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首席御醫 作者: 謝王堂燕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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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2012-8-11 18:26: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331918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12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三十章 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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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韋出得佛堂,寒鏡已在外邊候了多時。


一見石韋出來,她便忙問那陸小姐的病怎樣。


“小生有多少手段,師太你還不知嗎?”石韋嘴角閃過一絲邪笑,這話顯然另有含意。


寒鏡媚笑一眼,趁著周遭無人,伸手在他胸上輕輕一戳,“你這小郎君,慣會說這些渾話戲弄貧尼。”


石韋陪她調了一番情,想起還有正事在身,便道:“聽說漁幫的熊幫主被抓了,不知師太你可有耳聞?”


“這我倒未聽說過,不過那姓熊的也不是什麼好人,抓了也是應該。”寒鏡漠不關心此事。


石韋將她摟近,笑道:“那位熊幫主跟我也算有些交情,所以我想請師太往縣令府上打聽打聽,這熊幫主究竟因何被抓?”


寒鏡道:“貧尼那表兄表嫂眼下待你不薄,你怎的不親自去打聽,偏生讓貧尼大老遠的跑這一趟。”


她的問東問西讓石韋心有不悅,他便將臉色微微一沉:“這就不用師太多問了,我只想知道,師太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


“好吧,貧尼去幫你打聽便是。”寒鏡也只是好奇而已,並未懷疑到什麼,石韋這般一擺臉色,她當即便應允。


定了這事,石韋想著安中還有三個女人在等消息,便即告辭而去。


那寒鏡雖有不舍,但經陸玉竹之事這般一折騰,也沒了那興致,便也沒有挽留石韋。


石韋當晚又回到了平安堂,此時熊青黛已睡下,唯有師娘樊佩蘭尚一直守著門等他,見他得去而複返方始安心。


次日熊青黛一早從噩夢中驚醒,醒來便急切的問石韋關於她大哥的事,石韋好生寬慰了一番,讓她且不必急,耐心的等著寒鏡的消息。


午後時,石韋又去了一趟念慈庵,那位陸玉竹小姐已然離去,而寒鏡也方從縣令府上回來,她如石韋所求的帶回來了關於熊青葉的消息。


一個令他頗感震驚的消息。


原來,抓捕熊青葉,掃滅漁幫,並非是辛夷的意思,而是那位新任的江甯府尹大人親自下的命令,辛夷僅僅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漁幫再有勢力,卻也僅僅只是在當塗一縣興風作浪而已,怎會惹得堂堂府尹親自過問,這事情太過蹊蹺。”


石韋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狐疑。


寒鏡卻歎了一聲:“貧尼聽表嫂說,是咱當塗縣有人向府尹密告,說我那表兄包庇惡霸,禍害鄉里,府尹大人此來巡視當塗,正為此事而來。”


聽她這話,石韋卻笑了。


似熊青葉這般地方惡霸,哪一縣沒有,若是真追究“包庇惡霸”的罪行,這南唐國只怕沒一個縣令的屁股是乾淨的。


似辛夷這種級別的官吏,被問責或是查辦,絕對不會是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從現代而來的石韋,這一點還是很清楚的。


他沉吟了片刻,問道:“莫非是辛縣令沒能及時的孝敬,惹怒了這位新任的府尹大人不成?”


寒鏡連連搖頭:“怎會呢,我那表兄精明的緊,這新府尹方上任之初,他便派人去金陵打點孝敬過的。”


“這就怪了……”


石韋眉頭暗皺,一時間難以想通其中原由。


畢竟他只是一介郎中,對這江寧府官場上的脈絡尚不熟悉,自然無法摸清楚這位新府尹如此舉動的用意何在。


不過有一點他卻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沒有意外,熊青葉這回怕是在劫難逃。


石韋帶著這個不好的消息回到了平安堂,當他將其中內幕道與熊青黛時,這位曾經的漁幫大小姐,頓時花容失色。


“莫不是這府尹大人只是圖財,那就多送些錢財孝敬他便是。”樊佩蘭沒搞清楚事態的嚴重性,還在從旁出著主意。


石韋搖了搖頭:“官府不光抓了熊幫主,還抄了他的家產,眼下熊家已是一窮二白,哪里有錢去進獻,況且……”


熊青黛的目光驀的望向了他,“況且”二字,像是一柄懸在她頭頂的劍,讓她從腳底升起一股惡寒。


事實終究是事實,石韋遲疑了一刻,還是狠下了心,“況且那府尹大人此番之舉,表面是針對漁幫,實際上卻是在殺雞儆猴,熊幫主只是他藉以敲打辛縣令的犧牲品,就算有錢也未必能夠換回他的命。”


空氣仿佛凝固一般,醫館內忽然沉寂如水。


丁香見識短淺,身份又是丫環,自不敢張嘴。


樊佩蘭卻是輕歎了一聲,顯然,她已經聽懂了石韋的意思。


熊青葉必死無疑!


沉默中,熊青黛原本傷感憂慮的臉龐,漸漸的卻變得平靜起來,片刻之後,她緩緩的站了起來,秋水般的眼眸中迸射著幾分剛毅。


從她的眼神中,石韋感覺到了幾分殺氣。


“熊小姐,大牢內現下可是戒備森嚴,你休要衝動。”石韋敏感的覺察到了她的意圖,跟著站了起來,擋在了她的身前。


熊青黛雙目如刃,直視著他,咬著牙道:“我只這麼一個大哥,我就算拼上一命也要救他出來,你給我讓開。”


她說著就向大門走去,她的意圖已經很明顯,她這是想去劫獄。


石韋豈容她去送死,伸開雙臂攔住她,沉聲道:“你這般去劫獄只是徒送性命,聽我的,安心呆在這裏,我們或許還有一線機會救你大哥出來。”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機會,你不用再哄騙我。”


熊青黛自認已入絕境,根本不聽石韋的話,硬是要出去,石韋費了好一番唇舌也勸不住她。


樊佩蘭也聽明白了她的意圖,心中吃驚,忙也上前想拉住她。


熊青黛被逼得煩了,手臂一揮,大喝一聲:“不要攔我!”


她可是自幼習過武的人,雖然看著柔弱,氣力卻大得驚人,這般一甩胳膊,立時把樊佩蘭撞向一邊,若非丁香扶住,竟已跌倒於地。


見得此狀,石韋也火了,不及多想,揮手便是一巴掌甩出。


啪!


一記清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熊青黛的臉上。


樊佩蘭和丁香頓時都傻了眼。


眼前這可是堂堂漁幫大小姐,雖然現下熊家已敗落,但那還僅僅是昨天的事情,她們顯然還沒適應這位大小姐,淪落成為落魄無依的平民的事實。


打女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石韋本是不屑,但他也很清楚,對待女人這種感性的動物,有時候狠狠的一巴掌,反而比苦口婆心的勸說更管用。


果然,熊青黛被這一巴掌抽醒了。


她一身的殺氣瞬間煙銷雲散,捂著臉怔怔的定在那裏,眉宇間非但沒有怒意,反是是湧上了幾分懼色。


“果真是練過武的,這一巴掌下去,震得老子手發麻……”


石韋暗自抖了抖手,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冷冷道:“我說了還有機會,你老老實實呆在這裏便是,其餘之事我自有主張。”


熊青黛細碎的貝齒緊咬著嘴唇,敬畏的神色中,又流露出幾分委屈。


她目中淚光盈盈,心中有氣,卻又被石韋這一番言行所震懾,不敢吱一聲。


醫館中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冷寂。


正這時候,忽聽得門外大街上喧囂聲起,一陣陣嘈雜著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便有人“啪啪”的狂拍大門。


“開門,快開門。”


“再不開門老子就要撞進去啦。”


這般囂張,除了官差之外,還能是誰。


三個女人神色頓時緊張起來,石韋以為是官差們來抓熊青黛的,劍眉不禁一皺,冷靜說道:“師娘,丁香,你們且陪著熊小姐往內院躲一躲,我來應付這些官差。”


“遠志,你可要小心。”樊佩蘭很是聽話,也不記方才被撞的仇,扶著熊青黛便往內中而去。


那熊青黛被石韋抽了一巴掌,整個人老實了許多,也不敢違逆他的意思,乖乖的進了內院。


女眷皆已躲了去,石韋定了定心神,從容的將大門打開。


門外黑壓壓一片,十幾個捕快將平安堂堵了個水泄不通,當中那鼻孔朝天,一臉得意之人,正是馬勃。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16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三十一章 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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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得這般陣勢,石韋預感到這姓馬的來者不善,眼瞅著一幫兇神惡煞之徒,他卻毫無懼色,只笑問道:“什麼風把馬公子吹來了。”


馬勃一隻胳膊還掛在繃帶上,一瘸一拐的走上前來,趾高氣揚的藐視著石韋。


他鼻孔中冷哼一聲,斜著嘴道:“姓石的,你以為有我舅娘護著,爺我就不敢動你了麼,老子告訴你,你的好運氣今天算是到頭了。”


馬勃的口氣中,有一種復仇般的快感。


石韋心中微微一凜,一時想不通出發生了什麼事,使得這馬勃竟然能夠不顧縣令的面子,帶著這一大幫官差來找自己報復。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這當塗縣,若是辛夷的首肯,縱然是馬勃也無權調動官差。


眼下這般場面,顯然是馬勃獲得了辛夷的准許,才敢帶人來生事。


“莫非我也被牽連進了熊青葉的案子中不成?”石韋思緒飛轉,腦海裏猛然閃過了這個念頭。


這時,馬勃卻用拐杖一指石韋,惡狠狠的叫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老子將這狗郎中拿下。”


一幫捕快們得令,如惡狗一般群起而動,當即就要撲上來。


形勢緊迫,石韋來不及多想,陡然間大喝一聲:“哪個不要命的敢動我!”


金屬般的聲音,如洪鐘般清亮,這般一喝,氣勢奪人,竟是震得那幫捕快們一時不敢近前。


石韋目光如電,直射著那馬勃,沉眉道:“縱使衙門也不能無故抓人,我倒要問馬公子一句,我犯了何罪,你憑什麼要抓我?”


馬勃也被石韋方才這一聲喝震了住,愣怔了一下方才回過神來,蔑視的眼神反盯著石韋,冷笑道:“姓石的,你和熊青葉之間的勾當,別以為沒人知道。老子告訴你,抓你的命令是府尹大人親自所下,罪名就是你和姓熊的通敵賣國。”


通敵賣國?


八百年前的罪名也能翻出來,況且這罪名還是那辛夷收了熊青葉的好處,幫著他石韋摘掉的。


石韋愈加的感到,這位新任的府尹大人,此番在當塗縣的諸般舉動,已遠不止殺雞儆猴那麼簡單。


見得石韋神色中似有慌意,馬勃臉上的表情越發的得意。


他瘸著腳湊上近前,對著石韋的耳朵低聲道:“姓石的,那天你害老子被舅舅和舅娘訓斥,還逼得我給你道歉,讓老子顏面掃地,這個仇,我馬勃可一直記著。小子,待你進了牢房,看老子我如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嘿嘿——”


囂張之極,噁心之極。


看著這份油頭粉面的嘴臉,如果石韋現下手中有一柄刀的話,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刺進去。


石韋心中很憤怒,只是現下局勢的發展,卻似乎有點失去控制。


正自憤恨無解時,他的目光穿越到眾人之後,忽然看到了什麼,嘴角不禁微微上揚,鉤起了一抹詭異的冷笑。


他不怒不懼,表情平靜如水,淡淡笑道:“馬公子,話可不要說得太絕,需知世事難料啊。”


石韋的這份沉著與平靜,著實讓馬勃感到有點驚訝,更讓他感到渾身上下的不舒服。


馬勃原以為,面對著這般困境,這下賤的小郎中會嚇得巴巴的向自己求饒。


那個時候,他便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當眾羞辱石韋一番,把失去的面子加倍找還,然後再把這小郎中關入牢中,慢慢的折磨。


再然後,他就可以把丁香掠回家中,剝光她的衣服,用各種各樣的手段,肆意的玩弄,隨意的淩辱……


但這狗郎中的淡定從容,卻讓馬勃想像中的那份痛快大打折扣。


他怒了,後退一步,咬牙切齒的吼道:“你們都聾了麼,老子讓你們把這狗郎中拿下,還不快動手。”


捕快們這一回沒敢再遲疑,生恐慢了一步惹了馬公子不高興,十幾個人爭先恐後的向著那一人撲去。


石韋背負雙手,面帶微笑,坦然而立。


“住手!”


就在眾捕快將要近他身時,猛聽後面響聲一聲清喝。


一聲女子的喝聲。


這幫虎狼之徒再次愣住,回頭尋聲看去,卻見一名白衣的女子,正在丫環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旁邊還立著一名滿臉絡腮胡,懷抱彎刀的彪形壯士。


那白衣女子容貌秀麗,神色中卻有幾分傲然,她徐步上前,環視眾人一眼,冷冷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十幾人對付一位手無寸鐵的郎中,羞不羞也。”


眾捕快驚詫不已,那馬勃更是滿臉茫然,他實在想不明白,眼前這女子何來的勇氣,竟然敢公然訓斥起他們來。


石韋卻認得那女子,正是昨晚他在念慈庵中所見,患有夢有症的那位陸玉竹小姐。


“看來我的猜測果然沒錯,真是天助我也……”


他暗松了口氣,冷眼而立,準備看這場好戲。


馬勃卻顯然不認識陸玉竹,一見眼前這女子姿色不凡,當即便動了邪念,搖搖晃晃的挪上前去,笑眯眯道:“誰家的小娘子,竟敢教訓起你馬公子來了。”


“這位石郎中究竟犯了何罪,你們為什麼要抓他?”陸玉竹說話之時,連正眼都不瞧那馬勃一眼。


馬勃眼睛放肆的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冷哼道:“公子我可是奉了府尹大人之命來拿這小子的,小娘子,我勸你還是少管閒事。”


陸玉竹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卻又用命令般的口氣道:“這其中必會誤會,你們都退了吧,我自會去與府尹大人解釋。”


此言一出,除了石韋之外,眾人皆是一怔。


“你這小娘子,口氣倒還不小,你當是你是誰,府尹大人的小妾麼?我看你這小臉蛋倒也有模有樣,怎的說話這般瘋……”


那馬勃說著,色心大起,竟是伸手向著陸玉竹的臉龐摸去。


突然之間,人影一動,那彪形壯士忽的擋在了陸玉竹的身前,碗口粗的臂膀一伸,虎掌立時便將那馬勃鉗住,跟著便是“哢嚓”一聲脆響。


“啊——”


馬勃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嘶嚎,整個人如爛泥一般癱倒下去,半邊手臂彎成了九十度,竟已被那壯士輕易的折斷。


驚變突生,所有人都震驚不已,唯有石韋笑而不語,神色閑淡的看著這場好戲。


那些捕快了震恐了片刻,清醒過來之後,早把石韋忘在腦後,一窩蜂的沖上來欲要救那嗷嗷嚎叫的馬勃。


那壯士如刀的眼神刮向眾捕快,怒喝一聲:“誰敢過來,下場便和這廝一樣。”


這般一聲吼,立時便將那些平素欺軟怕硬慣了的捕快給震住,十幾號人面面相覷,均不敢再上前一步。


“你他娘的到底是誰,竟敢折了老子的手,我舅舅可是辛縣令,他絕饒不了你……”


馬勃疼得死去活來,仍不忘威脅叫囂。


這時,陸玉竹旁邊那叫作小翠的丫環翹起了小嘴,不屑道:“縣令算得什麼,我家小姐可是府尹大人的千金。”


這話一出口,方才徹底的把所有人都震住。


嗷嗷叫的馬勃竟被赫得忘了斷腕之痛,驚愕的望著那面色平靜的美人,戰戰兢兢道:“你……你是府尹……府尹千金!”


陸玉竹並未理會他,只淡淡道:“我想他已知趣,李牙校,你就放了他吧。”


那位壯士這才將馬勃胳膊甩開,瞪著他道:“小姐大度,饒過你一次,若再敢冒犯,我便稟了府尹大人,定判你個流放三千里。”


馬勃這回是徹底的信了,嚇得連滾帶爬直往後退,那副模樣,實是狼狽之極。


這個時候,石韋卻昂首闊步的走過人群。


“馬公子,你的手斷了,要不要進我平安堂來,讓我好好給你包紮包紮。”


石韋佯裝關心的把馬勃扶起,卻又湊近他的耳朵,詭異低聲笑道:“馬兄,我早跟你說過,話可不要說得太絕。你瞧,果真是世事難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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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16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三十二章 小姐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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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馬勃既驚又怒,眼瞧著那李牙校正瞪著自己,卻哪里還敢再還嘴。


這位縣令的寶貝外甥,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堂堂的府尹千金,為何會為一個賤郎中出頭。


石韋卻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早先他便打聽過,那位新任的府尹名叫作陸玄明,而在念慈庵的那晚,當他聽到陸玉竹的名字,又敲旁側擊的得知她家住金陵,且出手極為闊綽時,石韋就推測她多半與這位陸府尹有著親屬的關係。


便是因此,方才他才會對熊青黛說“還有一線機會”。


正如石韋猜測的那樣,這陸玉竹果然是府尹的千金,而真正讓他稍感意外的,卻是這陸玉竹會是這個節骨眼上及時出現,替自己狠狠的撐起了門面。


眼瞧這馬勃驚魂落魄的樣子,石韋豈有不痛打落水狗之理,只是當著諸多人的面,不好太過顯露。


不過,這一句諷刺之語,也足夠把馬勃嗆得灰頭土臉,無言以應。


手臂已斷,痛不欲身,顏面又是大掃,馬勃哪里還有臉再耗下去,嗷嗷叫著,忙不迭的便叫手下將他抬起,一干人等狼狽而退。


“馬公子走好,有空常來坐坐吧。”石韋微微微而笑,揮手道別,甚至是客氣有禮。


這時,陸玉竹走上前來,問道:“石郎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望你解釋一下。”


石韋能怎麼解釋,難道能把先前自己被誣入獄,再利用熊青葉花錢翻案的那些事說與她嗎?


儘管自己是冤枉的,但這其中仍有諸般見不得光之事,石韋自無法明言。


略一沉頓,他只是淡淡一笑:“其實也沒什麼好解釋的,我只想問小姐句,你認為似我這般人,像是做那種通敵買國勾當之輩嗎?”


陸玉竹眼眸微微一動,她沉默著打量了石韋幾眼,輕聲道:“既是如此,前事我也無心多問。上次石郎中既答應與我治病,眼下我已履行承諾親自前來相請,不知可否勞駕石韋隨我走一遭。”


“石某言出必行,當然不會反悔,請小姐且往醫館中待坐片刻,我去稍適收拾一下。”


石韋遂將那陸玉竹請入醫館中,客套幾句,便徑直轉往後堂。


躲在後院中的三個女人,無不為石韋揪著一顆心,耳聽著外面又是叫囂聲,又是嚎叫聲,直聽得她們是心驚膽戰,生恐石韋有所不測。


熊青黛心性衝動,幾番想要衝出去廝殺,幸賴樊佩蘭死死的拖住,勸她一定要聽石韋的話,莫要衝動行事。


儘管嘴上如此,樊佩蘭心中的焦慮之情卻一點都不比熊青黛少。


在她的眼中,石韋已是這世上她唯一可依賴之人,上次的牢獄之災就把她驚得半死,此番禍事又生,她生恐又會重蹈覆轍。


“萬一遠志有所不測,我可該如……呸呸呸……遠志福大命大,定然不會有事,我怎能咒他……”


樊佩蘭正心思如潮,忐忑不安時,忽見紗簾掀起,石韋面帶微笑出現在了眼前。


“遠志——”


輕呼一聲,樊佩蘭不及多想,本能的便撲入石韋的懷中。


她胸前那兩團雪球,如同鐵錘一般,狠狠的撞擊著石韋的胸膛,只令石韋心神為之一蕩。


見著他安然無恙,頭枕著他堅實寬厚的胸膛,樊佩蘭喜極之下,眼中竟盈盈泛起晶瑩之光。


身後,熊青黛和丁香見著這一幕,不禁都怔在了那裏。


那兩女人異樣的眼光,石韋看在眼裏,他當然知道她們在想些什麼。


儘管石韋也覺當著旁人的面,師娘與他這般肌膚相觸,如此親昵之舉,似有越禮之嫌,但見樊佩蘭這般欣喜,他便不又忍心將她推開,只縱容著她在自己的懷中喜極而泣。


欣喜過片刻,心情漸漸平伏下來,樊佩蘭驀的驚覺自己這般舉止多有不妥,她忙是從石韋懷中脫出。


她臉畔紅霞盡染,渾身潮熱難當,濃濃羞意盡顯於色,卻只能佯作鎮定,低聲道:“遠遠你沒事就好,外面到底出了何事?”


“是呀,方才明明有許多人找上門來,怎的現下忽然又沒了動靜?”


樊佩蘭這一問,成功的緩解了尷尬,轉移了那兩女人的視線,熊青黛忙也跟著問道。


石韋遂將昨晚在念慈庵,以及方才陸玉竹出手斥退馬勃之事諉諉道來,只將那三個女人聽得是驚喜連連,熊青黛原本灰心喪氣的臉龐,更是漸漸的重新浮現出了希望之色。


“石郎中,你可否……”


熊青黛欲待想求,石韋卻早已會意,笑道:“你放心,熊幫主的事我會記著。你們且在家中耐心的等候,我去去就回。”


安撫過熊青黛,石韋又囑咐師娘謹守家門,外人敲門莫開,安頓過後,方始拎了他的藥箱去往醫館前堂。


“讓陸小姐久待,我們可以走了。”


陸玉竹向著內院瞥了一眼,冷哼一聲道:“想不到你這小小郎中,家中竟藏著三妻四妾,原來也是一風流之徒。”


三妻四妾?


石韋怔了片刻方始會意,想來自己方才內院中與師娘她們的說話,為這耳朵伶俐的陸小姐聽去,卻誤以為他家中藏了眾嬌妻。


他無奈一笑:“陸小姐誤會了,內院那三個女子,一個是我師娘,一個是丫環,另一個只是位朋友,在下不過一鄉野郎中而已,哪里來的風流的資本。”


陸玉竹那般神色,仍是半信半疑,卻又想人家風流不風流的,半己何事,何故多此一問。


“那都是石郎中的私事,不必向我解釋,我們可以走了。”她起身拂袖而去,頭也不回。


明明是你先問的,我只是順口一答而已,怎地這話說得,好似我巴巴的要向你辯白一般,這位陸小姐,說話真真也是好笑……


石韋也不與他計較,當即乘著馬車,隨著這陸玉竹一同前往其住所。


不到一刻鐘,馬車便停在了館驛之外。


府尹大人駕臨巡視,那縣令辛夷原本是想把自己府宅騰出來,但這位陸府尹卻以公事公辦為由,乾脆的拒絕了辛夷的一番好意,一行人住于了縣中官驛之內。


此番陸玉竹隨父出巡,原本也只是為了散心養神而已,聽聞這當塗城外有一座念慈庵,便搬入了庵中靜居,並未隨父一同入城。


便是因此,那馬勃才沒能認這位府尹千金。


昨夜自遇上石韋之後,陸玉竹一大早就來到館驛見過父親,說與了此事。


那陸玄明也略懂些醫術,聽了陸玉竹轉述的一番診斷之詞,自也驚奇于這當塗小縣,竟然有這等醫術高明的奇人,遂是准了女兒去請那郎中前來一見。


入得館驛,陸玉竹本是想帶著石韋去見其父,但聽下人言,府尹大人正在內室中商討公事,陸玉竹便叫石韋在外堂稍坐片刻。


吩咐下人奉上茶點之後,陸玉竹便說去換件衣服,待會再過來向父親引薦于他。


“小姐請便。”石韋目送著陸玉竹離去,便閑品起香茗來。


內室只一牆之隔,石韋好奇心起,便故作隨意的晃悠到了牆邊,豎起耳朵想聽聽隔壁那位府尹大人在說些什麼。


忽然之間,他的眼眸一動,牆那邊,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縣令辛夷的聲音。


“陸大人,下官已派人去抓那個通敵賣國的賤民,他絕對跑不掉。”


石韋嘴角閃過一絲冷笑,這位辛縣令口中的“賤民”,想來就是自己了。


“辛縣令,本府向來公正行事,並非是本府故意找你麻煩,實是因有人告你包庇惡霸,袒護通敵賣國之徒,這麼大的事,本府不得不詳加嚴查。”


接著又是一個沉悶嚴肅的聲音,應當就是那江甯知府陸玄明。


“大人公正嚴明,下官佩服之極。下官這也是一時為奸人蒙蔽,才會有所疏忽,不過請大人一定不能輕信奸人的誹謗,那些密告統統都是誣陷之詞。”


“誣不誣陷的,還是等本府查明了再說吧。”


“是是,大人說得是。”


……


內中那辛縣喊了一通冤枉,陪了一番笑臉,片刻之後,辛夷巴巴的告退而出。


他倒退著出來,長松了一口氣,抹著額頭的汗珠轉過身來,一抬頭,驀的瞧見石韋正笑眯眯的站在他眼前。


“辛大人,好久不見了。”石韋冷笑著問候了一聲。


“石韋……你……你怎會……”


辛夷一臉驚駭,仿佛見了鬼一般,整個人冰僵在原地,手指著石韋,結結巴巴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17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三十三章 縣令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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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如何能不震驚。


這位縣令大人明明記得,他一早命捕快們前去捉拿石韋,而他那寶貝外甥馬勃聽到消息,還自告奮勇的帶隊前去。


辛夷自以為,眼下這個時候,那石韋早就應該身在大牢中,正受著自家外甥的折磨。


可是,他為何會出現在官驛之中?他是怎麼逃出的抓捕?他又是如何通過門口守衛的盤查?


驚駭之下,辛夷連忙揉了揉眼睛,確認眼前這年輕人,正是他要“犧牲”掉的那個小郎中時,整個人嚇得後退三步。


石韋的氣勢卻咄咄逼人,上前一步,冷笑道:“人言‘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石某好歹也是你辛縣令你香火不斷的恩人,怎麼,辛縣令你報恩的方式,就是把我關進大牢嗎?”


這幾句淡淡之詞,卻將辛夷嗆得滿面通紅,吹鬍子瞪眼的,吱吱唔唔半天反駁不出一個字。


尷尬了一刻,他惱羞成怒,忽然大喊道:“來人啊,來人啊,將這奸細給本縣抓起來。”


館驛中大部分的僕從,都是當塗縣衙門屬下,辛夷這般一發話,五六號人一窩蜂的便圍了上來,作勢就要將石韋拿下。


這個時候,陸玉竹換了衣服,方自回到外堂,見得此狀,柳葉彎眉立時一凝,清喝道:“你們想做什麼。”


先前陸玉竹已來過一趟,那些僕人們倒是識得陸玉竹的身份,這般被一喝,便不不敢再亂來。


倒是那辛夷未曾見過陸玉竹,眼瞧著一名年輕女娃,竟敢在他的地頭指手畫腳,不禁怒斥道:“哪來的丫頭,敢管本縣行事,滾開一邊去。”


此言一出,石韋的嘴角閃過一抹冷笑。


周圍的那些下人們則是嚇得神色大變,一名下人忙是湊近辛夷,低聲道:“辛大人,這位可是府尹大人的千金。”


辛夷那一張囂然的臉,瞬間僵固。


他也曾打聽到陸府尹此來巡視,是帶了自家千金隨行的,但這些天來他一直不曾見過,怎想到會在這裏,以這般方式撞見。


最要命的是,自己方才竟還以那般無禮的言辭喝斥了人家。


此時的辛夷自是懊悔無比,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驚怔了一刻,忙是堆出一副笑臉,拱手一揖,滿面愧然道:“下官不知是陸小姐,适才言語冒犯之處,還望陸小姐恕罪。”


陸玉竹冷視了他一眼,拂袖道:“罷了,不知者不罪,你且讓這些人退下吧。”


“這個……”辛夷面露難色,訕訕道:“陸小姐不知,這小子是勾結敵國的嫌犯,下官必須得將他緝拿歸案。”


陸玉竹白了他一眼,不悅道:“辛縣令,此人分明是我父親請來的貴客,什麼時候卻成了勾結敵國的嫌犯?你可要查清楚了,莫要抓錯了人。”


“府尹大人的貴客?”


辛夷腦袋如遭重錘一擊,震駭得嘴巴都縮成了圓形,兩眼中迸射著匪夷所思之色。


他看看一臉淡然的石韋,再看看目光輕蔑的陸玉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時候,石韋卻走上前來,淡淡道:“辛大人想來也是為了公事,這樣吧,我不妨先讓辛大人抓回牢裏坐幾天,待辛大人查明真想之後,再還草民一個公道也不遲。”


石韋這叫以退為進,故意讓那辛夷難堪。


一聽此言,辛夷驚怖的臉上轉眼堆出讒佞之笑,忙是搖手笑嘻嘻道:“誤會,一場誤會而已。我就說嘛,石郎中是一副菩薩心腸,是咱當塗城人人讚不絕口的名醫,怎麼可能是叛國的奸細,定是有人故意誣告。”


頓了一頓,他又神色肅然,拍著胸脯道:“石郎中你放心,我立刻回去派人查派,一定會查出到底是誰抵毀石郎中你的名譽,到時候我定不輕饒。”


這辛夷不愧也是官場的老手,見得石韋攀上了陸小姐這座靠山,立時便改口換顏。


“辛縣令素來公正嚴明,咱們當塗縣百姓誰不欽佩,那就煩勞大人一定要查出到底是哪個‘奸險小人’想要害我,好為草民審張正義,恢復名譽。”


石韋一副敬仰之狀,但口中那“奸險小人”卻故意加重了口氣,明顯是諷刺辛夷本人。


一介草民,竟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諷刺一方縣令,辛夷心中自是相當的惱火。


饒是如此,他卻不敢稍有表露,只能啞巴吃黃連咽下了這口氣,還得賠著笑道:“石郎中放心,為民主持公道是本縣職責所在,我就這去調查,就不打擾陸小姐和石郎中了。”


辛夷顏面掃地,只怕再逗留下去就要無地自容,忙不迭的抹著一臉的冷汗,匆匆告辭而去。


辛夷狼狽而去,下人們也識趣的退下,陸玉竹便引著石韋前後進入內室。


轉過屏風,石韋一眼便看到一位中年男子,正自端坐書案前揮毫潑墨,此人便當是那位當塗縣的“不速之客”,江甯府尹陸玄明瞭。


陸玉竹上前屈身一禮,輕聲道:“爹爹,我把那位石郎中請來了。”


陸玄明只微微的點了點頭,既不應聲也不抬頭,只專注于筆下的書法。


幾個大字寫罷,他又興致昂然的自賞了一番,方始抬起頭來。


他的目光很快從女兒的身上,轉移到了她身後那個布衣青年身上,眉宇間閃過些許意外之色。


石韋面帶微笑,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草民石韋,見過府尹大人。”


“玉兒,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奇人嗎?”陸玄明的口吻中,分明流露著幾分狐疑。


這也難怪,中醫這門手藝,光憑熟讀典籍是不夠的,大量的臨床實踐經驗更是關鍵。


至於經驗這玩意兒,只能靠不斷的給人看病來日積月累,久而久之,量變方才能促成質變。


陸玉竹先前並未提及石韋的年齡,故是陸玄明先入為主的以為,能夠治自己女兒那怪病者,想來必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中醫,最起碼也要人過中年。


此時見著石韋竟這般年輕,他自然便是頓生狐疑。


他當然做夢也不會猜到石韋有著怎樣的來歷。


他自然也料不到石韋天賦超群,旁人從一例病案中也許只能攝取三分經驗,而以石韋的天資,卻能攝取十分,這也是他即使在現代,憑著這般年紀輕輕便在行內聞名的最重要原因。


“正是此人。”陸玉竹點了點頭,“女兒還有一件事要先同爹爹講。”


陸玉竹遂將石韋被誣之事道出,雖未明言,但言下之意已很清楚,那便是讓陸玄明出面,替石韋解了這檔子官司。


石韋一案,只不過是陸玄明用來打壓辛夷的手段而已,相比而言,自然是自己女兒的病更重要,聽得陸玉竹講完,陸玄明一揮手道:“這件事你不必多慮,為父向那辛夷說一聲便是。”


陸玄明的態度盡在石韋的意料之中,他遂是拱手:“草民多謝陸大人為我主持公道。”


“只要你能治好玉兒的病,這些都是小事,來人啊。”


陸玄明又將下人叫來,吩咐了幾句,過不得片刻,下人便端著一盤銀錢而來。


陸玄明指著盤中銀錢道:“這裏是三十枚銀錢,算是本府付給你的診金,玉兒的病,就全託付在你手上了。”


三十枚銀錢等同於三十貫銅錢,這個數目,就算石韋看上百個普通病人都未能得到的,這陸家果然是財大氣粗。


面對著白花花的錢子,石韋心中放光,表面卻只不以為然道:“陸大人果然大方,不過這錢就請大人收著,待草民為小姐治好病之後再付不遲。”


石韋的不為所動,令那陸玄明略為一奇,他微微一笑:“石郎中你還是收下吧,這三十枚銀錢,乃是為你安家之用。”


陸玄明這話,一時間叫石韋摸不著頭腦。


“本府不日便將起程回京,你既然要為玉兒用針灸長期治療,少不得便要在京城長住,這三十枚銀錢雖不多,不過也足夠你在京城安家的了。”


搬去京城?


石韋的心頭微微一震。


目下他得罪了那辛夷,雖然說眼下有陸家父女罩著,但若他們一走,難免那辛夷會暗中算計。


再則,當塗不過一小縣而已,自己的一身醫術就算再高明,怕也沒有施展的餘地,去往京城倒也確有大展身手的機會。


更何況,這位陸府尹既是開了口,只怕也容不得自己拒絕。


沉吟片刻,石韋遂欣然答道:“那草民就先謝過陸大人一番美意了。”


陸玄明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既如此,那你就回去趕快收拾收……”


“陸大人,我話還沒有說完。”石韋抬手打斷了陸玄明的話,咽了口唾沫,他不緊不慢道:“陸大人想讓我搬往京城替小姐治病也可以,不過,只怕陸大人還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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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三十四章 別跟我耍官威(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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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玄明本是平和的表情,因石韋這一句話,陡然間陰沉了下來。


褐色的眼珠子瞪向他,緩緩道:“你竟然敢和本府談條件,你知不知道,本府只消一句話,你立刻就會被打入大牢。”


這位江甯府尹的言辭語氣中,毫不掩飾他的權威,公然在威脅著石韋。


石韋卻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他嘴角微揚,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石某只是一介草民而已,豈敢同大人談條件,草民只不過是想請大人高抬貴手,幫一個小忙而已。”


“爹爹,你不妨且聽他說一說。”陸玉竹從旁勸道。


陸玄明強壓住怒氣,拂袖坐下,板著臉道:“看在玉兒的面上,我就不與你一般計較,你說吧,想讓本府幫你什麼忙。”


石韋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道:“是這樣的,草民有一位朋友,名叫做熊青葉,是這當塗漁幫的幫主,不久前為衙門抓走,草民是想,大人能否……”


“絕無可能!”


未能石韋說完,陸玄明便擺手將他打斷,一臉決然道:“那姓熊是本府親自下令捉拿,你想讓本府放了他,那本府豈非出爾反爾,本府的威信當何在!”


陸玄明越發的震怒,他這般一喝斥,就連他的女兒陸玉竹臉色都跟著一變。


這姓陸的倘若以律法之類的冠冕堂皇之說,委婉的推拒,石韋或許還真就不屑得為了一個熊青葉,觸犯這堂堂府尹。


然這陸玄明態度如此強橫,言語口氣中,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裏,只當他是一可以任意喝斥的貧賤郎中而已。


陸玄明的輕蔑無禮激怒了石韋。


他當下冷笑一聲:“既然如此,那草民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言罷,他轉身即走。


“石郎中,你要去哪里?”陸玉竹急問道。


“省得府尹大人動手,我自己去大牢便是。至於小姐你的夢遊症,如果小姐能夠忍受下去,不妨耐著性子另尋高明吧。”


石韋頭也不回,昂首闊步向外走去。


陸玉竹這回真急了,想也沒想,上前便拉住了他。


當她的纖纖素手觸到自己掌心時,石韋感覺到的是一絲冰涼,心中不禁掠過一絲漣漪。


陸玉竹只是一時情急,卻忘了父親在眼前。


眼看著女兒和一個小郎中肌膚接觸,陸玄明頓時勃然而怒,厲聲喝道:“玉兒,你的禮數何在?”


一喝之下,陸玉竹柔弱的身子一震,立時驚覺自己舉止不雅,急是將手從石韋的手掌中抽了回來。


她的臉畔頓時染上了一層紅暈,羞澀之下,咬著紅唇抱怨道:“爹爹若只顧著府尹的威信,卻不顧女兒所受的煎熬,爹爹若真狠心如此,乾脆下令殺了他便是。”


羞憤之下,陸玉竹拂袖而去。


當陸玉竹從石韋身旁擦肩而過時,一縷淡淡的芬芳體香悄然入鼻,只令石韋對這位千金小姐暗生憐惜。


任你權勢滔天,家財萬貫又如何,還不是一樣難逃生老病死的困擾。


“可惜呀……”


石韋搖頭歎了一聲,不再猶豫,跟著往門外而去。


這個時候,那陸玄明沉不住氣了,眼看著石韋一隻腳已邁過門檻,他咬了咬牙,忙道一聲:“且留步。”


那一聲“留步”,隱然已沒了先前的官威,石韋的嘴角悄然閃過一絲笑意。


先前時他已經打聽過,這位陸府尹官雖然做得大,但膝下卻只有陸玉竹一女,如此一來,他自然會將女兒視為掌上明珠,寵著愛著。


正是因此,石韋方才有如此膽量,敢和堂堂府尹大人一賭。


很顯然,石韋賭贏了。


為了女兒,陸玄明不得不向眼前這小小的郎中低頭。


“陸大人還有何指教?”石韋轉過身來,表情一派平靜。


陸玄明乾咳了幾聲,飲了幾口茶,以掩飾自己態度的變化。


醞釀了片刻,他方才道:“我想再問你一句,你真有本事把玉兒的夢遊症治好嗎?”


他這時的口氣,已比先前緩和了許多。


“只要陸小姐肯配和治療,少則一兩月,多則三四月,我保她可以痊癒。”石韋回答的很乾脆,他對自己的醫術相當的自信。


沉默。


片刻之後,陸玄明徹底收起了一身的官威,臉上重新又浮現出儒雅的神色,他心平氣和道:“我可以饒那熊青葉一死,不過活罪可免,死罪難逃,我要判他個流放三千里。”


熊青葉雖是當塗一霸,但與江甯府尹相比,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隻螻蟻而已,石韋能憑一己之力,迫使陸玄明免了他死罪,已然是相當的不易。


石韋知道人家府尹也是要面子的,他終究也只是看了熊青黛的面子,方才去救她哥哥,完全沒有必要把堂堂府尹逼急。


當下他微微一拱手,淡淡笑道:“陸大人果然是仁慈的好官,那草民就在此替那熊青葉謝過大人了。”


見得石韋沒有再“逼迫”,陸玄明暗松了一口氣,遂是呵呵一笑:“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但不知石郎中你何時可以起程搬往京城。”


能讓堂堂府尹對自己這般客氣和讓步,石韋這一趟已算大獲成功,受了人好處,他當然要有所回報。


於是石韋當即承諾,待收拾好細軟,安排好家眷之後,他不日就起程前往金陵。


陸玄明這才滿意,二人又客套了幾句,石韋便告辭而去。


出得館驛大門,石韋長吐了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萬里晴空,這些日來籠罩在心頭的陰霾終於也散了。


想著家中還有三個女人在焦慮不安的等著消息,石韋沒有多逗留,徑直回往了平安堂。


回往醫館時,已是午後時分。


一進門,石韋便瞧見樊佩蘭在堂中一臉焦慮的踱步,丁香則跟在旁邊扇著扇子,只是不見熊青黛的身影。


石韋大聲笑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怎麼還不做飯,我這肚子都餓得咕咕直叫了。”


見著他安然回來,那兩女人驚喜萬分。


丁香急是去倒涼茶,樊佩蘭則從她手中奪過扇子,上前邊為石韋扇,邊是問道:“遠志,你這一去,可把師娘幾個擔心死了,怎樣,那陸府尹可願意高抬貴手幫咱們嗎?”


石韋飲過幾口茶,潤了潤嗓子,方才面露幾分得意之笑,不急不慢的將館驛中發生之事,諉諉的向她二人道來。


這兩個女人們聽得是眉開眼笑,丁香更是欣喜道:“這下可好,公子沒事了,那位熊幫主也沒事了,夫人,咱們這回是不是又得好好慶祝一下。”


“那還用說,這般喜事,不好好喝上幾杯怎行。”樊佩蘭連連點頭,亦是喜上眉梢。


“那我現在就去隔壁酒肆拿酒。”丁香也不用樊佩蘭吩咐,歡歡喜喜的便出了門。


樊佩蘭見他額頭全是汗,便拿出絹帕來給他輕輕擦拭,又問道:“遠志,這麼說,咱們平安堂真的要搬往京城了嗎?”


石韋點了點頭:“我已答應了那陸府尹,這幾日就請師娘操心打理一下,咱們過不多日就要起程。”


“嗯,去京城也好,師娘聽說京城可不比咱們就當塗,熱鬧繁華的緊,我倒還真想去見識見識。”


樊佩蘭說話間,神色中已浮現出幾分恍惚之色,似乎已經開始憧憬起了搬往京城的新生活。


正這時,紗簾被掀起,臉上尚有睡意的熊青黛現出在眼前。


先前因是念著她身上有傷,不宜太過憂勞,樊佩蘭好生勸了一番,才哄得她回房休息。


只是她心中掛念著石韋,一聽到動靜就醒了來,出來一看,沒想到石韋真的已回來。


見著她醒了,樊佩蘭高興的說道:“熊小姐,告訴你件喜事,遠志他已經說服府尹大人,饒了熊幫主的死罪,你這回可該放心了。”


聽得此言,熊青黛委靡的臉龐,瞬間迸發出希望的神采,目光立刻尋向了石韋的眼睛。


石韋笑著向她點了點頭。


那張蒼白的俏臉,驀然間為歡欣所佔據,她如一只鵲兒一般飛撲過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一下子便撞入了他的懷中。


石韋沒想到她驚喜之下,會有這般“失禮”之舉,一個沒站穩,竟是被她壓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一刻,水綠色抹胸下的那兩團淑胸,如充滿了氣的皮球一般,狠狠的撞在了石韋的身上,那般極富彈性的觸感,只令他心中為之一蕩。


“對不起,是我太高興了。”


熊青黛喜極之下,方才覺著自己失儀,忙是從他身上爬了起來,樊佩蘭也趕忙上前攙扶。


當她二人站直了身子,俯身欲要去扶石韋時,那兩張嬌美的臉上,卻不約而同的湧上一抹羞澀的飛霞。


原來石韋被熊青黛這麼一壓,一失神間,腹下那話兒本能的便起了反應。


此時此刻,他的衫子下邊竟已高高的隆起了一塊,一頂小帳篷正雄赳赳氣昂昂的樹立,傲然的沖著那兩個女人得瑟不休。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19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三十五章 春光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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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韋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只瞧著師娘臉畔生暈,側過身子掩口竊笑。


至於熊青黛,雖然也將身子側了過去,但卻仍會偷偷的向著他瞄上幾眼,面色也因此越發的緋紅。


石韋愣怔了一刻,順著她的視線向下一看,驀的瞧見了自己那座顫巍巍的小帳篷。


他心中頓時覺著有些尷尬,趕忙一躍而起,臉上反而淡定的緊,隨口抱怨道:“怎的丁香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我這肚子都快餓癟了。”


樊佩蘭知他尷尬,故意的顧左右而言他,便道:“不等她了,今天師娘親自下廚,燒幾個遠志你最愛你吃的菜。”


她說著便往後院而去,熊青黛見狀,忙也跟了上去,“樊夫人,我幫你打下手。”


樊佩蘭笑道:“不用了,熊小姐你到底是客人,身上還有傷,你還是留下陪遠志說說話吧。”


“我身子已無大礙,石郎中他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也該燒幾個菜好好謝謝他。”


熊青黛執意如此,樊佩蘭也知她是怕留下來尷尬,便就不再多勸,兩個女人嘰嘰喳喳說著話的往後院而去。


目送著那兩襲倩影離去,佯裝淡定的石韋方始長吐了口氣,他低頭看著胯下那頂正自洩氣的帳篷,手指一撚,輕輕的彈了一下,用教訓的口氣道:“小子,你這是成心讓你大哥難堪啊,下次老實點,大哥讓你什麼時候硬你才能硬,記住了沒有……”


當天的那一頓飯,石韋喝得是相當的盡興,三個女人皆把他當作是英雄一般,各種敬酒,各種讚美之詞不絕於耳。


這一頓飯吃下來,師娘和熊青黛都喝得半醉。


唯有丁香,因是顧著自己丫環的身份,雖說石韋讓她不必拘泥,卻仍不敢太過放肆。


丁香先將樊佩蘭和那熊小姐扶回各自的房間,安頓她們睡下之後,方始才扶著半醉半醒的石韋回其房中。


丁香把她扶上床,俯下身子來替他脫鞋。


石韋的酒量甚佳,眼下雖已有三分醉意,但大致還是清醒的。


此時丁香面帶酒紅,容顏可人,這般俯著身子,抹胸半低,那雙座巨峰擠出的深溝幽溝壑盡收眼底。


看著這般香豔美景,石韋不知不覺中邪念漸生,待得丁香為他脫另一隻鞋時,他便用腳指頭隔著暗紅色的抹胸,輕輕的磨蹭起了她的半邊淑胸。


“公子,你弄得我好癢……”


丁香羞澀淺笑,邊是躲著石韋的腳指頭,邊是好不容易的替他將鞋子脫下。


待她抬起頭時,卻猛的瞧見公子的腹下,早已撐起一片天地。


石韋頭枕著雙手,正笑眯眯的望著她。


自那晚之後,丁香亦服侍了石韋幾次,也算是精於此道,眼見石韋這般言語神態,她旋即體察了他的意思。


一張尚顯稚嫩的臉上,漸是羞意更濃,她遂是輕解羅衫,將那藍色的襦裙褪了,只著一件抹胸,赤著纖腿玉臂,羞答答的爬上床。


她將一頭的烏髮籠起,如泥鰍一般纏在石韋的身上,小心翼翼的將他的褲子褪下,當她看到那兇神惡煞般的醜物時,一張櫻桃小嘴不禁暗吸了口涼氣。


丁香吞了口香沫,輕啟紅唇,正欲如往常那般時,石韋卻忽然邪笑道:“丁香,這次換個樣式。”


“嗯?”丁香抬起頭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茫然的望著他。


石韋雙腳一勾,熟練的將她的抹胸扒了下去,那一片白花花,沉甸甸的波濤忽的跌了出來,上下顫動不休。


丁香茫然的眼神中,立時抹過一絲羞意。


仿佛天性使然一般,這小妮子於這方面倒是極有天賦,石韋這般一戲弄,她頓時便領會其意。


“公子,你慣會折騰丁香……”


丁香潮紅滿面,低眉盈盈淺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柔若無骨的身子,還是向上匍匐了幾分。


她跪伏在石韋的雙腿之間,遲疑了片刻,還是扶著那一對巨峰,動作略顯笨拙的將那昂然挺立之物,輕輕的,溫柔的包裹在那柔弱之中。


石韋閉上眼,耳邊傾聽著丁香一聲聲嬌喘輕籲,感受著下身傳來的那陣陣別樣的快感,只覺人生在世,快活莫過於此。


“遠志,我想問……”


正自快活之際,輕掩的房門忽然被推開,熊青黛不知什麼時候竟又醒了,竟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推門而去。


熊青黛方一進門,這香豔無邊的場景立時撞入眼簾。


生平第一次瞧見這般男女之景,熊青黛瞬間如被電流穿體而過,整個人愣在了那裏。


驚怔了片刻,羞意如潮水般湧上臉龐,她“啊”的驚叫一聲,趕緊轉過了身去。


身上的丁香這才想起,自己竟是忘了反拴住門,眼瞅著自己這般“醜態”為那熊小姐看去,不禁羞愧滿面。


她正待驚起時,石韋卻將她按住。


這位半醉的公子反而是一臉的不以為然,舌頭打著結道:“我說熊小姐,你怎的連門也不敲一下就闖進來了?”


那邊熊青黛背對著他們,心神慌亂,顫聲道:“我以為你……你只一個人……怎想的……”


“熊小姐這麼晚來尋我,是有什麼事嗎?”石韋眯著眼問道。


“我……我只是想問一下,明天你能不能帶我去牢裏看望一下我大哥。”


石韋“哦”了一聲,很痛快答道:“沒問題,我帶你去便是。”


得到了石韋的允諾,熊青黛已是羞得渾身燥熱,忙是把門啪的一關,慌慌張張的離去。


門關上,丁香羞怯的神色這才緩和了幾分,小聲道:“公子,熊小姐似乎有些不高興呢。”


“不用管她,繼續啊。”石韋仰頭躺下,又閉上了雙眼。


丁香遂是將方才的那番尷尬之情漸漸壓下,只蹶著飽滿的玉臀,賣力的服伺起她家公子。


一夜風流快活,夢裏不知回味了幾許,當石韋次日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喚得丁香前來,服伺他洗盥過後,石韋方才推門而出。


一出門時,正撞見熊青黛也從對面出來。


二人雙目相對,熊青黛的那眼神中似乎是掠過些許怨色,而身邊的丁香也忙低下了頭,藉口幫著樊佩蘭做事,匆匆的離去。


“怎麼她二人今天的都有點不對勁呢?”


石韋略有些困惑,拍著腦門細細一想,隱約想起了些昨夜發生的片段,眉頭不禁暗暗一皺,怎想自己昨天喝得有些上頭,興致一起便忘乎所以,鬧了一出春光乍現的尷尬事。


心下暗自埋怨自己不小心,臉上卻一副平和,他拱手一笑:“熊小姐早啊。”


“石郎中早。”熊青黛極力的不去和石韋對視,仿佛一看到他的那張臉,便會想起昨夜所看到的驚心動魄之事。


石韋乾咳了幾聲,以掩這尷尬,忽然想起什麼,遂道:“差點忘了正事,熊小姐不是說想去看望熊幫主麼,那咱們現下就走吧。”


一提起此事,熊青黛立時便將昨晚的事拋之腦後,欣然應聲,遂是跟著石韋一同前往了縣衙大牢。


昨天發生之事,整個當塗城已是傳得沸沸揚揚,官民老少,皆驚奇于平安堂那小郎中,竟是攀上了江甯府尹這般大靠山。


故是石韋一到大牢,自陳皮以下的一干獄卒,皆巴巴的賠笑出來相迎。


石韋跟他們客氣了幾句,說是想見一見熊青葉,那陳皮自是一口答應,親自開道將石韋請進牢中。


兄妹相見,熊青黛自是激勸得淚流滿面,她便是又哭又笑的,將石韋出手相助之事告知了其兄。


那熊青葉原以為自己這回在劫難逃,怎想到石韋會把他從鬼門關中拉回來,當即對石韋再三的感激。


兄妹倆說了一會話後,見得妹妹心情漸已平伏,熊青葉便將妹妹先支走,說是有話要與石韋單獨講。


待到牢中只餘下他二人時,那熊青葉“撲嗵”一聲就跪在了石韋面前,二話不說便開始“呯呯”的磕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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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20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三十六章 送錢又送妹子

“熊幫主,你這是何故?”


石韋佯裝驚訝,受了他幾拜之後,方才伸手去扶他。


此時的熊青葉,衣衫襤褸,形容委靡,哪里還有曾經當塗一霸,漁幫幫主的氣勢。


他面帶著愧色,紅著臉自嘲道:“石郎中快別再喊我什麼熊幫主了,熊某眼下只是一個即將流放的囚徒而已,誠蒙石郎中相救,熊某才苟全了這條爛命,若再叫我什麼‘熊幫主’的,我可真就無地自容了。”


“熊幫主何必氣餒,大丈夫能屈能伸,將來待你刑期過了,再把這一番事業打拼回來便是。”石韋笑著寬慰道。


“能活著就不錯了,我哪還敢再奢望許多。”熊青葉搖頭感歎,落魄之狀,就連石韋都看著有點同情。


那熊青葉又唏噓了半晌,忽然神色變得警覺起來,他趴到柵欄上仔細查看了一番,確信周圍無人時,才將石韋請至角落。


“石郎中,你若有空,可往城南那座破山神廟一趟,我在廟後埋了五百貫錢,石郎中可將之挖出,一併拿了便是。”


“五百貫錢?”石韋略有些驚訝。


熊青葉苦笑道:“做我們這行的,難免哪一天就人頭不保,我也是為防不測,所以才藏下了這筆錢。”


五百貫已經是一個頗大的數目,相當於當塗縣令四年多的俸祿。


石韋驚訝的,並非是熊青葉會藏了這麼一筆鉅款,而是驚於他竟然會想到把這筆錢送給自己。


石韋很清楚,這個熊青葉是個利益至上之徒,眼下他家產盡數被封,只剩下這最後一筆錢,他卻將之拱手送給自己,想來必是有所圖。


念及此,石韋遂是淡淡一笑:“熊兄,事已至此,你有什麼話儘管直說,不必在我面前拐彎抹角。”


熊青葉一怔,欣然道:“石郎中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廢話了,我把這筆錢送給石郎中,是想請你幫我最後一個忙。”


果不其然。


“熊兄不妨先說來聽聽,看看我是否能幫得上忙。”


石韋沒有提前應諾,他自認看在熊青黛的面子,對眼前這廝已是仁至義盡,若再無謂的幫他做些為難之事,就成了爛好人,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熊青葉歎道:“石郎中也知道,我石某只餘下青黛這麼一個親妹子,眼下我即將被發配,我一走,我這妹子便將無人來照看。”


原來是這樣。


聽得熊青葉這番話,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昨晚之事,想起了熊青黛看到自己和丁香風流快活時的那副神情。


“我看得出來,我那妹子一直對石郎中有意,這五百貫錢,權當是我為妹子準備的嫁妝吧。”


他這最後這幾句,卻讓石韋吃了一驚,他立時道:“慢著,熊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莫不是想讓我娶了令妹不成?”


“石郎中不必驚訝,我的意思是,只要石郎中能代我照看一下青黛,至於其他,一切隨石郎中的心意,熊某豈敢勉強。”


熊青葉一直在觀察著石韋的表情變化,當他看到石韋對於他這個提議感到吃驚時,馬上改了口風。


他這意思卻也明顯:你石郎中若看得上我家妹子,娶了她做正妻自然最好,就算不能做妻,收作為妾也是她的福份。


石韋自能體會到熊青葉的用心,想那熊青黛相貌雖算不得絕色,卻也頗有一番姿容,況且還有一身的武藝,做不得丫環伺候自己,做個保鏢護駕也未嘗不可。


最重要的是,這姑娘對自己也頗有情義,以身涉險去揍馬勃那件事,石韋至今想起來心中都覺著熱乎。


只是這熊青黛唯一的缺點就是做事容易衝動,若是意氣用事起來,他總不能每一次都用扇耳光這種手段來駕禦她吧。


思慮再三,石韋笑道:“熊兄既已開口,我豈能不拒絕,只是熊小姐那脾氣,你這做兄長的想必最清楚,你讓我照料她,我只怕她還不願意呢。”


見得石韋鬆口,熊青葉大喜過望,忙道:“石郎中莫擔心,我自會好好叮囑我那妹子。”


當下熊青葉便將妹子叫了回來,石韋藉口說讓他兄妹倆說幾句體己話,自己這個外人就退了出去。


石韋只將牢門虛掩上,好奇心起,他便立在了牢門邊上,透過門縫,仍能看到那兄妹二人。


牢房中,熊青葉一臉鄭重,語重心長的道:“妹子,大哥馬上就要被流放,再也不能照顧你,我适才已經把你託付給了石郎從,從今往後,你一定要好好的聽石郎中的話,好好的侍奉他,記住了嗎?”


聽得此言,熊青黛淚痕未幹的俏臉上,頓時抹過一絲羞紅。


她將頭扭向一邊,似是抱怨道:“大哥,好端端的,你說這等事做什麼。”


熊青葉正色道:“大哥可是在為你的終身大事設想,你一個女兒家,又沒得大哥在身邊照料,只有跟了一個好男人,將來才能過上好日子。”


熊青黛沉默下來,雖覺著在這種時候,大哥講這些話似乎有些不妥,但細細一想,大哥的話卻不無道理。


眼下大哥將被發配邊疆,漁幫業已土崩瓦解,算來算去,自己除了那石韋之外,確也真的沒有第二人可依靠。


“可是石韋他這人……”熊青黛松了口風,但吱吱唔唔的,又似有難言之飲。


“石郎中他怎麼了?”熊青葉一臉疑色。


熊青黛扭捏了半晌,方始咬著嘴唇道:“他這人太過好色,昨個的時候,我還不小心撞見他跟家中丫環……那個。”


她這般話,牢門外的石韋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忽然想到,倘若這熊青黛住進家裏,那自己每天豈不要面對三個女人?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自己這小身板的,可經受得住這一個少婦、一個少女,外加一個未成年的丫環折騰麼……


牢中的熊青葉聽了妹子這般吞吞吐吐之詞,先是一怔,待得腦子轉過彎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大哥,你笑什麼?”熊青黛面露茫然之色。


熊青葉收斂了笑容,乾咳幾聲,“妹子,你犯渾這些年,大哥也沒法教你。其實這男人三妻四妾,風流一點,都是極平常之事,只要他能對你好,你只當沒看見便是。”


熊青黛沉默了下來。


“這石郎中連府尹大人都能攀上,大哥看得出來,他是個極有能耐的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這般不凡的男從,妹子你可一定得抓住,聽大哥一定沒錯。”


他兄妹二人的這番對話,石韋聽在耳裏,心中卻也頗為受用,暗想這姓熊的雖然是個粗人,眼光倒也不差。


經過兄長的這一番開導,熊青黛眉色間的那份怨意漸漸褪色下去,儘管她沒有明著表明,但那般沉默的態度,其實已經表明了心跡。


見他兄妹二人話說得差不多,為免誤會,石韋便退往了大牢之外。


那陳皮一干人等陪著他奉承了一會,熊青黛方始步履不舍的從牢中出來。


回往平安堂的路上,石韋故意問道:“熊小姐,不知令兄方才與你都說了些什麼?”


“沒……沒什麼。”熊青黛的神情略有些緊張,吱吱唔唔的沒有如實而言,她卻不知,其實石韋早已聽到。


見她這般局促的樣子,倒也別有一番可人之處。


石韋暗笑了一路,比及將近醫館時,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看著熊青黛道:“熊小姐,令兄這麼一留放,往後你也就沒什麼人可依靠,如若小姐不嫌棄,不妨就在我這平安堂住下吧,咱們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既是答應了熊青葉,石韋自然言出必行。


熊青黛身子微微一顫,貝齒輕咬著紅唇,想要說點什麼,但卻欲言又止,沉頓了片刻,只低低的“嗯”了一聲。


石韋欣然一笑,道:“那咱們就回家吧。”


聽到一個“家”,熊青黛本是略顯憔悴的臉龐,不禁泛起幾許神采,她也笑了。


二人遂是並肩而行,一路聊些閒言碎語。


方自回往平安堂,正準備進門時,忽然瞧見大街那頭,敲鑼打鼓來了許多人,向著平安堂一路而來。


近了之時,石韋方才看清,走在最前邊的正是那縣令辛夷。


跟在辛夷後面的,則一幅巨大的牌匾,上邊書著“當塗第一神醫”六個大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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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21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三十七章 東去

看這陣勢,莫非是來給我送匾的不成?


石韋好奇心起,索性轉過身來想看個究竟,而外面這敲鑼打鼓的喧囂聲,也驚動了裏邊,很快,樊佩蘭便與丁香一同出來看熱鬧。


果然,辛夷帶著這幾十號人的隊伍,還有那一幅巨匾徑直來到了平安堂前。


昨個石韋雖然給了縣令難堪,但當著這些街坊的面,他自然得擺出一副謙遜的樣子來。


當下他走下階來,拱手道:“草民見過辛大人,不知辛大人你這是……”


石韋將目光示意向了他身後的那幅牌匾。


辛夷此時一臉笑意,儼然一副親民的父母官之態,哪里還有先前的派頭。


他拱手一揖,笑呵呵道:“石郎中醫術高超,更有一顆醫者仁心,咱們當塗縣的百姓多受石郎中的恩惠,本縣應民心所向,特此打造了這幅牌匾,以褒獎石郎中的功德。”


原來他這是來向自己獻殷勤了。


這廝反應倒也真是快,昨天才得知自己得到了府尹大人的庇護,今天馬上就跑來獻媚,仿佛昨天在館驛當中的那場不悅快,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變臉變得這般快,這位縣令大人真不愧是深諳官場之道啊。


石韋當下佯裝受寵若驚,推拒道:“辛大人這真是折煞草民了,草民只不過是為街坊們略盡幾分綿力而已,何德何能敢受此褒獎。”


辛夷忙道:“受得,怎麼受不得,這是本縣和街坊們的一點心意,大傢伙說,石郎中當不當得起這‘當塗第一神醫’的稱號?”


他這般一吆喝,那幾十號跟班立刻哄然回應,這個說石郎中是華佗在世,那個說石郎中妙手仁心,嘰嘰喳喳的奉承之詞喧囂不止。


見得此狀,石韋便沒什麼好推辭的了,又是謙遜了一番,方才自稱“慚愧”的受了鄉親們的這一番厚愛。


辛夷甚為欣喜,忙叫跟班們把牌匾抬進平安堂去,他自己卻將石韋拉到一邊,面帶愧色道:“石郎中,老哥我昨天多有冒犯,石郎中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我那也是被逼得,沒轍呀。”


鋪了這麼大的排場,辛夷終於是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石韋心中冷笑,只淡淡道:“石某只不過是一介草民而已,怎敢記恨著大人,大人真是言重了。”


“那就好,那就好。”辛夷這才松了口氣,笑呵呵道:“聽聞石郎中不日將赴京城,不知何時起程,老哥我到時候也好設宴為你踐行。”


辛夷眼下已一口一聲“老哥”,儼然跟石韋這個草民結成了布衣之交,那份熱情直讓石韋感到骨頭發酸。


他當下虛言敷衍了一通,浪費了不少唾沫才將那辛夷打發走。


人群散盡,石韋進入醫館,關上大門,卻見那三個女人,正圍著那一面巨匾嘀嘀咕咕。


“遠志呀,你師父他在當塗行醫數十載,從來都被同行瞧不起,這下縣令親自褒獎你為‘當塗第一神醫’,咱們平安堂這回可揚眉吐氣了。”


樊佩蘭把那牌匾當作寶貝似的,摸來摸去的愛不釋手。


丁香亦是一臉歡喜,只是憂慮道:“只是咱們平安堂地勢小,這匾不知該掛在何處。”


“我看就掛在那邊把,把牆上那字畫取下來,就那裏。”


“我去搬椅子。”


兩個女人嘰嘰喳喳的,當場就欲忙乎起來。


石韋盯著那六個金字看了片刻,眉宇間卻浮現出一抹不屑之色,冷笑著道:“這麼一塊破木板,掛起來還占地方,丁香,今晚上就把它劈了當柴禾,用來燒火作飯吧。”


樊佩蘭頓是一驚:“遠志,這好端端的,你為啥要把這匾燒了?”


石韋未答,一直不作聲的熊青黛卻輕聲道:“石郎中是不想讓這匾弄髒了平安堂。”


這一語,倒是點中了石韋的心思,他不禁望了她一眼。


醫館之中,沉默了片刻,樊佩蘭原本困惑的神色,忽然綻放出釋然的笑,“做柴禾就做柴禾吧,這般好的木料,希望它燒起來這火能旺一些,咱也好省幾頓柴禾。”


樊佩蘭這般一打趣,醫館內眾人皆是露出了笑容。


………………………………


三天之後,石韋出發了。


早在兩天前,那位陸府尹就攜著他的千金,一行起程回往京城,臨行之前不忘派人來催促石韋儘快起程。


這搬家不是易事,更何況還是由小縣城搬往京都,平安堂裏尚有諸多事,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準備妥當的。


為了向陸玄明表示誠意,石韋遂留下丁香和樊佩蘭在家收拾,自己則帶著熊青黛先行一步去往金陵。


他這般安排,也算是由自己去打個頭陣,先在京城尋到合適的落腳之處,然後再讓師娘她們隨後搬來。


石韋本來是打算一個人先去的,但熊青黛執意要跟他同行,說是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郎中,獨自出門不安全,由她隨行保護才妥當。


熊青黛身有武藝,讓她做保鏢倒也不錯,而且師娘也深以為然,兩個女人都堅持如此,石韋便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從當塗縣去往金陵,走陸路約有兩日的腳程,走水路的話,順流東下,朝發而夕至,用不得半日功夫便可抵達。


有此便捷途徑,石韋自然便選擇了水路。


當天清早,他在碼頭上雇了一輛客船,遂與熊青黛乘船離開當塗,順風順水,直往金陵而去。


船行半日,天空烏雲壓頂,江上斜風忽起,似乎一場大雨頃刻將至。


石韋睡了個午覺起來,見船倉不見了熊青黛人影,他便是打著哈欠出了船倉。


一股江風撲面而過,吹散了他的睡意,舉目望去,卻見那一襲倩影,正自立在船尾,望著西面怔怔的失神。


石韋輕步走了近前,伸手碰了碰熊青黛的肩,手方才觸及,她猛然間回過身來,懷中所抱長劍“鏘”的一聲出鞘。


“是我!”石韋驚叫一聲,敏捷的向後退避一步。


熊青黛劍到半路,猛然間認出是石韋,手腕一抖方才將劍收住。


石韋虛驚一場,籲著氣道:“熊小姐,這船上只有你我和船夫,你用不著這般警覺吧。”


熊青黛面上雖有幾分歉意,卻道:“我大哥說了,眼下國中不太平,貪官遍地,強盜橫行,咱們出門在外的,不小心點怎行。”


“好吧,熊兄說得也有道理,不過這玩意兒可以收起來了吧。”石韋用手指將那明晃晃的劍鋒從眼前推開。


熊青黛一個漂亮的收勢,劍歸鞘中。


石韋重新打量了她一眼,心頭不禁微微一動


江風吹動著她一襲水綠的衣襟,這般仗劍而立,端得是一副巾幗英姿,卻與平素所見,大不相同。


熊青黛被他這般肆無忌憚的目光瞧得不自在,臉畔掠過一抹紅暈,便將身子扭過去,避開他的眼睛,只將目光又投向了西面。


石韋走至船尾,與她並肩而立,目光亦延伸至雲和水的盡頭,沉默了片刻,忽然安慰道:“放心吧,我已暗中打點過,熊兄此番流放也只是走一個形勢,不會吃什麼苦頭的。”


石韋知道,她是在想念自己的大哥。


熊青黛眉色一動,明亮的眼眸中,不禁閃現出幾許感激之色,便是低低的道了一聲:“謝謝你。”


他二人並肩而立,靜靜的望著那滾滾的江水,此情此景,石韋有感,便是悄悄的從後伸過手去,試圖攬住她的纖腰。


熊青黛臉畔生暈,亦不反抗,身子微斜,向著他貼過去。


就在石韋的手,剛剛攬住那水蛇般的細腰時,熊青黛猛然間站直了身影,目光變得異常的警覺。


“怎麼了?”石韋面露疑色,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但見西面的江上,數船快船,正借著帆力,飛快的向著本船馳來。


熊青黛的眉頭陡然一凝,沉聲道:“是水賊!”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21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三十八章 賊窩(求收藏)

“水賊?”石韋吃了一驚。


他舉目張望,只見迫近的那幾艘船,都是型號較小的走舸,船速極快,不多時便追至數十步近。


船上那些水手,個個都頭裹綠巾,手中抄著各式各樣的兵器,一看便知不是什麼善類。


南唐國近年來國勢日衰,因是為了繳納給北朝宋國的進貢,每每只能加重賦稅,故是這些年來逼得不少百姓都逃匿于山林湖泊,做起了強盜的勾當。


當塗至金陵的這一段長江水道,因是常有水軍艦船巡視,水賊們一般出沒較少,怎想到,今日卻給石韋撞上。


形勢緊迫,石韋大叫道:“快,立刻轉舵,向著附近的鎮子靠去,莫讓他們靠上來。”


客船倆船夫見有水賊,自然也是嚇得驚魂落魄,忙不迭的掉轉船頭,撐起滿帆,試圖向南岸靠去。


為時已晚,須臾之間,三艘賊船已追了上來,從三個方向粘住了客船。


“你先躲進船艙裏,我來對付這些水賊。”熊青黛二話不說將石韋推進艙中,拔劍便向左舷爬上來的水賊刺去。


石韋不會武功,也不是黃蓉,這一雙白淨的手,與人把脈治病還行,對付這些兇殘的水賊卻束手無策。


明知讓熊青黛一人對付這麼多的水賊太過兇險,但他也只能極力保持住冷靜,不敢冒然的沖將出去,逞那匹夫之勇。


那些水賊雖然看起來兇殘,但武藝卻粗糙的緊,顯然遠不如自幼習武的熊青黛。


但見那一襲綠衫,手舞長劍,左沖右突,只將幾名水賊殺得不敢上船,甚至還有一人被她一劍刺中要害,嚎叫著掉落于水中。


另外兩艘走舸上的水賊相繼登船,七八名賊人先將兩個船夫砍翻,接著便從首尾兩側向熊青黛包抄而去。


熊青黛武藝雖然厲害,但終究架不住對方人多,戰不多時她便是氣喘吁吁,更被七八名水賊逼得步步後退,一直退到船頭一側。


石韋很清楚,若再讓熊青黛這般孤軍廝殺下去,遲早得死在這班水賊手中。


形勢到了這般地步,已經容不得他再多想,他猛的將艙門推開,幾步沖上甲板,大聲喝道:“你們想求財我給你們便是,休得傷人。”


石韋這般一吼,水賊們的注意力頓時便被吸引了,兩名水賊立刻奔了過來,四條粗壯的臂膀幾下便將他架住。


“放開他!”


熊青黛見石韋被擒,生恐他遭毒手,手中長劍亂舞成一團,不顧一切的向著石韋這邊殺來。


她情緒這般一激動,破綻立現,尚未邁出一步,肩上吃了一劍,衫子“嘩”的被撕破,血淋淋的一道傷口現出。


熊青黛痛叫了一聲,肩上劇痛之下,身子本能向後一跌。


此時,一名水賊趁勢而上,飛起一腳踢中了熊青黛。


“啊——”


尖叫聲中,熊青黛腳下不穩,整個人竟被從船上踢落,撲嗵一聲便墜入水中。


石韋大吃一驚,急是想掙脫束縛去救落水的熊青黛,怎奈身子被兩個壯碩的水賊架住,用盡全力亦是動彈不得。


他尚驚憤之時,只覺眼前一黑,一面口袋便套在了頭上。


眼前黑乎乎一片,勉強透著幾分氣,石韋呼吸不暢,掙扎了幾下只能放棄。


就這般昏天黑地的,他感覺自己先是被架上了走舸,接著江濤之聲漸遠,耳邊聽到了嘩嘩的撥草聲,他猜測水賊們是把船拐入了河岔子的蘆葦叢中。


熊青黛落水的那一幕,一直在石韋的腦海裏重複著,想起她受的那一道劍傷,石韋心裏邊就覺著一絲痛。


不過他卻並不擔心熊青黛是否有性命之憂,這妮子出身漁幫,又是在江邊長大,水性想來不弱,只要她能忍著傷痛遊上岸便當無恙。


心情漸漸的冷靜下來後,石韋開始為自己的處境所擔憂。


看眼下這情形,這幫水賊應該是想把他帶到賊窩裏去,這麼做,應該是想將他扣為人質,藉以勒索贖金。


水賊們這般做,表明上看起來無可厚非,但石韋心中卻狐疑漸生。


此番金陵之行,為了路上安危設想,他特意租了一艘看起來不怎張揚的客船,他和熊青黛穿著也都樸素,身上亦沒帶多少現錢,一眼看起來便不似什麼有錢人。


而那些水賊,卻冒著被官府水軍撞見的風險,大費周折的把自己劫了走,這般做法,風險與利益顯然不成正比。


一路狐疑揣測,石韋已被架下了船,走了不出一刻鐘的泥濘小路之後,他感覺自己被帶到了一間房中,整個人被反綁在了一根柱子上。


“當家的,我們把這小子抓來了,你看看是不是這人。”一名水賊大聲道。


忽的一聲,石韋頭上的口袋被掀了開。


窒息的感覺煙銷雲散,石韋大口大口貪焚的吸著空氣,而忽明的光線則刺得他一時睜不開來眼睜。


兩根手指端著了石韋的下巴,將他的頭托了起來,石韋聞到了一股脂粉味,想來打量著他的是個女人。


眼睛的刺激漸漸減輕,模模糊糊的影像清晰起來,眼前果然是個女人。


卻見這女賊人三十左右,一身的綠紗衫兒,頭上黃烘烘的插著一頭釵環,鬢邊還插著些不知名的野花,腰間系著一條鮮紅生絹裙,臉上搽得些胭脂,敞開著的胸脯,露出桃紅紗的抹胸。


“當家的,是他不?”


水賊們這樣稱呼這女賊人,石韋沒想到,這夥強盜的頭目,竟然會是個少婦。


那女賊人上下端詳了石韋一會,叉著腰道:“白白淨淨的,看著倒有點像。”


聽她這口氣,似乎這一趟綁架是有備而來,肉票就是自己。


石韋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種不詳的預感,他表面卻儘量保持鎮定,微微笑道:“敢問這位女俠如何稱呼?”


“你這個肥羊,倒是一點都不驚慌呢。”那女賊人見得石韋這般鎮定,面露幾分意外之色。


她手裏把玩著一朵野花,很是傲氣的說道:“告訴你也無妨,老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孫二娘是也。”


“孫二娘?”石韋脫口而出。


他心中苦笑,心想這也真是巧了,水滸裏有個孫二娘開黑店,這南唐國也有個孫二娘卻是做強盜的,偏生讓自己給撞上,真也是倒楣。


這孫二娘見石韋這般口氣,仿佛識得自己名號一般,不禁奇道:“怎的,你小子也聽過老娘的名號不成?”


石韋呵呵笑道:“孫女俠巾幗之名,如雷灌耳,誰人不知。”


那孫二娘眉開眼笑,摸著石韋的臉,騷裏騷氣道:“你這小白臉,這張嘴倒是跟沾了蜜似的,慣會哄老娘開心。”


少婦石韋不是沒經歷過,家裏就有一位,念慈庵裏也是有一個,但是他這般被一個少婦強盜如此調戲,這還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騷娘們兒,待老子逃出了,非整死你不可……


石韋心下咬牙切齒,嘴上卻道:“孫女俠俠骨柔腸,在下一向佩服的緊,只是在下不過一窮酸的郎中而已,不知哪里得罪了女俠,惹得女俠如此大費周折,把在下綁來了貴寶地。”


“郎中,你是郎中?”孫二娘面露喜色。


石韋茫然的點了點頭。


那孫二娘立時樂得笑開了花,摸著他的臉道:“是郎中就對啦,看來老娘這一回可算抓對了人。”


聽得此言,石韋心頭頓為一震。


看來這一回自己遭綁,絕非偶然,定是有人故意雇了這些水賊行事,若不然,這騷娘們兒怎會聽得自己是郎中後,會高興的叫著“抓對了人”。


石韋的心頭,立時蒙上一層陰影,他冷冷問道:“孫當家的,不知是誰雇你們抓我的,可否告知?”


“是我!”


話音未落,只聽得身後傳來一個囂張得意的聲音。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5:22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三十九章 不該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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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浪漫漁夫硬漢兄打賞)


那刺耳的囂然之聲,聽起來竟是如此熟悉,石韋掙扎著轉過頭去,臉上不禁掠過一絲驚訝。


那揚長而入,一臉得意笑容的人,竟然是馬勃。


原來背後的指使,竟然會是馬勃這小子。


一瞬間,石韋恍然大悟。


這廝一定是幾次三番被自己打臉,前番又被那李牙校折斷了手腕,想來心中定是咽不下這口“惡氣”,方才會雇了這些水賊,趁著自己出行之時行兇。


孫二娘抬頭見是馬勃,便揮手道:“原來是馬公子啊,你來得正好,快過來瞧瞧,這小白臉是不是你要咱們抓的人。”


那馬勃柱著拐杖,一步步的挪上前來,輕蔑的眼神掃了一眼石韋後,拱手向那孫二娘道:“就是這小子,有勞孫當家的了。錢我已帶來,就在船上,孫當家的派人去拿便是。”


“馬公子真是講信義之人啊。”孫二娘一聽著錢,兩眼直放光,接著又向手下喝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搬錢呀。”


一干水賊們個個歡喜,一窩蜂的便沖出屋去,頃刻間這屋內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馬公子,你想請我喝茶,派個小廝來支會一聲就行了,如此大費周章,這又是何必呢。”


石韋恨不得一刀捅了這反胃的傢伙,只是眼下受制於人,不得不先用語言來拖延時間,心中卻在飛快的盤算著如何應付這棘手的處境。


馬勃一瘸一拐的走上近前,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藐視著石韋,冷笑道:“你個狗郎中,死到臨頭了還故作什麼淡定,我今天就讓你知道,得罪我馬勃是什麼下場。”


說著,他便從孫二娘那裏接過一柄殺豬刀,舉起來在石韋面前晃來晃去。


他這是想要讓石韋害怕,好讓他在下殺手之前,能從獵物的畏懼中享受更多的快感。


但令馬勃感到懊惱的是,和上回一樣,石韋的臉上依舊沒有半點驚恐之色。


這個卑賤的小郎中,竟以一種看猴戲似的目光盯著自己,仿佛自己才是將受屠戮的獵物一般。


“狗雜種,你為什麼不害怕?你若是跪下來求爺饒了你,爺或許會給你一個痛快,若不然,老子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痛快的馬勃,歇廝底裏的沖著石韋大叫。


只這片刻的功夫,石韋心中已有應對之策。


他無視馬勃的存在,將目光轉向後邊看熱鬧的孫二娘,表情平靜的問道:“孫當家的,我很想問一句,你可知道這姓馬的為何要雇你害我嗎?”


孫二娘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咱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至於你和馬公子之間的恩怨,關不得老娘的事,老娘我也沒興趣知道。”


“如果這關係到孫當家的,還有你這班兄弟的死活,你也不關心嗎?”石韋的口氣中,忽然透出幾分殺氣。


事關到自己的生死?


那孫二娘的神色頓時微微一變。


馬勃見狀,忙道:“這小子死到臨頭胡言亂語,孫當家的莫聽他胡扯,我這就一刀結果了他。”


說著,馬勃掄起刀來,當場就欲痛下殺手。


面對著將下的刀鋒,石韋面無所懼,圓目怒睜,陡然間喝道:“馬勃,你只為一泄私憤,害了孫當家和他十幾號兄弟,你難道就不心存愧疚嗎!”


這般一喝,直震得那馬勃身子一顫,舉在半空中的刀子停滯了一下,神色間不禁閃過幾分慌意。


他只頓了一頓,馬上又狠下心來,刀子用力的揮下。


就在這時,那孫二娘猛然上前,胳膊一伸便將馬勃的手擋住。


那揮下的刀鋒,生生的在石韋脖前停下,只令他暗出了一吐氣。


“孫當家的,你這是做什麼?”馬勃驚道。


孫二娘將刀子從馬勃手中奪過,媚眼一笑:“這人都綁在了這裏,馬公子隨時都可以殺,何必急於一時,我倒很想聽聽這小郎中會說些什麼呢。”


馬勃有點急了,忙道:“孫當家的,你有所不知,這狗郎中奸滑的緊,你休聽他胡言亂語,還是讓我一刀宰了他痛快。”


他心急之下,竟欲去搶孫二娘手中的刀子。


孫二娘這下怒了,掄起略顯豐滿的臂兒,忽的就把馬勃脖子掐住,刀子往他眼珠子前一亮,斥道:“這是老娘的地盤,老娘說了算,你他娘的聽見了沒有。”


這般一威脅,馬勃立時就蔫了,哆嗦了幾下,忙是賠出了笑臉。


孫二娘哼了一聲,這才將馬勃推在一邊,目光轉向石韋,笑盈盈問道:“小郎君,你倒說說看,這位馬公子為什麼要雇老娘綁你呢?”


好容易抓到一線生機,石韋暗自慶倖不已,當下他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毫無保留的道與了這孫二娘。


說話之際,他的目光始終不留這女賊人的眼睛,從她那眼神的細微變化,石韋洞察到一種變化。


說罷,他又道:“試想一下,倘若府尹大人得知,治她女兒症的唯一希望,卻斷送在了孫當家的手裏,一怒之下,府尹大人發兵前來捕殺,那個時候,孫當家的和你這一幫兄弟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此言一出,那孫二娘的神色又是一變,顯然心中已生懼意。


似她這般水賊,若只做些攔路打劫的小賣買,官府是根本不會浪費資源去剿捕的,但這並不代表官府對他們無能為力,只是願不願意滅他們的問題而已。


石韋所言,絕非危言聳聽。


孫二娘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她轉過頭來,面帶不滿的盯向那馬勃,冷冷道:“馬公子,你找咱們做這樁賣買時,為何不提這小郎中的身份,你當真是想害死老娘嗎?”


孫二娘這般一質問,那馬勃立時驚慌起來,忙是訕訕笑道:“孫當家的莫生氣,我只是覺得沒這個必要而已,只要我把他一刀宰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府尹大人根本不知道是誰幹的,咱們有什麼好怕的。”


“哈哈——”


石韋忽然大笑起來,笑聲中皆是諷意。


孫二娘摸著他的臉龐,笑眯眯道:“我說小郎中,馬公子的話你應該聽到了,虧你還笑得出來呀。”


“孫當家的,你的手下難道沒有告訴你,他們一不小心走脫了我的一個隨行的朋友嗎?”


孫二娘眉色一變,急將領頭的水賊喚來,一問之下才知,竟是有一個會武藝的女子,未死之前被他們踢落江中。


“廢物!”孫二娘大怒,一巴掌狠狠的便抽在了那水賊的臉上。


形勢發展到這般地步,石韋自知性命當是無憂,下一步就該是如何反客為主。


至於那馬勃,則是又驚又懊悔,心想著自己得瑟個什麼勁,早知道一進門就該先宰了這小子,怎至於落到了這般境地。


那孫二娘則是一會看看石韋,一會又瞧瞧馬勃,一時間難以決斷。


正這時,她身子忽然一顫,便是捂著耳朵急叫手下去拿來了許多的竹片,拿起一片,伸進耳洞裏便刮了起來,直刮到咧嘴皺眉都不甘休。


見得此狀,石韋心念一動,遂道:“孫當家的,你莫非是患了耳朵苦癢之症?不若讓在下來為你診視診視,或許在下可以治好你這病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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