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首席御醫 作者: 謝王堂燕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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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2012-8-11 18:26: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331932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6:39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七十章 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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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弦顯然沒料到,石韋會如此強硬的“反唇相譏”。


這位兩朝元老神色微微一變,卻又淡淡道:“石御醫救過老夫的命,老夫自然是感激不盡,但天下人皆知,我徐弦向來是對事不對人,石御醫是怎麼樣的人,你自己心裏應該很清楚。


聽得此言,石韋不禁哈哈大笑。


“老夫的話很可笑嗎?”徐弦眉頭頓一皺。


石韋收斂起笑容,不緊不慢道:“徐大人說你向來是對事不對人,可集賢閣那件事,徐大人又口口聲聲說絕對相信令公子的品性,如此一來,豈非又是對人不對事?徐大人這前言後語實在深不可測,下官是越聽越糊塗了呀。”


“你——”


徐弦神情頓時一窘,卻沒想到石韋如此心思,輕易的抓住了他話中的紕漏。


一時之間,他竟是無言以應。


氣氛僵持了一會,徐弦忽然哈哈一笑,表情一下子又變得親切起來。


徐弦這麼一笑,石韋也跟著笑起來。


“老夫只是跟石御醫你隨口說笑,你還當真了呢。”徐弦捋著鬍鬚道。


石韋遂也道:“下官怎看不出徐大人是在開玩笑,所以下官也只是陪著說笑了幾句,冒犯之處,還望徐大人莫怪啊。”


“既是說笑,豈能當得真。”徐弦擺手作無所謂之狀,卻又面露欣賞,“不過似石御醫這般年輕的俊才,老夫最是喜歡,今後若是石御醫有閒情,不妨來我府上多走動走動,老夫也好與你請教請教醫術和詩詞。”


石韋忙欠身道:“徐大人言重了,下官萬不敢當,將來還得向徐大人多多請教才是。”


這徐弦既是說客套話,那石韋便陪著他演戲,虛言應付了一番後,徐弦方始客客氣氣的送他出門。


出往府外的路上,石韋的思緒難以平靜。


集賢閣發生之事,乃至今日與徐弦的這番對話,讓他見識到了這南唐朝中紛爭的一面,在他看來,這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如今北宋虛視耽耽,南唐國勢危如累卵,那李煜卻還有閒情賦庸風雅,吟詩作對,朝臣們又各懷心思,暗流湧動,這般國家,不被滅了才怪。


先前石韋只是念著潘佑的一番熱心,方才答應加入這集賢閣,不想一場意外之後,不僅出盡風頭,而且還莫名其妙的成了御醫。


如今想想,這金陵乃是非之地,將來戰事一起,更是危險之境,眼下雖然當了御醫,一時的風光了,不過還是得儘快為將來南唐滅國後想好退路才是。


正思緒翻飛之際,忽然聽到沿廊拐角之處,傳來了兩個熟悉的聲音。


石韋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側出半個身子,悄悄的向那邊看去,看到的是徐常青和潘紫蘇,而且兩人似乎還在爭吵著什麼。


“紫蘇,你聽我解釋,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徐常青攔在潘紫蘇跟前,一臉焦慮和無辜樣。


潘紫蘇面帶失望道:“徐公子,我真想不到,你竟會做出那樣下作之事,我真真算是看錯了人,你快讓開。”


看他這二人的情形,應當是在為集賢閣那樁事糾結。


徐常青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紫蘇你真的誤會了,我徐常青的為人,你還不清楚麼,莫非你真的認為,我會做那樣不恥之事嗎?”


這姓徐的正視著潘紫蘇,眼眸之中是一片的坦誠。


“既然你沒做,為何卻要向陛下去承認,又會被陛下趕出集賢閣?”潘紫蘇的怒色緩和了幾分。


徐常青歎了一聲:“這都是那石韋逼我的,他還威脅,若不是去向陛下承認,他就不去救我的爹爹。”


“會有這種事?”潘紫蘇大吃一驚。


徐常青接著又道:“這都是真的,俗話說孝字當頭,為了救爹爹,我徐常青只有自毀清譽,沒想到,卻落得個被紫蘇你所鄙視的下場,我這心真跟被針紮一樣痛呀。”


聲情並茂,演得跟真的一樣,徐常青啊徐常青,你要是在我那個時代,那就是影帝啊……


石韋暗諷之際,那邊的潘紫蘇卻疑道:“你說是石御醫威脅你,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徐常青雙手一攤,無奈道:“我怎麼知道,也許是他在陛下面前出了醜,急於為自己開脫,又或者是他嫉妒於我,故意想毀我名聲,讓我難堪。”


聽得此言,潘紫蘇卻搖頭道:“石御醫絕不是那種人,我不相信他單是因嫉妒你,就會逼你承認你沒做過的事,你這般牽強的解釋,真的讓我很難相信。”


聽得她此言,石韋的心中不禁掠過一絲感動。


潘紫蘇作勢便欲走人,那徐常青急了,伸手便去攔扯她。


“你休要動手動腳,放開。”


“紫蘇,你一定要相信我,那個姓石的不過是個出身下賤的小郎中,你怎會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我只相信事實,你快鬆手。”


眼見那徐常青舉止無禮,死纏爛打不休,石韋豈能再袖手旁觀。


當他便挺身而出,大喝一聲:“放開你的爪子!”


一聲驚喝,那二人同時震住。


徐常青回頭一見石韋,驚怔之中,怒色油然而生。


而潘紫蘇則是面露驚喜,趁著徐常青一失神之際,趕忙從他手下爭脫,幾步避到了石韋這邊。


石韋擋在她的身前,目露鄙視,冷冷道:“徐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對潘小姐這般動手動腳,不知你是何居心。”


徐常青眼中閃過一絲窘色,忙是乾咳幾聲以掩尷尬。


稍稍鎮定之後,他冷哼一聲道:“石韋,這裏可是我家,你竟敢對我指手劃腳,你又是何居心。”


石韋不動聲色道:“就算是在你家裏,你也不能對潘小姐無禮,若不然咱們就去找徐大人評評理,看他怎麼說。”


一聽這話,徐常青馬上露了怯意。


他眉頭暗皺,忽又面露歉然道:“紫蘇,方才是我一時激動,冒犯了你,還望你見諒。可我也只是想向你解釋清楚,怕你上了這姓石的當,我真是出於一片誠心呀。”


老子人都已經在這裏,你小子還裝,找抽不是。


當下石韋亦不變色,只淡淡道:“徐公子,你口口聲聲說是我逼你向陛下認罪,那你可敢對天發誓,你當真沒有推過我嗎?”


徐常青想也不想,立時正色道:“我徐常青對天發誓,若我果真推過你,做過那等不恥之事,便叫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姓徐的還真是夠狠,為了表明自己所謂“清明”,竟然不惜厚著臉皮下此毒咒。


石韋冷笑了一聲,欣然道:“好吧,既是徐公子自認清白,那咱們現下就去進宮見陛下,請陛下來定度,究竟誰才是那欺君罔上之徒。”


此言一出,原本信誓旦旦的徐常青,立時便蔫了七分。


他萬沒想到,自己無形之中,又是中了石韋給他下的套。


要知道,當初可是他當著眾人的面,承認了惡行,眼下若再改口,豈非當初便是在欺君?


況且眼下皇帝正器重于石韋,就算是他去改口,皇帝也不一定會相信於他。


諸般利弊迅速的在心頭權衡,徐常青一時間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石韋卻表情平靜道:“徐兄既是坦坦蕩蕩,難道還怕去見陛下爭一個清白嗎?”


“我……這個……”徐常青吱吱唔唔,額間冷汗滾落如珠。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6:51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七十一章 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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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徐常青猶猶豫豫,神色間頗見慌張,潘紫蘇本還疑惑的臉龐,漸漸的便是為失望取而代之。


“徐公子,你敢不敢進宮與我當著陛下的面對質?”石韋突然把嗓門提高八度,大聲喝道。


徐常青身子一震,佯作淡定道:“我有朝一日,自會向陛下討得清白,但卻不是今日。”


這般勉強推脫之詞,已是將自己的謊言自行戳破。


潘紫蘇失望的臉龐間,頓時又添了幾分惱色,她便是拉著石韋道:“石御醫,我不想再聽他解釋,我們走吧。”


石韋點了點頭,遂向那徐常青拱了拱手:“徐公子,那我們就告辭了,你若是什麼時候去對質,儘管來吱會我一聲便是。”


當下他拉起潘紫蘇的手便走,手心相觸的那一刻,潘紫蘇輕輕的一顫,但她卻沒有拒絕,任由著那寬厚的手掌牽著自己。


徐常青頓時生怒,立時喝道:“姓石的,你快放開紫蘇。”


石韋劍眉一橫,星目如刃,冷冷道:“徐公子,識相的就讓開路,不然我再摔你個仰面朝天。”


他口氣之中,有種不容置疑的冷酷。


徐常青背上一寒,立時想起了那日潘府之事,方始記起這姓石的會幾下角力的功夫。


他心下一懼,本能的便往後退了一步。


石韋冷哼一聲,拉著潘紫蘇從他跟前揚長而過,大搖大擺的望府門而去。


看著那兩個手手相牽,並肩而去的身影,徐常青恨得咬牙切齒,卻只能幹瞪眼在原地。


出得徐府,石韋方才把手鬆開,拱手歉然道:“方才我一時情急,冒犯了小姐,還望小姐見諒。”


潘紫蘇臉龐掠過一絲紅暈,卻又淡淡一笑:“是你幫我擺脫了他的糾纏,我該謝你才是,何來怪責。”


石韋回之一笑,他抬頭看看天色尚早,想起潘府離此不遠,便提出送她回府。


潘紫蘇沒有拒絕,二人便在這禦街徐徐而行。


一路上,石韋看她一直在歎氣,便寬慰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徐公子也是一時糊塗,總有一天會改過自新,你也不會對他太失望。”


潘紫蘇忽然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望著他,眼眸之中流露著幾分欽佩與意外。


她感歎道:“難得石御醫你這般大度,徐常青他那樣對你,你還肯為他說話。”


姓徐的如此厚顏無恥,石韋厭惡他還來不及,又豈會為他說話。


只是石韋又很清楚,眼下潘紫蘇已經看清姓徐的真面目,自己以一種大度的姿態,說幾句無關痛癢的好話,只會反襯著那姓徐的下作。


“說到底,潘小姐與徐兄尚有婚約,我現在若不為徐兄說點好話,將來你們成了一家人,潘小姐只怕就會記恨我數落你家夫君了。”


石韋這話似是在開玩笑,但卻又是在暗中試探。


一聽得這些,潘紫蘇眉間掠過幾分羞意,但卻馬上正色道:“石御醫你亂說些什麼,我與徐常青之間哪里有什麼婚約。”


石韋奇道:“不是吧,我可是聽子君兄說過,潘大人可是有將小姐你許配給徐兄的意思。”


潘紫蘇搖頭道:“那都是爹爹的意思,況且我潘家和徐家,根本就沒有白紙黑字的婚約,眼下我已知徐常青竟是這樣品性的人,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嫁與他。”


她言辭決然,隱然有幾分剛烈之色。


石韋搖頭一歎。


她恐怕沒有意識到,潘佑之所以想與徐家聯姻,為的就是獲得徐弦政治上的支持。


正所謂父母之命,媒酌之言,嫁不嫁與那徐常青,卻是由不得她來決定的。


潘紫蘇看著那張俊朗的面孔,忽然間似乎想要說什麼,正欲張口時,卻被迎面匆匆奔來的丁老漢打斷。


“公子爺,小的可找到你了,御醫院方才派了人來,說是有急診,讓你趕緊去一趟。”丁老漢喘著氣道。


石韋一聽,忙向潘紫蘇道:“潘小姐,我有公事在身,就只能送到你這裏了。”


潘紫蘇忙點頭道:“你快去吧,我自己會回去,路上小心。”


石韋遂是拱手告辭,急匆匆的趕往了御醫院。


潘紫蘇水靈靈的眼眸,閃爍著些許憾色,一直目送著他消失在人流之中,方始輕聲一歎。


當石韋匆匆的趕往御醫院時,諸多的醫官均已到齊,那院使劉昆布端坐於首座,一言不發,似乎專在等著石韋回來。


這南唐國的御醫院,全名叫作翰林御醫院,主管的官員全稱叫作院使,下面還設有直局、醫官、醫學、祗候等多職。


至於御醫院的職責,除了平時侍奉皇帝之外,還要向京城的一些皇親國戚,高官權貴們提供醫療服務。


當日集賢閣石韋雖得李煜賞識,進了御醫院,但他的職位只不過是一名醫官,名義上要歸院使劉昆布的統領。


故是見了那劉昆布時,石韋不得不拱手一禮:“卑職方才正給徐大人復診,所以才會來遲一步,望劉院使見諒。”


“石醫官言重了,你是為公事才來遲,我豈能怪你。”劉昆布很是客氣,趕緊起身將石韋扶起,全然沒有一點上司的派頭。


這劉昆布忽然如此客氣,這般變化,不禁讓石韋有種不詳的預感。


那劉昆布又笑著問道:“石醫官,不知徐大人的身體如何?”


石韋道:“他的病已經痊癒,劉院使不必擔心。”


劉昆布微微點頭,面帶贊色道:“徐大人的病,多虧了石醫官你呀,你實在是我御醫院眾同僚的榜樣,諸位以後可得多向石醫官學習呀。”


院使一發話,其餘那些中老醫官們紛紛附合,一干人等將石韋好生奉承了一番。


自穿越以來,石韋學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御醫院上上下下忽然對他這個新人如此熱情,他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自然是越發的強烈。


謙遜了一番後,石韋問道:“劉院使,聽下人講,你召我回來是有急事,不知是什麼事?”


劉昆布輕咳了幾聲:“是這樣的,方才雍國公府上派了人來,說是甯國夫人舊病復發,讓我們御醫院趕緊派醫官前去診治,我便說會派石醫官你前去,你收拾一下,趕緊去吧。”


聽得他這一番話,石韋轉眼已想明白了幾分。


他口中的那雍國公,乃是已故國丈,小周後的父親周宗。


至於那甯國夫人,則是周宗的遺孀,一品誥命夫人,當今聖上李煜的丈母娘。


這甯國夫人,可是一等一的皇親國戚。


按理說,為這般地位顯赫的人物看病,不單是一種榮耀,而且治好病後,更能討得小周後的感激,到時候跟皇帝一吹枕邊風,升官發財唾手可得。


這麼好的差使,這麼好的機會,搶都搶不來,這劉昆布為何卻要主動的讓給他這個暗中的對頭?


思來想去,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這甯國夫人的病乃是極難治的奇症。


一瞬間,石韋恍然大悟。


好你個劉昆布,你這是想借刀殺人啊……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6:52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七十二章 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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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昆布設想的很好,倘若石韋沒能治好甯國夫人,那便等於得罪了小周後,得罪了小周後,就等於惹惱了皇帝。


石韋剛剛得到的來自于李煜的欣賞和器重,可能因此轉眼便會變成冷落與怪責。


姓劉的計策,豈能逃得過石韋的眼睛,他當即便道:“卑職只是初入御醫院,說實在的,醫術上還得向諸位多加討教,甯國夫人乃是皇親國戚,她的病非同小可,我看劉院使還是另派他人吧。”


劉昆布卻道:“石醫官的醫術,那可是連陛下都親口稱讚過的,你就不必謙遜了,似甯國夫人這般貴人,正當你出診才合適。”


石韋正待再推拖時,那劉昆布又道:“不瞞石醫官,方才我已向人家推薦了你,人家一聽說是治好徐大人急症的那個人,點明非要你去不可,這是甯國夫人對你的信任,石醫官啊,你這回是推也推不掉的。”


這姓劉的倒也做得真絕,他這般一說,石韋便沒了再推拖的理由。


他既是甯國夫人欽點的醫官,那這一趟雍國公府是非去不可。


“好吧,劉昆布,回頭我再跟你算帳,老子倒要看看,那皇后的老媽得的是什麼怪病……”


石韋無路可退,遂是嘴角一撇,冷笑道:“既是劉院使這般信任卑職,那我只好走一趟了。”


劉昆布欣然道:“這就對了,那就祝石醫官馬到成功,本院使和諸同僚們在此靜候你的佳音。”


賴得再看那副嘴臉,石韋遂是收拾了出診諸般用物,乘著御醫院的官車,匆匆的趕往離皇宮不遠的雍國公府。


片刻之後,馬車停於府門前,當石韋跳下車來時,不禁暗吸了一口冷氣。


雍國公府前,不知何時竟是聚集了百餘御林軍,如臨大敵一般將府院四周森嚴戒備。


他通報過姓名,亮明身份後,方始入內。


這雍國公府內,此時的氣氛亦是相當的森嚴,一路前往甯國夫人住處時,隨處可見往來奔走的宮女與宦官。


“國丈府中怎會出現宦官和宮女,莫非李煜親自駕臨來看望自己的丈母娘不成?”


石韋心懷著猜疑,跟隨著一名宮女,一路腳步匆匆的來至一間富麗堂皇的房舍。


那宮女讓石韋先候於外,自己走入內中。


石韋豎起耳朵,隱約聽到那宮女的聲音:“啟稟娘娘,御醫院醫官石韋已到,正在門邊候宣。”


娘娘?莫非小周後來了不成?


石韋正猜測時,又聽得一個銀鈴的女聲:“速宣他進來吧。”


須臾,那宮女又從內出來,向石韋萬福道:“石醫官,皇后娘娘宣你入內,你快進去吧。”


果然是小周後。


石韋的心情,忽然有些稍稍的興奮起來。


其實以他的歷史知識,這整個南唐國中,他只記得有李煜和小周後這兩個名人。


李煜他已經見過,跟他想像中的那個平庸之君並無太大差別。


倒是這小周後,他可是慕名已久,不想今日會有機會一見。


據聞當年大周後在時,這小周後才十四歲,一次入宮的機會,被李煜這好色之君給瞧上,於是兩人私下裏卿卿我我,結果把重病纏身的大周後生生給氣死。


大周後死後,宋帝趙匡胤還曾一度想以趙氏宗室之女,和親與李煜做皇后。


結果呢,這李煜寧願得罪趙匡胤,也非要立小周後為新的皇后。


能讓李煜置國家利益於不顧,這小周後的美貌可想而知。


石韋便在遐想之中,信步入內,轉過一道諾大的屏風,進入到內室。


床榻上,那一位二十出頭,雍榮華麗的女子,正在安慰著床上仰臥的老婦人。


那便是傳說中的小周後。


當石韋看到那張想像已久的容顏時,整個人在一瞬間竟是有一種將要窒息的錯覺。


天下間,竟然能有這般絕美的人兒!


什麼沉魚沉雁,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那些能夠想起的美好辭彙,都不足以形容眼前這女子。


在初見的那一刻,石韋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他忙是揉了揉眼睛,再看時,方才敢確信自己不是身在虛幻。


“石韋啊石韋,淡定,你看到的可不是尋常女子,那可是當朝皇后,萬不能露出輕薄之相……”


石韋轉眼平伏下了心情,上前拜道:“微臣石韋,拜見皇后娘娘。”


離著小周後尚在幾步之遙,石韋便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沁人心脾的幽淡體香,直如野貓的爪子一樣,輕輕的在撓人癢癢。


小周後回過頭來,微微俯身,擺手道:“免禮吧。”


“謝娘娘。”石韋旋即直起身來。


抬頭向前看時,卻見小周後薄如蟬翼的襦衣,稍微分開向後滑動,雪白柔嫩的酥胸大半都呈現在他的眼底,那般醉人的體段曲線,隨著他的均勻呼吸慢慢起伏。


這般讓人血脈賁張的景象,只令石韋心頭為之一震。


“你便是那個救活了徐卿的石韋嗎?”小周後如水的眼神,似看非看,淡淡相問,語氣間自有一副皇后高高在上的尊貴。


石韋鎮定心神,從容答道:“正是微臣。”


小周後微微點頭,目光轉向床榻上的甯國夫人,“本宮聽陛下說你的醫術過人,今日宣你來,便是想讓你為甯國夫人診治。”


石韋看了一眼床上那老婦人,觀其面相,似乎並不像是身染重病之狀,只是不知為何卻躺在那裏哼哼唧唧,一副難受痛苦的樣子。


石韋便道:“微臣自會盡心竭力為老夫人診治,只是微臣先得為老夫人診視一番。”


小周後卻搖頭道:“不用診視了,甯國夫人並沒得什麼奇症,她只是前日吃鯽魚時,誤將一根魚刺梗在了咽部。”


喉嚨了卡了魚刺?


這喉中卡了魚刺,雖非什麼疑難雜症,但因這個時代技術有限,真的治起來的話,反而還比那些只需用藥便能根除的奇症要難辦。


原來竟是這樣,怪不得那劉昆布會派自己來。


石韋卻也不慌,便將前因後果詳細的問了一遍。


原來這位甯國夫人素愛吃魚,前日小周後將宮中一條肥美的活鯽魚差人送回家中,這老夫人高興,便叫人烹了做晚餐吃,一邊吃一邊跟家人閒談,誰知一不小心就把一根魚刺吞下。


本來吃魚卡到也是常事,當時老夫人也不慌,以為吞點飯團,或是吃些醋便能咽下,豈知諸般方法都用過,這魚刺卻就是不下。


這魚刺一卡就是三天,只卡得這位甯國夫人疼痛難忍,連飯也吃不下去,家人這時才急了,趕忙一面派人往宮裏報與小周後,一面又往御醫院求救。


待得旁人將這詳情說過,小周後道:“石醫官,甯國夫人已經三天未能進食,再這麼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本宮命你務必要儘快將這魚刺除了,不然本宮必當重罰。”


這小周後言辭冷酷,不容置疑,只因念著母親的安危,竟是威脅起了石韋。


“這些皇親國戚們,總是把醫生當神仙,真是服了你們了……”


石韋心中暗諷,嘴上卻信然道:“啟稟娘娘,其實想除去老夫人喉間的這根魚刺,倒也並非什麼難事。”


小周後一聽,頓時面露欣喜,忙道:“那你還在等什麼,趕快開方用藥啊。”


石韋淡淡笑道:“治這病不需用藥,只消一活物足以。”


“什麼活物?”小周後面露茫然。


“一隻貓。”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6:52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七十三章 噁心的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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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小周後月眉微微而皺,臉畔狐疑頓生。


隨即,小周後便面露慍色,不悅道:“貓怎能根除魚梗,你這開的什麼亂方子。”


石韋不緊不慢道:“甯國夫人乃萬金之驅,微臣豈敢亂來,只是娘娘令微臣治病,微臣只能這麼辦,娘娘若是不信任微臣,不妨改讓劉院使前來為甯國夫人診治吧。”


他這是想把這“棘手”之事再踢還給劉昆布。


小周後頓了一頓,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眉色間的狐疑有增無減。


正不知該不該信他時,躺在床上的甯國夫人卻哼哼道:“皇后娘娘,就讓他試一試吧,老生實在是痛苦難當。”


眼瞅著母親這般難受,小周後心中焦慮,無可奈之下,便拂手道:“那好吧,本宮就暫且信你,來人啊,速去抓一隻貓來。”


周圍伺候的宮女宦官們,早已準備好了筆墨紙硯,就等著御醫開方,豈料這新任的御醫,竟然要用貓來給老夫人治病。


這班奴婢們均也是茫然驚異,但皇后有命,也只得趕緊照作。


過不多時,一隻大公貓便被帶到。


石韋又讓雍國府的下人,從廚房拿來一條吃剩的魚,用食罩罩住,然後把那大公貓放在了食罩外面。


“小乖乖,你瞧,多香的魚啊,趕緊來吃啊。”


石韋蹲在地上,當著皇后的面,眾目睽睽之下,開始逗弄起那貓來。


“喵——喵——”


那大公貓餓了半晌,巴巴的瞧見有香噴噴的魚在跟前,自然是饞得直叫,只是苦於魚兒被食罩擋著,就是吃不到,只能急得用爪子直撓那食罩。


見得這般景象,周圍那些宦官宮女們,心中只覺好笑,只是礙于皇后面前不敢放肆,方才一個個強行憋著不敢笑出聲來。


小周後見得此狀,不禁花容大怒,喝道:“石韋,你好生放肆,竟敢戲弄本宮,你可知罪!”


她這般一喝,那大公貓嚇得一哆嗦,滋溜就鑽到了桌子底下。


石韋怔了一下,只得道:“娘娘息怒,微臣豈敢戲弄娘娘。”


“那你這是在幹什麼,本宮讓你為甯國夫人治病,你卻喂起了貓,你這不是在戲弄本宮又是什麼?”小周後憤然道。


這小周後的脾氣,還真是有點大。


石韋平靜道:“稟娘娘,微臣哪里是在喂貓,微臣正是在想辦法弄除刺的良藥,還請娘娘耐心一些,給微臣點時間。”


小周後本已惱火,打算嚴罰這荒唐的郎中,但見他如此認真的樣子,心中卻又生好奇。


當下她便暫壓住怒氣,冷冷道:“本宮就看看你有什麼能耐,若然你果真是在戲弄本宮,本宮定當稟明陛下,定你個犯上之罪。”


“微臣若治不好老夫人的病,任由娘娘發落便是。”


當著小周後的面,石韋欣然立下“軍令狀”。


話說到這個份上,小周後便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耐著性子靜觀這姓石的新御醫能玩什麼什麼花樣。


於是石韋將躲貓貓的大公貓從桌底下拽了出來,又把它按在了食罩邊,還示意周圍之人莫要出聲,以免驚嚇了貓貓。


這只可憐的大公貓,最愛吃的魚兒只隔著一層罩子,急死了就是吃不著,只能又叫又撓的,被撩得是饞涎欲滴。


石韋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又叫人從廚房取來幾顆胡椒,將之喂入貓兒的口中。


這胡椒的味道一刺激,大公貓就跟腦癱兒一樣,口水嘩嘩的直往下淌,石韋趕緊拿了一小碗,小心翼翼的將每一滴貓口水都接下。


折騰了半晌,看到終於弄到了一小碗貓涎,石韋這才把食罩拿開,任那急不可耐的大公貓飽食美味。


接著,石韋又命宮女將這貓口水拿去廚房,先將韭菜用清水煮後嚼碎,再與這貓涎混合起來,之後再拿回來。


石韋將那碗又綠又黃的東西雙手奉上,“皇后娘娘,靈藥已成,請給老夫人服下吧。”


小周後看了一眼那噁心的東西,皺著眉頭道:“這般噁心的東西,怎會是什麼靈藥?”


石韋這才不緊不慢的解釋道:“娘娘有所不知,貓兒最喜食魚,故是這貓涎對魚刺有極好的腐蝕之效,老夫人只需每日將這貓涎服上兩碗,連服三日,微臣保證可將那魚梗可輕鬆化去。”


故弄過一番玄虛之後,石韋終於揭曉了真相。


小周後先是一愣,接著方始恍然大悟。


石韋這方子雖然奇特“噁心”,但藥理卻又顯而易見。


小周後出身名門,也算是見識廣博,這用貓涎來除魚刺的手段,還是頭一回見識。


此時的她,不禁對石韋這個新進的御醫有幾分刮目相看。


心下唏噓之後,小周後歎道:“難得你竟能想出這等野方子,好吧,就給老夫人服了,且看看效用如何吧。”


當下她便親手接過那碗來,為自己的老母小心的服下。


這貓涎化骨,需得慢慢的腐蝕,非是一天兩天可以化掉,故是小周後吩咐下去,按照石韋的這方子,每日按時給甯國夫人用藥。


三天之後,御醫院。


石韋照例來得最晚,一進大門時,便發現御醫院內有些不對勁。


那些同僚們看他的眼光都有一些異樣,眼神中似乎有幸災樂禍的端倪。


“石醫官,甯國夫人的病,你可治的怎樣了?”迎面而來的劉昆布冷冰冰的問道。


石韋歎了一聲,無奈道:“老夫人喉間卡的那根魚梗又長又粗,實難除掉,我正為此事頭疼著呢。”


這幾天來,劉昆布似乎很關心他的診治進展,屢次三番的相問,石韋知他有看熱鬧的心思,索性便裝作無計可施的樣子。


聽得石韋的歎息,劉昆布嘴角悄然閃過一絲得意。


石韋假作不知,茫然道:“劉院使,今天來時我發現同僚們似乎都有些不太對勁,莫非是有什麼事發生不成?”


劉昆布冷笑道:“方才宮中派人來傳過話,說是皇后娘娘要親自駕臨咱們御醫院訓視,大夥都準備著迎接娘娘。”


“哦。”石韋隨口應了一聲,一臉不以為然。


劉昆布見他這般放鬆,便忍不住問道:“我說石醫官,皇后娘娘要來訓視,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緊張嗎?”


石韋一怔,反問道:“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劉昆布詭異一聲:“石醫官你這麼多天都治不好甯國夫人的病,皇后娘娘必定惱火,這一趟來,你就不怕娘娘是專門來問你罪的嗎?”


聽得此言,石韋裝作恍然大悟之狀,驚道:“這也極有可能啊,劉院使,到時候若是娘娘怪罪起來,你可得替卑職說點好話啊。”


劉昆布搖頭歎息道:“是你醫術不精,醫不好甯國夫人,娘娘怪罪下來,我也保不住你呀。”


石韋急道:“可是,當初可是劉院使你一力推薦我去的,眼下到了這般地步,你豈能坐視不顧。”


話音方落,外邊便有人高聲叫著皇后娘娘駕到。


眾醫官們紛紛的趕往門外去迎駕。


“石韋,你整死我沈師叔,這就叫作一報還一報,你認命吧。”劉昆布冷笑著撕破了臉皮,說罷轉身也揚長而去。


看著那得意的身影,石韋卻笑了。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6:53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七十四章 當官要當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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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諸葛陽神兄打賞)


“皇后娘娘駕到——”


宦官再次高唱,石韋平伏下心情,亦跟著出了御醫院,十幾號醫館恭敬的肅立兩側,恭迎鳳駕。


須臾,小周後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前來。


劉昆布忙是帶著一群屬下,向小周後行君臣之禮。


小周後對劉昆布,以及其他的醫官,均只是點頭示意他們免禮。


當她經過石韋跟前時,卻是上前一步,抬手微微笑道:“石醫官快快平身。”


“謝娘娘。”石韋直起身來,臉上亦帶著淡淡的笑容。


那劉昆布見到這情形,臉上頓露狐疑和幾分驚異,不及多想,他忙是跟了過來,陪笑道:“臣等早已盼著娘娘前來訓視,娘娘裏邊請。”


小周後也沒正眼看他,只淡淡道:“本宮並非來訓視,只是今日有空閒,順道來看望看望石醫官而已。”


此言一出,劉昆布身子一震,眸中瞬間閃過何等驚詫之狀。


這位御醫之首,自然無法想明白,皇后娘娘為何不是來責罰石韋,反而是來看望於他。


這時,石韋卻拱手道:“微臣何德何能,竟能驚動娘娘鳳駕前來看望,微臣實在愧不敢當。”


小周後面帶讚賞之色,和藹笑道:“你妙手仁心,治好了甯國夫人的病,本宮代母親來看望一下你,也算是盡一份孝道,何來驚動之說。”


“娘娘以孝為本,母儀天下,實為天下臣民之幸。”石韋順道拍了她一句馬屁。


小周後聽著受用,絕美的臉龐平添幾分悅色。


當下小周後入得御醫院,在眾醫官的面前,把石韋大贊了一番。


小周後的這一番贊,只把劉昆布和其他的同僚們聽得是目瞪口呆,震撼連連。


那劉昆布的表情,更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變化不定,極不是滋味,直到此時,他才知道,石韋先前的那番惶恐之詞,竟然只是戲弄於他而已。


“石愛卿,你眼下在御醫院中是何職位?”小周後忽然問道。


石韋謙遜道:“微臣剛入御醫院,資歷淺末,眼下只任醫官。”


小周後微微點頭,想了想卻道:“這樣吧,本宮回頭就與陛下請旨,升你為御醫院副院使。”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盡皆譁然,對於石韋無不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要知這御醫院中,乃是彙集了南唐國最頂尖的醫生,這些人中的大多數,在御醫院中混了幾十年,卻還只是一名小小的醫官。


而石韋這麼個年紀輕輕的小郎中,出身寒微不說,師父也並非名醫,不想數月之間,不但破天荒的進了御醫院,而且還青雲直上,幾天功夫就升到了副院使的位置。


這在眾人看來,已經是不大不小的一個奇跡了。


那劉昆布的臉,瞬間便拉了下來。


石韋卻作受寵若驚之狀,忙是一番自謙推諉,聲稱自己才疏學淺,還要向眾同僚前輩多多學習,萬不敢擔此重任。


小周後便拂手道:“陛下用人,向來是任人唯賢,以你的醫術和才華,只當一名醫官實在是委屈,本宮主意已定,你就不必再推辭了。”


謙遜到這地步,再推辭就是不領皇后的情,石韋遂是起身拱手,正色道:“微臣多謝娘娘器重之恩。”


小周後這才滿意的點頭,起身道:“本宮還要服侍陛下,這就先回宮了。對了,本宮這幾日腰上一直有些小酸痛,改天你進宮一趟,為本宮好好瞧瞧。”


石韋忙道:“微臣謹記,恭送娘娘。”


當下小周後擺駕回宮,眾御醫們又是一窩蜂送出門外。


皇后一走,這些御醫們便圍了上來,紛紛的向石韋道賀。


“恭喜石院使榮升啊。“


“我早知石院使醫術不凡,怪不得能得皇后娘娘賞識啊。“


“石院使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成就,將來必定前途無量啊,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們這般同僚啊。”


…………


一眾御醫們,盡極讒媚,仿佛一夜之間,便從形同陌路的同事,變成了深交已久的故友一般,熱情得都讓石韋感到想吐。


醫生也是一門職業,職場就如同官場,有官場的地方,便必然會有這般人情冷暖。


石韋早已看淡,當下也虛情假意的跟這班熱情的同僚們敷衍了一番。


眾人各表一番奉承之後,方才散去。


這個時候,那劉昆布才不情願的走上前來,臉上擠著牽強的笑,拱手道:“石兄,恭喜你榮升副使,今後多了一個得力的左膀右臂,老哥我也就省心不少啊。“


劉昆布在朝中也是有靠山和關係的,不過這關係再大,又豈能大得過皇后。


眼下見著石韋得到皇后的青睞,身為官場之人,心中就算有一萬個不情願,卻也只能違心的前來客套。


石韋卻冷笑一聲,忽然問道:“方才之時,卑職似乎聽到劉院使提及什麼‘沈師伯’的,卑職當時沒太聽清楚,劉院使到底說了些什麼?“


石韋所說,自是他借了陸玄明之手,滅了那沈厚樸的事。


劉昆布一聽,臉上頓露尷尬,忙是訕訕笑道:“哪有這回事,我當時只是想叫著石兄你一塊去迎駕,一定是你聽錯了。“


“哦——“石韋作恍然大悟之狀,卻才拱了拱手,”卑職雖然僥倖得皇后娘娘眷顧,當了這什麼副院使的,但卑職才疏學淺,往後還要仰仗劉院使多多指點呀。“


劉昆布忙擺手道:“豈敢豈敢,往後你我一起努力,把這御醫院打理好便是。”


言語暗諷了一番這劉昆布後,石韋賴得再多跟他費唇舌,遂以出診出由,又提前回家。


一進家門,正自撣桌椅的樊佩蘭便奇道:“遠志,你怎的方才出門,這還不到中午就回來了?”


石韋把藥箱放桌上一放,不以為然道:“當官就是為圖得舒服,若是當了官還整日按時上工,按時收工,累得跟狗似的,那這個官還當得有什麼意思。“


一聽這話,樊佩蘭不禁面露驚喜,追問道:“遠志,聽你這話,莫非你是升官了不成?”


石韋遂是將自己如何受皇后欣賞,將要榮升副院使之事,輕描淡寫的道來。


樊佩蘭聽罷自是大喜,忙將丁香,丁老漢,還有自己那書呆子族弟樊若水叫來,一齊分享這樁大喜事。


一眾家眷們,自然是大喜過望,又是賀喜,又是嘰嘰喳喳的吵著要慶祝。


那樊若水愣了好一會,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遂也抱著一本書拱手道:“遠志兄,恭喜你榮升御醫院副使呀,姐夫他在天之靈,必也會為你驕傲的。”


石韋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書,便想這書呆子果然是刻苦用功,走哪里都手不釋卷。


他忽然心念一動,便將樊若水拉往邊,低聲笑道:“若水兄弟,我看你也不用這麼辛苦的讀書了,要不容我在潘大人那裏替你說幾句話,此番科考,必讓你榜上有名。”


樊若水也算是自己人,石韋既然有這關係,順手幫一把也是應當。


不料,這樊若水卻神色一凜,立時鄭重道:“遠志兄的好意,若水心領便是。但我對自己的才華很有信心,我一定要我自己的真本事考上科舉,其他的那些路子,我是一概不想。”


從現在到古代,這二十年來,石韋見慣了靠關係路子之事,樊若水這一席話,卻令他大感意外。


忽然之間,他對這個正直的書呆子產生了幾分欽佩之意。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哈哈一笑,拍著樊若水的肩膀道:“好一個‘憑自己的真本事’,不錯不錯,能結識你這樣有志氣的朋友,是我石韋的榮幸。”


樊若水卻又憨憨一笑,不好意思道:“遠志兄過獎了,我這也只是聽聖人教誨而已。”


眼瞧著他讀書讀得眼圈發黑,石韋忽又想到了什麼,便笑道:“讀書用功是不錯,但也要學習和娛樂並重,要不然就讀傻了。”


“嗯?“樊若水一愣。


石韋嘿嘿一笑,向著丁老漢叫道:“丁伯,我吩咐你做的那玩意兒,你可做好了嗎?”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6:53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七十五章 今學古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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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老漢愣了一下,忙道:“公子爺讓小的做的那東西,昨兒個就做好了,就擱在後院,公子爺現在就要看麼?”


“走,咱們一起去看看。”


石韋興致甚好,大步去往後院,樊若水等皆是好奇,都跟了出去。


丁老漢遂是將一張四角桌搬了出來,接著又從柴房拿來一個大木盒。


石韋打開盒子,裏邊堆砌的是整整齊齊的方形木塊,他隨手拿了一個看一看,贊道:“丁伯,你這手藝還真不錯。”


丁老漢搔著頭笑道:“小的以前當過幾年木匠,這麼些年不用,手藝生疏了些,讓公子爺見笑了。”


樊若水走過來,拿起其中一個方塊,見上面刻著“八萬”兩個字,至於其餘那些木塊,也都刻著或字或圖紋,看起來甚是怪異。


“遠志兄,這些是……”樊若水一臉茫然。


石韋將那木盒翻了過來,“嘩啦啦”將那些小木塊全都倒在了桌子上,他把玩著其中一塊,笑道:“這玩意兒叫做麻將。”


“麻將?”


那四人不約而同的奇道。


“對,就叫麻將。若水兄弟,我看你整天讀書,人都快讀傻了,你得放鬆放鬆,來來來,咱們來打幾圈麻將再去讀書,保證你頭腦靈光,事半功倍。”


看著那一桌的麻將牌,樊若水又是好奇又是為難,吱吱唔唔道:“可是我還這卷書還沒讀完,而且,這什麼麻將的,我也不會呀。”


石韋一把將他按下,邊碼牌邊道:“不會可以學嘛,很簡單的,難得今天我升官,就當你們陪我慶祝了,書少讀一天又不會死。”


“這個……”樊若水有些猶豫。


或許是天性,樊佩蘭和丁香那婦道人家,一看見麻將這新奇玩意兒,頓時便來了興致。


樊佩蘭便勸道:“遠志說得對,難得高興,若水,咱們就陪著遠志玩玩這新奇的東西,姐倒瞧著蠻有趣的。”


樊若水礙不過他們再三相拉,索性便坐了下來,欣然道:“好!我今陪石兄玩玩這麻……麻……”


“麻將。”


“對,麻將。”


於是幾人便坐下,石韋遂將這麻將之術教給了他們,一家子人,便在這院子中嘩啦嘩啦的搓起了麻將,這日子倒是過得極是消閒。


…………………………


小周後的這枕邊風吹得果然有用,那日她離開御醫院的第二天,李煜便下了詔命,升石韋為御醫院副使。


想起那日小周後說腰有些酸痛,讓石韋抽空入宮去為她瞧瞧,於是石韋升官的第二天,便即入宮,一面是謝皇后,一面是為其瞧身子。


時當午後,皇帝尚在禦書房中與幾位大臣議事,小周後則在臨仙閣中賞湖景,聽得石韋前來,便宣他入內。


入得閣中,隔著一層薄紗,卻見諾大的錦床上,小周後正懶懶的斜躺著。


“微臣拜見皇后娘娘。”石韋上前施禮。


薄紗中的小周後臂兒一伸,擺手道:“石愛卿平身吧。”


石韋直起身來,抬頭看去,卻見薄紗內的小周後,只著了一身薄衣,手臂露出半截,酥胸隨著呼吸輕輕的起伏著,即使是隔著一層紗,這般看起來亦有勾人心魄的驚豔。


石韋按定心神,拱手道:“微臣前日聽娘娘說腰有些酸痛,所以今天特來為娘娘診視診視。”


“難得你還惦記著本宮的話,過來吧。”小周後笑道。


石韋趨步近前,這般近前時,小周後那幽淡的體香如絲如縷,悄無聲息的潛入鼻息。


她那隱約朦朧的肌膚,修長完美的體段,肆無忌憚的湧入石韋的眼簾。


深宮禁內,面對著皇后,石韋不敢稍有放肆,只表情平淡的說道:“微臣先要為娘娘切一下脈,請娘娘平靜下。”


小周後遂是躺下,將一隻手伸出了薄紗。


她這般平躺著,睡衣薄如蟬翼,挺拔的玉乳雙峰若隱若現,胸脯隨著均勻的呼吸慢慢起伏,濃密、烏黑的秀發散鋪在錦床上,那特有的體香,一縷縷的傳來。


饒是石韋曆閱風月,都不曾見得這般驚為天人的美人閑臥之相,當下不禁便是血脈賁張,竟有一種想撩開紗簾,一看個究竟的衝動。


“韋哥,你是在給人看病,而且人家還是皇后,腦袋不想要了嗎?”


心中,那個理智的聲音一遍遍的告誡自己,石韋遂是深吸一口氣,悄悄平伏下衝動的熱血,將手指輕輕的搭在了小周後的腕間。


片刻之後,診過脈相,石韋又道:“不知娘娘是腰部哪里痛?”


小周後將身子側向一邊,玉指點著腰下幾處,輕聲道:“就是這幾個地方酸痛。”


她這般一側身子,背面則盡數呈現給了石韋,那完美的曲線更是一覽無疑,而那翹起的玉臀,因是身子的動作,更是隨之微微顫動。


石韋心頭一蕩,趕忙將視線移開,輕咳一聲道:“微臣若想查明娘娘病處,便需親手觸試,只恐要冒犯到娘娘。”


“這是你們醫者的本份,有何冒犯,你儘管觸試便是。”小周後倒是很開明。


石韋遂是伸出手來,隔著那一層輕紗還有薄衣,輕輕的按觸小周後所指的幾個部分。


“是這裏嗎?”


“不是,往下一邊,對,就是這裏。”


“還有哪里?”


“往左一邊,嗯,這裏也是。”


小周後的肌膚,柔滑而富有彈性,儘管隔著兩層紗,但石韋依然能夠感覺得出來。


片刻之後,石韋收回了手,臉上已是胸有成竹。


小周後轉過身來,問道:“石愛卿,本宮這身子可是犯了什麼病?”


石韋笑道:“娘娘的身子並無什麼大礙,只是微臣想問一下,娘娘最近可經常在禦園中走動過嗎?”


小周後怔了一下,歎道:“這禦園本宮看都看膩了,哪還有什麼心思走動。”


“這就是了。”石韋點了點頭,“娘娘會感到腰間酸痛,其實是因為娘娘近來缺乏鍛煉,只消勤加走動走動,過不得十天半月,這腰痛之狀自然便會消失。”


“原來如此。”小周後松了一口氣,卻又抱怨道:“本宮都說了,這宮裏的景本宮都看膩了,賴得去走動,你可用什麼方子代替嗎?”


她這皇后娘娘整日錦衣玉食,又賴得走動,不得那富貴病才怪,好在她消化不是很強,若不然早就養成了胖子。


聽得小周後這番抱怨,石韋琢磨了一會,忽然眼眸一亮。


“回娘娘,娘娘若是不想出去走動也可以,微臣倒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娘娘呆在這閣裏,便既能鍛煉身體,又能修神養心。”


小周後一聽立時面露欣喜,忙問:“是什麼辦法,石愛卿快快道來。”


石韋笑道:“微臣的辦法,便是教授娘娘學習一套瑜珈術。”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6:54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七十六章 一起練瑜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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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瑜伽乃是在東漢末年,隨著佛教一起傳入中國,它的功法與佛教、道教的“禪法”一致。


而這瑜伽術“梵”的意境,也與佛、道的“入定”和“頓悟”頗為相通。


更可貴的是,這瑜伽與中醫中的陰陽、氣血、臟腑和經絡等學說更是有著驚人的相似。


石韋祖上曾將中醫中的按摩,結合這印度的瑜伽,通過按腹、摩頭、揉頸、捶腰以及托天等動作,結合瑜伽的體式、冥想與呼吸控制法,來調節人體之陰陽氣血平衡,放鬆神經、振奮精神、滑利關節,更有緩解治療脾胃濕寒之功效。


而今這小周後的症狀,倒石韋祖傳這套瑜伽所針對的體質相似,再加上小周後是那種“懶”得不願走動之人,石韋便正好把這瑜伽操傳授給她。


“瑜伽術?聽起來甚是有趣。”


小周後一下子便來了興趣,想她在這深宮之中,諸般吃喝玩樂都已享盡,正是無聊之極,耳聽石韋要教她什麼健身養心的“瑜伽術”,這般新奇的玩意兒,自然便讓她大感興奮。


她這般一興奮,騰的一下便坐了起來。


這一起不要緊,只因起身太急,抹胸的一邊滑褪三分,半邊的玉乳酥胸竟是跌了出來,像是充滿了水的皮球一般,忽忽的上下一顫。


隔著一層紗簾,石韋清楚的看到了這意外的一幕,瞬息之中,他有一種充血的衝動。


只愣怔了一眼,他忙是躬身低頭,將視線轉向他處,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那小周後乃**之主,左右伺候她的人,不是宮女就是閹人,似乎也是隨意習慣了,反倒沒有一絲尷尬。


她很自然的順手將抹胸拉上,將那薄衣往肩上搭好,推開紗簾便走了出來。


“石愛卿,你說這瑜伽術既有此妙用,何不趕快教于本宮。”小周後心急的催道。


她這般從紗簾內出來,只與石韋相隔一步,那般風韻十足的體段更加清晰的逼入石韋的眼中,只令他不得不更加小心的撫定心神。


眼見小周後有興趣,石韋便也欣然從命。


當下他便叫宮女們在臨湖的一處大殿當中,鋪上了一層柔軟毛毯,接著又請小周後傳來幾名伶人,以古琴彈奏一些舒服輕鬆的樂曲,再在殿中爐鼎中,焚起麝香等清心醒腦之物。


此時閣外湖水鱗鱗,殿中樂聲空籟,香氣氤氳,正是練習瑜伽的絕好環境。


石韋本待傳授她瑜伽時,忽然又想到什麼,不禁又有猶豫。


他便面露難色,上前低聲道:“啟稟娘娘,這瑜伽之術雖有奇效,但畢竟是一門身體運動之術,微臣若教授起來,難免會要糾正娘娘的動作,那時候不可避免的便要觸碰到娘娘,微臣只怕冒犯到娘娘,所以……”


未等石韋言罷,小周後已是會意,便不以為然道:“石愛卿乃是醫者,你又是在教授本宮養身之法,何來冒犯之說,你休要顧慮那麼多。”


石韋又道:“娘娘說得是,只是俗話說人言可畏,娘娘又是萬金之軀,微臣覺得娘娘還是不要學這瑜伽術為好。”


“你這個人怎麼這般婆婆媽媽,如此迂腐不堪。”小周後不耐煩了,抱怨了他幾句,高聲道:“你們都退到殿外去吧,休要打擾本宮練這瑜伽術。”


當下左右宮女宦官盡被摒退往閣外,那些彈奏的伶人也皆在偏殿,諾大的一座閣中,只餘下他二人。


小周後便瞪著他道:“石愛卿,本宮已將閒雜人等摒退,你也就不用擔心什麼閒言碎語,若是再推脫起來,休怪本宮治你的罪。”


小周後這般以命令的口氣威脅,石韋自然不敢再違逆。


眼瞧著四下無人,他便放下了為臣的拘緊,遂也脫了鞋子走上那軟毯,挽著袖子道:“既是娘娘有令,微臣豈敢不遵,就請娘娘學著微臣的樣子做便是。”


於是他依照祖傳的瑜伽術,做起了老師,小周後便跟著他,學起了每一個動作。


石韋先是教了吐息納氣的簡單要領,又擺了幾個簡單的動作,小周後甚是聰明,學得也快。


過不得多時,小周後就從這瑜伽術中體會到了樂趣,自覺身體比以往是要通暢了不少,越學越是起勁。


見她學得很快,石韋便又進一步教了幾個稍複雜的動作。


這瑜伽講究的身體的柔韌,以及各部分的協調平衡性,小周後先前為取悅那李煜,曾修習過舞技,身體有些底子,學起來竟是飛快。


“你方才教的那幾式,都甚是簡單,可有再難的嗎?”小周後微微籲著氣問道。


石韋想了想,便道:“娘娘既想學難的,那微臣就教娘娘一個新式,叫做肩倒立式。”


說著,石韋自己先做了一遍演式。


這肩倒立式,便是用雙手撐住腰,淡空口氣,兩腿彎曲,慢慢的向上延伸,儘量的讓兩腿與胸部、頸椎保持在同一直線上,讓下巴靠近胸骨。然後再讓左腿微屈,右腿大屈,保持姿勢一分鐘,再交換雙腿,重複動作。


這肩倒立式可治療風寒、貧血、哮喘等諸多疾病,且可緩解緊張情緒,讓頸椎得到充分的滋養,更是一個清理腹部脂肪的好姿勢。


小周後看了一遍,依樣照作。


只是這一式本質是用頭、頸、肩枕地倒立,以托起整個身體,對平衡性的要求極高,小周後自己試了幾次,卻總是倒立不起來。


小周後試了幾次不行,便叫道:“石愛卿,你過來扶我一把。”


石韋笑道:“娘娘才初練瑜伽,這個動作也有些難度,不用急於一時。”


“少廢話,本宮今天一定要練會這一式,快過來扶我。”


這小周後的性子似乎有些偏執,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石韋不敢違逆,只好挪過近前扶她。


眼前的小周後,身子已立起一半,那一雙玉峰因身體的彎屈,死死的擠向頸部,幾乎與下巴要貼在一起。


她強撐著要倒立起來,這般費力之下,呼吸自是變得極為急促,那酥胸更如波濤一般起伏劇烈。


石韋暗深一口氣,提醒自己不去多看,只將手扶住她的雙腿,稍稍用力,幫她的身體緩緩的豎起。


只是現代人練瑜伽,穿著的那是緊身衣,而小周後卻只著普通的裙褲。


她這般一倒立起來,褲筒順勢便滑了下來,一直滑到了膝蓋處,那雪白光滑的玉腿,陡然間便裸現在石韋的眼前咫尺間。


石韋一個失神,手不由自主的便松了開。


他這一松不要緊,小周後的身體立時失去了平衡,“啊”的一聲叫,忽的便向旁栽去。


“娘娘小心——”


石韋眼見她要倒地,不及多想,本能的便伸出手去護持。


小周後尖叫著,不留神之際,順勢便倒在石韋的懷裏。


驚魂方定時,那一雙秋水般的眼眸,正好正石韋的目光相對。


懷抱美玉,幽香入息,石韋的心神為之一蕩,一時間竟是忘了懷中抱的是當朝皇后。


而小周後驚慌之下,似乎也是一時失去了理智,她躺在那堅實的臂彎中,與這除李煜之外,生平第二個男人如此肌膚相近,不覺中,臉畔是霞飛如火,羞意頓生。


只一眨眼間的恍惚之後,石韋的理智迅速的佔據上風,當他意識到自己抱著的是皇后時,忙是將她扶起,趕緊撤開了手。


他輕咳了一聲,退後一步,拱手道:“微臣方才一時情急,冒犯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小周後微微側過身去,將有些零亂的衣衫順手攏起,轉眼間神色已恢復如常,只淡淡道:“你只是恐本宮受傷而已,何罪之有,無需自責。”


石韋暗松了一口氣,便道:“多謝娘娘。娘娘,這瑜伽術重在長期練習,方才會有奇效,怕是不能急於一時,臣請娘娘不要太過急於求成。”


小周後點了點頭,拂袖走往錦床,頭也不回的說道:“本宮知道了,本宮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改天本宮再召你前來。”


出了方才的尷尬事,石韋也不敢再久留,忙是施禮告退。


當石韋趨步退出閣外時,小周後已經斜躺在了錦床上,隔著那紗簾縫隙,她目送著石韋離去。


忽然間,她又想起了方才那般情景,眉色間,不禁又浮現出些許羞澀。


………………………………


石韋出得皇宮,眼瞧著已過黃昏,便是徑直回往了家中。


方一出府,樊佩蘭便急著道:“遠志,你可回來了,方才潘家公子派了人來,說是潘大人身有不適,請你回來後務必要去一趟潘府。”


“潘大人又生病了?”石韋微微一驚。


樊佩蘭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潘府的人很急,你還是趕快去一趟吧。”


石韋連口水也不及喝一口,剛一回府,便又匆匆的趕往了潘府。


入得潘府,一路奔往潘佑住處,方一進門便撞上了那焦急的潘家兄妹。


潘子君一見石韋,喜道:“遠志你總算來了,我爹在裏邊,你快去瞧瞧吧。”


石韋趕忙入內室,眼見那潘佑正昏睡於床,臉色蒼白,氣息急促。


石韋遂將藥箱放下,趕緊為他診了一番脈,又詢問這潘大人是如何昏迷。


一問才得知,原來是這潘佑半個時辰前從宮中回來,方一入府便咬牙切齒的直呼“可恨”,才就幾步便昏倒於地。


聽得原因之後,石韋便寬慰道:“潘兄莫急,潘大人只是因一時生怒,氣血沖頭,方才會昏過去,我只消給他開一道定心省腦的方子,服下之後便當無大礙。”


潘家兄妹這才松了一口氣。


於是石韋便寫了一道方子,叫下人們依方去抓藥,潘紫蘇在內室服伺父親,潘子君則在外面陪石韋。


寫罷方子,石韋不禁好奇道:“潘兄,不知潘大人遇上了什麼事,竟會生這麼大的氣?”


“一言難盡啊……”潘子君歎了一口氣,方才慢慢的講前因後果道出。


原來不久之前,那徐弦忽然上表,將潘佑提出的變法斥責為“妖言惑眾”。


徐弦在朝中頗有影響力,他這般一上表,原先那些態度不明朗的大臣們,紛紛的上表附議,群起而反對潘佑變法。


而借著徐弦掀起的這股反對之聲,原先的那些反對派趁機造勢,一時間,朝中反對變法之聲佔據了絕對的上風,迫使那些原先支持變法的大臣們,也無不見風使舵,改變立場。


在這般輿論之下,皇帝李煜,遂於今日召諸臣入宮議事,當著眾臣的面,下旨不准任何人再提變法之事。


潘佑心有不甘,遂於當朝為變法辯護,卻惹怒了李煜,當場將潘佑狠狠的斥責了一番,而且還將潘佑中書舍人之職撤去,改任為內史舍人。


這中書舍人,乃是皇帝近臣,參與擬旨重臣,而那內史舍人,則不過是一埋案編史的閒職。


李煜的這一人事變更,分明是將潘佑貶出了決策中杻。


變法失敗,又遭貶職,雄心勃勃的潘佑受此重創,心中氣憤難當,方才會氣血攻心。


聽得潘子君這一番解釋,石韋心中著實吃驚不小。


眼下他雖然成了御醫院副使,也算是中央官吏,但他不想趟南唐官場這渾水,故而每日晚去早歸,對於朝中之事都漠不關心。


石韋萬沒有想到,這才短短幾天的功夫,朝中竟然發生了這樣的政治大地震。


想起月余之前,李煜還剛剛賞賜過潘佑玉帶,誇他為國家覓得石韋這樣的良才,這才幾天的功夫,便又將潘佑貶官,果然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這徐大人為何會突然之間與潘大人作對?”石韋疑道。


潘子君搖頭道:“這很難說了,爹爹提出的這個變法,會損害到許多人的利益,徐家也不例外,他上表反對也並非沒有理由。”


先前石韋還在擔心,徐弦的這般作為,或許是跟自己他與徐常青間的過節又關,故而才會牽怒于徐弦這個薦主。


但聽潘子君這番話,他細細一想,以徐弦這樣身份的人,做出這麼大的決定,又豈會僅因自己這麼個小人物。


或許,真正的原因正如潘子君所說,潘佑的變法傷害到了徐弦,迫使他不得不公然反目。


他二人正議論時,忽聽得內室中傳來一陣咳嗽聲,想來是潘佑服下了湯藥,已經醒來。


他們正待入內看時,潘紫蘇卻扶著潘佑蹣跚而出。


“小妹,你扶爹爹下床作甚?”潘子君驚問道。


潘紫蘇無奈道:“是爹爹一定要下床,我也沒辦法。”


石韋見狀,便上前勸道:“潘大人,你剛剛服下藥,身子尚未痊癒,還得多多休養才是。”


潘佑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眼下當國家生死存亡之秋,我怎能躺得住呢。”


他說著,在女兒的攙扶下走到了書案旁,提筆顫顫巍巍的寫下了一書。


眾人正自不解時,潘佑書已寫成,將之遞向石韋,“遠志,你的文采好,你幫老夫看看,我的這道上表可有筆誤之處?”


石韋懷著好奇之心,將那一紙書表接過,低眉細細的看了起來。


漸漸的,他的眉頭微皺起,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當他將全書看完時,一張臉已是極為嚴峻,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潘大人,如今陛下正在氣頭上,你可有想過,你這一道上表若是讓陛下看了,會有怎樣的後果嗎?”


聽得此言,那潘家兄妹皆是一驚。


潘子君忙將石韋手中之書奪過,匆匆的掃了一遍,臉色不禁也跟著陰了下來。


“爹爹,你這一道上表言辭如此激烈,必會惹怒陛下,為自己徒招聖怒啊。”潘子君焦慮說道。


潘子君慷慨道:“我早說過,現下我大唐已到了生死存亡之秋,陛下卻為袒護那班大臣的利益,畏首畏尾,不敢實行變法。我若不上以激烈之詞,如何能將陛下驚醒。”


潘佑一副慷慨為國的忠臣之氣,石韋卻打心眼裏覺著不值。


當下他便冷冷道:“潘大人,恕晚生直言,陛下若真是那種,只因潘大人這一道上表便可被驚醒的人,也就不會有今日貶斥潘大人之舉了。”


潘佑毅然道:“一表若不能激醒陛下,那老夫就再上一表,二表不行就三表,三表不行就四表,直到陛下醒悟為止。”


潘佑這般執著,儼然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石韋卻突然大聲道:“潘大人,那你可想過,若是你這上表激怒了陛下,一怒之下加害於你,你這力挽因家于危亡的諸般努力,豈不就此付諸東流。”


聽得這一語,潘家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潘紫蘇一女兒家,自不好對父親行事妄加評議。


而潘子君臉上的焦慮則似乎減了不少,似乎他認為石韋的這番話,說服了父親的衝動。


潘佑的表情則很複雜,眼神之中,既有著畏懼,亦有著不甘與憤怒。


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將那紙上表接過,仔細的看了一會,忽然一字一句道:“老夫心意已決,為了大唐的社稷,我潘佑死亦不懼。”


—————


今天出去鍛煉了下身體,兩章合在一起發了。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6:54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七十七章 引火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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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韋知道潘佑這老頭,雖然看起來和藹,但倔起來卻是八頭牛也拉不回來。


眼見他這般決然,石韋心知多勸無益,便也不再多言,只以一個醫者的身份,勸其好好休養身體,然後便即告辭而去。


他剛剛走出潘佑的房間不遠,就聽到身後匆匆的腳步聲。


回頭看時,卻見潘紫蘇正提著裙角快步而來。


她幾步趕至近前,輕籲著幽蘭之氣,微微笑道:“石公子,我送送你吧。”


石韋笑著點了點頭。


二人並肩而行,走至一片幽靜之處,石韋見四下無人,便停下了腳步。


“紫蘇小姐,有些話,我這個外人本不該多說,但子君是我好朋友,潘大人又與我有提攜之恩,我不得不說。”


他的口氣異常的凝重,潘紫蘇豈能感覺不出來,她的神色很快也變得凝重起來。


她望著石韋的眼眸道:“你和我們潘家這般有緣分,我早把你當作自己人……”


這“自己人”三個字方才出口,潘紫蘇忽覺這般言語,似乎有些曖昧不清的歧意在內,不覺臉畔便泛起幾分暈色,另一半話卻欲言又止。


石韋知她言下之意,不禁面露欣慰:“紫蘇小姐能這般信任於我,實是我石某的榮幸。”


潘紫蘇玉指輕攏一下鬢角的發絲,低眉笑道:“既然知我心意,那有什麼話還是不能說的。”


她那一句“知我心意”,似乎是另有暗示,石韋怎又能體察不出。


隱約之中,他感到這位潘小姐,似乎對自己有芳心暗許之嫌。


只是當此形勢微妙之時,他心中有更重要之事,談情說愛神馬的還是暫時放在一邊為妙。


於是他便佯作不知,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潘大人方才寫的那份激辭激烈的上表,一旦呈上去,必定會引火焚身,紫蘇小姐,你和子君兄一定要想辦法勸住潘大人才是。”


聽到石韋說得是這般事,潘紫蘇的眉色間,悄然掠過一絲失望之色。


她旋即神色又變得肅然起來,不安道:“爹爹他自東宮時就伺奉陛下,他那道上表雖然有些激烈,但好歹也是為了社稷安危,陛下最多也就置之不理,應該不會降罪于爹爹吧。”


石韋冷笑了一聲。


他搖頭道:“依我所見,當今聖上,乃是一個剛愎自用之人,凡是這種人,總以為自己所做的都是對的,是絕容不下任何的反對聲音。紫蘇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眼光。”


石韋對李煜的評判,倒也並非空穴來風。


歷史上的李煜本就是亡國之君,其性情與治國才能,想必不會好到哪里去。


而自進入御醫院後,他又有機會更多的瞭解這位南唐皇帝,對其性格便有了進一步的瞭解,再加上不久之前,李煜僅因一己的懷疑,竟將南都留守,名將林仁肇賜死。


種種的外相,都讓石韋毫無疑問的確信,李煜絕對是一個剛愎自用之徒。


只是,聽得石韋這番鄭重之勸,潘紫蘇卻幽幽歎道:“我知石公子你見識不凡,或許你說的都有理,可是家父的脾氣你也知道,只要是他決定的事,就算前邊是刀山火海,他也會義無反顧的走上去,我只怕他是不會聽我們勸的。”


潘佑於己有知遇之恩,石韋這般力勸,也算是盡了一份心,至於潘佑是否會聽勸,那便只能看天意了。


聽得潘紫蘇這幽歎,石韋亦是長吐一口氣,感慨道:“那我們只能暗自祈禱,但願陛下能夠體察潘大人一番為國之心,不要怪罪於他吧……”


兩天之後,石韋預料之中的事,終於還是發生。


潘佑的那一道上表呈上去之後,李煜看罷是龍顏大怒,當場便將潘佑的表章撕成粉碎。


要說這潘佑也真是固執,聽聞皇帝撕了他的表章,非但全無懼意,而且還又寫了一道更加激烈的上表。


李煜看到這第二份表章,盛怒之下,竟是派了宦官前往潘府,代他將潘佑當面痛斥了一番,罵他是老糊塗,令其面壁思過,休要再上這種犯上的表章。


南唐自開國以來,皇帝派太監去大臣家中痛斥大臣,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這對潘佑來說,自然是莫大的恥辱,於是經歷了此事之後,那潘佑氣恨難當,竟是當場吐血,就此病倒。


潘佑這麼一倒下,石韋自然是少不了三天兩頭的往潘府跑,盡施醫術,好容易才把潘佑的半條命從鬼門關給拉回來。


潘佑的命是保住了,不過經這一場波折,卻也精力憔悴,再無力氣去關注政事,只得向皇帝告假,在府中養病。


…………………………


不知不覺中,已是秋去冬來。


潘佑的失勢,意味著石韋失去了一座靠山,儘管如此,但因他治好了甯國夫人之病,得到了皇后娘娘的青睞賞識,故而他在御醫院中倒依然混得風聲水起,沒有人敢因為潘佑的失勢對他另眼相看。


這一日,一場初雪之後,石韋應小周後的召見,前往宮中去教習她瑜伽術。


一進那鳳儀殿,石韋便感到了濃濃暖意,直如春天已至一般。


原來這殿中四處安設的火爐,將整個宮殿熏得熱烘烘的,與殿外的冬雪之寒天壤之別。


抬頭望去,卻見殿中的毯上,小周後小腿跪地,雙胸貼地,玉臀向後高高的翹起,正練著前幾日石韋教她的一招胸臥式。


石韋這般一進門,不想小周後那豐滿的翹臀,正好高高的蹶向於他,這般姿勢,不禁讓人暇想不已。


石韋咽了口唾沫,走上前去,躬身道:“微臣石韋,見過皇后娘娘。”


“石愛卿你來啦,你看我這一式可標準嗎?”小周後側過頭來,笑問道。


石韋抬起頭來,卻見小周後前胸緊緊貼著地面,酥胸渾若充滿氣的皮球被狠狠壓向地面,那般擠壓變形的樣子,更是有種驚心動魄之美。


石韋定了定心神,忙道:“娘娘冰雪聰明,一學就會,比微臣都做得標準。”


小周後格格一聲笑,似是因石韋這一種誇讚,聽著十分受用。


她又練了一陣,只累得氣喘吁吁,香汗漓淋方才作罷。


宮女將解乏的參茶奉上,小周後淺飲一口,忽然道:“石愛卿,本宮瞧你今天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石韋等的就是她這一問。


他原是想著潘佑被貶棄,餘心不忍,便想借著小周後這關係,幫著潘佑說幾句好話,吹吹枕邊風。


所以他自進門時,便裝作心事重重的樣子,為的便是引起小周後的注意。


聽得小周後這一問,石韋歎息一聲,正待開口時,忽聽殿外宦宮唱道:“陛——下——駕——到——”


小周後一聽,趕緊整理了衣容,出門前去迎駕,石韋也只得將事情先放下,跟隨著一同前去。


“氣煞朕也,氣煞朕也。”


方才打開殿門,李煜便是大聲抱怨著入內,一臉的怒色。


當他看到石韋,臉色更是一沉,“石韋,你怎麼在這裏?”


小周後忙從旁笑道:“陛下,是臣妾身子稍有不適,故宣了石院使前來為臣妾瞧瞧。”


李煜瞪了石韋一眼,冷哼一聲道:“也好,你來得正好,朕還正要找你。”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6:55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七十八章 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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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韋心中立時咯噔一下。


看李煜這勢頭,毫無疑問是在大發脾氣,又口口聲聲的說正要找他,這其中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事。


當下他也不慌,拱手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李煜一屁股坐下,指著石韋道:“石韋,潘佑是你的薦主,你便回去替朕警告他,朕念在他東宮伺奉之情,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若他再敢上表冒犯於朕,休怪朕無情。”


原來李煜不是生自己的氣,他這才微松了一口氣。


聽李煜這話,似乎是潘佑又給他上了勸諫表,這才惹得他下了這最後的通碟。


從李煜的口氣中,石韋隱然已聽到了幾分殺氣,他明白,李煜這絕不是在嚇唬潘佑,下一次潘佑若再上表,那便極有可能是他人頭落地之時。


這般一推想,石韋心中不禁一寒。


他忙是輕咳一聲,從旁勸道:“陛下息怒,微臣想潘大人的上表,雖然言辭過激了一點,不過也是出於一片為國忠心,臣請陛下……”


“放屁!”


未等石韋說完,李煜竟是以一句粗口打斷了他。


這一聲“放屁”,與李煜的那些曼妙的詩詞美句,簡直有著天壤之別,就連旁邊的小周後聽了,也不禁吃了一驚。


“朕告訴你們,朕就是國,國即是朕,潘若對朕不敬,便是于國不忠,他再敢如此放肆,朕就要他的人頭落地。”


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石韋情知沒辦法再勸,自己倘若再多說一個字,只怕李煜正在氣頭上,當場要砍了自己的人頭也不是沒有可能。


石韋不敢再吱聲,只將目光轉向小周後,想要請求她的幫助。


小周後看在眼裏,旋即會意,遂是笑道:“陛下息怒,臣妾記得,當年陛下迎娶臣妾時,本想風風光光的迎臣妾入宮,那班大臣卻皆反對,唯有潘大人一力支持,可見這潘大人還是忠於陛下的。”


小周後這是在委婉的替潘佑說話。


從前之時,只聽人說李煜對小周後寵愛至極,對她的枕邊風是言聽計從。


石韋猜想著小周後這般一開口,多半能息了李煜的怒氣。


誰知李煜臉色依舊鐵青,擺手冷冷道:“此等軍國政事,皇后就不必干涉了,朕自有主張。”


李煜竟是如此冷淡的拒絕了小周後的勸!


小周後臉色頓是微微一變,還望石韋一眼,眼眸中閃過一絲無奈,那意思自是在暗示他:潘佑這回真的是惹下了大禍,本宮也幫不了他。


到了這般地步,石韋心知已無可挽回,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去潘府,把李煜的警告帶給潘佑,無論如何要阻住他,不讓他再有衝動之舉。


當下石韋便領了旨意,告退離宮,冒著風雪徑直趕往潘府。


“這麼冷的天遠志你還來,莫非是有什麼要事?”一入客堂,潘子君便笑著迎了出來。


石韋連口熱茶也來不及喝,神色凝重道:“子君,潘大人可在否,我有要緊事要告知。”


潘子君搖頭道:“遠志你來的真不巧,家父不久前才剛剛去往宮裏。”


“宮裏?”石韋心中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急問道:“那你可知潘大人入宮所為何事?”


潘子君歎了一聲:“實不相瞞,家父此次入宮,是想要親自面見陛下,獻上他那第七道勸諫之表。”


聽得此言,石韋的心頭瞬間冷了半截,不禁脫口道:“沒想到我竟來遲一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潘子君神色跟著就慌了,忙道:“遠志何出此言?”


石韋遂是將宮中之時,李煜如何大發雷霆,痛斥潘佑,並讓自己代為警告之事,一五一實的道來。


潘子君聽罷,不禁神色大變,驚道:“陛下都說了這話,那家父此番進宮,那表章一獻上,豈非是大禍臨頭?”


石韋很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潘子君轉眼急得如熱禍上的螞蟻。


石韋暗暗鎮定下心神,問道:“子君,令尊離開了有多久?”


潘子君怔了一下,答道:“大概不到半個多時辰吧。”


石韋面露些許喜色,忙道:“那我們現下立刻就去追潘大人,若是能搶先攔下潘大人,只要陛下還沒看到那上表,潘大人就應該會沒事。”


兩人商議停下,當下便是急著離開潘府,乘著潘家的馬車又直奔宮中而去。


只是他二人雖急著趕時間,但無奈天降大雪,地面濘泥難行,馬車偏生行之不快。


比及趕到皇城南門時,天色已近黃昏。


石韋跳下馬車,正待通傳叫門時,那皇宮的側門卻吱呀呀的開了。


一名披頭散髮,頸戴伽銬的老者,在數名御林軍士的押解下,緩緩的從門中走出。


當石韋看清那老者的面容時,不由得大吃一驚。


那老者,正是潘佑。


“爹爹!”


潘子君驚叫一聲,不及多想便撲了上去,卻被御林軍士一把推開。


“你們滾開,誰讓你們抓我爹爹的。”潘子君急怒之下,有些失去了理智,硬是要衝撞。


石韋卻保持著冷靜,趕緊上前攔住了潘子君,卻向那垂頭喪氣的潘佑問道:“潘大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會淪為如此地步?”


潘佑搖頭一聲苦笑,卻又不回答。


押解的一名御林軍士識得石韋,知他是皇后賞識之人,便道:“潘舍人冒犯了陛下,陛下親自下旨,命我等將他打入天牢。石院使,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請你們讓開吧。”


聽得這一番話,石韋終於恍然大悟。


沒想到,自己忙乎了半天,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這個潘佑,竟是如此的執著,石韋早料到他會給自己惹祝上身,沒想到這禍事竟然會這麼快。


到了這般地步,一時半刻也無計可施。


石韋只能拉住情緒激動的潘子君,目送著潘佑被御林軍士押往大牢所在。


眼瞧著父親的身影消失在雪影之中,潘子君撲嗵一聲便軟倒在了地上,哽咽道:“爹爹,孩兒無能,只能眼睜睜的看你身陷天牢,是孩兒無能呀。”


此時的潘子君已是淚流滿面,整個人精神恍惚,完全失去了理智。


石韋看不下去他這副樣子,一用力,硬生生將他從雪地上提了起來,喝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哭有什麼用,哭也救不出潘大人,有這功夫,還不如商量一下如何營救潘大人。”
e010203 發表於 2012-8-13 16:55
卷一 魚遊南唐    第七十九章 代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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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志兄,莫非你有救家父的法子不成?”潘子君臉上湧起幾分希望。


石韋並沒有回答,只是默默道:“辦法還得慢慢想,眼下我們還是想辦法去牢裏看望一下潘大人,聽聽他是怎麼說的吧。”


面對這種形勢,這只有如此。


潘佑雖然在朝為官多年,但因其性情耿直,人脈關係卻很一般。


那潘子君想去牢中探望,憑著自己的關係竟然進不去,還是得石韋出面,借著他這御醫院副使的面子,方始得入。


見得潘佑時,已經是三天之後。


潘子君見到父親時,自然又是當兒女的一番心急難過。


至於潘佑,雖身處獄中,生死未蔔,但心態反而比先前平和了許多,非但沒有一絲的怨言,反而耐心的安慰潘子君,讓他不必太難過。


父子二人說了一番話後,潘佑便道:“子君,你先回去吧,照顧好你妹妹,別讓她擔心,我還有幾句話和遠志說。”


“父親,那你要多保重,孩兒一定想方設法救你出來。”


潘子君擦幹了眼淚,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大牢。


空蕩陰冷的大牢中,只餘下他二人。


石韋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道:“潘大人這般輕鬆,似乎已有脫身之計,不知晚生可有什麼幫得上忙的?”


潘佑呵呵一笑道:“老夫乃是陛下親自下旨打入天牢,除非陛下回心轉意,不然哪里會有什麼脫身之計。”


潘佑的這番言辭語態,令石韋愈加的感到不解。


他思緒翻轉,沉索片刻,陡然間似乎想明白了什麼。


石韋正視著潘佑,皺著眉頭道:“潘大人,如果晚生沒猜錯的話,而今陛下將你打入天牢,正是你所求之事。”


潘佑身形先是一震,接著眸中不禁流露出贊許之色。


搖頭一聲苦笑,他歎道:“老夫識人的眼光果然沒錯,遠志你洞察秋毫,天下之大,唯有你才能識破老夫的心意。”


果然如此。


石韋不禁奇道:“潘大人,你這到底是為了哪般?”


潘佑捋著白須,不緊不慢道:“正所謂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潘佑今日所為,正是遵照聖人教誨,舍生而取義,博得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捨生取義!


忽然之間,石韋明白了潘佑的用意。


原來這潘佑竟然有這麼高的境界,或者用現代的專業術語來講,叫作“歷史局限性”。


“當今北朝宋國虎視眈眈,南侵之期日近,而我大唐國上上下下的官吏,卻只一心想要自保。既然人人都等著做亡國之臣,那這捨生取義的那個人,便讓我潘佑來做吧,能夠在青史留下一筆,我潘佑亦死而無撼了。”


再聽罷這一番慷慨之詞,石韋便知他已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什麼想辦法營救之類的,都是浮雲。


沉默了一會,他又問道:“潘大人慷慨赴死,固然是遂了心願,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去了,誰來照顧子君兄和紫蘇小姐。”


這個時候,潘佑慷慨的神情稍稍褪色了幾分,他歎道:“子君為人軟弱,又不喜為官,我走之後,留給他的那份家業,也足以讓他安享一生,我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女紫蘇。”


頓了一頓,潘佑忽然拉著石韋的手,用懇求的語氣道:“遠志,我就把紫蘇托負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她。”


“潘大人,你這……”石韋對潘佑這忽然之間的託付有些吃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潘佑歎道:“紫蘇的眼界甚高,能讓她賞識傾心的人,整個南唐國唯有你一人,她對你的心意,我這個當爹爹又豈能看不出來。”


好嘛,你們這些人,不是把妹子,就是把女兒托負給我,一個個都是生死相托的,讓我根本沒有轉還的餘地。


“潘大人,紫蘇小姐乃千金之軀,我石韋只不過是鄉野裏出來的一個小郎中,我只怕難以擔起這份重托。”石韋委婉的表示了難處。


潘佑卻欣然道:“國器之士,多出於鄉野,以你的才華和醫術,將來絕非池中之物,這一節老夫深信不疑。”


熊青葉這樣的小物說自己前途無量,潘佑這樣的大人物也說自己是國器之士,石韋固然知道自己身份非同一般,但他所想也無非是瀟灑快活的過日子。


只是念在潘佑這般賞識的份上,而今又是在這種環境下提出請求,石韋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當下他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潘大人如此看重晚生,那晚生在此也做一個承諾,只要有我石韋在一日,就絕不會讓紫蘇小姐受點半委屈。”


聽得石韋做出承諾,潘佑遂是面露釋然之色,捋須笑道:“有遠你這句話,老夫便可以放心的慷慨赴死矣,哈哈——”


“唉,好死不如賴活著,看來我們之間真是有代溝啊……”


拜別了潘佑,出得天牢,見著潘子君時,石韋並沒有將潘佑的那些話告訴他。


石韋作為一個外人,自然可以遂著潘佑心願,看他去為青史留名而赴死,潘子君這個做兒子的卻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去死。


當下他只寬慰了潘子君一番,便是就此告辭回往家中。


進門之時,一股香噴噴的味道撲鼻而來,丁香她們已是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等著他回來。


“公子爺回來啦。”丁香忙是上前為他脫下蓑衣,撣去了身上的雪漬。


樊佩蘭則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笑道:“遠志,趕緊喝口湯,暖暖身子吧。”


石韋把湯碗放下,環看著一眾家眷,神色鄭重道:“吃完這頓飯,你們就趕快收拾一下,過幾日咱們只怕就要離開金陵城了。”


眾人皆是一驚。


面面相覷一眼後,樊佩蘭滿臉疑惑道:“遠志,咱這日子正過得紅火著,為何忽然又要離開京城,你難道不做御醫了嗎?”


一眾婦道人家,哪里懂得許多,石韋沒辦法跟她們細細解釋眼下的形勢。


“潘大人被下獄,以我跟潘家的關係,一旦潘大人倒臺,必然會有許多人針對我,京城乃是非之地,我們非走不可,至於那區區一個御醫,不做也罷。”


這是石韋能找到的最好的藉口,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則是潘佑這樣的忠臣倒臺,南唐朝廷棟樑已失,北宋的南伐料想不久便至。


介時作為都城的金陵,必然會飽受戰火荼毒,作為一名有著先知先覺的現代人,石韋敏銳的意識到,現在已經是到了該走的時候。


他話音方落,卻聽身後有人道:“非也非也,遠志兄,越是在這種時候,你越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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