【兩宋元明】大宋首席御醫 作者: 謝王堂燕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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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2012-8-11 18:26: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331180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4:51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二十章 霸道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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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關鍵時刻,石韋竟然向寒鏡提出幫忙之請。


此時的寒鏡,正如那久旱的田地,又如那聞到肉香的野貓,整個人已神魂迷離,只盼著一享雲雨。


石韋在這個節骨眼停下來,等於是要了她的命。


果然,寒鏡雙腿死死夾住石韋,身體一個勁的向下磨蹭,急切的叫道:“你個死鬼,你想要我幫什麼,我什麼都答應你。”


石韋這會也是欲火焚身,但有正經事在身,還是要暫時忍耐片刻。


他便將丁香之事簡短的說了一遍,欲令寒鏡借著親戚的身份,在辛縣令那裏說幾句話,讓馬勃就此甘休。


石韋所言寒鏡也沒聽進去幾句,未等他說完便連連應諾。


見得寒鏡親口允諾,石韋這才抖擻精神,腹下利劍狠狠刺出,入鞘的那一刻,兩個的鼻腔中都忍不住長長的“哦”了一聲。


寒鏡整個身子都如仙如醉,只恨不得盡情的喊將出來,但又恐聲音太大被引起外面眾尼的疑心,故是只有緊緊的咬住嘴唇。


怎奈石韋如雄獅般威猛,氣力極大,恨不得將身上這尼姑完全揉入骨子裏一般,只過得片刻,寒鏡已渾身香汗淋漓,身子起伏不停,終究難以把持,一聲聲的嬌吟遂從口中吐出。


佛堂之內,滿室皆春。


幾度雲雨之後,兩人精疲力竭,方才意猶未盡的相擁而臥。


寒鏡最先從迷離中清醒過來,她不待氣息平伏便匆匆的穿好衣服,見得石韋仍仰面朝天的躺著不動,便用赤足輕推了他一下,笑道:“還躺著做什麼,趕緊起身穿好衣裳吧。”


“急什麼。”


石韋一把將她拉倒在懷中,一雙手趁機又摸進她的緇衣中肆意的揉搓起來,趁時又問道:“我方才說得那件事,不知師太你打算怎麼幫忙?”


“方才之事?”寒鏡怔了一刻,猛然間想起,不禁面露為難之色,“我只是縣令的遠房表親而已,那馬勃可是他的親外甥,只怕我也說不上話。”


石韋板起臉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太你可是答應了我的。”


“好吧好吧,讓我想一想,你這郎哥也好生壞,偏是趁人之危逼著我答應幫你辦事。”


寒鏡爬將起來,扭著肥臀在佛堂中踱步,一會凝眉,一會又是搖頭。


趁著她思索的時候,石韋已穿戴好了衣服。


“有了!”


寒鏡忽然眉開眼笑,忙是將剛剛想要的辦法說與了石韋。


石韋聽著聽著,嘴角悄然上鉤起一抹笑意,欣然道:“好,就這麼辦,那就有勞師太你了。”


寒鏡媚笑著投入他懷中,拎著佛珠的素手在他胸膛上輕輕一戳,“你既是有勞了我,那往後貧尼我可也要多多的‘有勞’你呢”


這俏尼姑,幾天不見,越發的浪了。


石韋當下哈哈一笑,順手在她翹臀上狠狠一巴掌,“好說好說,這件事若是辦成,石某一定為師太‘鞠躬盡粹,死而後己’。”


“這是你說的,貧尼可記下了。”寒鏡此時已是眉開眼笑。


二人又親昵了一番,寒鏡這才不舍的將佛堂門打開,臉上重新又恢復出那般莊重的表情,高聲道:“靜玉,你過來吧。”


院門守候的靜玉忙緊步前來,合什道:“主持有何吩咐?”


寒鏡面無表情道:“石施主已為我復診過,你便從庫中拿兩貫錢給石施主算做診金,再送石施主回去。”


這位風流主持還真夠意思,每次自己來時,都不忘付錢。


石韋忙道:“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小生豈敢問師太要診金,這些錢權當敬獻佛祖了。”


“阿彌陀佛,石施主也要生活,些許診金算不得什麼,施主就收下吧。”寒鏡轉身之際,悄悄的向他送去一泓秋波。


石韋會意,也就不再裝那偽君子推辭,也雙手合什道:“恭敬不如從命,那小生就謝過師太了。”


別過寒鏡,石韋離了念慈堂徑直回醫館。


此時的樊佩蘭,尚在為丁香之事煩心,欲待和他再商量一下,如何來應付此事,石韋卻讓她不必再操心,這件事他已有解決之策。


樊佩蘭自然是驚喜不已,一再的追問石韋有何良策,石韋卻想賣個關子,只是笑而語,聲稱過不多時便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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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清晨,雞鳴三遍,平安堂照常開門做生意。


約莫著日上三竿之時,館內忽然來了一名女子,說是縣令辛縣府上丫環,聲稱是奉了縣令夫人溫氏之命,前來請石郎中去往府上一趟。


“溫夫人?”樊佩蘭不禁面露疑惑。


“請姑娘且候片刻,容我稍適準備一下。”


石韋卻似早有預料,一點都不感到奇怪,便讓師娘樊氏趕緊準備一下藥箱之類出診用物。


樊佩蘭將石韋拉向一旁,低聲問道:“遠志,這縣令夫人突然請你前去,也不知是打得什麼主意,莫非是那馬勃搞的什麼鬼?”


石韋笑道:“師娘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且將平安堂歇業一天,我去去就回。”


當下石韋便收拾好出診之物,被忐忑不安的樊佩蘭送出門去,隨著那丫環徑往縣令府去。


這縣令的官雖不大,但在這當塗縣卻也是一方土皇帝,諾大的一座府院建得是寬敞華麗,什麼亭臺樓閣,假山池塘的樣樣不少,想來不知剝了多少民脂民膏。


石韋入得府中,跟著那丫環七拐八拐,走了好一會才來到一處精緻的臨池小閣,那丫環走到門外道:“啟稟夫人,平安堂的石郎中已請來了。”


“請他進來吧。”閣中傳出一個生冷的女人聲音。


丫環引著石韋進入閣中,轉過屏風,只見一名婦人躺在床上,紗幔遮掩,看不太清楚婦人的面容。


“你就是寒鏡主持所說的那位石郎中?”這位溫夫人上上下下打打量了石韋一番,和所有初次見面的人一樣,對這眼前年輕郎中充滿了懷疑。


石韋將藥箱放下,拱手坦然道:“正是在下。”


這位縣令夫人對石韋不甚瞭解,但石韋對她卻已瞭若指掌。


這溫氏的父親是朝官,地位雖非顯赫,但也頗有些權勢。


當年那辛夷只是一名小吏,幸得娶了溫氏,依靠岳父的裙帶關係,才很快的升為了當塗縣令。


溫氏性情潑辣,又因出身名門,故是把個辛縣令管得服服帖帖,平時百依百順不說,連個小妾都不敢娶。


這辛夷也夠倒楣的,家中有河東獅,葷腥沾不著,更鬱悶的是這溫氏偏偏不爭氣,嫁給辛夷多年都不能生下一男半女。


溫氏雖然在家中驕橫,但心下卻也十分焦急,只是暗中問了不少名醫都無濟於事,萬般無奈之下,便經常去往念慈庵燒香拜佛,把求子的希望寄託在了佛祖保佑上。


寒鏡身為辛夷的表親,又是念慈庵的主持,對於溫氏的苦衷自然清楚,所以前幾天溫氏來敬香之時,她便借機向其推薦了石韋。


倘若石韋能治好溫氏的不孕症,便成了辛家的大恩人,只要辛縣令高興,馬勃的那檔子事又何足道哉。


只是溫氏平素多窩於府中,很少去打聽縣中之事,不知縣中平安堂的一位小郎中聲名雀起,故是當她看到石韋這般年輕時,便下意識的覺得寒鏡推薦的這位所謂的名醫,多半有些不太靠譜。


“我的病,想必寒鏡主持也跟你提起來,既然寒鏡說你很有些能耐,那我就讓你勉強診視診視吧。”


溫氏這口氣,顯然是對石韋不太抱什麼信心,但人已經請來了,就當打發時間勉強看一下也無妨。


石韋先不動聲色,床前坐下,淡淡道:“那就請夫人把手伸出來,我先給你切一下脈。”


話音方落,紗簾中那溫氏臉色一沉,不悅道:“我雖不是郎中,但也知郎中看病要先行‘望、聞、問’,怎的你上一來卻要先切脈,這般最基本的行醫之法你也能弄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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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4:53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二十一章 河東不孕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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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溫夫人出身于官宦之家,果然是有些見識,竟然能看出石韋這行診的不同之處。


這傳統中醫有望、聞、問、脈(也稱為切)四診,其中以又以脈診為核心,其餘三診為輔,《素問》有言:微妙在脈,不可不察,《雜寒雜病論》亦雲:平脈辯證,脈證並治,足見脈診之重要。


然而,在石韋家傳的醫術中,所謂的望、聞、問、脈之序,其實被視為下乘之法,臨證應先以切脈,不宜先問診,未問診則無先入為主之虞,且一無所知,方才能迫使自己虛心靜慮,全神貫注的去體察脈象。


待得發現病證之後,再以其餘三診相互映證,補充和完善,從而取得最為辯證的依據,確立施治的準則。


這先行切脈之法,乃是他們石氏根據祖上的經驗,總結而成的一種特有的診視之法。


只是這法子雖然精妙,但在常人看來,卻有不合理之嫌,石韋平時也鮮有用到,這一次,面對著這有見識的溫夫人時,他卻特意的破例使出。


石韋就知道溫夫人定會生疑,他正是要用這新奇的手段,壓一壓溫氏方才對他的輕視之意。


當下石韋也不多解釋,只淡淡道:“各家學有不同而已,夫人不必大驚小怪,不知夫人到底打不打算讓我為你診治。”


石韋的從容淡定,襯著他這離奇的手段,頓時讓溫氏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她遲疑了一下,口氣中輕蔑之意減少了幾分:“好吧,你是郎中,由你便是。”


“那就請夫人仰臥,手腕放直,掌心向上,放于心口水準之處。”


紗帳中的溫氏依言照作,正自狐疑時,石韋忽然將是紗幔掀開,直接坐在了床上,伸出雙手就去摸那溫氏的雙腕。


溫氏吃了一驚,驚慌道:“切脈在外邊便可,何需進來,你休得無禮。”


石韋瞥了一眼那溫氏,見她相貌平平,無一絲可取之處,就這般姿色,還誤想自己會對她無禮,真是好笑。


“夫人誤會了,我需得同時切你兩手之脈,不坐進來的話,你讓我從何下手。”石韋不緊不慢的解釋道。


“雙脈同切?”溫氏又吃一驚。


這雙脈同切之法,乃是宋時之後方才出現,當此時節,自然是聞所未聞。


人之脈象有浮與沉,遲與速,滑與澀,虛與實,長與短等諸多相對之象,太過或者是不及,只要一比,方能涇渭分明,了然於指下,兩手同切,便於左右對照比較,乃是一種簡捷明瞭之法。


石韋再露一手與眾不同,那溫氏好奇心愈重,漸漸的心中便想,這位石郎中年紀雖輕,但手段卻殊為怪異,莫非真的是身懷奇學不成?


希望漸生之下,溫氏便強壓制著心中的那份好奇,只得允他入內,耐著性子任他切脈。


須臾後,石韋已略有幾分底,遂是松了手。


“我這病可有得治?”溫氏忙問道。


石韋笑道:“夫人既知診視有‘望、聞、問、切’四路,我才剛剛診過脈,如何又能就此做出判斷。”


溫氏被嗆了這麼一句,只得訕訕道:“那接下來要如何,但憑石郎中吩咐。”


石韋便先觀了她的舌色和面相,又問她自感身體有何不適,月經規律如何,色澤怎樣等等。


溫氏不敢隱瞞,皆如實而言,言是自己這些年來腰痛如折,四腰不溫,不思飲食,精神不振,且月經後期時,色淡而量少,又兼小腹冷痛欲絕。


經過這一番的問診之後,石韋臉上已露成竹之色。


這麼多年來,溫氏請了許多的郎中,每每被他們診視後,看到的都是一張無可奈何的表情,石韋的這般表情,她這還是頭一回看到。


希望大生,溫氏也顧不得縣令夫人的那份嬌情,忙巴巴問道:“石郎中,我這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石韋不緊不慢道:“夫人你脈相細而沉遲,舌淡苔白,再加上夫人方才所描述的諸般症狀,夫人所患,當是腎氣虛寒,沖任不足之不孕症。”


溫氏聞言大喜,急道:“那我這病可有得治嗎?”


石韋當下寫下一方:附片二錢,桂枝二錢,艾葉一錢,小茴一錢,當歸兩錢,川芎一錢,黨參、西砂仁、續斷、紫蘇、大腹皮二錢。


“方中這附片、桂枝等四物可溫經散寒,溫補腎陽;當歸、川芎則可養血行血;黨參、砂仁可補氣扶脾,以資其化源;至於這續斷、紫蘇和大腹皮,則有補益肝腎,疏利寒滯之效。夫人依這方子服藥,我想不出數月,必能懷得身孕。”


石韋說著將那方子遞上。


此時的溫氏已是欣喜若狂,激動的眸中淚光閃爍,她忙是將那方子接下,交給丫環,吩咐她們趕緊去依方抓藥。


接著她也顧不得什麼貴賤之別,忙從紗床中下得地來,向著石韋盈盈一禮:“多謝石郎中,若是石郎中這藥能治好我這不孕之病,我必有重金相謝。”


“夫人言重了,我……”石韋正自盤算著,如何開口讓這位溫夫人幫自己擺平那馬勃之事。


這時,丫環卻忽然來報,言是辛縣令已從衙門回來。


溫氏遂道:“那我就親自送石郎中出府吧,順便去見一下我家老爺,將這喜歡告訴他,讓他好好高興高興。”


石韋先前屁股上那傷便是拜這辛夷所賜,一個多月的牢獄之災也是因此人濫用職權之過,眼下丁香之事,亦跟這姓辛的脫不了干係,于石韋而言,他對這個辛夷其實是厭惡之極。


只是眼下自己氣候未成,雖然說一手驚豔的醫術在當塗已頗有名聲,但到底還是一介白衣而已,面對著一方土皇帝的辛夷,些許隱忍還是當有的。


當下石韋欣然跟著溫氏出了閣樓,徑直往前堂而去。


前堂之中,頗有幾分儒雅之風的縣令辛夷,正與另外一人說笑,那人正是他的寶貝外甥馬勃。


當石韋看到馬勃也在時,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冷笑:這小子來得還真是巧。


“老爺,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溫氏迎了上去,見著辛夷時也不施禮,倒是那辛夷,看到自己夫人如耗子見貓似的,忙是笑嘻嘻道:“我念著夫人,今兒個便早些回來。”


石韋跟著走上前去,微微一拱手,不卑不亢道:“草民見過辛大人。”


“你是何人?”辛夷瞅了一眼這布衣年輕人,臉上立時又擺出了那份官老爺高高在上的派頭。


話音方落,馬勃一眼已認出了他。


那馬勃也不及細想這小郎中為何會出現在自己舅舅府上,驚訝之下,當即上前指著他怒斥道:“舅舅,這小子我跟你說到的那個狗郎中,你快下令把他抓起來呀。”


辛夷臉色立時一沉,沒想到這得罪自己寶貝外甥的傢伙竟會送上門來,當即便準備喝令將其拿下。


話到嘴邊,尚未出口時,身旁的夫人卻一聲厲喝:“混賬東西,休得對石郎中無禮!”


這一聲獅吼,直將那舅甥二人震得渾身一顫,震懾之餘,二人更是大為驚異,實不知溫氏是吃錯了哪門子的藥,竟然會包庇這麼一個小郎中。


“舅娘,你這是……”馬勃更是滿臉驚惑,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才是。


石韋等的就是此時。


眼見馬勃被嗆得慌不知言,石韋嘴上悄然閃過一絲得意,接著拱手歎道:“草民只是與馬公子私下裏有些小誤會,還望大人和夫人息怒,莫要見責。”


“石郎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溫夫人轉向石韋時,面色卻變得和藹許多。


石韋遂將丁香之事說了出來,末了又面帶歉意道:“草民本是不敢冒犯馬公子,原想將那丫環拱手讓出,只是那丫環寧死不肯。草民便想,若是鬧出人命來,傳揚出去,街坊們也會誤會是馬公子逼死的,到時不但有損馬公子的名聲,也會累及辛大人的聲譽,所以草民才會斗膽拒絕了馬公子。”


石韋洋洋灑灑一番話,字面上句句都似乎是在自認是自己的錯,但其實卻委婉的把馬勃的仗勢欺人數落了一番。


聽得石韋的解釋,溫夫人容顏大怒,瞪著馬勃狠狠斥道:“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你這廝仗著你舅舅的袒護在外邊做壞事,你這不爭氣的東西,還不快向石郎中賠禮道歉。”


“讓我向他道歉?”


馬勃驚得目瞪口呆,一臉錯諤的看著震怒的舅娘,再看看旁邊表情平靜的那個小郎中,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這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4:53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二十二章 胳膊肘往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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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也很詫異,除此之外,他還很不滿。


人人都知道他縣令大家怕老婆不錯,但他同樣也疼這唯一的寶貝外甥。


如今眼瞧著家中這河東獅,竟然莫名其妙的逼著外甥向一小郎去道歉,辛夷不火才怪。


他當下重重一咳,不悅道:“這件事是那丁老漢失約在先,我看勃兒並無過錯,本縣令自會有一個公正的判決。”


舅舅一出頭,馬勃的表情頓時變的得意起來。


溫氏卻是臉色一變,不想她那“老實”丈夫,竟然敢違逆自己的意思。


她連連向辛夷使眼色,但這辛夷卻只眯著眼佯作不知,溫氏氣憤之下,沉聲喝了一句:“你給我過來。”


說罷,溫氏拂袖轉入後堂。


辛夷被老婆當著外人的面呼來喝去,自感顏面無光,但又不敢違逆,只得強裝淡定的昂首跟了出去。


一入後堂,溫氏一把便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耳朵,忿然斥道:“好啊,你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你真真是反了你。”


辛夷疼得嗷嗷直叫,好容易才從夫人的“魔爪”下掙脫出來,不禁怒氣上湧,撐著膽子叫道:“外邊一個是咱的外甥,另一個只是個賤醫而已,你莫不是瘋了麼,竟然幫著外人對付咱們寶貝外甥。”


溫氏強壓著怒氣,狠狠瞪他一眼:“好啊,那我倒要問問你,你到底是要外甥,還是要你自己的親兒子?”


溫氏這一通沒來由的質問,問得辛夷是一頭霧水,心想自己膝下連個丫頭片子都沒有,哪里來的兒子?


莫不是夫人久不能生育,這幾日愁出了病不成……


正自茫然間,溫氏冷哼了一聲:“我告訴你,這位石郎中可是我請來的神醫,他可是有辦法調理好我的身子,好讓我能為你們辛家傳宗接代。”


聽聞此言,辛夷一瞬間有如騰雲駕霧,飛入雲間一般,臉上霎時湧現出前所未有的驚喜。


“夫人,你說的可是真的?”辛夷一下將妻子摟住,興奮不已的問道。


溫氏白了他一眼,嘴色已現出一抹笑意,“我還能騙你不成?方才我已讓這石郎中診斷過,我看他醫術著實不同尋常,於我病症說得也是頭頭是道,而且已經對症開了方子,我想這一回絕對沒錯。”


“太好了,我辛家終於有後了,哈哈——”辛夷狂喜之下,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溫氏指尖戳了一下丈夫的胸膛,笑著諷道:“現下你可高興了,我倒要問問你,你還要為你那沒用的外甥,對付能讓你辛家有後的恩人嗎?”


辛夷的表情很快變得鄭重起來,扁著嘴道:“勃兒這小子,太不像話,夫人放心,我自有主張。”


說著,辛夷重新疏理了一下縣令的派頭,昂首走向前堂。


前堂中,馬勃正翹著二郎腿,以一種傲慢不屑的目光死死的盯著石韋。


他嘴裏嚼了一口果子,口氣不屑道:“姓石的,真有你的,老子還沒動手,你倒是先告狀告到了我舅娘這裏。”


石韋淡淡一笑:“馬公子誤會了,石某並非是來告什麼狀,是夫人請我來的。”


“請你?”馬勃冷笑一聲,輕蔑之色更濃,“我雖不知你玩弄了什麼手段,騙得我舅娘替你說話,不過你可以告訴你,有我舅舅在,會有你好看的。”


“我看未必。”石韋意味深長的回了這麼一句。


馬勃對於這小郎中的鎮定和從容愈加感到不爽,正待諷刺時,卻見舅舅辛夷已大搖大擺的回來。


馬勃正不爽著,一見舅舅,立時起身上前,憤憤道:“舅舅,這小子不識好歹,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


“還不閉嘴!”


辛夷一聲厲喝,硬生生的把馬勃的抱怨給憋了回去,這位紈絝公子嚇得一哆嗦,一臉茫然驚惑,一時間竟如石化一般,僵直在原地不知所以。


赫住外甥後,辛夷的肅厲的表情馬上轉陰為晴,笑眯眯的向石韋一拱手:“我這外甥一向喜歡胡鬧,都是本縣平素管教不周,冒犯之處,還望石郎中見諒。”


堂堂縣令,自己的親舅舅,竟然用如此禮謙的口氣,向著自己的“仇人”說好話,那馬勃此刻徹底的被震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舅舅,你幹什麼,這狗……”馬勃情急之下,又要驚叫。


辛夷卻猛的回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個臭小子給我閉嘴,若是再敢對石郎中無禮,休怪我施用家法,打斷你的狗腿。”


這般一嚇唬,馬勃就算有再大的不滿與困惑也不敢再折騰,他只能悶悶不樂的將一腔的怨氣咽回肚裏,垂頭喪氣的看著平素縱慣自己的舅舅,對那個小郎中客氣。


想起前日裏馬勃的盛氣淩人,再看其今日的灰頭土臉,石韋心中著實的出了一口氣惡氣,口中卻道:“辛大人言重了,草民早說過,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怪不得馬公子。”


話音方落,那溫氏也從後常跟出,瞪著馬勃道:“你瞧瞧石郎中,這般大度,你還不快向石郎中賠個不是。”


馬勃心頭又遭一擊,心中那個憋屈呀,便想你們可是我的舅舅和舅娘啊,不幫著親外甥也就罷了,還要讓我向一個小郎中道歉,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你們都瘋了麼?


“還愣著做幹,快向石郎中賠不是啊。”辛夷見他不動,厲聲喝斥道。


馬勃渾身一顫,心中雖有萬般的不爽,但舅舅發下話來卻不得不照做。


他只是扭捏著走到石韋跟前,憋紅了臉,低頭道了一聲:“石郎中,對不住了。”


石韋心中閃過一絲冷笑,卻裝作受寵若驚之狀,拱手道:“哪里哪里,馬公子客氣了。”


見得馬勃已道歉,辛夷夫婦也就不再睬他,當下笑呵呵的陪送著石韋出府。


馬勃被遺棄在堂中,眼睜睜的看著石韋揚長而去,整個人如遭霜打的茄子一般,無精打采的呆立在那裏。


…………………………………………


天色將晚,仍不見石韋人影,樊佩蘭和丫環丁香在醫館中焦慮不安的等候著。


儘管石韋已經告訴了她們自己的計策,但她們畢竟還是婦道人家,生怕石韋若是不能治那縣令夫人的病,石韋這一趟去,怕就是有去無回。


踱步之際,聽到醫館外傳來車馬之時,二人不約而同的沖到了門邊張望。


果然有一馬輛停在了門前,樊佩蘭一眼便認出,那馬車可是縣令老爺專有的衙門公車。


正自狐疑時,卻見石韋竟從車上下來,趕車的官差好生客氣將他送到門口,方才恭敬告辭而去。


“遠志,你可算回來了,這是怎回事?”


兩婦人欣喜的迎出門來,樊佩蘭指著遠去的馬車,目光中皆是奇色。


“回去我慢慢說與你們。”石韋眉宇間洋溢著幾分小小得意,閒庭信步走入館中。


丁香奉茶,樊佩蘭在旁搖扇,一杯茶下肚後,石韋不禁不慢的將縣令府中所發生之事諉諉道來。


樊佩蘭聽罷,不禁喜上眉梢,“我先還擔心遠志你治不好那溫夫人的病,沒想到你這麼了得,這下可好,這一個難關可算闖過去了。”


那邊丁香則是驚喜之下,更是眼含熱淚,“撲嗵”一聲便給石韋跪下,邊是叩首邊一個勁哽咽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丁香此生此世,定為公子做牛做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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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夢的打賞。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4:54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二十三章 貼心的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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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萬般感激,倒是叩得石韋有些不好意思,他忙伸手將這小丫環扶起,好言寬慰道:“今後凡事有師娘和我為你做主,你便安心在我平安堂做事,用不著再提心吊膽。”


“嗯。”丁香重重的點了點頭。


她拭去眼色的淚漬,破啼為笑,一張嬌巧的面容如雨打過後的梨花,甚是動人,石韋瞧著不禁有些恍惚。


師娘樊佩蘭看在眼裏,嘴角閃過一絲竊笑,遂是掩口輕咳幾聲。


石韋從恍惚中驚醒,瞥見師娘那異樣的表情,便假意喝茶以掩那稍稍的尷尬。


“丁香,遠志既已回來,你趕緊去廚房燒幾個好菜,再去隔壁酒肆拿幾壺好酒,咱們少不得喝幾杯,好好賀一賀這樁喜事。”


“我馬上就去。”


打發走了丁香,樊佩蘭將大門關上,親為石韋又斟一杯茶,忽然問道:“遠志,你覺得這丁香怎樣?”


石韋怔了一下,笑道:“這小姑娘很勤快,人也伶俐,也不枉咱們為她忙乎了一場。”


樊佩蘭坐於他旁邊,壓低聲音道:“我瞧這妮子不光伶俐勤快,人也長得俊俏,你若是喜歡,不妨收了她做通房丫環如何?”


“通房丫環?”


聽到這四個字,石韋不得不搜索“本尊”留給他的記憶,很快他便明白了師娘的意思。


古人內室有妻妾之分,一妻而數妾,至於通房丫環,則比妾的地位還低,但比普通的丫環地位卻要高一級。


通房丫環不僅要做份內的服伺之事,另一個重要工作就是陪主人睡覺,如果運氣好,生得一男半女的話,或許還可以升格為妾。


“這個嘛……”


石韋沒有當即回應,他是對樊佩蘭這忽然間的提議感到有些意外。


樊佩蘭卻歎道:“先前你是不願娶那黃家閨女,我說退了這門親,與你別說一門親事你又說不急。你也是二十的人了,一直拖著不娶親,師娘只怕憋壞了你的身子。”


“什麼憋壞了我身子?”石韋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


樊佩蘭臉色頓時抹過一絲緋紅,她只顧著勸說石韋,不想一失口將這話說得有些過,話已出口才覺有些不妥。


“那個……你是做郎中的人,應當懂得師娘在說什麼。”樊佩蘭不好意思,低著頭含糊其詞。


石韋這才恍然大悟,心想我這師娘也真是貼心,關心我吃喝不說,還惦記著我的私生活,怕我在小夥子無處發洩一身的精力,憋壞了身體。


他便笑道:“多謝師娘關心,只是這般事,我也不好強人所難。”


丁香雖然可人,但年紀尚輕,石韋雖對其有幾分中意,但站在一個醫生的角度,石韋卻知現在若是佔有了這小妮子的身份,一時是痛快了,但卻會對這妮子的身體不利。


樊佩蘭卻不這麼想,在她看來,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已是近了成婚的年齡,縱使行那同房之事又有何不妥。


她便道:“咱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但好歹也是體面人家,她在咱家不愁吃不愁穿的,我看她定然願意。”


“話是這麼說了,只是……”


未定他說完,樊佩蘭一口道:“遠志你若是不好意思開口,就讓師娘旁敲側擊打聽一下丁香的意思,放心,這件事就交給師娘好了。”


見得樊佩蘭如此“熱心”,石韋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反正這又不是什麼壞事,他便只付之一笑,不再多言。


當天晚上,丁香燒了一桌的好菜,外加上隔壁上等的黃酒,三人便在這小小的平安堂把酒相慶。


攀上縣令這等大樹,今日又將馬勃那小子嗆了個灰土頭臉,石韋的興致自然是極好,當晚在丁香和樊佩蘭的輪番相敬下,著實喝了不少。


不知不覺中,已是華燈高掛,酒足飯飽的石韋本是打算好好睡一覺,但他從現代而來,從小養成了洗澡的習慣,再加上現下天氣炎熱,一身是汗的睡不著,便吵著要洗澡。


樊佩蘭知道他的習慣,便和丁香一起又是生火,又是挑水的,忙乎了一氣,方才是給石韋弄好了一大盆熱水。


躺在木盆中的石韋,回想起縣令府中的那份得意,心情甚是暢快,更兼酒意上頭,迷迷糊糊中又如往常那樣躺在澡盆中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忽然聽到門外響起敲門聲,卻聽丁香在門外道:“公子可洗完了麼,我做了些醒酒湯,想給公子送進來。”


“進來吧。”


石韋迷迷糊糊中忘了自己在幹什麼,從洗盆中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就往門口走去。


“吱呀”一聲門開了,丁香端著一碗湯入內,猛抬頭見,正好撞上赤條條、水淋淋的石韋,兩眼迷糊的矗在她跟前。


胯下耷拉著的那一大串香蕉秤砣什麼的,直撞向她的眼簾。


丁香愣了一下,“啊”的尖叫一聲,急是將頭轉了過去。


這一聲尖叫灌入耳中,立時把石韋給叫醒,他眼睛眨了幾眨,猛然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不及多想,三步並作兩步,調頭又鑽回了澡盆,方才笑道:“丁香,你怎的說進就進來了。”


那邊丁香滿臉羞紅,側身挪至桌前,將醒酒湯放下,委屈道:“我方才敲過門的,是公子說可以進來,想是我聽錯了,都是我的錯。”


石韋這才想起自己方才迷糊中說了什麼,他輕輕一拍額頭,自嘲道:“是我酒喝多了,說了什麼自己也忘了,怪不得你。”


見石韋並未見怪,丁香這才松了口氣,她極力平伏著心情,低著頭將碗端了過去,“這湯還熱著,公子趁熱喝了吧。”


“哦。”


氣氛似乎稍有點尷尬,石韋隨口應了一聲,接過碗來故作輕鬆的喝了起來。


丁香猶豫了一會,忽然將巾帕拿起,輕聲道:“公子若不嫌我手笨,就讓我來公子擦擦背吧。”


石韋怔了一下,便道:“好吧。”


他先前也沒少去玩過桑拿按摩什麼,自從穿越到這個時代後,葷腥雖然嘗了,但這美人搓背還從沒有過,既然家有俏丫環,願意給公子擦背,他又何樂而不為。


石韋欣然答應,便是趴在了木盆那端。


只是等了片刻卻不見素手撫背,反而是聽到身後有沙沙聲音。


石韋疑惑之下,回頭看去,這一看不要緊,一對眼睛珠子頓時睜得鬥圓。


此時的丁香,已是羅衫盡解,雪瑩飽滿的體段不遮一物,淑峰暗蕊盡入眼簾。


她低眉淺笑,羞意滿面,修長的玉腿輕抬,邁入了澡盆,蹲入水中,抬起白淨如藕的臂兒便要為石韋擦背。


“丁香,你這是……”石韋定壓心神,狠狠咽了口唾沫。


丁香低頭羞怯,絲語說道:“方才夫人已與我講過,公子是大好人,丁香願意伺候公子一輩子。”


原來如此,我這師娘,她做事還真是乾脆俐落。


“丁香,夫人她雖是一片好意,只是這個嘛……”石韋一時不知該怎麼跟她說。


丁香見得石韋似有不願之色,本是羞怯的神色,頓時浮現出幾分慌意,眼中跟著便盈盈泛起了淚光,“丁香知道自己出身下賤,公子若是嫌汙了自己身子,丁香……”


“丁香,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石韋趕忙打斷了她。


他雖然樂得享受被人伺候,做主人的快活,但他到底也是現代而來,所謂貴賤的思想並未根深蒂固,眼巴巴的瞧著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口稱獻身給他反是“汙”了他的身子,石韋自然就聽著有點不自在。


他輕咳了一聲,不得不解釋道:“你年紀尚幼,我是怕若要了你,會壞了你的身子。”


丁香一臉茫然,眼神之中疑傷流露著傷感,顯然她把石韋的這番解釋,當作是敷衍拒絕她的藉口。


漸漸的,她的神色愈發的黯然,眼瞧著這她這般楚楚可般的模樣子,再加上二人同浴水中,肌膚相擦,石韋不知不覺便有了本能的反應。


七尺之軀,正當陽剛壯年,這般一個纖體盡露的可人兒在一起,轉眼之間,石韋便覺欲火焚身。


正自為難之際,石韋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了她輕咬的紅唇間。


眼中立刻閃過一絲邪光,他突然間“嘩”的從水中站了起來。


丁香吃了一驚,正慌促間,石韋卻伸過手來,猛將她的臉按了過去。


“公子……”


丁香嗚咽了幾聲,一張俏臉很快羞得火熱如霞,仿佛是天性使然一般,她很快便明白了石韋的用意。


扭捏了片刻,她深深吸一口氣,將頭髮輕籠起來,捧定那醜物,含咽入喉,細細鳴咂起來。


石韋只如被電流一遍遍穿體而過,魂飛魄碎,如醉如癡,用力抓著她的烏髮,死死的按著不松。


……


一夜風流過,也不知丁香何時悄然退去,也不知何時沉沉入睡。


雞尚未鳴,旭日將升未升,正自夢中回味時,石韋忽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只得到外門有人喝道:“衙門抓人,速速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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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魚遊南唐    第二十四章 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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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抓人不奇怪,但是卻抓到了這平安堂裏來,這就讓石韋心頭為之一震。


因是這身體的本尊先前惹過的那場牢獄之災,石韋的心情頓生警覺。


他急是穿好衣服出來,而師娘和丁香聽到外面吵鬧聲時,也都不約而出從房中出來。


石韋看了一眼丁香,卻見她的一張櫻桃小嘴看似略有些泛腫,想來是自己昨夜太過用力所致。


丁香見著石韋,忙是屈身一禮,卻不敢正視石韋的眼神,眉色間又略露幾分羞意。


“外面到底回事?”樊佩蘭因是有過上次的驚嚇,一聽到官差抓人,心裏立時便惶恐不安起來。


石韋擺手寬慰道:“沒事,你們且在這裏等著,我去應付。”


他說著從容走入醫館前堂,將大門緩緩的打了開來。


“怎麼才把門打開,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開門?”門口那捕快很是不爽,像看賊一樣上下掃視著他。


石韋向街上張望了一眼,不光是他這平安堂,隔牆鄰居都已被捕快們叫開門,似乎是出了什麼大事,全縣的衙役們一窩蜂的統統出動。


那捕快見石韋竟不回話,頓時生怒,喝道:“滾開一邊去,老子要進去搜查。”


石韋臉色也拉了下來,冷冷道:“這位官爺不知是何故,大清早晨的硬要擅闖民宅。”


捕快見他竟敢不讓,“噌”的便把出刀來,惡狠狠道:“老子就是要擅闖,你他娘的……”


“休得無禮。”


那捕快話未說完,卻被身後一人厲聲喝住,猛回頭時,卻見牢頭陳皮正自大步流星過來。


陳皮指著那捕快訓道:“你眼睛是用來看相的麼,這可是咱們當塗城大名鼎鼎的石郎中,他家中怎會窩藏賊人,還不快滾。”


捕快被陳皮這般一喝,方才意識到自己凶錯了人,忙不迭的向石韋賠了一番笑,灰溜溜的從平安堂逃離。


罵走手下,陳皮一轉臉便笑成了花,拱手道:“方來的新人,不懂事,石郎中莫怪。”


“哪里哪里。”石韋也笑著拱了拱手,“許久不見陳爺,我還正想著哪天去府上敘敍舊呢。”


陳皮呵呵一笑:“我也想念石郎中呢,本是想著來醫館拜訪,可是事情太忙,總抽不開身。”


石韋跟這牢頭說了一番虛言的客套,方才好奇道:“這大清早的,陳爺和各位官爺們四處查人,不知是出了什麼大案子。”


陳皮無奈的搖了搖頭,“昨個晚上也不知是哪個膽大的蒙面賊人,竟偷潛入馬勃馬爺的府上,把咱馬爺打了個半殘。辛縣令那個氣呀,這不,一大早的就把衙門裏所有的人都派了出來,命咱們挨家挨戶的搜查。”


陳皮說著打了個哈欠,顯然是沒睡好覺。


馬勃被打了個半殘?


聽到這個消息,石韋心中是又驚又喜。


昨天他雖然嗆了馬勃一鼻子灰,但總覺得還不夠過癮,不想今日這小子就被人打了,這可真是遂了自己的心意,也不知是哪位好漢替自己出了口惡氣。


石韋心下大呼痛快,嘴上卻道:“這賊人還真是膽大包天,連馬公子也敢打。不過既然是蒙面,陳爺你們想來是不知賊人長什麼樣,就算是挨家挨戶的查,我看也未必能查出誰是兇手。”


陳皮笑道:“石郎中有所不知,馬家的那些護院也不是吃素的,那賊人在逃跑時腿上被砍了一刀,血淌了一地,應該傷得不輕,只要他還在這當塗城裏,就不怕搜不出來。”


“原來如此,陳爺既是公辦,那要不要進我這平安堂搜查一下?”石韋笑著往旁邊一站,讓開了一條路。


陳皮連連搖手:“石郎中是咱當塗的神醫,怎會藏匿賊人。再說,我若是搜了平安堂,若是讓縣令大人知道了,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說話之時,陳皮嘿嘿直笑,顯然他這話中另有用意。


石韋旋即明白,沒想到這陳皮的消息還真是靈通,自己昨天才給縣令夫人治的病,今兒個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難怪這般獻媚之態,比先前更要濃重了許多。


石韋揣著明白裝糊塗,當即哈哈一笑:“既是如此,那我就不請陳爺進來了,改天有空我請陳爺吃酒。”


“豈敢豈敢,是我請石郎中才是。”


客套了幾句,陳皮便以公務在身為由告辭而去。


關上大門,裏邊的樊佩蘭和丁香忙是出來,樊佩蘭憂心忡忡的詢問何事官差上門。


石韋遂是笑著將方才之事說了。


樊佩蘭聽罷,不禁面露欣慰:“這個馬勃作惡多端,被人打了也是活該,只是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漢為咱們出氣,還盼他莫讓官府抓到才是。”


那邊丁香見無事,卻也放下了心,便去為他們作早食。


丁香一走,樊佩蘭忽壓低聲音,笑問道:“遠志,昨晚上丁香可去得你房中了嗎?”


樊佩蘭忽提此事,看她那表情便知有何用意。


石韋搖頭笑歎:“師娘,你怎的也不與我支會一聲,害我好生尷尬了一回。”


樊佩蘭佯作嗔色,抱怨道:“我好歹是你師娘,怎的,這般事莫不是我就作不了主麼?”


“作得主,師娘當然作得主,徒兒在此謝過師娘一番美意。”石韋忙是拱手一揖,長身一禮。


樊佩蘭轉怨為喜,在他頭上戳了一下:“你這渾小子,如今也學會油嘴滑舌了,我看還得早早為你娶一房媳婦來,好好的管教管教你。”


石韋嘿嘿一聲笑:“我只要師娘便足夠了,哪里用得著娶什麼媳婦。”


他這話卻有輕佻之嫌,直撓得樊佩蘭心頭一動,雙頰緋絕頓生,低眉斥道:“你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麼。”


石韋怔了一下,方悟自己口無遮攔,話中帶有岐意。


他見師娘這般羞意滿面,又看著她一身的風流體段,不覺動了邪心,正想著戲言逗弄她一番時,忽然又有人啪啪的敲門。


“誰呀?”正當這曖昧不清時,卻被不素之客打擾,石韋不耐煩的把門打開。


門口是一臉焦慮的女子,石韋識得,她正是熊青黛的貼身丫環。


“石郎中,小姐請你速往府上一趟?”那丫環急道。


石韋面露疑色:“我記得明天才是用針之時,怎麼,小姐有什麼不適嗎?”


那丫環踮起腳尖,湊在石韋的耳朵咕嘀了幾句,石韋的神色頓時一變。


“你且稍候片刻,我馬上就走。”


石韋忙是奔往藥櫃,麻利的收拾了幾樣藥材,將之一並塞入藥箱,拎著就往外走。


樊佩蘭見他一副匆匆之狀,忙問何事,石韋只道那熊小姐病情有反復,說著人已出了醫館。


石韋跟著那丫環乘車徑奔熊府而去,也來不及去與那熊青葉打聲召呼,石韋直接就去了熊青黛的閨房。


“小姐就在裏邊,我守在外邊把風,石郎中快看看小姐吧。”丫環將門反掩而上,神色惶然的守在外邊。


“石郎中,你來了……”躺在床上的熊青黛聽到了動靜,只是她這語氣卻甚是虛弱,似乎有重病在身一般。


石韋將藥箱放下,幾步奔到床邊,將起了一半的熊青黛按下。


略觀其面相,卻見她臉色蒼白,嘴唇發紫,一副虛弱不堪的樣子,忙問道:“熊小姐,我聽丫環說你不小心受了外傷,不知傷在何處?”


“在腿上。”熊青黛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石韋遂俯下身來,將覆身的被子從下到上緩緩的掀起,一雙光滑白潔的玉腿徐徐印入眼簾。


當他將被子直掀到幾乎至大腿根部時,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但瞧見床褥竟是被鮮血浸紅了一大片,她的大腿上部粗粗的用繃帶包了一圈,同樣也已浸得是血跡斑斑。


“怎的這般不小心,會傷成這樣。”


石韋唏噓著,小心翼翼的將那血淋淋的繃帶拆開,當他看清楚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時,劍眉陡然一凝。


沉吟片刻,石韋緩緩問道:“熊小姐,你為何要去打那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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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魚遊南唐    第二十五章 變臉

熊青黛蒼白的容顏頓是一變,緊蹙的柳葉彎眉跟著一抖,卻咬著泛紫的嘴唇道:“我沒有去打馬勃,你亂說什麼。”


石韋手扶著她血漬斑斑的大腿,“傷口這般形狀,明顯是受了刀傷,眼下全縣都在搜捕打傷馬勃的那個蒙面人,據聞那人被還馬勃家丁砍了一刀,熊小姐,你何必再否認。”


石韋心細如針,一點點蛛絲螞跡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更何況是熊青黛腿上這傷如此巧合之事。


熊青黛貝齒輕咬著嘴唇,猶豫了好一陣,方才道:“是我打的他又怎樣,姓馬的那種惡少,本就該打。”


她終於承認。


有人打殘馬勃,石韋是由衷的爽快,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位“俠義之士”竟然會是熊青黛。


按理說漁幫跟縣令有著密切的利益交往,馬勃又是縣令的外甥,這熊青黛卻為何會冒著跟縣令翻臉的風險,扮作蒙面人去打殘那馬勃呢,這實在是說不通?


思不得解,石韋面露困惑道:“這馬勃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知他是怎麼惹惱了小姐,竟會令你如此以身犯險?”


“我當然是為了……”


熊青黛脫口欲言,但話到一半,卻又生生的咽了回去,白潔的牙齒緊咬著嘴唇,臉畔隱約掠過一點紅暈。


石韋先是一怔,沉頓了片刻,猛然間恍然大悟,臉上驚色頓露:“小姐,你莫非是為了替我出氣?”


她默然不語,只將頭偏向一旁不去看他。


石韋終於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那日他前來求熊青葉出手相助被拒,當時只記得熊青黛對其大哥甚是不滿,當時他也只是稍稍感動而意,並沒有太過在意。


他卻真真沒有想到,熊青黛的打抱不平,並不止於言語,她竟然能夠隻身潛入馬府,親手為自己出了這口惡氣。


再次低頭看那玉腿上的傷痕,石韋的心中只覺熱熱的,感動之意油然而生。


他輕歎了一聲,邊是為她開始清理包紮傷口,邊是感慨道:“熊小姐這般義氣,石某實在是感激不盡,只是小姐你這般衝動卻是不該,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豈非要愧疚一輩子。”


熊青黛淡淡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便是為你去死也是應該。”


這一句話,只令石韋心頭一震。


他笑了笑,卻道:“我只是為小姐治了治病而已,哪里救過你的命。”


“渾渾噩噩,與死何異。”


熊青黛沉默了片刻,忽然一字一句的道了這八個字。


此時的石韋,對這熊青黛不禁開始刮目相看,他原先只以為,這位熊小姐只是一個沾染了黑幫習氣,行事容易傾向於暴力的“古惑女”而已。


然現下觀其為自己所做之事,聽其此番深有內意之詞,石韋方才意識到,此前這亭亭玉立的少女,竟也是一個敢作敢為,頗有巾幗之氣的奇女子。


“小姐言之有理。”


石韋緊凝的劍眉散了,微微而笑,不再多言,只專注於她的刀傷。


熊青黛所受這一刀位於她的大腿外側,傷口看起來嚇人,但所幸沒有砍中大動脈,清理過傷口,塗抹過金創藥膏之後,只剩包紮一下便可。


只是她這傷口位於大腿外側,已接近于臀部,石韋若是要替她包紮,勢必要觸及她私密之處,這終究與只給她用針,觸碰她的背還是有所不同的。


石韋倒不覺什麼,只怕人家女兒家難為情,遂道:“小姐,現下我要為你包紮,只怕有些失禮,若不然我去叫丫環來做吧。”


“哪里需得這些講究,你快動手吧。”


熊青黛果然是有江湖性情,於這所謂的男女之別看得甚輕,說著便將腿撐起,只用被角略遮住了幽密之處,身子跟著向旁微微一側,將半邊身體都呈現給了石韋。


這般一來,從腳趾到半邊的翹臀,一條完美纖長的曲線盡收眼底。


石韋暗吸一口涼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用繃帶在她的大腿根部間纏來纏去,折騰了半晌,總算是將她傷口包紮好。


包紮過後,石韋用被子輕輕掩住她的下體,抹了一把額間的汗珠,“傷口已包紮好,這金創藥膏我也一併留下,小姐只需每隔幾天,叫丫環幫著換一下便是。”


熊青黛蒼白的臉龐漸漸泛起些血色,她望著石韋道:“石郎中莫非不打算親自來與我換藥嗎?”


石韋輕咳了幾聲,“換藥這種事很簡單,我看不需我親來打擾小姐。”


“那針灸呢,你了不打算來給我繼續用針嗎?”熊青黛又問道。


石韋笑道:“小姐的抑鬱症已然痊癒,以後就再也用不著石某了,小姐好好的養著身體,我先告辭了。”


熊青黛眉色間流露出幾分失落,張口欲言,眼瞧著石韋拎著藥箱推門而去,卻終究是沒說出口。


熊青黛能捨命為自己出頭,這份情意,石韋焉能視而不見,眼下他有意避而不見,卻也是為了她著想。


先前因是丁香一事,熊青黛已與他大哥吵了一番,聽聞近日兄妹倆一直在鬧冷戰,眼下熊青黛有傷在身,自己若是常來,引得她與兄長生氣,牽動肝火,於養傷恢復著實不利。


為了讓她好好的養傷,石韋也只有暫時回避一下她了。


離了閨房,石韋徑直往府門而去。


他知那熊青葉在府上,但因是前番之時,彼此間產生些芥蒂,那熊青葉因是妹子的病業已痊癒,對石韋的態度也沒就那麼熱情,故是石韋也懶得去跟其打個召呼。


一路匆匆,正經過前堂之時,卻不知那熊青葉從哪里聽到了風聲,幾步從堂中趕出來,將石韋攔了下來。


“石郎中,你怎的來了也不打個召呼就要不辭而別,若是傳揚出去,外人豈不笑熊某慢怠客人。”


熊青葉那張猙獰的面相,堆滿了笑容,態度竟是比早先還是熱情三分,他攜著石韋,硬是把石韋給拉了回去。


石韋淡淡笑道:“我只是想起小姐的病還剩下最後一療程,所以才冒昧造訪,怕打擾熊幫主,故是沒敢讓人支會一聲。”


熊青黛既是私下請他前來,顯然是不想讓他哥哥知道這事,石韋便替她圓了個謊。


熊青葉卻忙道:“石郎中這話說的,你我都是自家人,哪來的什麼打擾,往後石郎兄想來兄弟府上,隨時都歡迎,用不著那麼客氣。”


前日裏這姓熊的冷冰冰的拒絕過他,而今卻忽然變得如此熱情,而且竟口口聲聲的與他稱兄道弟起來,石韋料定他這般變化,其中必有別意。


當下石韋不動聲色,隨著他一番客套。


好茶果點端上,熊青葉親斟一杯茶,笑呵呵道:“前日裏石郎中走後,兄弟我前思後想,方才知道自己實在是不該。”


熊青葉終於拐到了正題上,石韋隱約已猜到三分,卻佯裝不知,只擺手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熊青葉卻鄭重道:“石郎中你于我們熊家有恩,莫說是向縣令張張口這麼件小事,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該義不容辭,這事是我糊塗,今兒個我以茶代酒,算是向石郎中你賠罪。”


說著他已是一臉的悔色,雙手恭恭敬敬的將茶奉上。


石韋索性不客氣的受了他這一敬,看他接下來還能演些什麼。


敬過茶後,熊青葉話鋒忽轉,湊上近前問道:“石郎中,聽說前幾日縣令夫人請石郎中去為其治病,不知可有此事?”


果然不出石韋所料,難怪這姓熊的忽然對自己如此客氣,原來是打聽到了他跟縣令辛夷搭上了關係。


“熊幫主的消息還挺靈通的嘛。”石韋冷笑一聲,也不隱瞞,坦然道:“沒錯,我是去了一趟縣令府上,略施手段,圓了溫夫人為辛家傳宗接待之願。”


聽得石韋親口承認,熊青葉的表情愈加的敬重,豎著拇指大贊:“石郎中果然不愧是咱們當塗第一神醫,我早就想向辛縣令推薦石郎中的,沒想到你竟有幸受辛縣令青睞,石郎中,恭喜你呀。”


石韋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從不做虧本賣買的熊幫主,眼瞧著自己成了縣令的恩人,這才會又來熱情的巴結。


這般人情冷暖,石韋也習以為常了,看在熊青黛的面子上,遂是虛言應付了他幾句。


欲要告辭,那熊青葉卻執意要留他吃酒,正推脫之時,漁幫一名幫眾卻匆匆而來,將一道帖子送到。


“是辛縣令的帖子。”


熊青葉忙將那帖子拆開,細看一遍,不禁面露驚訝:“府尹大人明日要巡視至當塗,辛縣令命我等當塗士紳一早去城外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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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4:57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二十六章 異變突生

石韋依稀記得,南唐國採用的是兩都制。


當年南唐建國時,以揚州為東都,以金陵所在的江寧府為西都。


周顯德六年,中主李璟割江北十四州給周國後,又升洪州為南昌府,名作南都。


江甯府轄有都城江甯(金陵)、上元、句容、當塗、六合等十余縣,江甯府尹則相當於北京市市長,因管轄京畿重地,故而權力與地位比一般的知州要高出一階。


石韋雖只一縣中市井之民,但因當塗靠近京城江寧,京畿附近,也能聽到不少關於朝中的八卦。


他知月餘之前,這位叫作陸玄明的人升任江甯府尹,沒想這位新的府尹大人,剛剛上任就開始下到江寧府各縣巡視,而且第一站就是當塗縣。


新的頂頭上司巡視到自家地頭,辛夷這個做下屬的自然不敢怠慢,想來是想營造出一副盛大的歡迎場面,故而才會把這當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甚至是熊青葉這樣的人物都邀出撐場面。


見得熊青葉有事在身,石韋便正好找藉口告辭而去。


轉眼之間數日已過,這幾天來,當塗縣的窮人們日子的過得很不好。


縣令辛夷下令,將沿街乞討的乞丐統統抓了起來關進牢裏,將那些衣衫破落的小販盡數驅趕進巷子裏,不准他們當街叫賣,沿街的民戶也不准在戶外涼曬衣服。


諸般措施,便是因江甯府尹前來巡視,這位辛縣令為了在上司面前充門面,以顯示他治下的當塗是何等的繁榮,民眾是何等的富足教化。


這天傍晚,平安堂早早關門,石韋和師娘還有丁香,正自用晚飯,剛沒吃幾口,卻聽得有人啪啪的敲門。


“這麼晚了,誰還來看病?”樊佩蘭疑道。


“可能是急診,丁香,開門去看下吧。”石韋吩咐道。


丁香忙放下筷子,小跑著去往前堂醫館,很快聽得“吱呀”一聲門開,接著便聽到丁香一聲驚叫。


石韋二人心頭一震,忙是起身奔往前堂,一進門時,兩人不由得都是一怔。


丁香正扶著一氣喘吁吁,步履艱難的女子往堂中挪來,而那女子,竟然是熊青黛。


石韋愣怔了一下,猛然回過神來,急是上前將熊青黛攙住,驚問道:“熊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我醫館,熊幫主他可知道嗎?”


“大哥他……他……”


熊青黛氣息奄奄,一個“他”方才出口,兩眼一閉竟是暈了過去。


“熊小姐!”


石韋吃了一驚,急將那攤倒的柔軀扶住,猛然覺得手掌裏有濕濕的感覺,抬手一看,竟發現掌心沾滿了血漬。


低頭一看,方才驚覺她的裙子已紅了一片,多半是她一路從熊府步行而來,崩裂了傷口所致。


一見著血,兩位女眷齊聲驚叫。


“快把我的藥箱拿來。”


石韋一把抱起熊青黛便往自己房中跑去,當他把懷中這昏厥的女子安放在床上時,樊佩蘭已將治傷的諸般用物取來,丁香也端著一捧熱水隨後而至。


眼下雖有旁人在,但石韋也顧不得許多,挽起衣袖將她的裙子一褪到底,當著兩個女人的面,又是清洗傷口,又是重敷藥膏,忙碌了半天才將她的傷口重新包紮好。


石韋長吐了口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見得熊青黛氣息雖漸漸平伏,但臉色卻蒼白無血,便吩咐道:“我看她一路來咱平安堂,定是失了不少血,丁香,麻煩你去做些紅棗糯米粥吧。”


丁香應聲而去。


“遠志,這說這熊小姐怎的好端端的會傷得這般重,還大晚上的跑到咱們平安堂來?”


樊佩蘭仍舊一臉的困惑,她見得石韋忙乎這半天,滿頭都是汗,遂拿起濕巾來替他輕輕的擦拭額上汗珠。


石韋搖頭道:“我也不明白,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且等她醒來再說吧。”


樊佩蘭歎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麼。


就這樣,石韋他們一直守在床邊,一個多時辰之後,熊青黛幽幽轉醒。


石韋面露喜色,忙是問道:“熊小姐,你醒了,感覺好點沒有?”


熊青黛迷糊了片刻,神智漸漸清醒過來,忽然間將石韋的手緊緊抓住,緊張的叫道:“石郎中,我大哥他……”


她這般一急,氣息便又不暢。


“先別急,你傷口崩裂,失了不少血,先把這碗紅棗糯米粥喝了再說。”


石韋溫言安慰著她,從丁香手中接過粥來,用舌尖試了一試,感覺不冷不熱,方才一手扶起她,一手將碗送到她嘴邊。


熊青黛只得有氣無力的靠著石韋的肩膀,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著將粥咽下,偶爾有一點從嘴角邊漏出,石韋便用帕子為她拭去。


“真沒想到,遠志還是這般細心體貼的一個男人……”


看著這般情景,樊佩蘭心中在感慨,眼眸中也不禁浮現出一絲異樣的眼神,那眼神,似乎是有些意外,又似乎有幾分羡慕。


熊青黛將一碗粥飲盡,氣血略好了幾分,石韋這才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默默道:“大哥他被官府抓了。”


熊青葉被抓?


聽到這話,不光是石韋,就連樊佩蘭和丁香這兩個婦道人家亦是面露驚異之色。


堂堂漁幫幫主,當塗城第一號的黑幫頭目,跟縣太爺關密切,這麼一個人物,怎會突然全無徵兆的就被抓了?


這般事情,換作是誰都會不信。


“熊幫主他為什麼會被抓?”石韋一臉的狐疑。


熊青黛搖頭道:“我也不知,反正就是傍晚的時候,家裏突然闖入許多捕快,不容分說便將我大哥抓了,還把我家給封了,所有人都給趕了出來。”


“難道官府是突擊掃黃打黑……”石韋咕嘀了這麼一句。


“掃黃打黑?”包括熊青黛在內的三個女人,聽得這四個字,都是一臉茫然。


石韋意識到自己又不小心溜出了新鮮詞,擺了擺手道:“沒什麼,我亂嘀咕的。熊小姐,既是熊幫主被抓,你怎麼想起來我平安堂裏?”


提及此時,熊青黛更是流露出悲憤無奈之色。


原來衙門這一次的意圖並不簡單,他們在抓熊青葉的同時,一併掃蕩了漁幫的各個分堂,將那些堂主頭目的一併逮捕。


熊青黛被趕出家後,本是想去尋其他幫眾商量,但連跑了數個分堂,卻發現整個漁幫幾乎被一鍋端了。


號稱有幾百號人的當塗第一大幫,一夜之間土崩瓦解,失去頭領的幫眾們鳥獸四散,熊青黛驀然發現,她竟已孤身一人,無可依靠,只有前來尋石韋。


“漁幫和衙門關係一向良好,當塗衙門上上下下想來每年都收到不少的好處,而今卻一夜之間要剷除漁幫,這件事只怕絕不簡單。”


石韋稍一思索,便即覺察到此事的嚴重性。


那熊青黛忽然一把摟住石韋的胳膊,臉上湧動著懇求之色,“石郎中,眼下漁幫已覆,只有你能幫我,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大哥。”


“我?”石韋怔了一怔,苦笑道:“熊幫主那麼大的人物都救不了自己,石某不過一小郎中而已,無權無勢的,如何能幫得上小姐。”


熊青黛忙道:“我前日聽大哥說過石郎中給縣令夫人治病的事,聽說縣令對你十分的禮遇,既是如此,求石郎中跟縣令那裏替我大哥說說情。”


“這……”石韋面露猶豫之色。


想當初自己去求熊青葉辦事,卻被他以無利可圖為由,斷然的拒絕,眼下姓熊的遭此橫禍,按理來說,石韋應當樂得去看他熱鬧才是。


再則,辛夷捨得割了每年送上嘴裏的肉,以如此雷霆手段將熊青葉連根拔了,可見這其中必然有比收取賄賂更大的利益所在,單憑自己的面子,根本無法左右縣令的決策。


有此兩點,石韋權衡之下,自知出手去救那熊青葉,絕非是上上之策。


見得石韋似有難色,熊青黛忽然從床上跳下,撲嗵便給石韋跪下,眼淚汪汪的乞求道:“我只這麼一個大哥,求石郎中一定要救救他,只要石郎中肯出手,我熊青黛哪怕為石郎中去死也願意。”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05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二十七章 夜半春色

上次是丁香願為他做牛做馬,現下又輪到堂堂熊小姐願為他去死,做為一個男人,此刻石韋確實有一點小得意。


這時,旁觀的師娘又動了側隱之心,便目中含淚的勸道:“遠志,那熊幫主好歹救過你,眼下他既有難,你看在熊小姐的面上,能幫就幫一幫吧。”


石韋本想回一句:我欠那姓熊的,早就加倍還清。


不過轉念又想,熊青黛為給自己出氣受了刀傷,而今又這般楚楚可憐的跪在腳下求自己,都到了這份上,自己倘若還是袖手旁觀,倒是顯得不夠大氣了。


於是他忙將熊青黛攙起,寬慰道:“熊小姐身上有傷,趕緊回床上躺下吧,至於熊幫主的事,我只能說我可以試著盡一盡人事,能否成功,還要看他的運氣。”


石韋沒有拍著胸脯打保票,畢竟這件事極為棘手,自己有多少能耐,他還是很清楚的。


熊青黛見得石韋答應,當即破啼為笑,口中對石韋是謝個不停。


石韋又安慰了她一番,折騰了許久才哄她睡下休息。


因她有傷在身,未恐半夜起來不便,石韋便留下丁香同房照顧。


反掩上門,石韋和樊佩蘭退到了院子裏。


“遠志,這件事你打算怎幫這熊小姐,莫不如直接去縣令府,求那溫夫人吹吹枕邊風。”樊佩蘭為石韋出謀劃策道。


石韋卻搖頭道:“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我不能冒然開這個口,免得救人不得反而惹禍上身。”


樊佩蘭不明其中利害,但見石韋表情凝重,她的心情跟著也緊張起來,“既如此,那你有什麼打算?”


石韋沉吟片刻,摸著下巴道:“待我先去一趟念慈庵再說吧。”


石韋想到了寒鏡師太,他是想令她以縣令表親的身份,先去打聽一下關於熊青葉一案的內中詳情,然後再視情況而定。


此時已近亥時,按照律制,城門早已關閉,非得縣令手令,常人不得擅出城門。


當然,所謂的律制在金錢面前也只是一紙空文而已,石韋花了一貫多錢打點了守門的衙役,很順利的離城而去,半個時辰之後便抵達了念慈庵。


這個時辰,一庵的尼姑們早已入寢,石韋啪啪敲開了庵門,聲稱有急事要見主持。


石韋以“復診”的名義來往念慈庵多次,也算是眾尼們熟悉的客人,聽得是石韋的聲音,庵門很快便大門。


開門的正是那小尼姑靜玉。


靜玉一臉淡漠,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這夜半三更的,不知石施主有何事光臨敝庵?”


石韋笑道:“小生有急事要找寒鏡主持,煩請小師太通傳一聲。”


靜玉上下打量了一眼石韋,一張素顏不禁露出幾分疑色,“現下已近亥時,主持她早已睡下,石施主若無急事,不妨明日再來,免得驚擾了主持休息。”


這念慈庵其她的大小尼姑,對石韋均是十分的客氣,甚至每當石韋來時,還會有人獻殷勤。暗送秋波。


唯獨這靜玉,也不是什麼緣故,總是這副冷冰冰的態度,似乎對他有所提防一般。


眼見她不肯讓自己入內,石韋眼眸一轉,忽然面露痛苦之狀:“不瞞小師太,小生近日一直在潛修佛法,今日忽然遇上一處難關,冥思苦想總也想不通,小生現下正受心魔煎熬,急需主持開導方能解脫。”


這般謊話一編,再加上以假亂真的焦慮神情,靜玉猶豫了一下,終是答應去為他通傳。


過得片刻,靜玉從庵中出來,便引著石韋往後堂而去。


行到半路,或許是因為好奇,靜玉忽然問道:“不知石施主是遇上了什麼心魔,貧尼或許可以為施主一解。”


石韋只是隨口胡編的藉口而已,沒想到她如此認真,硬是又問了起來。


眼見她一副“普渡眾生”,藐視自己這種俗世凡胎的氣質,石韋心中忽然怪念,便想趁機逗弄她一番。


他遂歎道:“小生今想到佛家有色戒一律,小生便想,若是天下之人皆入佛門,男為僧,女為尼,從此斷絕男女之歡,那便不會有新生嬰孩。如此一來,過不得百年,萬千僧尼盡皆死光,我等人類豈非就此滅絕,難道這就是佛祖想要看到的嗎?”


靜玉被他這一番“稀奇古怪”的假想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愣怔了片刻,方勉強答道:“佛祖只渡有大智慧的人,世人蒙昧無知,根本不會有天下人皆出家這種事發生,施主多慮了。”


她話音方落,石韋又道:“佛法雲:眾生平等,這就是說,無論智慧之士,還是愚蠢之徒,在佛祖眼中都是平等的,而師太方才又言佛祖只渡有大智慧的人,這似乎又與眾生平等之說相違背。師太,小生被你說得是越加糊塗了。”


“阿彌陀佛。”


靜玉一時不知如何來解釋他這番“強詞奪理”,額頭間汗珠悄然滴落,慌促之下,只能以口頌佛號來掩飾。


眼見她那副窘迫的樣子,石韋心中暗笑,說話間已是到了佛堂門前。


靜玉忙道:“施主的問題太過高深,貧尼佛法低微,無法為施主解答,還是請施主向主持求教吧。”


言罷,她忙是匆匆而退。


“小郎君,怎的這麼晚還來尋貧尼,莫不是那話兒久不得發洩,又思念貧尼這一畝三分地了……”


見著靜玉走遠,寒鏡一把將石韋拉進佛堂,反掩上房門便發起了騷,撚著佛珠的左手勾起石韋的脖子,右手熟練的鑽入他的腹下。


求人辦事,看來今日少不得又要費些氣力,好好犁一遍那花菜地。


石韋遂是幾下將寒鏡的緇衣扒了,將她按在了自己的腹下。


“偏生你這小郎君沒安好心,總愛使這古怪的樣式……”


寒鏡笑嗔了一聲,伸手替他寬衣解帶,黑漆漆的正往他身下摸時,卻發現那醜物不用她再去撫慰,早已是殺氣騰騰。


她面色頓時潮紅,兩團挺拔的胸丘微微顫抖,香舌濕潤過嘴唇,輕輕的咽了口香沫,便將那醜物整個咽入喉中。


寒鏡甚是賣力,若非石韋精通中醫房中之術,怕是早已淋漓而泄。


他屏氣收神,憋了許久方才泄身。


石韋長吐了口氣的功夫,那寒鏡卻已用絹帕擦拭乾淨嘴角,仰面躺於佛像之前,等著石韋反過來撫慰於她。


看著那凸凹豐滿的嬌軀,石韋喘了幾口氣,重新抖擻起精神,正待再戰之時,忽然聽門外有人大叫:“主持,不好了,那位女施主又犯病啦。”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06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二十八章 鬼魅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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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靜玉的叫聲。


寒鏡正準備著一享甘霖,怎想的卻被打斷,她趕緊爬將起來,抱怨著穿好緇衣。


石韋遂也將衣服穿好,寒鏡定了定心神,將佛堂之門推開。


此時月光如水,借著月色,靜玉隱約瞧見寒鏡面帶潮紅,聽她呼吸也略有些急促。


靜玉以為寒鏡身有不適,便關心道:“主持,你這臉色有些不對,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寒鏡還以為方才殿內之時,這靜玉有所察覺,神色頓時一變。


石韋心思細膩,卻看得出靜玉只是出於關心寒鏡而已,便是替寒鏡解釋道:“是這樣的,方才寒鏡師太為我講解佛經,壓制心魔,費心勞力之下可能有些疲倦,師太莫要擔心。”


靜玉“哦”了一聲,這才不再追問。


寒鏡暗松一口氣,心緒稍寧,問道:“靜玉,你方才在大叫什麼?”


靜玉這才猛然想起,忙道:“主持,庵裏那位女施主又犯了夢遊症,好生嚇人,你快去瞧瞧吧。”


夢遊症?


許是醫者的本性,一聽到什麼病的,石韋立時便生興趣。


好奇之下,石韋便跟著寒鏡她們一同拐出了後院。


去往大殿之前,一些尼姑已經聞訊起來,四五盞的燈籠打起,借著昏黃的光線,但見一名年輕的女子,正自呆坐在佛殿東側的池塘邊。


那女子一襲白衣,相貌端莊清秀,雙目微合,似睡非睡,一雙赤足卻在池塘裏晃蕩著,嘴裏邊不知在哼哼著些什麼調的小曲。


眾尼姑們心懷好奇,那兩名丫環裝束的姑娘卻憂心忡忡,眾人圍在那夢游女子的周圍,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恐驚嚇了她,萬一跌落池塘裏便是不妙。


“阿彌陀佛,石郎中,你正好在這裏,這位女施主又犯了夢遊症,可該如何是好?”寒鏡焦慮的向石韋求助。


石韋卻疑道:“那小姐看起來不似普通人家女子,這麼晚了,怎的會出現在念慈庵中?”


寒鏡歎了一聲,將事情的原由道與了他。


原來這女施主姓陸,乃是數天前造訪念慈庵,一來就捐獻了一筆數額不菲的香火錢,並稱想在這庵中借住幾日,靜修佛法,以寧心鏡。


念慈庵本是不留香客住宿,但拿人嘴短,看在這一筆香火錢的份上,寒鏡便令庵中弟子收拾出幾間清靜的廂房來,以供這陸小姐和她的兩個丫環居住。


誰想這位陸小姐竟有夢遊症,前日大半夜時,寒鏡方在小佛堂中頌經完畢,一開門的時候,猛的撞見這陸小姐閉著眼一動不動的立在門口,險些嚇得她半死。


後來一問之下,這位陸小姐才承認自己患有夢遊症,正是因此,所以才想借這佛門清靜之際,看能否化解自己這夢遊的魔症。


“原來如此,這夢遊症也沒什麼稀奇,這位小姐想借佛法治病,真也是病急亂投醫。”石韋的口氣中有幾分不以為然。


寒鏡聽得此言,眼眸忽然一亮:“這位小姐出手寬綽,一看就是家世深厚,石郎中你醫術高明,何不為這陸小姐治了這夢遊之症。”


石韋是為了熊青葉之事才來,怎想到會碰上這檔子意外之事,不過既然寒鏡開口,這舉手之勞亦無不可。


“先把人弄醒了再說吧。”


石韋說著已脫下了鞋子,腳步輕盈,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的悄然挪向了那池邊的陸小姐


周圍眾人都捏了一把汗,生恐他驚動了那夢遊之人。


須臾之後,屏氣凝神的石韋潛至了她的幾後,只一步之遙時,他猛然間撲上前去,雙手將那陸小姐籠住。


他這般一籠不要緊,雙手正好抓在了這陸小姐的胸脯上,只覺那一對淑胸挺拔飽滿,一手竟難以握住。


石韋心中一動,忙壓制住心神,用力的將她從池塘邊拖離。


這般動作,夢中迷離的陸小姐立時驚醒,猛覺自己身在異處,身子竟還被一個陌生的男子死死抱住,而且對方的手竟然還死死的按在自己的雙峰上。


這陸小姐羞怯之下,不禁花容生怒,驚叫道:“你這登徒浪子,快放開我。”


石韋見她已醒便是松了手,笑著安慰道:“小姐你誤會了,我可不是什麼登徒浪子,我……”


“無恥!”


這位陸小姐可不聽他解釋,跳將起來,一臉的潮紅怒色,揮手便是一巴掌向石韋抽去。


“啪”的一聲脆響,周圍驚怔的寒鏡等人,身子跟著都是一顫。


她的這一掌並沒能扇到,反應機敏的石韋早有防備,胳膊一抬,將她的手在距離咫尺之處攔下。


陸小姐恨恨的瞪著石韋,臂上用力,偏要扇這一巴掌不可,怎奈氣力柔弱,手腕被石韋緊緊的擎住,任她如何用力都掙不脫。


石韋額頭微微上揚,冷笑著盯著眼前這羞憤的女子,“我看這位小姐也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怎的卻這般不識好歹,以怨報德,你這家風倒有些奇怪。”


這一番話,只讓那陸小姐目露狐疑之色,她方從夢遊中驚醒,一時間未能弄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阿彌陀佛。”旁邊的寒鏡忙是上前解釋道:“陸施主誤會了,你方才夢遊症發,險些就要墜入池中,幸得這位石郎中出手方才把你救下。”


陸小姐怒色緩了幾分,但仍似不信,轉頭望瞭望自己的丫環,見她們也連連點頭,方才意識到眼前這“登徒浪子”,竟是自己的恩人。


她臉上的怒氣頃刻散盡,緋紅的臉畔流露出幾分愧色。


石韋見她已明真相,便既松了手,“我早說過,這是一場誤會。”


“玉竹适才有所冒犯,還望公子見諒。”


這位名叫陸玉竹的小姐,脾氣雖然大了點,不過倒也知書達理,知道自己錯了之後,也不怕失了面子,當即就向石韋道歉。


石韋付之一笑:“不知者不罪,無妨。”


旁邊寒鏡總算松了口氣,上前道:“陸施主,你這夢遊症著實嚇人,不過也巧,這位石郎中醫術高明,你或許可請他為你醫治此病。”


陸玉竹看了一眼石韋,眼眸中似有幾分疑色,頓了一下,卻搖頭歎道:“我這魔症就連京城的御醫都治不好,更何況……”


她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卻已很明瞭:本小姐這病,堂堂御醫都治不好,何況是你這偏辟小縣的鄉野村醫。


她這般一提“御醫”二字,隨口中已透露了她的些許身份。


她家在京城,而且還能請得動御醫,想來必是達官顯貴人家的閨女,只是不知為何卻會跑到這當塗縣來。


“陸玉竹,陸玉竹……”


石韋心中反復的念著她的名字,猛然間想到了什麼。


思緒翻轉之下,他遂是冷笑一聲:“堂堂御醫都治不好一個區區的夢遊症,看我我朝果然是人才凋零呀。”


石韋的這一番話,端得是好大的口氣。


陸玉竹不由得再次審視他,卻見眼前這翩翩青年,相貌俊朗,氣宇軒昂,雖然一身布衣,但渾身上下卻似有一種不同常人的氣度。


耳聽他口出“狂言”,陸玉竹便想,莫非這鄉野之中,果有高人藏龍臥虎不成?


寒鏡又合什道:“陸施主能在此遇見石郎中,那便是有緣之人,貧尼倒以為這是陸施主的誠心感動了佛祖,故我佛特設下這一段緣分,讓石郎中來為施主解脫這魔症。”


南唐篤信佛教,這陸玉竹想來也不例外,若不然也不會到這庵中來求佛祖,她聽得寒鏡這一番話,心中不禁一動。


遲疑片刻,她便改容一禮:“既是如此,那玉竹就煩請石郎中為我診視診視我這鬼魅附體之症。”


“鬼魅附體?”


石韋笑了,覺著這位陸小姐的想法也夠奇葩的,竟然能將夢遊症認為是鬼魅附體。


陸玉竹的表情卻一副深信不疑,幽幽歎道:“若不是鬼魅附體,我又怎會在睡夢中出外亂遊,醒來之後卻又對前事一無所知。”


聽罷她這話,石韋不禁哈哈大笑。


陸玉竹見他有嘲笑之意,花容頓生不悅,沉著臉質問道:“有何可笑?”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08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二十九章 夢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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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乃是天地常理,陸小姐所得只是夢遊症而已,若你執意相信是什麼鬼魅附體的,不相信科學,那這病我可沒法為你治。”


這夢遊症與身理有關,也與心理脫不了干係,倘若陸玉竹心結不解,妄信鬼神附體,單憑用藥是無法根除,故是石韋在行醫之前,必得解了她的心結。


只是,這位陸小姐聽到“科學”二字時,一泓秋水般的雙眸中,卻頓露茫然之色。


旁邊的寒鏡等人,同樣是狐疑不解,聽不明白那“科學”是為何意。


石韋自知失言,遂是乾咳幾聲以掩飾,卻又笑道:“咱們換個說法,我知小姐信佛,那我倒要問小姐一句,是鬼魅厲害,還是佛祖厲害?”


陸小姐微微一怔,不知他為何會忽有此問,但也毫不遲疑答道:“佛祖普渡眾生,法力無邊,又豈是區區鬼魅可比,自然是佛祖厲害。”


“答得好。”石韋笑了笑,“念慈庵乃沙門聖地,必有佛祖庇佑,陸小姐認為,在這般佛法普照之地,那些所謂的鬼魅還敢附身於你嗎?”


這一問便把陸玉竹給問住了,她的明眸眨了幾眨,將石韋的話細細一琢磨,似乎也頗是這個道理。


“如此說來,我並不是鬼魅附身了……”陸玉竹蹙著柳葉纖眉,喃喃自語道。


“你這只是病,得治,隨我來吧。”


石韋拾起地上的鞋子穿上,頭也不回的去往後院佛堂。


那陸玉竹猶豫了片刻,輕咬紅唇,還是跟了過去。


片刻之後,二人已在佛堂中相對而坐。


石韋指搭著陸玉竹的手腕,閉目靜察著她的脈相,而陸玉竹卻在悄然的打量著眼前這年輕的郎中。


正如石韋所料,她乃京都金陵人氏,皇城腳下,那可是見過世面的人物,她的見識,自然要比這當塗小縣的女子們要廣博的多。


眼前這俊郎的小郎中,讓陸玉竹有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她總是覺得,此人的談吐與氣度,與尋常的郎中全然不像。


光憑他先前開導自己的那一番話,哪怕京城裏那些飽讀詩書的文人墨客,怕也未必能說得出來。


“這姓石的郎中,確有幾分不同……”


陸玉竹心中揣測之時,石韋已鬆開了手。


他雙手叉在一起,兩個拇指有節奏的彈擊著,一張臉波瀾不驚,淡淡道:“陸小姐的脈相我已體察透徹,現下便請小姐描述一下你這夢遊症從何而起,患病的前後,身體都有哪些不適。”


陸玉竹遂將這病的前因後果如實道出。


原來她這病乃是兩年前忽得,每晚亥時左右多會起床夢遊,或是胡言亂語,或舉止失措,又或離家外出,夢醒之後自己全然不知。


她自患上這夢遊症後,又屢覺頭暈、頭痛、心悸,精神時而會萎靡不振。


陸玉竹又稱家裏先前請了不少名醫診治,服了幾道方子,病情稍稍好轉,這一次本想出來散散心,怎想到在這念慈庵中,病症又發。


聽她描述之時,石韋心中已在將諸般的症狀相互映證,彼此推敲,待她說完之後,石韋面是一臉成竹在胸之色。


“石郎中可診出我這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陸玉竹眉頭漸展,心中漸生幾分希望。


石韋不緊不慢道:“陸小姐你脈沉而弦細,舌紅而苔少,如果我沒斷錯的話,小姐所患的,應該是心腎不交的夢遊症。”


聽得石韋一席話,陸玉竹不禁面露失望,“你所說的與那劉御醫一字不差,你能診斷得出來已屬不易,可是那又怎樣,終究還是知而不治罷了。”


石韋沒想到有人竟也能診斷得出她所患何症,看來這位“劉御醫”醫術也不弱,先前自己所說的那句“我朝人才不濟”,似乎是有點過份了。


看著陸玉竹那失望的神情,石韋卻一臉不以為然:“小姐先別急著灰心,我想問一問,這位劉御醫是怎麼治你這病的?”


“他只給我開了一道方子,我依方服藥,原以為病症漸漸痊癒,怎想近日又犯,這方子我看也是無用。”陸玉竹歎道。


“是什麼方子,小姐可記得?”石韋問道。


陸玉竹想了一想,將那方子道出。


方中的藥材,乃是生鐵、小麥、炙甘草、大棗等諸味藥,均為滋腎寧心之藥。


聽過這方子,石韋冷笑一聲:“這位劉御醫的醫術雖然不錯,不過終究還是欠了些火候,這方子雖有寧神之效,但終歸只是治標而不治本,陸小姐你病會復發也就不足為怪了。”


一介布衣郎中,竟然敢對當朝的御醫如此輕視!


陸玉竹驚異之餘,便以為他這只是狂妄之詞,遂道:“劉御醫可是我唐國數一數二的名醫,連陛下都親口稱讚過他的醫術,縱使他無法醫治我這奇症,他的醫術,恐怕也輪不到足下來妄加評判吧。”


“陛下?你說的是李……”


石韋本是想說“李煜”的,但突然意識到,自己眼下身為南唐之臣,這般公然直呼當朝皇帝之名,可是大不敬之舉,豈非惹禍上身。


他話到嘴邊,硬生生的把那個“煜”字咽了回去。


眼見這陸玉竹,對自己指摘那位劉御醫如此不爽,石韋也不以為然,只付之一笑:“既然這位劉御醫如此了得,連陛下都稱讚過,那小姐去找他醫治便是,小生還有事在身,就恕不奉陪了。”


石韋說罷起身,拂袖欲去。


他這是在吊這陸玉竹的胃口。


果然,這陸玉竹言詞雖有不悅,但她卻得聽出石韋那口氣,顯然是有根治她這病的手段。


一想著自己為那夢遊症所受的諸般折磨,陸玉竹只得強壓下心中不痛快,忙是道了一聲:“且慢。”


石韋止於門檻前,回過頭來,面無表情道:“怎麼,小姐對我這一介布衣還有什麼吩咐?”


陸玉竹暗吸一口氣,盡力的保持著一份平和的心態,上前略施一禮:“适才是我言語有所衝撞,還望石郎中見諒。”


眼著她的那份氣勢已有所打壓,石韋遂擺手道:“罷了,我石韋也不是哪種跟女人斤斤計較的人。”


當他重新坐回蒲團時,陸玉竹勉強擠出幾分笑意,“我聽石郎中言語,似乎是知道該如何根治我這夢遊之症,倘若果然如此,我必以重金相謝。”


“小姐這病,乃是因心腎陰陽失調,髒氣不足所致。內服湯劑,只可交通心腎、寧心安神而已,若想根治,須當我以家傳針灸之術,絡通心經與腎經,滋腎水,寧心火,唯有如此,方才是治本之法。”


外行人聽了石韋這番話,只會雲裏霧裏,不明真假。


這位陸小姐卻不一樣,她似乎對醫學也略有所知,聽聞石韋所說的根治之法,神色間轉眼湧現出驚喜之色。


喜的是,石韋此法,在她看來確實深有道理。


驚的卻是,連當朝御醫都治不了的病,卻在這當塗小縣,沙門庵內,被這區區一介布衣小郎中給破解。


其實石韋所謂的“家傳針灸之術”,倒也不是真的那麼神乎其神。


只是在這個時代,針灸之法尚未得到更多的開發實踐,諸多疑難雜症,那些當世名醫們雖然也知用針灸或可治療,但因沒有前例可徇,故而也只能望而卻步。


正是這一節,卻顯出了石韋的不凡。


“未知石郎中尊姓大名?現居何處?”陸玉竹忽然問道。


石韋坦然道:“小生石韋,正是當塗城平安堂的郎中。”


“來人啊。”陸玉竹點了點頭,當即起身,沖著佛堂外喊了一聲。


候在門外的丫環匆忙入內,陸玉竹低聲吩咐了一番,那丫環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手中卻已多了一堆明晃晃的東西。


陸玉竹指著丫環手中的白色金屬道:“石郎中,這十枚銀錢,算是我預付給你的診金,改天我自會派人去平安堂請石郎中上門為我診治。”


北宋初年,金銀還未成為流通貨幣,一般只作為權貴之間禮尚往來,或是大宗交易之用。


這十枚銀錢,想當於一兩銀子,十貫銅錢,等同于一萬文錢。


“一出手就預付一萬文錢,陸小姐的家世還真是闊綽呢……”石韋掃了一眼那明晃晃的銀錢,似乎在發感慨。


“錢不是問題,石郎中若是能治好我的病,我會再多付你一倍。”


陸玉竹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在他看來,眼前這小郎中雖然醫術不凡,到底也只是一貧賤的下等民而已,自己這白花花的銀子一出手,足以震得他眼睛發亮。


石韋走上前去,似乎作勢要接那銀錢,但忽然卻又意外的從丫環跟前擦肩而過。


他頭也不回的走向佛堂之外,只揮著手留下一句:“用不著急著給錢,陸小姐若想治病,改天自己去平安堂請我吧,我石韋恭候你的大駕。”


說話間,他已揚長而去。


捧錢的丫環驚奇道:“小姐,這窮小子莫不是傻了,這麼多錢他都不趕緊拿了。”


陸玉竹走到門外,默默的看著那一襲磊落青衫消失在夜色之中,口中喃喃自語道:“這個人,真是有些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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