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 販罪 作者:三天兩覺(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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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2-9-4 11:52:0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4 2177853
fly0930 發表於 2013-4-7 14:58
第六章 刺殺(中)

  吉爾森二世的宅邸擁有十分先進的安全系統,一般平民根本過不了這關,所以那些企圖潑糞或者敲悶棍的人基本是沒戲了。而稍微厲害一些的角色,比如殺手,擁有專業的裝備和技能,他們就可以進來,但還有一道防線等待着他們,就是吉爾森伯爵府的護衛們。

  王族的私人護衛可在帝國中領「騎士」頭銜,擁有較高的身份,以及與公務員接軌的薪俸;但貴族的護衛就悲催了,主要問題是他們沒有正規編制,充其量只能算是僱傭兵,往往還會背上助紂為虐、狗腿子之類的罵名。

  這種工作,當然沒什麼人願意接,因此貴族們通常會在當地HL直屬軍裏走走關係,弄些人手來看家護院。老吉爾森當初也是這麼幹的,只不過這人的人品不端、惡名遠颺。某位連長一聽是吉爾森伯爵開口要人,二話沒說,派了群「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雜牌部隊給他,也就是些不太合格的軍人。讓他們混在部隊裏,一是影響軍容和整體戰鬥能力,二是怕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沒犯大錯的情況下又不能隨便讓人打道回府。這下好了,伯爵要人,你們就去吧。

  接着,幾年前的一次打獵,老吉爾森便和這幫不入流的兵痞一塊兒失蹤了……

  吉爾森二世吸取了父親的教訓,考慮到有句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自己幹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說心裏不怕,那絶對是騙人的,萬一哪天有手段高明的殺手找上門來,沒人抵擋可不行。

  於是,吉爾森二世通過層層關係,找到了一個組織,叫做「銀影」。他們的成員數量不明,但至少不下於千人,他們的首領是誰,也沒人知道,外人唯一知道的就是,只要你肯付足夠的錢,他們可以提供可靠的、強大的殺手,幫你殺人,或是不讓別人殺你。

  吉爾森二世家的護衛,就是銀影的成員,一共三人。他們拿着天價的工資,住在伯爵府的客房中,負責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保衛工作。

  雖然身為貴族,但吉爾森二世對能力者的世界一無所知,如果他略知一二,就該覺得幸運,自己花的錢是很值得的。這三人可都是真正的並級強者,就算來三組改造人小隊進攻伯爵府,他們也能輕鬆抵擋下來。

  銀影可以說是一個毫無原則的組織,他們沒有任何立場,無論是誰僱傭了他們,只要出的錢足夠多,他們的殺手就敢於去殺任何人。

  而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着一個特有原則的組織,他們也沒有任何立場,無論是誰僱傭了他們,只要你的目標該死,不管你給多少錢,哪怕一毛錢,他們的刺客也敢去殺任何人。

  賭蛇,就是這個組織的一員,他是「阡冥」麾下的刺客,擁有很高的身份,在雙鷹郡這塊地界,所有由阡冥暗中操控的賭場,幕後的管理者其實就是賭蛇。

  今夜的任務非同一般,賭蛇要刺殺的是吉爾森二世,雙鷹郡權勢最為顯赫的青年貴族,他和總督稱兄道弟,他富可敵國,他簡直就是這個小王國實質上的君主。但在賭蛇看來,吉爾森二世和雙鷹郡的關係,就如同附骨之疽,必須速除之。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賭蛇由高空侵入,跳傘後精確落在伯爵府那豪宅的屋頂之上,特質的黑色降落傘可以在落地以後迅速收回隱藏他的行蹤,不過幾名在院子裏巡邏的下人也並沒有抬頭看上面的習慣,當然,天上沒有月亮,烏漆麼黑一片,看了也白看。

  賭蛇順着屋頂的斜坡滑下,雙腳勾住邊緣,身體自然倒掛垂下,用一把袖劍輕易就撬開了窗戶的鎖,一翻身就進了屋裏,整個動作安靜而迅速,未發出半點聲響。

  伯爵府一共三層,每層的高度不一,因為府裏有各種附庸風雅的藝術品裝飾、比如大幅的油畫、名家的雕塑,還有些大型吊燈之類的傢俱,所以每層都是非常誇張的高度,一棟三層的建築差不多有普通居民公寓的六層樓那麼高。

  走廊裏的燈是熄滅的,倒不是伯爵有多吝嗇,晚上不開燈省錢。而是吉爾森二世為了人身安全訂的規矩,簡單的說,面向建築外側的房間和走廊,少開燈,並拉上窗簾,他可不想在自己家裏被幾公里外射來的一枚狙擊彈送上西天。

  賭蛇的代號之所以是蛇,正是因為他刺殺時的風格,隱於黑暗之中,悄無聲息,一擊即可致命。

  但此刻,已有一件超出他預料的事情發生了,剛才進來時,確實沒感到太大的難度,但其實那扇被撬開的窗戶上是有感測器的,伯爵府的安全系統不僅是在宅邸外圍佈防,整棟屋子裏到處都有,而且觸發後,發出的是無聲警報。

  很快,書房中的吉爾森二世就收到了一名安保人員的通信,他按下書桌上的回應鍵,對面的保安正拿着對講機道:「伯爵老爺,剛才收到了一次警報,是三樓北側的走廊發出的。」

  吉爾森二世知道那安全系統非常靈敏的,誤報的情況很多,有時小鳥停在窗沿上也會觸發,所以他有些不耐煩地回道:「這種事你去確認過了再來彙報,沒什麼情況就不要再來打擾我。」

  對面的聲音立即道:「伯爵老爺,我現在正在那條走廊上,我看到一扇窗戶……」他說到此處,戛然而止。

  「啊?什麼?窗戶怎麼了?」吉爾森二世有些惱火,快速問道。

  此刻,北側走廊,一個黑影正站在黑暗中,用一把槍頂着那名保安的後腦勺。

  就像是某種冷血動物學會了說話一般,那黑影低沉冰冷的嗓子開口了:「告訴他,有人來拜訪他。」

  賭蛇從保安剛才的話裏得知了某種警報裝置的存在,意識到自己的行蹤很可能暴露,於是將計就計,利用這點,改變行動策略。

  保安像是傳聲筒一般朝着對講機重複道:「有……有個人,他說要來找您。」

  吉爾森二世聽出了異常,他的語氣也變了,試探着問道:「什麼人在那兒?」

  電腦中傳來了保安的最後的一句話:「取你性命之人。」

  接着,那邊響起了一聲怪響,一秒後便是對講機落在地上的聲音,書房中的五個人全都明白,有人死了,這絶不是開玩笑。

  吉爾森二世額頭青筋畢露,接通了另一條線路:「聽著,不管是誰,立即把夫人和少爺帶到安全室去,還有,快去把那三個吃閒飯的傢伙叫出來!」 本帖最後由 MK2LO 於 2016-5-24 08:13 編輯

fly0930 發表於 2013-4-7 15:00
第七章 刺殺(下)

  銀影的殺手們很快就在走廊裏發現了那個保安的屍體,不過他們仍然不以為意,槍殺普通人並不能說明這個刺客有多麼高強的本領。

  吉爾森二世卻是很緊張,像他這樣日子非常好過的人,一般都是惜命如金的,所以他叫來了近十名保安,在簇擁之下快速逃往地下的安全屋。他的兩名堂弟和叔叔自然也決定跟着他一起進去躲躲,他們都擔心現在要是貿然出門回家,恐怕還沒走到車庫就得被幹掉。

  安全屋建在大屋的地下,入口在室內,並不很隱蔽,但只有吉爾森和他家人的掌紋才能打開入口的電子門,根本就沒有鑰匙,所以其他人即使發現,也無法開啟這屋子。

  這間安全屋是吉爾森二世生命的最終防線,就算雙鷹郡遭到了核打擊,而着彈點就在他的豪宅門口,只要他躲在裏面,也可保全性命。屋裏準備着可供三個人支持四個月左右的水和食物,外牆堅固,防爆、防輻射,內部自帶空氣循環和排污系統,簡直就是為了應付世界末日而設計的。

  據說天都那裏有比這更高級的設施,吉爾森二世曾有所耳聞,皇帝和王族們早就用淨合金建造了「方舟」,如果有朝一日地球變成了冰川與岩漿混合的地貌,僅存的陸地上到處都是喪屍生物和輻射污染,那這玩意兒就能派上用場的。

  不過眼下的問題倒還沒那麼嚴重,無論刺客共有幾人,是否還留在豪宅中,銀影的殺手們都會確保伯爵府的安全,吉爾森二世只要待到外面的廝殺結束就能出去了。

  安全屋的大門重新關上,保安們全都被伯爵趕了出去,他可不是花錢僱他們來一起避難的。此刻屋裏剩下的就是吉爾森二世本人,比他早到一步的妻兒,另外就是他的兩名堂弟和一名叔叔。

  六人心中雖有些忐忑,但仍然可以通過通訊器得知外面的情況,吉爾森二世不斷地和外面的人通話詢問進展,但刺客的蹤跡卻一直未被發現。

  時間慢慢過去,在幽閉的環境中,他們的心情愈發煩躁。現在能做出的合理判斷是,那個刺客得知自己被發現以後便逃跑了,但這和他之前威逼保安說出的那句「取你性命之人」似乎是相矛盾的,假如他要跑,一槍幹倒保安就走,或者乾脆不現身直接逃走就行,何必多此一舉?

  吉爾森二世最後只能解釋為,這傢伙知道行蹤暴露,刺殺行動必然失敗,乾脆就通過對講機裏保安的聲音來恫嚇一下自己,然後再跑,也算沒白來一趟,能挽回點兒面子。

  經過兩個小時的漫長等待,凌晨時,伯爵再三和外面的人確認了府邸裏裏外外全都安全了以後,終於決定從安全屋出來了。

  電子門緩緩開啟,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條陌生的走廊。

  屋裏的六人驚呆了,門外的根本不是伯爵府,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條走廊很黑,很快便有腳步聲響起,此時的黑暗中,有一個身着黑衣的男人正朝着安全屋的門走來。

  吉爾森二世問道:「是誰?!誰在那兒!」他一邊問着,一邊已將手掌伸向了門旁的掃瞄儀,準備將電子門再次關上。

  冷芒忽現,刀聲破風,吉爾森二世右手的大拇指便這麼不見了。

  賭蛇的飛刀薄如紙,長如指。到了他手中,既是疾、勁、險,又是快、準、狠。

  被切去一指的吉爾森二世疼得撕心裂肺,他卻也知此刻不是滿地打滾的時候,現在就屬他離門最近,身後的五人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僵在原地。所以吉爾森二世趕緊又伸出左手,要去關門。

  這是伯爵最後的機會,可賭蛇已經行到了安全屋的門口,自然是不會讓他得逞的。這種距離下,已無需用飛刀了,賭蛇袖劍一揮,吉爾森二世的左手便被削去大半,只留下小半截掌肉,露出的筋、骨、血管,都顯現出那切口十分整齊,不過很快都被噴湧而出的大量鮮血所掩蓋。

  吉爾森二世仰面栽倒在地上,他的家人們開始尖叫。

  賭蛇掏出了身上的槍,這把槍裏原本有六發子彈,殺死保安時用去了一枚,剩下的五發,在接下來的數秒內,快速被射入了五個人的頭顱中。

  無論是女人、小孩、成人、老人,賭蛇殺人時沒有絲毫的遲疑,在他看來,都一樣。

  吉爾森二世沒有對家人的死表現出太大的悲傷,表親死就死了,老婆和私生子他有的是,隨便提一個扶正,再選個喜歡的遺產繼承人罷了。但自己的命,卻不能這樣丟了。

  「不管僱你的人花了多少錢,我出三倍……不,十倍!只要你肯放了我。」

  「這和錢無關,伯爵先生。」賭蛇冷冷道:「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有時殺死一兩個人,便可以解決許許多多複雜的問題,從而恢復已經被打亂的秩序,平息民眾的憤怒,哪怕在很短的時間內,還百姓一個清平之世。因此,你必須死。」

  吉爾森二世覺得此人的語氣不像一般殺手,他立即想到了抵抗組織,於是轉而說道:「等等!你放過我!我活着更有價值!你們殺我是想在平民中建立威望對嗎?聽著,假如你放過我,我可以資助你們的組織,我可以做你們在帝國中的內應,以我的財力和地位,你們的組織可以橫行於雙鷹郡,你們可以成為北亞的鋼鐵戒律!」

  「你這種把世上一切都看成是買賣的人,永遠不會懂的。」賭蛇拽着吉爾森二世的頭髮,把他拉出了安全屋:「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分商令』比一般意義上的壟斷更加無恥,你們不提供成本,不承擔風險,卻要瓜分商賈所得的大量淨利潤。

  國有國體,已有稅可徵,卻又與民爭利,成何體統。更何況,你也不是為帝國提高財政收入而這樣做的,你和總督只是以權謀私罷了。」

  一邊說著,賭蛇一邊把吉爾森二世拖着走,縱然伯爵大人奮力掙扎,但卻是徒勞無功。二人沿著走廊,一路行到一個小屋中,打開一扇門,外面是一片開闊的景色。吉爾森二世這才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座十幾層高鐘樓上,向外望去,城中火光四起,點亮了漆黑的夜空。

  「今晚不止是你,所有與你沆瀣一氣之輩,包括總督,以及你們的家人,全部都已遭到誅滅。」賭蛇把吉爾森二世摁在窗沿上:「剛才你說『你們』,沒錯,我的背後是有着一個組織,但我可以代替我所有的兄弟回答你,我們根本不想成為什麼鋼鐵戒律,更不會介意自己在平民眼中是天使還是魔鬼。我們所要做的,不過是為世界清除你這種腐敗的頑疾,斬草除根。」

  吉爾森二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用怨毒兇狠的眼神道:「你以為自己是英雄嗎!混蛋!你們都會死!帝國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會死得比我慘一百倍!」

  賭蛇冷笑,阡冥從中世紀黑暗時期演變至今,卻從未被徹底消滅,自有他們的理由。

  「人隨身死,精神永存,我們是殺不盡的。但你,馬上就要帶著被慾望填滿的空洞靈魂,永遠消失,即便被後人記起,也不過是唾罵和詛咒而已。」

  一根粗繩將吉爾森二世的脖子套住,他被一腳踢出了鐘樓,在他的脊椎受到永久性損傷而失去意識前的剎那,他的眼中映入的是那個冷血動物心滿意足的笑容。 本帖最後由 MK2LO 於 2016-5-24 08:15 編輯

fly0930 發表於 2013-4-7 15:02
第八章 未知的援助

  2101年,三月十二日,溫尼伯市銀行劫案發生後兩天。

  晚七點,芝加哥。

  一條不起眼的小街上,坐落着一家書店。

  一個亞裔男子在這條街上走着,他留着馬尾辮,戴一副小圓墨鏡,走路時姿勢略顯傴僂,鬼鬼祟祟。

  左道下飛機以後,找了個便宜的旅店下榻,然後便來到了電話中約定的這家書店。

  到門口時,店裏走出四名中年男子,其中一個穿皮夾克的正在往懷裏揣東西,似乎是一個油布包裹。

  「看什麼看?」對方凶神惡煞般喝道。

  左道一縮脖子:「抱歉抱歉……幾位請……」他讓開了道兒。

  也不知這幫人哪兒來那麼大的火氣,不過他們也沒為難左道,只是投來了不屑的眼神,接着就離開了。

  左道長吁一口氣,推門進了店裏。

  書店裏雜亂無章,地上堆着書本,桌上堆着書本,書架也全是滿的,無論哪個角落,看不出半點兒秩序和規律。這書店的俯視結構呈十字形,店主坐在中間靠內的一張辦公桌後面,他身後的門裏其實就是自己的起居室,平時那門都虛掩着。書桌邊上放著台挺高檔的咖啡機,這玩意兒恐怕是整家店裏最值錢的東西了。

  「嗯……天一先生?」左道看著老闆,試探着問道。

  天一剛打開一本書,喝上半口咖啡,聽到左道的聲音後,長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書和杯子,做了個請的動作:「坐。」

  左道步履維艱地從書堆中趟過來,由於沒有椅子,他只能坐在了一堆書上。

  天一打開手邊的抽屜,抬眼看著左道:「要披薩嗎?」

  「不,謝謝。」

  天一又低頭看了看抽屜:「野味呢?」

  「嗯……你指什麼?」

  「嚙齒動物,含豐富的蛋白質,吃起來像雞肉。」天一的語氣像個推銷員:「我可以給你一盞酒精燈或者幫你放到微波爐裏加熱。」

  雖然從對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麼來,但左道彷彿聞到了某種腐敗的氣息,這讓他產生很不好的預感,所以還是擺手拒絶了。

  天一小聲道了句:「切……」隨手把抽屜合上了。

  左道回頭又望了眼書店的櫥窗,然後用詢問的眼神朝着天一道:「剛才出去的那些人……」

  天一接道:「他們啊,煙土俱樂部。」

  「哦……原來如此,嚇我一跳,聽說最近芝加哥這地方可不太平,那兩個有名的盧切斯家族和傑諾維塞家族正在火拚,警察則是坐收漁翁之利,剛才那幾個人,我還以為是黑手黨呢。」

  天一道:「他們就是黑手黨。」

  這句話差點沒把左道噎死。

  天一笑道:「不過這和你無關,你不用露出這種表情來,我找你來另有他事。以閣下之才,用來對付區區黑手黨,太浪費了。」

  左道連忙回道:「這位大哥,記得你說過,只要我幫你把錄影帶交給血梟,你就永遠不會再聯絡我了吧?」

  「我說的是『如果我以後沒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們就永遠不會再有聯絡了』,很顯然,現在我有了用得着你的地方。」天一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一直用曝光行蹤這種事來要挾你的,我知道,就算警察真把你給圍了,你也總能跑掉,而帝國真正的高手,不會大費周章來抓你這類罪犯的,畢竟你只是個中間人,不是什麼暴力犯。」

  左道聽了算是鬆口氣,但天一立即又道:「我暫且就以你中間人的收費,來僱傭你辦些事好了,如果你拒絶的話,我就想些新的、更有效的方式來威脅你。」

  「大哥!正所謂好兄弟講義氣!我對大哥你的要求會說個『不』字嗎?!我像那種人嗎?!您瞧,只要您一個電話,我這不就從海南島全速趕過來了嗎!」左道開始滔滔不絶起來,墨鏡下兩眼放光,眉飛色舞,演技不可謂不精湛,表演不可謂不投入。

  天一把桌上的一張報紙扔到左道面前:「你很聰明,威尼斯確不是久留之地,你幫血梟辦完了事就逃跑是正確的選擇,否則他遲早會再找到你,想法兒通過你來尋找我和顧問。」

  左道接過報紙,還沒看上面的內容,就聽到了那個很不妙的名字:「嗯……為什麼他覺得我能找到顧問……等等,血梟要找你我能理解,但他找顧問幹什麼?」

  天一道:「哼……應該說是,我用了一些方法,讓血梟產生了我和顧問是同夥的錯覺吧。能告訴你的就這些了。你很有才能,左道,也許你廣用人脈和情報網絡,還真有可能找到顧問。至於我嘛,你不是已經試過了嗎。」

  左道心中驚訝,自己秘密調查天一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竟也被他給知道了,難道這傢伙真是全知全能?

  「別發呆了,看報紙,北美區的一則新聞。」天一道。

  左道端詳了半晌,突然表情大變:「這人……」

  「哦,看來是記起來了。」天一道:「七年前,阡冥的一名頂尖刺客卸任,他的功勛已允許他從組織裏領一筆錢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但人不是貓狗,從垃圾桶撿回來擱在屋裏就成了寵物。人這東西,活在『現在』的依憑,便是『過去』,那名刺客需要一個合法的身份,而你,就是當時的經辦人。」

  左道接道:「湯姆.斯托爾的合法身份非常昂貴,我走了許多門路,花了不少心思才搞定這樁買賣,怎麼?他這樣算是暴露了嗎?他也是大哥您的人?」

  天一回道:「不,我們素未謀面。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身份,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他的仇家很快會找上門去,據我推斷,他接下來一定會『那樣』做……正是考慮到你和他有過些交情,所以才會叫你來。」他拿起剛才正在看的一本書:「這本書叫『吉爾森二世』,你幫我帶去溫尼伯捎給賭蛇,助他一臂之力。當然,我知道你會偷看,看就看吧,看了以後對你也會有所幫助的。」

  左道接過書,一臉疑惑不解。

  天一補充道:「順便說一下,顧問現在就在芝加哥,兩週內我應該就會和他接觸,不出意外,我們將一同離開芝加哥。你去了楓葉郡完成任務後,不必回來找我,去哪兒都行,就是別回芝加哥來,不然很可能遇上趕來這裏尋找顧問的血梟,或是『那小子』。呼……都不好惹啊,一旦碰面,你要嘛被做成包子餵狗,要嘛被押赴潮汐監獄,總之就是閻王桌上抓供果,送死。」

  左道聽得一愣一愣的,他這時深切體會到,當一個人將未來還沒發生的事情一件件地爆料出來,對聽眾的智商顯然是有很高要求的。

  天一說完,就重新端起了咖啡,看似隨意地從身後書架上又抽出一本書,打着哈欠翻看起來,好似面前的左道成了空氣一般,快點兒滾蛋才好,省得礙眼。 本帖最後由 MK2LO 於 2016-5-24 08:15 編輯

fly0930 發表於 2013-4-7 15:05
第九章 旅館

  賭蛇坐在旅館的房間中閉目養神,他一晚沒睡,槍就在手邊,面朝的方向可以同時看到這屋子唯一的窗戶和房門。

  這間房非常便宜,一樓,背光,外面有樹蔭,冬季陰冷潮濕,夏季蚊蠅繞樑,終年不見陽光,據說還發生過兇殺案,也曾有過鬧鬼的傳聞。

  賭蛇住這裏倒並不是衝著便宜,關鍵是為了低調,所以哪間房對他來說都一樣,只要有個頂可以遮風避雨,有四面牆可以擋住子彈,這就夠了。

  從家裏逃出來,或者說,從正常人的生活中脫離出來已經有三天了,他彷彿回到了在阡冥的那些日子,記得以前到遠方的府郡去執行刺殺任務時,經常都是幾週甚至數月住在這種地方,整宿整宿不睡,時刻提防着有人破門而入,或者是從窗外飛進幾顆手雷。

  賭蛇是一名強級能力者,但他的能力在戰鬥中鮮有發揮作用的機會,所以他靠的基本上是身為刺客的技巧與經驗。

  從小他就顯示出過人的領悟力和才能,更可貴的是那份與生俱來的冷靜與殘酷。到十五六歲時,刺客的本領已融入了他的血液中,成為了一種本能。無論刺殺手法、應變能力、適應速度都已是爐火純青。

  那晚,賭蛇欺騙了僑頓,其實沒有毒藥,所以也沒有解藥,他確實是在虛張聲勢。可他卻用這種方法,讓僑頓為自己辦了一件事。

  如賭蛇所說,那件事的確很簡單,他通過僑頓,給吉爾森二世傳了一句話,七年前對方就聽過類似的話:「我會再來找你,取你的性命。」

  僑頓那晚不但收隊放走了賭蛇,而且還在數小時後迫不及待地聯繫了主子,把話傳了。接着,他就等着,等着賭蛇會遵守承諾通過某種方式聯絡他,提供解毒的方法。

  僑頓這一等就過了三天,結果身體上沒發生任何異樣,而伯爵大人的質問和那陰森的語氣倒讓他終日如坐針氈,至於賭蛇,徹底沒了蹤影,更別說什麼聯絡了。

  至此,僑頓察覺出味兒不對來了,自己莫不是被詐了一回吧?

  但想通了也已經晚了,人走了,事兒盡了,僑頓弄了個裏外不是人,不但任務失敗,沒撈到半點兒功勞,還在主子那兒失了信任。

  當然了,怨天尤人也無用,歸根結底,蓋瑞.僑頓就是個機會主義者罷了,拿別人的性命冒險就老神在在,輪到自己時就慫了。這等沐猴而冠之輩,遇到賭蛇這樣的角兒,自然是原形畢露。

  人家賭蛇是何許人也?十幾歲就在阡冥的賭場裏混跡,賭徒他見多了,王詡他都見過了,像僑頓這種貨色想跟他鬥?那就是小丑跳樑,自取滅亡。幾句話就將其玩弄於掌股之間,不用動手便可化險為夷。

  所以說,能力等級雖是一樣,但二人真正的辦事能力卻是天差地遠。若說阡冥首領之才可領一州之牧,那吉爾森二世之才便只能當個山賊頭目,因此他們的手下的人,那差距也就可見一斑了。

  說到帥才,世上還有一經天緯地之人,不過他這次派出的是個猥天瑣地的傢伙,此刻正附耳趴在賭蛇的房門上偷聽。

  賭蛇真覺得好笑,此刻正是清晨,雖說門口的左道躡手躡腳,沒發出太大響動,但從門底下的縫隙可以清楚看到兩隻腳的影子在移動。

  門突然就開了,是從裏面打開的,左道被嚇了一跳,因為他根本沒聽見賭蛇接近門口的動靜。

  左道全套神父裝扮,手上拿了本聖經,不過依然梳着馬尾辮,戴着小圓墨鏡。

  而賭蛇,黑色西裝西褲,在不見陽光的屋裏墨鏡遮面,背頭梳得一絲不苟,手上還拿着把槍。

  二人站在門口的景象,也說不清是好笑還是獵奇,有一種和尚去夜總會化緣的感覺。

  他們相視了幾秒,左道表情數變,大概不知如何開口打招呼,賭蛇卻只是逼視着對方,沒什麼表情,不過他心中的疑問卻是比左道多得多。

  兩分鐘後,他們坐在了屋裏,同一張小桌上,放著賭蛇給自己倒的一杯牛奶,和左道先前拿着的那本「聖經」。

  「好些年不見了呢。」

  「是啊,最近還好吧?」左道竟試圖跟賭蛇寒暄幾句。

  「這些年都很好,就是最近不太好。」這回答倒是真的。

  左道:「是仇家找上門來了吧。」

  「你是看了新聞猜到我會暴露,所以才出現?」

  「嗯……其實,我是受人所托,給你來送一件東西而已。」左道這話就是明確表示,送完了東西他就閃,絶對不蹚這渾水。

  「哦,是誰?」聽到受人所托這話,賭蛇又有些奇了,難道是阡冥的兄弟們托他來的?可左道這人,感覺是很不靠譜的,假如組織察覺到了自己的危險,出於道義想拉一把,也肯定是讓自家兄弟來才對。

  「我也不太清楚。」左道回答。

  「你不知道是誰讓你來的?」賭蛇問這個問題的語氣,就像老師在質問一個算出了一加一等於三的小學生。

  「天一,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

  「從未聽過。」

  左道基本也知道對方會這樣回答,接着道:「他是個開書店的。」

  「這個開書店的讓你給我捎東西?」賭蛇問道:「他長什麼樣子,看上去多大年齡?」

  「看著三十不到,長相嘛……男人的模樣不太好形容,就是說……嗯……很像那種卸了妝、吸了幾根大麻、幾天沒睡的電影明星。」

  賭蛇的記憶中,還真沒有類似的人,所以也就不再追問,轉而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當然是找啊,我先去的你家,裏面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屋子周圍還留了些二十四小時的暗哨,好在他們的監視力度不夠,我發現了他們,他們卻沒發現我。」左道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估計是他們認為你不太可能回去自投羅網,監視也就是走走形式而已。嗯……接着我就開始查交通網絡、賓館酒店招待所……話說現在像這樣跟你描述時,我突然感覺自己的思路很像是警察……總之,經我調查,這幾天溫尼伯這塊地方,用假證件到處流竄的傢伙有三十多人,接着我就挨個去落實,運氣還算好,你是我找的第十二個人。」

  賭蛇對這話表示懷疑,說道:「我用的可是盜用了帝國身份ID生成程序的原代碼而設計的短時效型偽造ID,類似一個初生嬰兒的合法ID數據加上我的照片和年齡,除非與生成地的郡級政府部門核實才能揭穿,不然一個月內於任何在線系統上都是合法有效的。即便是警察,也不可能查到這種程度。」

  左道的回答就一句話:「這種ID卡就是九歲時我自己發明的。」

  賭蛇差點兒沒把手裏那杯牛奶捏碎,他喝了口,壓壓驚:「你是開玩笑嗎?」

  「沒有啊,其實這玩意兒製作起來沒什麼難的,和破解遊戲差不多,只要弄到原代碼你也能做,可惜就是不能申請專利,否則我早就發財了,現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人造這種卡,不新鮮。」

  左道這人不能輕信,信口雌黃,面不改色是他的強項,不過這話又不像說謊,掐指一算,這種短時效偽造ID卡還真就是將近二十年前漸漸流行起來的。

  賭蛇發現說著說著,這話題又沒法兒繼續了,於是他道;「那個天一,讓你給我帶的東西是?」

  左道表情一變,像是在說鬼故事一樣,壓低嗓音,湊近幾分,把小桌上的聖經往賭蛇面前推了推:「你自己看,細看!」 本帖最後由 MK2LO 於 2016-5-24 08:20 編輯

fly0930 發表於 2013-4-7 15:09
第十章 甦醒的野獸

  當賭蛇第一次翻開那本書時,還以為這是個玩笑,但翻看幾頁後,他就開始疑惑,越往後看,越是心驚。除了對內容的細緻程度感到意外,他還發現了一個異樣,那就是書的頁數和厚度根本就不成正比。按照肉眼目測的厚度,這本書的紙張再薄,總頁數不會超過一千,但從中間隨意打開,竟看到了超過三千的頁碼。他便推測這是頁碼有跳躍,可掀起一角快速捋了一遍,卻看不出有什麼大段的跳躍,一張張仔細翻閲,又無法明確感覺厚度的變化。

  這種感覺就像是diablo2的地圖系統一樣,在你視野外那麼幾寸的地方生成並無限延伸着,觸手可及之處可能會有一條路,也可能只是一堵牆。彷彿是十秒後的未來,近在眼前,卻仍不可掌握。

  即便人類已經進入二十三世紀,即便這年頭的一本電子書容量基本已經等於半個圖書館。可賭蛇面前這本看似普通的紙質書,他卻無法用科學和邏輯來解釋。

  僅是其內容不受厚度的限制這點,就已是物理上說不通的情況了,而書上寫滿了一個人內心的活動,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左道不多時便要告辭離去。東西轉交完了,他也該躲起來了。天一會不會給他中間人的傭金,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左道心中現在最期盼的就是哪天在報上看到天一、血梟二人同歸於盡的消息,那樣他才能徹底安心。

  賭蛇也沒有留他的意思,正所謂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像他們兩人這樣遊走在法度之外,超脫於凡人之上者,今天也不知明天能否活着,再見二字實在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賭蛇甚至連聲謝謝都沒說,即便這本書上寫的確實是吉爾森二世的心聲,他該謝的人也是天一。而如果書是假的,是某種圈套,那左道的立場就難說了。

  為何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因為你越是深入瞭解一個人,你越是會深切感受到那人其實不是個玩意兒。

  對賭蛇來說,此生真正信任的人只有一個,而且他已經死了,死了多年,原以為已經報了仇,但從這本名為吉爾森二世的心之書上看來,事情還沒完。

  半個小時過去,賭蛇心中的疑慮漸漸消失,這書的真實性顯然是不容置疑的。從兒時到中年,四十載人生,懵懂、悸動、荒淫、貪婪、暴戾、仇恨統統躍然紙上。除了這些,自然還有良心,惡人也有悔恨、同情、仁慈,也曾有過真正的愛,人性是個複雜的東西,人作為一個個體,充滿了矛盾及不可測的變數。

  這樣一本書,即便是吉爾森二世本人,也無法製造出來,因此他人就更不可能偽造了。賭蛇只能將眼前的心之書歸結為一種能力者製造的物品,這也是現階段唯一合理的解釋。

  把這本書本身的存在問題拋在一邊,名為「天一」之人究竟是誰?他的身份和目的究竟是什麼?這又成了件更加耐人尋味的事。

  但這些都不着急,放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很明確,殺人。

  殺的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家、工作、合法的身份,撇開雞毛蒜皮之瑣碎,這三種東西對於現代人來說,乃立世之本。七年前的賭蛇以為自己也需要這些,於是他便離開組織,漸漸麻木,內心的野獸陷入了沉睡之中。

  而四天前,僑頓找上門來,道出了吉爾森二世這個名字,當天夜裏,他又道出了這位伯爵仍然活在世上的事情。賭蛇表面上雖然沒有太大的反應,但當時他的心裏就明白,自己迫切需要殺戮。

  五米內藏有武器的原則、在銀行中不到一分鐘就制伏三名匪徒的身手、冷靜的判斷、果敢的行動、嚴謹的生活習慣、根深蒂固的行為方式……這些都是丟不掉的,收在鞘中的寶劍,仍是寶劍。野獸終將甦醒,獠牙依然鋒利。

  和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比,手刃仇人時的快意顯然更具有吸引力。復仇之火已經燃起,唯有鮮血的澆灌才能讓其熄滅。

  恰逢此時,竟有人送來了這樣一本書,彷彿已經洞悉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而給出了最強有力的支援。

  賭蛇從書裏瞭解到,吉爾森二世這七年來做的事情可不僅是招兵買馬那麼簡單,他的心機城府也已是今非昔比,對一個失去了身體大部分功能的人來說,腦力那是顯著增加。

  七年前的那晚,他被繩索吊在鐘樓外牆上以後便失去了意識,心理活動恢復時,阡冥刺殺的夜晚已過去兩週時間。當地HL的長官應該是個頗為精明強幹之人,他沒有對外發佈任何關於傷亡的具體數字,也沒有發佈那些大人物們是否活着的明確消息,只是秘密把屍體和倖存者全都運到了其他地區。想必他是怕刺殺延續到帝國的醫療機構中,因此選擇了這種謹慎的做法。

  這份謹慎幫了吉爾森二世大忙,不過歸根結底,這次的死裏逃生,不得不說是他命硬。常言道,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現實中惡人未必不得好死,而好人往往生不如死。

  清醒後的吉爾森二世有一段時間非常瘋狂,身體上受到的傷害使其生活發生了改變,那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痛苦轉變,更何況是一個年富力強、作威作福的貴族,巨大的落差很可能會擊潰一個人的意志。

  不過吉爾森二世頗有些破而後立的意思,他重新振作了起來,化悲痛為力量,他將賭蛇的臉刻在了腦海中,掩蓋了自己仍然活着的事,離開了故土,隱姓埋名,極少親自與別人進行接觸,一切都是為了找出當年那個刺客,將對方施加於己的痛苦萬倍奉還。

  通過這些年來的調查,吉爾森二世深入瞭解了一般貴族老爺們根本不會去觸及的能力者世界,還有那些潛伏於帝國所粉飾的「太平盛世」之下,最黑暗的角落。當然,阡冥是他最關心的一個組織,賭蛇這個稱號,也已被他得知。

  可偏偏仇人和自己一樣,人間蒸發,根本無跡可尋,左道辦的事情,確實是相當到位,如果沒有那次銀行劫案,楓葉郡的白領湯姆.斯托爾永遠不會和阡冥的刺客賭蛇合二為一。

  …………

  賭蛇就這麼坐在房中,讀了一整天吉爾森二世的心之書,人的心聲,並不是每一句都有價值,但他一句不漏,把握每一分可能有價值的情報,推測着這些年來對方所做的每一件事。

  近八個小時下來,賭蛇的集中力絲毫沒有下降,中午只吃了個三明治,一天就上了兩次廁所,他看上去仍是精神奕奕,槍就擺在手邊,坐的方向還是面朝門口和窗戶的夾角。

  忽然,賭蛇停下了,合上了書,並不是他看完了,而是察覺到了異樣。

  將書本收進西裝裏,拿起槍,走向門口,這次他直接開門走了出去,來到了外面的停車場,附近街上的行人很少,還未有人注意到這個持槍亂逛的傢伙並做出反應,槍聲已經響起。

  賭蛇出門,舉槍便射,子彈穿過有色的玻璃,射入了小旅館外的一輛汽車中,兩顆子彈皆是精準命中要害部位,駕駛座和副駕駛上的兩人當場斃命。

  街上的行人驚慌地朝着離槍聲較遠的方向逃跑,數輛汽車的報警器嗡嗡作響,近三十秒後陸續停下。然後傳來了掌聲,一個人的掌聲。

  那人從一個拐角走出來,看上去四十來歲,微胖,謝頂,穿著寬鬆隨意的運動服,像是個住在附近,黃昏時出來跑步的普通居民。

  「好槍法,不愧為阡冥的刺客,你們組織的人都和你一樣出色嗎?」

  賭蛇收起了槍,他知道此人八成是能力者,而且實力不弱,對強級以上者,一把槍基本構不成什麼威脅。在對方展示能力前就貿然動手,很可能陷入被動。

  「這兩個人應該不是警察或軍人,也不是HL的直屬軍。」他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謝頂男子笑道:「僑頓的失敗,讓伯爵大人決定將活捉你的任務交給我來接手,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借助別人的力量,再說屢次興師動眾地調動本地的官方部隊是很麻煩的事情。」

  「也就是說,從此刻起,我要面對大量吉爾森家的私人武裝力量了是嗎。」

  「當然不是,你要面對的僅僅是我而已,如果你認為自己能從我眼前逃走,那就大錯特錯了。」

  「那我就殺了你,從你的屍體上跨過去。」賭蛇完全沒有被對方自信的氣焰所影響。

  「哈哈哈!好啊,賭蛇,我們對你的瞭解已經夠多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如傳聞中那樣厲害。」

  「傳聞……哼,虛名何用,不如以武自薦。既已焚硯燒書,椎琴裂畫,我便唯有重回殺戮之道。」賭蛇的眼神變了,他又成了多年前的那個冷血動物:「取你的命,只是個開始。」 本帖最後由 MK2LO 於 2016-5-24 08:26 編輯

fly0930 發表於 2013-4-7 15:11
第十一章 屠蠑

  賭蛇說罷,舉槍連射,將彈匣內剩餘的子彈打盡,四條彈道分別指向謝頂男子的頭、心、腹、膝。

  對方站在原地,血花綻起,好似是槍槍打在了實處。但開槍只是攻擊的前奏,賭蛇在最後一發子彈出膛的瞬間便扔掉了槍,換做一把袖劍在手。身形如有虛影一般疾刺向前,劍鋒揮向了對方的咽喉處。

  數秒後,謝頂男子竟用單手握住了袖劍,止住了賭蛇手上的力道。血從他的手掌中流出,他卻顯得毫不在乎,眉心上方中槍的他,滿臉是血地獰笑着:「身手和槍法都很好,可惜……」他用另一隻手從自己的額頭上摳下了子彈,一層血肉底下,露出了暗金屬色的鱗:「傷不到我。」

  賭蛇果斷捨棄了袖劍,抽身向後躍出數丈,以免被這刀槍不入的怪物給箝制住。對方見他退卻,氣焰上又盛了幾分,大刀闊斧地迎上前來。

  謝頂男子正要發難,賭蛇就順勢朝身邊的牆上虛踏一步,翻身便上了旅館二樓,他的背影尚未消失,卻是母雞下蛋一般扔下來一個黑乎乎的玩意兒,正落在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

  然後這枚手榴彈就爆炸了……

  賭蛇只花了十秒鐘,就來到了五十米開外的某幢民宅屋頂上,看著爆炸後的餘煙散去,一個全身健鱗如鐵的人形怪物正站在那兒,剛才中年男子的一身皮肉只是他的外套而已,現在被一炸,已褪去了大半,露出了本尊。

  根據經驗,變種人多半都很不好對付,像這種能力直接體現在肉體上的類型,鮮有弱於並級者存在,一般來說,他們即便不進行任何針對性的鍛鍊,只需通過年齡的增長,實力就會增加。戰鬥時,他們對身體運用自如的程度,往往也要優於能力較為複雜的同級別能力者。

  「你的花樣倒挺多的。」他已經找到了賭蛇的位置,一邊扯掉身上已經被炸爛的人造皮囊,一邊加快速度向賭蛇靠近。

  「還未請教……」

  「羅達.里奇,或者,鐵蠑。」鐵蠑說話時,已縱身躍起:「放心,伯爵要活的。」

  賭蛇見狀,即刻轉身,向着不遠處的另一棟建築屋頂跳去,三四米距離,自不在話下。但鐵蠑的跳躍力絶非常人可比,他攀上屋頂後,直接就再次一躍,弓身彈起,在空中已是越過了賭蛇的頭頂,鐵爪般的手掌借下落之勢壓來。

  這一擊力似穹廬,絶非血肉之軀可擋。而賭蛇的反應依舊是從容,快速,他從腰間的皮帶中抽出一支軟劍,隨手一抖,劍刃立直,輕、靈、沉、猛,兼而有之。他舉劍向上迎去,攻的仍是對方面門。

  有這兵刃在手,賭蛇的攻擊範圍自是比鐵蠑長了幾尺,後者身在空中,腳不着地,又無法隨意改變下落方向,只得用手去抓這劍身,這次的一抓,鐵蠑已不流血了,當然,剛才也不過是人造皮囊的血。金屬與他的鱗摩擦相擊,只是鋥鋥作響罷了,傷不了其分毫。

  賭蛇再次捨棄了武器,用爭取到的幾秒時間,俯身藉著屋頂的斜坡滑下,單手攀着屋頂的落雨槽,順着牆就下,落地後打了個滾,卸掉下衝的力道,並藉著前滾翻的餘勢向前竄出,這一跑起來,至少也是中長跑運動員的速度。

  鐵蠑在其身後叫囂着:「我倒要看看你身上能藏多少武器。」

  他可不必費那麼些事兒,直接就從三層樓高的屋頂跳下,兩腳着地,水泥都被踩出了裂痕。誰知鐵蠑剛剛落地,立足未穩,三把飛刀已呼嘯而至,一把瞄的是左眼,另一把是咽喉,最後一把則是刺向腳踝處。

  這次他當真是有些措手不及,迅速往後退了兩步,單手掩面。最終三把飛刀有兩把擊在了鐵蠑的手背上,下方的那把則落空了。

  不過賭蛇在拋出飛刀的同時,並未停止奔跑,憑着這次攻擊,又拉開了不少距離。

  鐵蠑有些惱羞成怒,這麼一個隨手就能捏碎的傢伙,簡直像個蚊子似的,又叮又逃,拍得手掌生疼,也沒見對方流半滴血。

  大喝一聲,鐵蠑便像個出軌的火車頭一般猛衝而來,此時此刻,想必就是斜刺裏殺出一輛跑車,也得被他撞翻在地。

  但賭蛇見狀卻不跑了,他回過頭去,左手中又出一支袖劍,站在原地等待着鐵蠑逼近,這一刻,他彷彿又成了個孤高的劍客,非要等到敵手的殺招近在咫尺才動。

  鐵蠑本以為,這一撞之下,會讓賭蛇筋骨盡碎,完全失去抵抗能力,可在兩人接觸後的瞬間,他心中大驚。原本還在視線中的男子不見了,就在那短短的兩秒內,鐵蠑過人的動態視覺什麼都捕捉不到,他的衝撞也停了下來,跌跌撞撞走了幾步,竟無力支撐,摔倒在地。

  這時,血才噴灑出來,近十處傷口,出現在了鐵蠑的身上,驚恐的表情說明他根本沒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

  賭蛇走到了鐵蠑的視線中,蹲下身,用袖劍對準了他的喉嚨,還未等對方說出半句求饒的話來,他就刺了下去,結束了一個強級能力者的生命。

  殺死了鐵蠑,賭蛇並沒有鬆懈,起身後便開始觀察四周。遠處的街上,有不少行人正用恐懼的眼神正看著這邊的景象,這說明警察馬上就要到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現在正是個離開的好時機。賭蛇回到了旅館房間,想收拾些東西走人,可一進門他就知道了,剛才有人進來過。看來不止車裏那兩人,鐵蠑還有其他同行的人在。他們沒有現身,估計是不想和自己直接交手而死於非命。

  無論如何,房間裏的東西,賭蛇是一件都不會再拿了,他可沒有設備和時間來一一檢查自己的隨身物品裏有沒有被按放竊聽或是跟蹤裝置。好在吉爾森二世的書沒有被他留在房裏,不然現在這書在誰的手裏就難說了。

  走出房間後,鳴響警笛聲已經很近了,警察們現在應該正在圍觀鐵蠑的屍體,再不閃可能就該被堵在旅館裏了。

  賭蛇戴上墨鏡,從旅館停車場的一側翻牆而出,小跑了三條街,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衝著幾位開敞篷車、穿戴都很前衛的年輕人揮了揮手,並徑直走了過去。對方正停在人行道前等紅燈變綠,看到一位造型非常復古的大叔走過來,便非常順口地爆了幾句粗口,問候了賭蛇的全家,無謂地哈哈大笑,唯一一句有些建設性的語言是:「想找麻煩嗎?鄉巴佬。」

  賭蛇身上的武器看來真的很多,他從西裝內側口袋又掏出了一支手槍,淡定地指着車裏的四人:「下車。」

  「哈哈哈!穿套奔喪的禮服裝殺手?拿把假槍嚇唬誰呢?哈哈哈!」其中一人笑道,另外三人也很快笑了起來,只是表情都略顯僵硬,看來他們對這情況也沒十足把握,但裝逼這種事情,到了某種程度,那就得硬抗着上……

  賭蛇花四秒鐘給那支槍上了個消音器,用那張戴着墨鏡,表情麻木的臉,望着車裏的四人,並且根本不瞄準就舉起胳膊,一槍打爆了自己三點鐘方向的交通信號燈。射擊完成後,他把槍口指向了車裏的四人:「我知道你有想踩油門的衝動,不過這輛車從靜止起步,到離開我的視線時,最快也要十秒以上,所以……下車。」

  他們舉起雙手,從車上灰溜溜地下來,賭蛇坐上駕駛席,轉頭看著司機那小子,揮了揮拿槍的手,示意對方過來。

  那年輕人冷汗遍體,挪過來幾步:「還……還有什麼事兒……先生。」

  賭蛇手裏的槍正以一種一旦走火就會爆頭的角度對著他:「記住了小子,無論任何時候,任何地點,當你看到一個人穿得像個奔喪的一樣用槍指着你,你的態度都最好給我放嚴肅一點。」

  「是的,先生,我記住了。」他現在的表情真的挺嚴肅的。

  賭蛇踩下油門,揚長而去,留下呆若木雞的四人,半天都沒反應過來要報警。 本帖最後由 MK2LO 於 2016-5-24 08:33 編輯

fly0930 發表於 2013-4-7 15:15
第十二章 分析,利用

  維加斯,鐵蠑被殺後兩小時。

  酒店房間中,吉爾森二世正在觀看一場秀,不是從電視上看,而是現場表演。內容其實是很無聊的,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兒,在被灌了藥以後,用一把匕首自殘,僅此而已。

  對於沒了大部分生理功能,卻權欲熏天的這位貴族老爺來說,這便是他能尋到最刺激的娛樂方式了。看著一個健全美好的生命,在眼前凋零,變得殘缺,能給他帶去極大的滿足。他今晚會睡在那張淌滿了血的床上,聞着血腥味,這才能讓他做個好夢。

  今天的這場秀結束得很快,十數刀過後就割到了動脈,女孩兒因失血過多暈倒了,吉爾森二世見她良久不動,悻悻然地在輪椅旁的觸摸屏上按了幾個鍵,隨後幾名醫務人員迅速進了房間,伯爵道了句:「照老規矩辦。」他們便把人抬了出去。

  所謂的老規矩,也就是給女孩兒的家人一筆錢,一筆能讓他們永遠閉嘴的費用,其實對貴族來說,這點錢不算多,就是二十年前,吉爾森二世上大學時的一輛跑車,也是一個平民家庭一輩子不吃不喝的工資都買不起的。

  可悲的是,這些年來為吉爾森二世「表演」的青少年,基本上都是自願的,或者說,是家裏人共同作出的決策。這也是種無奈吧,如果一次噩夢般的經歷,就能換來後半生衣食無憂,許多人會選擇這樣做的。因為他們原本的生活,就是另一種噩夢,且漫長、無法醒來。

  魏省在走廊裏和抬擔架的一行人擦肩而過,他斜視着瞟了那女孩兒一眼,微微嘆了口氣。雖然很反感伯爵的這種嗜好,但寄人籬下,報酬又豐厚,他不想為了伸張某種與自己並無利益關係的正義,而丟了這條財路。反正這些孩子,也鮮有死去的情況,基本都能及時搶救回來,最多就是今後有點兒精神或肉體的殘疾,或是和父母反目成仇之類的。

  「魏省。」人到門口,還未敲門,吉爾森二世已經用手邊的電腦打開了房門,丟過來一個問題:「是不是鐵蠑得手了?」

  這座酒店本身就是吉爾森二世秘密出資建造的,整個建築就像他身體的延伸,所以魏省也沒有對伯爵的舉動感到驚訝,只是進了房間,隨手帶上門道:「他的屍體被楓葉郡警局發現,目前當地的HL接管了事件,我已經通過一些渠道和那邊溝通過了,讓他們對外宣稱是一個叫羅達.里奇的遊客因不慎落入附近工廠的化學品中,導致全身嚴重灼傷,最後死在了大街上。」

  「廢物!」吉爾森二世大聲咆哮,「什麼強級能力者!都是廢物!那個賭蛇到底是什麼級別!要我花多少錢?僱什麼級別的人才能把他抓來!」

  魏省道:「他自然也是強級,凶以上者現在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他的言下之意是,強級就是您能僱到的最高級別的了,再高位的人錢可未必收買得了。

  「那為什麼鐵蠑死了!他們不是同一級別的嗎?!」吉爾森二世喝道。

  魏省道:「是戰鬥技巧方面的差距。」

  吉爾森二世稍稍冷靜了些,咬牙切齒地回道:「那麼……現在怎麼辦?放任他逃跑嗎?」

  魏省道:「不,依據他之前的種種表現,他可能會自己找上門來。」

  「什麼?!」吉爾森二世的瞳孔瞬間收縮,心中恐懼升騰,彷彿多年前恐怖的一幕尚未結束。

  魏省道:「之前我以為,他讓僑頓捎話給您,只是為了讓您對僑頓產生懷疑。但鐵蠑的死,以及他對鐵蠑說的一些話,讓我感覺到……他是認真的。」

  當魏省離開時,吉爾森二世的情緒十分複雜,他原本堅持活捉的方針已經改變,變為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顯然現在他更擔心的不是復仇的快感得不到滿足,而是賭蛇殺上門來。

  魏省倒是對此不以為然,在他看來,賭蛇雖強,卻也並未厲害到可以憑藉一己之力殺上門來的地步,畢竟吉爾森二世手下還是有些強悍角色的。

  這個魏省,是紙級能力者,雖然戰鬥未必很強,但他精於情報收集和分析工作,其能力是控制動物的行動,並可以分享到被控動物的視野和聽覺。只要是被魏省的精神所連接過的動物,無論身在何地,離他多麼遙遠,隨時可以再次被操控,而且他還能通過這隻被連接動物的視線,再與別的動物進行連接。所以魏省花了很多年去研究鳥類的遷徙,這讓他的耳目幾乎遍佈全球每個角落。這個看似完美的監視網絡其實也有很多弊端,比如那些動物飛不進去的地方無法監視,還有就是要經常更換精神連接的客體,因為那些動物畢竟身處食物鏈中,死亡是難免的事。

  當然,魏省一次只能連接一隻動物,否則他精神會崩潰,而那隻被連接的動物首先得有腦子,鼻涕蟲和海星這種肯定不行,其次是腦子的體積得大一些,因此昆蟲不行,第三,腦子不能太聰明了,所以人也不行。

  縱然有諸多限制,魏省的監視和追蹤能力是還很強的,比直接出動人類更可靠且更加難以察覺,但缺點是,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地操控動物盯着別人,所以這種監視還是得跟趕去當地的殺手們交替完成。

  至於分析能力,魏省自然要比僑頓那種假儒雅、真傻缺的傢伙強上許多。

  就以賭蛇和鐵蠑的戰鬥為例,魏省用一隻鴿子的視線觀看了全過程,這也讓他深深體會到了阡冥刺客的可怕。

  最初的槍擊,攻向了鐵蠑四個可能的要害,頭、心、腹、膝。鐵蠑沒有躲避,因為他的鐵鱗是可以抵擋子彈的。賭蛇幾乎在剎那,憑着直覺就用袖劍上前攻擊咽喉。這次鐵蠑用手攔下了攻擊,這便是直接暴露了他的第一個弱點,咽喉。

  接着,賭蛇果斷捨棄武器,避免了與對方的持續接觸,用手雷嘗試了攻擊,結果證明了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和彈片對鐵蠑也無效,由此可見,先不論鐵蠑共有幾處弱點可尋,至少範圍性的殺傷不足以對其要害的強度產生威脅,必須用精準而強勁的攻擊才奏效,而且攻擊的力道至少要強於一般的子彈和手雷爆炸後飛出的彈片。

  這之後,賭蛇問了對方的稱呼,這是在示弱,裝出很重視敵人的樣子,其實卻是陷阱,他故意如此,讓對手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賭蛇正居於劣勢,對鐵蠑的實力大吃一驚。作為旁觀者的魏省卻很清楚,戰鬥進展到此,賭蛇毫髮未傷,而鐵蠑卻已是承受了多次打擊,縱然沒太大效果,但戰術上孰優孰劣,顯而易見。

  果然,鐵蠑上鈎了,他肆無忌憚地攻擊而來,由上朝下襲殺而去,賭蛇這時提起軟劍一刺,除了化解對方這次攻擊,另一個目的就是在試鐵蠑的動態視覺和瞬間反應能力。一個人在平地上站着時,你是測不出他的極限的,只有在空中無處借力時受到攻擊,才可看出他究竟能躲閃到什麼地步。

  隨後,賭蛇再次拉開距離,趁鐵蠑立足未穩,三把飛刀,眼睛、咽喉、腳踝,瞄的這三處,儘是鐵蠑的弱點。咽喉的孱弱最初就暴露了;眼睛是剛才軟劍刺向面門時,鐵蠑的手所首先遮擋的部分;而腳踝,是又一次試探。

  有一點魏省也沒看出,那就是這三把飛刀的速度,其實是賭蛇有意放慢了的,如果鐵蠑來不及做出反應,這攻擊反而失去了價值。

  結果,鐵蠑擋下兩把飛刀,躲過了一把,並且惱羞成怒,橫衝直撞地就殺了上來。這時,距離鐵蠑已有一段距離的賭蛇,獲知了他想要知道的最後一件事,那就是鐵蠑的最快奔跑速度。

  至此,這場戰鬥才算正式開始,賭蛇已經得知了對方的速度、反應力、弱點以及突破弱點的最低力量,知道這些就足夠了。至於對方的力道有多大、非要害部分能承受多大威力的攻擊、恢復力如何等等,都沒有意義。

  不讓對方有傷到你的機會,迅速找出並精確攻擊要害,一擊殺死對手,這才是刺客。

  由鐵蠑對腳踝被攻擊的反應就可以判斷,鐵蠑身體上需要拉伸彎曲的關節處,鱗片強度都較弱,從這些地方入手,還能廢掉鐵蠑的行動能力。

  所以,賭蛇停下來,用超過鐵蠑最快反應的速度,用超過鐵蠑身上弱點承受力的強度,發起了一次攻擊,這一擊,就分出了勝負。

  魏省從頭至尾看完這次對決,他想過,如果換做一個和賭蛇擁有相同身體能力的人來和鐵蠑打,這場戰鬥也會贏,但那人可能會負傷,甚至是慘勝,因為你來我往,拳腳相加的尋找弱點,絶沒有賭蛇的方式來得有效率。

  賭蛇的每一個舉動,都是有意義的,不浪費絲毫體力,不讓對方在戰鬥中佔任何便宜,最可怕的就是通過細小的舉動來誘導對方的心理狀態,從而在毫髮無傷的情況下殺死對手。

  也正是因此,魏省才會對吉爾森二世說出:「是戰鬥技巧方面的差距。」這個結論。

  …………

  另一方面,賭蛇在那天以後的境況,也並不輕鬆。

  吉爾森二世的爪牙眾多,從楓葉郡到星郡,對賭蛇的追殺從未停止,不過像鐵蠑這樣的高手卻是沒有了,那個僑頓也未再次現身過。

  近兩週的時間裏,殺手們如影隨形,即便賭蛇多次更換了假身份,連機場安檢都能混過,卻始終無法擺脫他們。當然,他們是不敢與賭蛇正面較量的,畢竟連強級高手都被殺了,恐怕來硬的也是白白送死。這些殺手多半採取狙擊、投毒、偷襲之類的方式。可惜都未能成功,自己還損失了些人手。

  在賭蛇這種大師的面前,他們的手法如同兒戲,根本不值一提。殺手的第一件武器是狙擊槍,而最後一件武器,或許只是一把小刀罷了。離目標越近,越是需要高超的技巧,初學者用槍械來遠離目標,大師則可以在任何距離上遊刃有餘。

  至於自己的行蹤總是被捕捉到的情況,賭蛇很快也有了瞭解,他排除了各種被跟蹤的可能,最後無法排除的方法,果然還是能力者的追蹤。

  於是,他又細查了心之書的內容,瞄準了吉爾森二世手下的另一名能力者,這個人就是魏省。

  一般人在得知了這種情況以後,可能會開始無差別地射殺小動物,但賭蛇沒有,他想了個計劃,利用魏省的這種能力,為自己所用。

  一個月前的湯姆.斯托爾可能還不會想出這種策略來,但此刻,有心之書這強援在手。隨着與仇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賭蛇殺戮的本能也愈發靈敏而犀利…… 本帖最後由 MK2LO 於 2016-5-24 08:41 編輯

fly0930 發表於 2013-4-7 15:19
第十三章 圈套

  2101年,4月4日。

  時近午夜,風微簾幕清明近,花落春殘。

  如果殺人也要挑時日,這天就很不錯。

  吉爾森二世待在酒店房間裏,盯着電腦上經過分屏處理的數十個監視器螢幕,心緒不寧,如坐針氈。

  這天早晨,賭蛇已來到了維加斯,不到一個小時,魏省的監視便中斷了,理由很簡單,因為賭蛇住進了一家星級賓館的套房裏,並拉上了所有的窗簾。這地方,鳥類和老鼠都無法入侵,無脊椎動物的智商又難堪大任,所以在他走上大街以前,就由殺手們接手了監視的工作。

  吉爾森二世已成了驚弓之鳥,他可不想重溫七年前恐怖的遭遇。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派出了手下幾乎全部的強級高手,共計六人,前往那家賓館,哪怕是把整棟大樓拆了,也不能放賭蛇活着走出去。他想活着離開的方法,只有被抬出去這一種,而且最好是被收拾得毫無抵抗能力,直接抬到吉爾森二世面前。當然,那是最好的情況。

  至於吉爾森二世所能接受的最糟情況,也就是賭蛇被殺死,自己沒能折磨他一番,僅此而已,他可絶不會去考慮讓對方有機會再次威脅自己人身安全的策略。

  說到強級高手,伯爵手下還有一人沒去參加圍殺,那就是被稱為「獵犬」的蓋瑞.僑頓。狗這詞彙在英語裏,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是個侮辱人的詞兒,所以這個綽號,並不是貶義的,其代表的是忠誠、機警、擅獵。

  最終,吉爾森二世還是相信僑頓的,事實上,幾番揣度以後,伯爵發現,其實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了,因此,僑頓被留在了伯爵身邊,擔任護衛的工作。

  一切就緒,伯爵需要等待的只是一個遲早要來的好消息而已,但不知為何,他仍然是難以自制地感覺到恐懼,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正扼在自己的咽喉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同樣覺得有些異樣的人,就是魏省。他始終放不下心來,雖然自己的任務到此為止應該是已經完結了,理論上賭蛇也沒有在六名強級高手的圍攻下逃出生天的可能,但魏省的直覺告訴他,還是有哪裏不對勁。

  魏省將精神連接到了賭蛇所在賓館附近的一隻鴿子上,控制它到周圍的街道上空盤旋搜索起來,仍然一無所獲,正當他覺得自己可能太多心了,準備放棄時,燈火通明的街道上,一個黑衣男子的身影進入了鴿子的視線中。魏省自然認得出,那就是賭蛇,但他想不明白,對方究竟是怎麼從賓館裏逃出來的?

  未及多想,只見賭蛇拐入一條巷中,接着浮勁猛起,踏牆而上,如履平地,就抓了幾下建築上不平整之處,便來到了四層樓高的建築天台,接着他便是躍如飛燕掠空,落如蜻蜒點水,從屋頂上一路疾走而來,走的路線是一條直線,而那方向所指的目的地就是……

  魏省心中驚疑不定,賭蛇怎麼可能知道吉爾森二世的藏身之處,他才剛到維加斯不久而已,哪裏來的情報?難道他有內應?

  不及多想,魏省知道,當務之急是趕緊去通知伯爵。一則,自己是在其位,謀其事;二則,正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萬一這煞星殺進酒店來,見人就砍,那自己也活不成。

  他沒有中斷對那隻鴿子的控制,繼續分神監視着賭蛇的一舉一動,操控那隻鴿子跟在了賭蛇的身後。魏省本人則拎起電話就往吉爾森二世那兒打,對方輪椅上的電腦自然也有接通通訊器的功能,很快便回應道:「魏省嗎,有什麼事?」

  魏省道:「賭蛇從賓館出來了,正往酒店這兒來。」

  「什麼?!」吉爾森二世驚道,他立即同時接通了另一處的幾名殺手:「你們都在幹什麼?!人都跑了!」

  對面的回應卻是:「老闆,這家賓館很奇怪,好像……像個迷宮,我想我們都被困住了。」

  「蠢……貨!」吉爾森二世狂吼着:「他都殺上門來了,你們卻在賓館裏迷路了?!快都給我滾回來!」

  接下來的五分鐘,吉爾森二世不斷叫罵,另一邊則是一片混亂,強級能力者們都火了,那孫子有錢,罵也就罵了,可他們一幫成年人在一個賓館裏面迷路,這算什麼事兒?

  「伯爵大人,他已經到了。」不久後,魏省那邊的通信又插了進來。

  吉爾森二世看著監視器上那酒店大門外走進來的黑衣男子,頓時嚇得面無人色。他驚怒交加,死神的鐮刀彷彿已貼在了自己的喉結上,嚥口唾沫都不行。

  賭蛇一進酒店大堂,對著天花板拔槍便射,閒雜人等立即作鳥獸散,這酒店的保安沒配槍,所以也沒人敢上前,拿這點兒工資誰來跟你玩兒命,趕緊報警才是。

  前台的小姐還以為對方一定會過來跟自己說些什麼,她臉色慘白地躲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結果只聽到一雙皮鞋的腳步聲走着走着,竟直接從桌前經過了……

  賭蛇好似以前來過這地方似的,徑直走向電梯,按下了某個樓層,在電梯門關上之前的剎那,他從縫隙中又放一槍,精確地幹掉了一隻飛進酒店大堂裏的鴿子。

  這貨一不劫財,二不劫色,也沒打聽什麼人住在什麼房間,居然就上了電梯。圍觀群眾當時就驚了,難道這位大俠開槍的目的只是單純地想對人群發出示警,那他接下來想幹什麼?炸燬大樓?

  酒店經理立即廣播開始疏散客人,當然,在做這件事之前,他先接通了吉爾森二世的電話,不過對面顯然無暇理會他這小人物,罵了幾聲就結束了通訊。

  這酒店裏自然也有吉爾森二世建造的安全屋,也是位於地下室,他發瘋似地催促僑頓推着自己的輪椅趕緊去那兒,後者雖有心與賭蛇一戰,但既然伯爵吩咐,也只好照辦。

  由於較為強悍的殺手們都被派出去了,這酒店中剩餘的那些屬於吉爾森二世的私人武裝力量大都只是一般人而已,沒剩幾名能力者,就是有,也基本屬於於魏省這類不適應戰鬥的類型。在吉爾森二世逃竄的時候,他輪椅上的電腦螢幕簡直就在上演一部血腥無比的動作片,他的手下們但凡敢阻攔賭蛇的去路者,被這傢伙一槍一個,有時距離近就一袖劍把人的腦袋刺個對穿。

  當吉爾森二世終於乘上了往底樓去的電梯時,賭蛇竟從監視探頭中消失了,他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吉爾森二世的房間所在的樓層。

  寂靜無聲的二十秒,電梯中的氣氛壓抑無比,忽然,通訊器又響了,嚇了吉爾森二世一跳,他聲音顫抖地回道:「誰?」

  魏省道:「是我,伯爵大人,快離開電梯!」

  「你說什麼?怎麼了?」吉爾森二世問道。

  魏省道:「他潛入電梯井了!您在監視器上肯定已經看不到他了,我控制了動物進來,還能大概掌握他的去向,不過他行動很快,我也不知道能跟多久。」

  「那……我該怎麼辦?」伯爵老爺此刻已是方寸大亂,慌不擇路。

  魏省道:「僑頓在您身邊對嗎?」

  一旁的僑頓道:「是的,我在。」

  魏省接着道:「趕快停下電梯,打開門,背着伯爵走樓梯,往頂樓逃。千萬別再往下了,賭蛇的行動很快,他從電梯井裏躍下,順着鋼索滑,肯定能比你們更快到底樓,他也可以直接侵入你們所在的電梯間,或是堵在安全屋的門口,那樣伯爵就危險了。

  你們現在反其道而行,從樓梯向上跑,伯爵腿腳不便,賭蛇一時肯定想不到你們會這樣選擇,這就爭取到了時間,我已經聯繫了直升機到樓頂接應,只要上了飛機,就安全了,他畢竟不會飛。」

  吉爾森二世一聽這話,立馬喜形於色,心道這魏省果然能幹,關鍵時刻臨危不亂,護主有功,看來今後要重用,他隨即就衝著僑頓道:「快啊,沒聽見他說的嗎?!」

  僑頓思來想去,也沒察覺到這套方案有什麼問題,於是就停下電梯,背着伯爵出去了,臨走時還不忘耍一下小聰明,回頭又按了電梯操作盤上的另外幾個樓層才離開。

  背着伯爵跑了二十層樓,終於上了天台,可以喘上一口氣了。遙望夜空,沒有半點雲彩,卻也不見有任何直升機的蹤影,無奈現在吉爾森二世的輪椅也丟下了,兩人身上都沒有能和外界通訊的設備。

  五分鐘過去,這段時間如煎熬一般,吉爾森二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他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但那太可怕了,可怕到他不敢去想。

  通往天台唯一的入口處,那扇門被打開了,賭蛇站在那裏,他的左手上,還提着一捆白色的粗麻繩。

  「找合適的繩子,耽誤了幾分鐘,沒有久等吧。」他一邊說著,隨手關上了身後的門。

  吉爾森二世此刻正靠在天台的邊緣,坐在地上,他靠自己無法動彈,只是發了瘋似的狂喊着:「殺了他!僑頓!快殺了他!別讓他靠近我!」

  僑頓擋在伯爵面前,他的後背,就是吉爾森二世最後的一道屏障:「哼……這樣也好,我本就不覺得,逃跑能解決問題。」

  賭蛇把麻繩往旁邊的地上一扔,說道:「本就不存在逃跑這種事,這裏高五十二層,而那直升機,也只是子虛烏有的事情罷了。」

  僑頓道:「這麼說來……魏省是你的臥底?」

  賭蛇道:「你不覺得問這種問題很愚蠢嗎?就和你不久前以為自己中毒時一樣愚蠢。」

  「你這混蛋……」僑頓咬牙切齒,卻又不知如何反駁。

  賭蛇道:「答案非常簡單,我從監視器中消失後,並沒有進入電梯井,而是去了魏省的房間。他和你們通話的時候,我正用槍指着他的腦袋。他可比你聰明多了,因此也很會演戲,每一句話都很逼真。

  吉爾森早已驚慌失措,當失去了監控畫面時,魏省的能力就成了唯一可信的監視手段,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他的通訊就如同是救命稻草一般,在短時間內你們幾乎不可能找出話裏的破綻來,於是你們就相信了……相信他的動物連酒店內部都可以監視到,相信了所謂的直升機,於是,你們沒有進安全屋,而是來到了這裏。」

  「你說完了?」僑頓冷冷道:「說到底,還是一戰而已。」

  賭蛇沉默了,他漸漸逼近僑頓,袖劍蓄勢待發。 本帖最後由 MK2LO 於 2016-5-24 08:48 編輯

fly0930 發表於 2013-4-7 15:22
第十四章 復仇

  僑頓表面上總是不遺餘力地擺出睿智機警之姿態示人,實則只是個自作聰明之輩。他以為同是強級能力者,勝負至少在伯仲之間,卻不知在相同級別之下,能力運用和戰鬥經驗一樣會將實力差距拉得天差地遠。更何況,賭蛇早已通過吉爾森二世的心之書,獲知了僑頓的能力,對於這樣一個老練的刺客來講,知己知彼,自是百戰不殆。

  當二人間距離不足兩米時,賭蛇霎眼間轉到了僑頓身後,袖劍倏地一刺,僑頓也並非跟不上這速度,回身讓過,順勢抓住賭蛇手腕,那一剎那,僑頓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獲得了勝利。

  他的能力是精神感染,只要接觸目標兩秒以上就可以立即生效。果然,賭蛇立即就表現出了異樣,他暴喝一聲,用蠻力掙開手腕上的箝制,接着退出十幾米距離,渾身不住地顫抖,臉上的表情也不再平靜,而是滿面通紅,青筋畢露,十幾秒過去,他似乎是壓抑不住了,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神情扭曲,還胡亂地揮舞着手中的袖劍,活像個酒醉的瘋漢。

  僑頓的嘴角泛起冷笑,他對這反應非常滿意,被他的能力影響者,表現很像是吸毒過量,只是他們不會因中毒而口吐白沫或死亡。

  這就像是在精神層面上嗑了整整五十顆甲基苯丙胺的成藥,一般人用上一點兒這東西,至少就能亢奮五個小時,試想一下,數十倍的效果,在一瞬間爆發出來,那賭蛇的表現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僑頓得意地笑着,對吉爾森二世道:「伯爵大人,他現在基本已經沒有意識了,每一寸肌肉都在高強度地運動,血液在血管中奔騰。我現在帶您去安全屋躲避,讓他一個人在這兒鬧着好了,一般人中了我的能力,最多一個小時就會力竭昏死,像他這種,估計也多撐不了幾分鐘,到時候,您就可以活捉他,然後……」後面的話,不言而喻,那自然是煉獄般的折磨。

  吉爾森二世的臉上浮現了病態的笑容,彷彿瞬間從地獄來到了天堂:「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他衝著獨自在原地胡亂揮舞袖劍的賭蛇咆哮道。

  僑頓道;「伯爵大人,咱們還是先離開這裏,他現在這樣,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他這話說的沒錯,精神感染雖然摧毀了對方的理智,但本能還在,而且很可能被激發得更加敏鋭,對於賭蛇,僑頓早已在心中暗生懼意,現在的賭蛇,是僑頓萬萬不想靠近的。

  他彎下腰去,伸手想要去扶起吉爾森二世,可就在這一瞬間,一把袖劍,由他的頸後刺入,從咽喉探出,劍尖幾乎都快要觸到前方吉爾森二世的眼球了。僑頓的血順着劍上的血槽,滴落在了伯爵的臉頰上,讓他明白了,自己並未脫離地獄,而是墜入了最底層。

  賭蛇在這位尚未斷氣的對手耳邊說道:「如果你不明白的話,我可以解釋一下,上來前我已經服了大劑量的鎮靜劑,剛剛刺你那一劍,也是放慢了動作的,故意讓你有機會接觸我。

  因此,你才會對我最快的速度估計不足,對我發瘋的戲碼也深信不疑,最終做出背對著一個手持武器的刺客,放鬆警惕的愚蠢行徑。」

  他抽出了袖劍,血濺了吉爾森二世一身,僑頓喉嚨裏咯咯作響,可說不出話,賭蛇又在他的後心補了一劍,直到對方斷氣,才把屍體甩到一旁。

  吉爾森二世面如死灰,他就像隻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地面對著一頭餓狼,不,是一個魔鬼。

  「我的老師曾教導我,如果你有什麼話要對獵物說,也等割了對方的喉嚨再開始講,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做的。」賭蛇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去,走向了先前扔在地上的那捆麻繩。

  「但我要為你破一次例,伯爵先生。」賭蛇拾起了繩子:「因為七年前,你已經讓我破例了,我要殺的人,從來都是會死的。但你,竟僥倖活了下來。」他一步步逼近着:「好在如今,我還有機會補救,了結這樁早就該結束的事。」

  「你……」吉爾森二世只出口一個字,就被賭蛇打斷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那種表情我曾經看過一次了,如果我是那種可以用錢收買的人,七年前我就已經被你收買了。」賭蛇蹲下,視線與吉爾森二世持平:「你和我,不是錢的事兒,得靠命才能解決。」

  「為什麼……你應該早就不是阡冥的刺客了……你放過我!我承認追殺你是我犯了個錯誤,你應該可以理解,我發誓今後……」吉爾森二世又一次被打斷了。

  「我當然理解你。」賭蛇從身上拿出了一本書來,那是本黑色書皮,封面上沒有任何文字的書,「我瞭解你的程度,遠遠超過你的想像。」他說著就用一個火機點燃了那本書,並隨手扔到一旁,「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人能從你身上找出一星半點值得憐憫的品質,或是值得救贖的價值,那個人一定是我。」

  賭蛇的眼神和語氣越來越冷:「有這麼一個故事,七年前的某一天,有近千人圍住吉爾森伯爵府抗議,他們只是一般的民眾,因為對分商令忍無可忍,卻又無法改變政策,所以只能聚在一起,舉着牌子,喊喊口號,順便詛咒伯爵的全家不得好死。」賭蛇說道:「於是,他們中有許多人被逮捕了。不是被警察抓去,而是被你,一個貴族的私人武裝所逮捕。

  那天被抓的人大約在一百左右,後來他們無一例外地人間蒸發了,讓雙鷹郡籠罩在一片恐怖的陰影中,敢於反抗的聲音瞬間消失了大半。

  那些人的去向,阡冥自然是知道的,他們最後自然全都死了,被你秘密處刑以泄憤,而且被冠上的竟然是叛國罪,真可笑……

  當時的總督作為你的黨羽,對那些死者根本就不聞不問,他默許、甚至是幫助掩蓋了這種肆無忌憚的屠殺。

  也正是這次事件,才直接導致了十二月時我們的那次行動。」

  吉爾森二世回憶起那時的事情,神色數變,接着道:「你是想為那些人報仇嗎?他們跟你有什麼關係!一幫賤民罷了!難道就為了這種理由我必須去死嗎?!」他歇斯底里地喊着,在他看來,自己的性命確實要比平民金貴得多。事實上,許多平民的價值觀和他其實是一致的,這是一個沒有什麼正義公理可言的時代,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早已不是靠什麼道德品格,而是靠金錢和地位。

  賭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接着道:「我的導師,阡冥偉大的大師,喬萬尼.彼得拉赫,他雖然不是什麼高位的能力者,卻是我們每個兄弟都尊敬的長輩,他傳授我們刺客的精神和技術,教導我們為了公正與光明去背負殺戮與黑暗,在我們靈魂中刻下阡冥的烙印。

  就是這樣一個人,就是在那年,當組織的領導者認定任務不可能完成時,老師毅然決定獨自前往去營救那一百人。」賭蛇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呼吸:「他已年過六旬,技術和意志終究會敗在歲月面前,身體的衰老、多年傷痛的累積擊敗了他,營救失敗,他被捕了。」

  吉爾森二世的眼中閃過了什麼,他似乎想起來了,想起了對自己非常不利的回憶。

  「你們拷問他,折磨他,卻問不出一個字,所以,最終他還是難逃一死。但可能是你心血來潮吧,你選擇了絞刑,事後還將他的屍體掛在了自家的院子裏示眾。」

  吉爾森二世已經不敢再去直視賭蛇的眼睛,而對方的闡述仍然在繼續:「你不該這樣做的,你扼殺反對你的平民,蔑視他們的生命,這已不可原諒,但你絞死一個刺客,是對他的侮辱,你踐踏了老師的榮耀。

  要知道,絞索,是給罪人準備的。」

  這句話說出的那一刻,一條麻繩套在了伯爵的脖子上。

  吉爾森二世終於明白了,是什麼促成了多年前那個血腥的夜晚,又是什麼,讓賭蛇這樣有萬般手段可以取人性命的殺戮機器,選擇用繩子將自己吊在鐘樓外面。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也許大多數情況下確實如此,但有時,這世上,真的會有報應。

  酒店門前的廣場上,已經停滿了警車,從樓頂望下去,可以看到被疏散的客人,酒店工作人員,路人,還有大量的警員。

  這時,酒店樓頂忽然亮起一道光束,一枚紅色的信號彈像煙花般點亮了一片天空。

  所有人都抬頭仰望,卻見一個身前盡是鮮血的男子從樓頂被扔了出來,他的脖子被粗麻繩勒住,如同接受絞刑般,懸掛在了高樓的外牆上。

  那屍體在高空隨風而擺,面目猙獰驚恐,死不瞑目。那張臉,正在訴說一個可怖而冗長的故事,一個長達七年的,關於復仇的故事…… 本帖最後由 MK2LO 於 2016-5-24 08:53 編輯

fly0930 發表於 2013-4-7 15:25
尾聲 Mirror face

  4月9日,雙鷹郡某處。

  黑土坡,孤墳前。夕陽斜,雁歸鴻。

  賭蛇來到師父的墓前時,那裏已然站了一個人。看那身形輪廓,高大矯健,應是個壯年男子,他身着一襲黑色斗篷,領後的罩帽裹在頭上,神神秘秘的模樣,活像個十九世紀的鍊金術士。

  那人沒有帶來鮮花,而是帶了一瓶烈酒,那是彼得拉赫生前最喜歡的酒。此刻,地上的酒瓶已經空了,墓碑卻是濕了大半。

  據我估計,他是極富浪漫主義色彩地將酒倒在了墓碑上,不過也不能排除他尿急的可能。

  好吧,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言歸正傳。

  面對陌生人,賭蛇不會輕易放鬆警惕,他放慢腳步,緩緩靠近,心中還不能排除對方會突然出手偷襲自己的可能。

  「你是他的弟子吧。」那男子忽然開口了,他沒有回頭,聲音十分沙啞,還有一種類似從罐子裏發聲那樣沉悶的感覺。

  賭蛇不再向前走,停留在對方身後兩米不到的距離,回道:「您是家師的朋友?」

  「總角之交。」他停頓了一下:「不過自他加入阡冥那天起,我們便不再有聯繫了,幾十年過去,再次聽說他的消息時,故人已逝,屍骨早寒,我卻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所以,我覺得我們只是故人,稱不上朋友了。」

  「難得您還記得家師最喜歡的酒。」賭蛇道。

  「哼……一座空墳罷了,我想阡冥早已將屍體另行處理。況且,就算那老鬼真的躺在底下,也是嘗不到這酒的滋味了。」他哀嘆一聲:「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你們這些喊着『人隨身死,精神永存』的所謂刺客,最後又有幾個能擺脫此番命運。」

  賭蛇無言以對,報仇以後,他也確實在思考類似的問題,像自己這樣的人,今後究竟該何去何從:「既然您不信祭奠這套,又何須來此見這故人。」

  那男子轉過身來,他的黑色斗篷將全身遮得密不透風,唯一可見的,就是罩帽下的那三分之二張臉,但那裏沒有人的臉,只有一張亮銀色的鏡子面具。

  面具的表面弧線平滑,呈半圓形微向外凸,因此看不出人臉的輪廓,也不露一點兒皮膚在外,至於下巴以下的部分,都被遮擋在高立的衣領後而不得見。

  「我是來見你的,賭蛇。」鏡臉說道。

  「不知前輩有何賜教。」賭蛇對他的稱呼變了,因為基本上只要是個人,在見到了這種驚悚造型以後都會認定對方不是一般人。

  「我並非什麼刺客,前輩二字當不起,至於父母給的名字,像你我這種人,自然也早已捨棄。你可以直接叫我鏡臉,也不必用把『您』掛在嘴邊,虛長些年歲,不值得當做資本。」鏡臉說著,從黑斗篷中伸出一隻手來,他裏面也是漆黑的服裝,手上還戴着皮革質地的黑色長手套,「你先看一下這段錄影。」

  賭蛇接過對方手上的便攜式播放器,將信將疑地點擊了播放,屏幕上顯現出的景象,是一個狹小的房間,鏡頭的位置在天花板的角落,屋子正中有張桌子,一側坐著兩名穿著HL制式軍服的軍官,另一邊,是一個熟悉的身影,賭蛇很快就想起了這人是誰,他抬頭看了鏡臉一眼:「這是什麼時候的錄影?」

  鏡臉道:「銀行劫案發生的當天夜裏,你還在回家的路上,這名倖存下來的劫匪,就被楓葉郡的HL總部從溫尼伯的小警局裏秘密提走了,之後所有關於這個人的消息,在對外公佈時,也多半都經過官方的『修改』。」

  播放器中那名匪徒的喊叫將賭蛇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

  「你們要相信我!我不是主犯!我是被人脅迫的!這是交易!你們明白了嗎?!」

  那兩名軍官表現的十分嚴肅:「我們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少說其它的廢話。」

  「你們為什麼不明白?!我是被逼的!我必須搶五十萬現金!然後送到指定的地方去!我必須成功!幾個小時前我就該完成任務的!你們為什麼不聽我說!求求你們!快放了我!」他被銬在椅子上,椅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只見那劫匪發瘋似得奮力掙扎、咆哮。縱然手腕上被手銬勒出了血痕,他也毫不在乎。白天時被賭蛇轟掉的右腿雖然已經過HL的特殊醫療處理,但此刻紗佈下又滲出了大量血跡,桌下的地面都濕了一片。

  那兩名軍官似乎失去了耐心,對著通訊器低聲說了幾句,之後就有幾個人進來,給那名劫匪注射了麻醉劑,往外拖出去,錄影也到此處中斷了。

  賭蛇將播放器遞還給鏡臉,問道:「這段錄影你是怎麼弄到的?」

  「這是一段無用的錄影,一段被刪除掉的垃圾數據,所以我才能弄到。」鏡臉解釋道:「HL的系統很難攻破,全世界能駭進HL那個級別網絡的人不超過十個,當然,我不在其列,但是……我知道他們系統中的一個漏洞,每一條被他們刪除的記錄,都會在bios上留下一個短暫的殘影,只要快的話,就可以在訊息徹底消失前提取出來。」

  賭蛇道:「那麼,你又為什麼會正巧偷到那段訊息?你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監視着HL的楓葉郡總部?還有,HL怎麼會對這種銀行劫案感興趣,如果是為了我的原因,那與其審問那個劫匪,不如先把我抓住更實際。」

  一聲冷笑後,鏡臉回道:「他們會這麼快地行動,是因為那個劫匪供出了一個名字。」

  賭蛇想著這段錄影的內容,接道:「你是指,他口中的那個主犯?」

  鏡臉道:「對,任何案件,一旦與那個名字扯上關係,立即就不歸一般警察管轄了。案件會直接提升到HL的最高危險級別。恕我直言,以你的實力而言,你覺得自己的危險等級是多少?二?或是三?哼……那還遠不足以讓HL的地方總部興師動眾,大動干戈。」

  賭蛇道:「你難道想說,指示那名劫匪搶銀行的人,是鋼鐵戒律那個狂級的大團長兼教皇?」他也只是隨口反問而已,據他所知,全世界能達到危險等級五的人也沒幾個。

  鏡臉卻只是冷冷回道:「你覺得第五級就是最危險的等級了嗎?」

  這句話不像是在開玩笑,所以賭蛇也沒笑,他已經在做心理準備了,因為他覺得即將聽到的話,將會顛覆自己的世界觀。

  但鏡臉沒有說出那個最高級別的稱謂,而是轉而說道:「那個級別的名單中,只存在一個人。我會以今天這樣的樣貌示人,也是拜他所賜。所以,一旦得到和那個人有關的風聲,不僅是HL,我自然也會密切留意,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弄到這段影像。」

  鏡臉停頓了幾秒,接着道:「起初我不太清楚,甚至不能確定,這件事是否真的與『那個人』有關。如果是他在背後搞鬼,那事情就絶沒有完,銀行搶劫一定只是個開始,為了接下來的事情能夠按照他的意志發展而製造的契機。

  然後,一些不太尋常的人來到了溫尼伯,我的注意力也漸漸被引到了你的身上,後來你一路殺伐,直到五天前幹掉吉爾森二世的那刻,我明白了,『那個人』一手導演的銀行劫案,就是為了揭穿你的身份,『引導』你去復仇,重出江湖。」

  賭蛇道:「你究竟在說誰?」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名字,叫天一。」

  鏡臉的這句話,讓賭蛇瞠目結舌,但記憶中那些令人無法解釋的碎片,似乎在這一刻,以一種匪夷所思,卻又合乎邏輯的姿態銜接在了一起,成為了一條完整的鎖鏈。

  賭蛇回憶着……湯姆.斯托爾每個月都會在同一天去銀行,3月10日那天他從公司下班的時間,和開車路過銀行的時刻,都是可以計算到得,對!通過心之書!任何一個路人都能精確掌握自己的行蹤。因為有了銀行的劫案,才會令這個一貫低調的男人登上新聞的頭版,才會有仇家尋上門來,才會有他之後一連串的復仇之行。

  念及此處,賭蛇又不禁懷疑,即便自己登上了部分媒體的新聞,難道吉爾森二世就那麼巧正好看到相關的報導嗎?莫非……他隨即也冷笑起來,想來,以那個「天一」的能耐,設法不留痕跡地使吉爾森二世看到報導,不會是什麼難事。

  鏡臉見賭蛇這喜怒不流於表面之人,也是神色數變,想來他是明白了,於是又開口道:「這一個月來,你幹得都不錯,又是故人的弟子,我覺得可以信任你。多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天一,為了復仇……」

  他臉上的鏡子,映襯出了賭蛇的臉,那張臉,又恢復了冷酷和平靜,「……你想一起去見見他嗎?」

  賭蛇幾乎沒有想就答道:「求之不得。」 本帖最後由 MK2LO 於 2016-5-24 11: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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