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東方雲夢譚 作者:羅森 (已完成)

   關閉
西陵霖 2012-10-5 09:39: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1 549572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1
第七章 龜茲秘聞.巨陽神威

  姍拉朵斷後,任徜徉護著拓拔小月殺出生物研究所,過程中雖然有阻礙,終於還是平安殺了出去。

  對於姍拉朵沒有隨後出現,拓拔小月非常擔憂,便與任徜徉在附近樹林的隱蔽處停留,靜觀後續,想等姍拉朵從研究所中脫身。

  拓拔小月道:「疤面大俠的武功好像不是很高,獨自一個人留在那裡……太危險了,唉,現在想起來,真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裡,如果大家一起抗敵,怎麼樣都還有個照應的……你笑什麼?」

  「沒什麼,不過你這個公主很有意思,我生平所見的貴族,都是一副別人應該為了他犧牲的樣子,沒遇過幾個會在乎同伴死活的。像你這樣的貴族,真是少見,或許……是因為教養的關係吧!」

  任徜徉道:「不過,有一件事情我還是要給你個建議。這世上有很多人愛說大話,所以大多數人的話聽完忘記就好,但……有些人是例外,尤其是那些曾靠著自己的力量,從那場大戰中平安走過的人,他們的保證,我從不敢當做是玩笑在聽。」

  所謂的那場大戰,就是指太平軍國之戰,這一點拓拔小月自然不會搞錯,但疤面大俠曾經參與過那場戰爭,這件事卻是首次聽聞,再看任徜徉一副信心十足的表情,心中的緊張稍稍舒緩下來,但為了慎重起見,她還是開口追問。

  「你認為,疤面大俠有什麼特殊能耐,可以解決阿默茲狼嗎?魔狼能夠成為域外各部落的夢魘,絕不是浪得虛名的。」

  「這個……我哪知道她有什麼特殊能耐,如果單純照情況來推斷,我想她是死定了,現在可能連骨頭都不剩了。」

  這番話明顯與之前說的有衝突,但任徜徉說得很認真。雖然沒有半點依據和理由,可是任徜徉確實相信姍拉朵,相信她那時重重打自己耳光所表露的信心。

  認識姍拉朵多年,熟知她的瘋狂與大膽,任徜徉相信當她露出那種認真神色時,必然有著她不為人知的把握,再怎麼說,姍拉朵是三美神之一,儘管武功不強,但一生卻經歷大風大浪,見過不知多少大場面,不是自己能相比的,她做的保證應該可以相信。

  撇開姍拉朵的問題不談,任徜徉還關心另一個問題。

  「冒昧問一下,我到現在還是不懂,為什麼你會莫名其妙被許配給人啊?那時候你年紀還小,就算是為了回報恩情,也不用把當時還是小孩的你推去賣吧!」

  拓拔小月許配給巨陽武神之子,這件事情在域外早已經不是秘密,但任徜徉卻感到疑問,趁勢把握機會提出了這個問題。

  許配結親之事,是拓拔小月的奇恥大辱,莫名其妙被提起,自然是火冒三丈,但任徜徉剛剛冒險救了自己,脾氣不該往他身上發,便忍下怒氣,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敘述了一遍。

  「呃……用金鎖片的繩子當訂親信物?看不起人到這種程度?」

  讓拓拔小月感到驚奇的,就是任徜徉聽聞此事後,所爆發出的狂怒。一直以來,凡是知道此事的龜茲人,在拓拔小月面前提及此事時,表情都很古怪,雖然覺得此事不太光彩,但巨陽武神是各部族的大恩人,總不能為了此事就跟他翻臉,只好委屈當事人容忍一下。

  所以,儘管龜茲人都敬重這位公主,但在這件事情上,並沒有什麼人和她同仇敵愾,真正把這口氣悶在心頭的,也只有拓拔小月自己,現在看到一個陌生男人為了自己的遭遇而憤怒,重手擊樹,剎時間……讓她有一種十分感謝的心情。

  但此時此刻並不適合發怒,任徜徉如果再重手擊樹,所發出的聲響勢必曾驚動別人,引來追捕者,拓拔小月連忙制止,請任徜徉冷靜下來,而任徜徉也回復理智,重新再問了一次。

  「不對,我剛剛要問的東西不是這些。紅繩子當訂親信物是很不尊重人,但我真正要問的是,為什麼……阿古布拉王會把你許配出去?阿古布拉王是個仁和、寬厚的好人,也是個好父親,不會把女兒當成貨物一樣交易,哪怕是為了千萬民眾的福祉都不會。」

  任徜徉道:「再說那個巨陽武神,我沒見過他,這老頭好像很有名,做了很多事,但他到底是什麼人?無門無派,突然之間就冒出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這種事情合理嗎?阿默茲狼不是吃草的溫馴動物,他單槍匹馬一個人消滅了魔狼?怎麼可能?」

  這些事在外頭都有流傳,但以訛傳訛的結果,全變成了傳說,任徜徉沒法從中得到自己所要的信息,所以便直接向拓拔小月查問。

  果然,這番查詢沒有讓任徜徉失望,拓拔小月回憶當年舊事,還有這些年來聽見的轉述,給了任徜徉重要的信息。

  「……所以,當年是有人協助巨陽武神,探查魔狼的情報與弱點,把結果告訴他,然後他才出手消滅魔狼的?」

  「是啊!前置作業是有人協助,但後來消滅魔狼,卻是他單槍匹馬一人為之,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被各部落尊為武神。」

  「他武功很強我知道,但重點是他消滅魔狼前的準備。剛剛你說,他出手之前已經有人代他查過魔狼的資料,可是我記得當時各部落都對魔狼一無所知,那麼,他的情報來源……是中土?」

  「這個我想應該不是。巨陽武神來到域外的時候,就得到域外子民的幫助,好像立刻有一批人跟著他,替他處理雜務,他本人只負責戰鬥……咦?」

  拓拔小月說到這裡,自己也發現問題。跟隨巨陽武神身邊的那批人,是域外子民,卻又不屬於當時各大部落的麾下,這樣子說來,就是巨陽武神在域外建立了他自己的獨立勢力,當他來到域外時,這些人就從黑暗中現身出來,聽其號令,供其驅策。

  這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在拓拔小月的記憶中,域外人對中土人深惡痛絕,雖然其中也有極少數特例,但要說中土人能在域外建立勢力,麾下還都是域外人士,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但……當初跟著巨陽武神一同出現的那批域外人士,在巨陽武神離開後,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他們是和巨陽武神一起去了梁山泊?或者,他們至今仍在域外,深潛不露,成為巨陽武神的一支伏兵?

  「伏兵」這個字眼一閃過腦海,拓拔小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巨陽武神一向獨來獨往,沒聽說有什麼手下,如果那批人真是他藏伏在域外的勢力,絕對有重要用途,不該輕易顯露人前,哪怕是提供情報,那也大可暗中活動,用不著這麼大搖大擺地出現,像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存在一樣。

  那麼,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些人的現身存在著某個目的。什麼樣的目的呢?是為了什麼理由,導致他們必須要從黑暗中現身出來?

  「脅迫……」

  任徜徉冷冷地說道:「這些人的存在,代表著一股不可小覦的力量,再加上巨陽武神消滅魔狼群所展現的無敵武力,足以對任何人形成壓力。如果憑這股壓力去談親事,當時的域外大概沒什麼人能拒絕了……」

  拓拔小月沒有出聲,卻在心裡同意這番推論。現在看來,當年的締結婚約一事,絕對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巨陽武神這麼做,背後很可能是……

  「不過還是說不通啊!阿古布拉王不是別人嚇一嚇就會屈服的軟骨頭,沒理由會屈服於這種脅迫之下啊……」

  任徜徉抓頭搔發,想不出答案,這情形看在拓拔小月的眼中,感覺非常溫暖,相較於疤面大俠每句話都在嘲諷阿古布拉王,任徜徉能夠表現出這樣的敬重與推崇,讓拓拔小月欣喜不已,雖然覺得這有可能是一種高明的馬屁,但……還是非常受用。

  因為感覺很好,拓拔小月考慮了一下,決定把一件自己也不甚瞭解的往事說出來。

  「其實……當時父王並沒有同意,是因為宮廷裡的文武大臣全力支持,甚至可以說是瘋狂擁戴這個聯姻,此事才通過的。」

  「全體文武大臣瘋狂支持?這也挺怪,龜茲男兒一向有血性、有骨氣,不會當人家的哈巴狗,有什麼理由去諂媚一個中土人呢?就算是面對恩人,也不該是這種態度啊?」

  聽起來還是很像馬屁,不過因為語氣真誠,聽到這裡,拓拔小月的臉上已經忍不住露出笑容,頻頻點頭。

  「……因為,在巨陽武神消滅魔狼之前,他在龜茲立下約定,只要他能獨力除去魔狼群,那就要娶走龜茲的第一美人……」

  「呃!」

  「當時全體文武大臣表態支持,甚至聯名上奏,強行通過了這件事,聽說還有人擺宴慶祝……後來巨陽武神滅盡魔狼,來到龜茲,說他認定的第一美人是我,才締結下這門親事的。」

  說到這一段往事,拓拔小月自己也覺得有很多困惑不解的地方,從這些訊息中聽起來,當年巨陽武神指定「龜茲第一美人」的時候,宮廷中文武大臣所想的應該是另一個人,畢竟自己那時只是個小娃娃,要說什麼大美人,不該扯到自己頭上。

  這個推論若是正確,那麼……那個龜茲第一美人,大概很不討人喜歡,因為巨陽武神的要求一提出,宮廷內的所有大臣居然像是送瘟神出門一樣,爭先恐後地搶著答應,彷彿想要趁這機會將魔狼和第一美人全給解決掉。

  後來,巨陽武神滅盡魔狼歸來,表示自己的兒子還無法立刻來迎娶,所以「龜茲第一美人」的定義,就變成了若干年後的龜茲第一美人,這種判定法怎麼想都有些牽強,照理說,龜茲群臣應該會大力反對,但或許是因為受人大恩,不便拒絕,親事就這麼訂了下來,這一點拓拔小月多年來反覆臆測,雖然覺得古怪,但也探究不出詳細狀況。

  「……有很多事,到現在我也沒有想通,不過當年的事,我所知的就是這樣,咦?你為什麼要撞樹啊?」

  當拓拔小月講到「龜茲第一美人」一詞,任徜徉像是觸電般,立刻目瞪口呆,眼著就跑到一棵樹前面,抱著樹猛撞,口中直念著「明白、明白了」莫名其妙的動作,搞得拓拔小月一頭霧水,不曉得他在弄什麼玄虛。

  「明白了,這下子我完全懂了,難怪他們沒有反對……沒有辦法可以反對啊!」

  「你在說什麼東西啊?」

  「你還不懂嗎?嗯,換個說法,你有沒有什麼還想不通的?」

  任徜徉回復了冷靜,簡短思考後,他向拓拔小月提出了疑問。

  「其實我一直不瞭解,當時我年紀那麼小,樣子也醜醜的,巨陽武神是怎麼知道……我長大以後的樣子?我父王並不是很俊美,要是我長大以後的長相不出色,那巨陽武神豈不是……」

  這些話只是隨口說說,但任徜徉一聽,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低聲問道:「你……你對自己的母親,有沒有印象?」

  「沒有,我父王說她不在了,一些年長的老臣說她已經過世了,沒有人告訴我她是什麼樣的人,我也只在宮裡看過一些畫像,畫裡的她很典雅,是個很高貴溫柔的女性,我相信她的為人一定很……呃,你為什麼在流淚?」

  看見任徜徉默默流淚的怪樣,拓拔小月腦中靈光一閃,問道:「你是不是認識我母親?」

  「這個……這個……」

  任徜徉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他露出一個讓拓拔小月倍感熟悉的苦笑。

  「你的母親,是一位非常雍容華貴的王后,她品行高潔,個性溫柔善良,這世上再也沒有像她那樣的好女人……」

  「為什麼……我覺得你笑得好像宮裡的那些人?每次他們對我說我母親的時候,都是這樣在苦笑,還有……你為什麼又在流淚了?」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覺得很悲傷而已。」

  任徜徉歎氣說著,搖了搖頭,拓拔小月不解其意,正想發話詢問,任徜徉的表情一變,這種表情拓拔小月非常敏感,以前鐵血騎團行動時,每次只要有什麼不對,團員們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所以,恐怕是有敵人靠近了,只是不曉得是單純路過?還是針對兩人而來?

  很不幸地,結果明顯是第二種,任徜徉和拓拔小月匆匆遮上臉,大批武裝人員也包圍過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大膽狂徒,居然敢擅闖研究所,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幾十名追捕者將兩人包圍住,惡狠狠地喝問,這場面在任徜徉眼中根本是小兒科,他不慌不忙地反問。

  「哦?如果我們老實說的話,你們可以保障我們的安全,讓我們平安走路嗎?」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因為任徜徉問得太直接了當,反而讓所有圍捕者一呆。這些人還不至於蠢得過分,他們沒有說什麼,只是直接開啟手中的光槍掃射,但任徜徉早已爭取到所需的時間,在他們開槍之前,用左腿疾掃,將預先準備好的細碎土石盡數掃起。

  充滿力道的一腿,被掀起的土石像是一道濁浪,怒拍出去,剎那間化作千百塊土鏢石矢,將附近的敵人打得潰不成軍,沒有一發光槍能準確命中,任徜徉趁機帶著拓拔小月外闖,卻被一道迎面而來的黑影截下。

  「兩個小輩,給我停下!」

  「嘿,在蝦兵蟹將之後出場,老頭你算是中級頭目嗎?」

  任徜徉挽起袖子,做了個伸懶腰的動作,似乎對眼前這場即將爆發的惡鬥游刃有餘,只有拓拔小月心知肚明,曉得他不過是在虛張聲勢。重傷的身體就是重傷,不可能好得那麼快,十幾分鐘前還在嘔血、喘氣的人,怎樣都不會立刻就生龍活虎,急著要上戰場的。

  在任徜徉的對面,白髮白鬚的虛谷子卻不知這年輕人底細,剛剛在研究所中短暫交手,雖然對掌之時能將他壓下,但卻感覺到這人內力強橫,絕非庸手,而且還是名門正派的王道武學,不可輕視。

  「兩個無禮的後生小輩,說出你們的來歷,主動投降,老夫或許可以放你們一馬。」

  忌憚這個年輕人背後或許有什麼強大勢力,虛谷子想先探查他的底細,但任徜徉年紀雖輕,江湖閱歷卻極為豐富,一聽這話就明白意思,哂道:「投降?如果是個巨乳美女來招降,那還可以商量,但你的話就免了吧!老頭你當年的專長是迷姦婦女,還喜歡奸完前面奸後面,天曉得你好不好男色,要是落到你手上,我怕連我自己都貞操不保。」

  醜事被揭,虛谷子一張老臉氣得通紅,再也顧不得其他,飛衝向任徜徉,一拳搶先向他擊去。

  這反應正中任徜徉下懷,河洛劍派重視靜心養氣,動手時心浮氣躁正是大忌,如果先激怒敵人,再來動手,勝算會提高許多,一見到虛谷子大怒來攻,任徜徉立刻一步跨前,把早已暗自蓄勁的一掌打出。

  雙方正要交手,忽然幾道黑影從天而降,重墜於地,不偏不倚地落在兩人之間,任徜徉、虛谷子分別受驚躍開,停止戰鬥。

  突然發生意外,對雙方都是巨大震驚,不過當他們看清楚從天而降的事物後,兩人的表情都很怪異,尤其是虛谷子。

  掉落在地上的幾大塊東西,全都是屍塊,說得正確一點,是阿默茲狼的屍塊,如果說在正常情形下,碰到阿默茲狼的生物都會變成這樣,那麼眼前的情況就是一種異常。

  阿默茲狼的殺傷力有多強,只要是域外人都知道,虛谷子正是因為對阿默茲狼極為放心,才會在放出阿默茲狼後,親自率隊到外頭去追殺這兩名小輩,把研究所內的敵人扔給阿默茲狼料理,現在幾頭魔狼的屍首莫名其妙地從天而降,對虛谷子來說是個極大的震撼。

  「是、是誰下的手?」

  算得出來的答案就那幾個,即使沒有特定對象,虛谷子也心裡有數,能把數十頭阿默茲狼這樣碎屍的人,自己絕對不會是對手。

  而回答這問題的,是一陣大笑,聲音聽起來很蒼老,但卻非常威武,雖然是笑聲,聽起來已像是猛虎在吼嘯。

  「哇哈哈哈哈~~」突如其來的大笑聲,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去,只看到西面的山崗上,出現一道土黃色的背影。

  土黃色的夾克、長褲,還有帽子,顏色看起來很土氣,但從造型上看,這就是一種軍裝,稍微有一點閱歷的人,還能一眼認出這是太平軍國時期的軍服。

  穿著已經過時的軍服出來晃蕩,乍看之下像是無聊的行為,可是,在域外的諸多傳說人物中,就有一個不得了的猛人,嗜穿這樣的裝束出來活動,而那個人是絕對有能力再殲滅魔狼一次的。

  「是、是你……」

  顫抖著聲音說了兩個字後,虛谷子的話立刻被一陣大笑聲所打斷,而察覺到危險氣氛後,這群人也不敢再行停留,惡狠狠地朝任徜徉兩人瞪了一眼,匆匆忙忙地逃逸,很快就不見蹤影。

  「這些傢伙……」

  拓拔小月喃喃道:「有那麼可怕嗎?」

  低聲說話,拓拔小月將日光望向山崗上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對於自己而言,巨陽武神並不是單純的傳說人物,這個人物的存在,甚至可以說影響了自己的一生,自己過去在想像那個不曾謀面的未婚夫時,也曾想過碰到巨陽武神時的情景,現在這個想像終於實現,那種感覺……真是十分複雜。

  土黃色的軍裝背影,看起來並沒有多少霸氣,如果不是因為幾頭魔狼的屍骸被丟下來,先聲奪人,自己甚至不會覺得這個背影有什麼危險性,可是虛谷子等人卻望之如鬼,被嚇得慌張逃走,這究竟是巨陽武神修為太高,反璞歸真了?還是自己失去祭刀之後,感應奇差呢?

  「放心吧!你想得沒有錯,這個巨陽武神一點也不可怕,那些人是被自己給嚇倒的。」

  任徜徉冷笑一聲,對著山崗抬頭道:「別再裝了,什麼不好扮,居然扮起軍人老頭?巨陽武神傅說中身材高大,有你這麼矮的巨陽武神嗎?」

  拓拔小月聞言大驚:「什麼?巨陽武神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傳說中的人物哪可能這樣隨便出現,你都沒認出來嗎?這是疤面大俠啊!那些傢伙看到軍裝就逃跑,真是一群傻鳥。」

  任徜徉搖搖頭,對於敵人這麼容易就上當歎息不已,但有一個大問題卻讓他難以釋懷。

  模仿巨陽武神的裝束,可以嚇跑虛谷子等人,但卻不可能把阿默茲狼也給嚇跑,尤其是地上這幾大塊魔狼的屍體,貨真價實,是真正將魔狼擊殺碎屍的證據,就算外表可以變裝,總不可能連力量也大幅提升了吧!

  「閉嘴,什麼都不要問,我也不想解釋,反正敵人跑光了,我們三個都沒事,這樣就行了。」

  從山崗上下來的姍拉朵,率先用這句話堵住了同伴的問題,但拓拔小月好應付,任徜徉卻不是隨便可搪塞,他立刻換了一個問法。

  「等等,我不問你是怎麼脫險的,但你從哪裡弄來這身衣服?總不會研究所裡頭隨便擺著太平軍國的制服吧?」

  「這個……剛剛我擺平魔狼,找路出來的時候碰到個老頭,老頭說自己迷路了不曉得怎麼走,我指點了他方向,他就送了我這套衣服,我們互相說掰掰。」

  「這麼鳥的謊話,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是嗎?如果我打你幾個耳光,這樣子會不會比較有說服力?」

  針鋒相對的問答,氣氛一時間顯得緊繃,幸虧還有一個拓拔小月做緩衝,出聲要兩人別在這時候內鬥,先想一想後續動作。

  「敵人被嚇走,可不是不會回來的,我們先離開這裡再做打算。」

  拓拔小月道:「不過,我們去哪裡呢?」

  「去王城。」

  姍拉朵簡單表示,這次探查生物研究所大有收穫,不但研究所內的人員有問題,至還藏放著莫名其妙的東西,雖然不曉得真相如何,但可以肯定那裡不是什麼正經地方,而且這一切都與阿古布拉王有很深的關係,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趕回龜茲,找阿古布拉王問個究竟。

  「說得對,這些事情我父王不可能什麼都不曉得,得要向他討個交代。」

  拓拔小月的態度,讓姍拉朵與任徜徉鬆了口氣,如果她像個愚蠢的千金公主一樣,不肯承認眼前的事實,死命辯護,那就很難處理了。然而,拓拔小月卻又提出了一個要求。

  「研究所裡發生的事,兩位是最好的證人,請你們和我一起去面見父王,讓他把事情說清楚,好嗎?」

  「這個……」

  支吾其詞,姍拉朵和任徜徉都不知該怎樣回答,因為一時不察,眼下情勢似乎是搬石頭砸腳了。

  除非是身體狀況特別不好,要不然,普通人是沒什麼機會常常體驗昏倒、甦醒的經驗。

  孫武就覺得自己的身體有夠差勁,最近總是在戰鬥中昏迷,然後醒來,甚至單單只算今天,這都已經是第二次了。

  從昏迷中甦醒的感覺並不好,那種暈眩、頭痛欲裂的複雜感受,比宿醉更糟糕,尤其是每次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都要急急忙忙確認週遭狀況,生怕自己在什麼很糟糕的處境,而且還要拚命回憶失去意識前的印象,實在不好受。

  (這次是為了什麼而昏的?好像……好像是嗅了毒氣,真糟糕,該不會已經在監牢了吧?監牢其實也不壞,如果是在陰曹地府那就真的糟了。

  孫武搖了搖頭,整個清醒過來,眼前的黑暗頓時轉為光明,周圍十分安靜,好像是個無人的所在,但又好像有無數人影晃動,十分奇怪。當孫武終於看清四周景物,第一個反應就是再搖搖頭,唯恐自己身在夢中。

  剛剛是在黑暗的地下水道,如今卻是踩站在一級階梯上,而且朗朗日光自頂上灑下,十分暖和,說明時間已到了白天,這本來沒有什麼,但……自己是什麼時候脫離地底,到地表上來的?

  如果說這點算奇怪,那麼半空中來來去去的許多磁航浮板、飛空艇,就更加不合常理,就孫武記憶所及,當今世上還沒有任何地方,能擁有如此繁盛而且全面的科技文明……除了當年的樓蘭一族。

  但樓蘭一族已滅亡……

  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1
第八章 險中謀和.大膽雄辯

  站在長階之上,頂著烈日,孫武瞇著眼睛,抬頭仰望,只見晴朗的蔚藍天空中,有上百個小黑點交錯移動,黑點有大有小,大的是金屬飛空艇,小的是磁航浮板,有的載人,有的裝載貨物,像忙碌的工蜂般來來去去。

  這些飛空艇與磁航浮板的往來順暢,沒有那種戒備森嚴的緊繃感,孫武甚至還看到幾個站在磁航浮板上的人,向對面來客揮手打招呼,顯示搭乘這些飛行法寶的人們,是很單純地在使用交通工具,不像現今的中土世界,這類法寶都收歸國有,屬於軍用器械,每次出現在人們面前時,都代表軍事運輸或是戰爭。

  能夠將法寶用在一般生活上,這才是全面性的文明,自從離開梁山泊以後,少年心中一直有個想法,覺得這樣才是對的,所以在見到樓蘭一族的遺跡後,他總覺得心中的一部分理想獲得了實現。

  樓蘭一族已經滅亡,這種事情應該是不可能了,不過……

  孫武站在長階之上,往下俯視,這道長階沿著山的稜線開鑿,能容納五個成年人並肩行走,極為寬闊大氣,佔盡地理形勢,盡頭通往一座銀白色的高塔,是什麼用途暫時不得而知,但從此處往下看,可以清楚地看見山下平地上,成百上千個磨菇形的樓房,如棋盤般條列式延伸排開,整齊壯觀。

  很清楚地看出,這裡就是樓蘭,像這樣的建築形式,除了這裡,天底下再也沒有地方會有了。

  然而,底下的城市裡頭充滿了人,到處都是人來人往,這是一個活力十足的都市,絕對不是廢墟,也不是遺跡。

  空中偶爾飛過的機械鐵鳥、人面鶴,再一次證明了這個結論,此地確實是樓蘭,那麼問題就出來了,一個已經滅亡十多年的都市,怎麼會忽然之間復活了?

  不,問題似乎不只是一個……

  本來孫武只是獨自一個人站在長階上,周圍什麼也沒有,可是轉眼之間,前後左右突然多了一群人,前頭八個、後頭八個,穿著金色長袍,肩膀裝飾著鳥羽,頭頂也帶著羽冠,腰間配戴著功能不明的法寶,看起來像是武器。

  這十六個人應該是護衛或士兵一類的人,從他們望向自己的眼神,孫武十分確定他們對自己絕不友善,更奇怪的一點是……孫武突然發現,自己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副鐐銬,就連兩腳也都被腳銬鎖住,十足一副囚徒的模樣。

  (真是有夠莫名其妙的,一醒來就站在這裡,眨一下眼就多了一批人,再喘口氣就變成了囚犯,接下來不曉得還有什麼……

  這個念頭才生出,孫武就聽到旁邊有人對自己說話。

  「嘿!你還在笑什麼?沒察覺到我們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嗎?可別告訴我你什麼計劃也沒有。」

  語氣是在責怪,但孫武聞言卻心頭一震,這個聲音已經太熟,熟到自己絕不可能會聽錯,自己差一點就脫口叫出「香菱」的名字。

  自從那一次與心眼宗主的決鬥後,香菱就和孫武失散,雙方再也沒有見過面,萬紫樓救出任徜徉的時候,並沒有找到香菱,在那以後她就下落不明,孫武常在心中掛念她,現在聽到她的聲音,大喜抬頭,但映入眼中的景象卻讓他嚇了一跳。

  站在旁邊的人是香菱沒錯,但卻和自己一樣,手上纏著鐐銬,兩腳也被腳銬鎖住,身上穿著男子裝束,長髮盤纏起來,就連臉上都多了兩撇鬍子,只不過她面容嬌俏美麗,這兩撇鬍子像是黏上去的偽裝道具,反而顯得可愛。

  久別重逢,孫武心頭大喜,正想要說話,香菱已經主動開口,壓低聲音道:「你之前在桑德族信口開河,騙得那些土著把你當神拜,被你的漫天大謊耍得團團轉,你還說什麼到了樓蘭,照樣用這方法擺平太陽王,結果我們才踏進樓蘭領地,就變成了這副德性,等一下搞不好是直接被帶去砍頭,這套鎖鏈把我們的經脈、真氣全部封鎖,武功用不出來,我們……你還笑成這樣,到底有沒有主意啊!」

  被這麼一說,孫武才察覺身上這套鐐銬非同一般,有一種能量在影響自己體內的真氣運行,幾次嘗試運勁,力量都被封鎖,發不出力道來,這確實是能夠封鎖力量的箝制型法寶。

  情況不妙,孫武想問一些東西,但開口的瞬間,全身忽然不由自主,自己開始動起來,對著香菱一笑,吐出舌頭。

  「安啦!只要我這根吃飯的東西還在,我們兩個就不會有事的。」

  「你……你吃飯的東西是哪一根啊?我記得你的職業屬性好像是淫賊耶!」

  「哈哈哈,思想別太狹隘,一個好的淫賊絕對是多才多藝,我是天下第一淫賊,能拿來吃飯的東西很多,單以這條舌頭而言,它不但能吹能唱,還能把櫻桃梗打結,神妙之處你這輩子都夢不到。」

  「……我這輩子也不想夢到那種東西。」

  兩人簡短的交談結束,同時都被身後的武裝護衛用木棍敲頭,毫不客氣地用力砸了一記,著實疼痛。

  挨了這一下,孫武反而清醒過來,再想想那些非自己所說、卻從自己口中發出的話,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就出來了。

  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十餘年前尚未毀滅時的樓蘭,而自己之所以會在這裡,也絕對不是發生什麼時空異變、回到過去的奇事,就連眼前的香菱,是否真的是香菱在此,恐怕都很難說。

  正確來說,自己是被投射到過去的一個事件,用這樣的形式參與到事件中,而這個事件就是西門朱玉、路飛揚造訪樓蘭。

  當初西門朱玉、路飛揚追蹤天妖的足跡卜來到域外,進了桑德族,知悉阿鼻血的秘密後,便前來樓蘭查探。他們的查探之行,到底查到了什麼,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孫武正是為了追尋蛛絲馬跡才來到樓蘭,沒想到這段往事會以如此形式呈現在眼前。

  很明顯地,自己在這幕「懷舊戲」中,是扮演西門朱玉的角色,但路飛揚的角色為何由香菱扮演,或者說,為何換上香菱的臉,這點就想不通了。也許,這是某種噁心的玩笑也說不定,那就不曉得是誰在開這種玩笑,又是誰在幕後主導這幕戲。

  倘若小殤的狀態正常,那這個問題連想都不用想,答案肯定就是她,但小殤目前傷重,沒有可能再搞出這種事來,一切想來如在五里霧中。

  腦裡轉過許多念頭,孫武最後所做的決定,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而且自己也沒有什麼思考的餘裕,因為這一條長階已經到了盡頭,一座高聳的銀色尖塔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座高塔位於山之巔,西、北兩側都是斷崖絕壁,形勢孤絕,偏偏又建得奇高入雲,彷彿有意與天比高,從塔下往上仰望,只見大半塔身沒入雲中,看不見塔的最高端,而樓蘭族人來到塔下,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神色,看起來這座塔若非聖堂,就是樓蘭一族族主的居所。

  (對了,剛剛聽到說要被帶去見什麼太陽王,應該就是樓蘭一族的領袖吧!原來他們崇拜太陽啊?

  孫武心中尋思,跟著整個隊伍被帶進塔中,在進塔的時候,看見門上有一個巨大的鳥形圖騰,和早先在醫療室裡看到的一模一樣,都是頭頂有冠,尾有曳羽的鳥,這樣看來……很像是鳳凰。

  (這樣子說起來,樓蘭一族除了崇拜太陽以外,也崇拜鳳凰?對了,他們本來就是鳳血的繼承人,把鳳凰當成崇拜對象是很正常的……咦?我好像忘記什麼很重要的事了。

  有一個很模糊的念頭,孫武還捕捉不住,但他很快就把心思放在另一個問題上。從目前的情形看來,西門朱玉來這裡是調查天妖的資料,可是樓蘭一族對外人從不友善,西門朱玉和路飛揚才一到樓蘭,就被搞得像兩個囚犯一樣,這樣一來,別說調查,搞不好很快就要身首異處,真不曉得西門朱玉要怎樣脫困。

  一眾護衛帶著孫武與香菱在塔內穿梭,最後上了一處平台,平台高速往上升去,竟然是一個升降台,帶著眾人筆直上升,也不曉得升了多高,最後到了一個寬闊的圓形大廳。

  大廳的中央鋪著地毯,工藝精美,五彩斑斕,繡滿無數雲朵,栩栩如生,乍看之下還以為進入一片大雲海;四面牆壁都是透明的落地窗,清楚看見外頭的藍天白雲,陽光從玻璃中透入,明亮卻不刺眼,沒有那種逼得人睜不開眼的感覺,孫武十分確定那些玻璃含有調整亮度的技術。

  進入這個大廳,確實是有置身白雲之上的感覺,不難想像,若是深夜時分在這大廳中賞月,繁星、朗月看來一定像是近在眼前、伸手可觸,美得彷彿脫俗離世。

  可惜,這麼好的一個所在,卻沒有辦法好好靜下來欣賞它的美,有太多煩人的問題要處理了。

  大廳正在進行酒宴,左右各有七個座位,也都坐著人,年輕人與老者都有,衣著大同小異,肩膀與頭上都有羽毛飾物,應該都是樓蘭一族的重要人物,當孫武與香菱被押進來時,有些人隨便往這看了一眼,但多數人是連看都不看,根本不把這當一回事。

  這十四個人有男有女,雖然年紀不一,但無論老少,都是男的俊、女的俏,沒有一個長相醜陋的,給孫武的第一印象,就是樓蘭一族果然優秀,而這十四個人不只是外表俊秀、嬌美,身上也都散發著不同的氣派,明顯都有不俗修為,俱是高手。

  但這十四名高手加起來,卻不及主位上的那名虯髯巨漢。

  身穿金袍,頭戴羽形金冠,那名巨漢滿臉的絡腮鬍,大刺刺地坐在太陽寶座上,胸口兩排扣子敞開,露出胸膛,雖然很不文雅,但卻是氣勢十足,一雙虎目顧盼生威,神光內斂,顯露著極高深的武學修為。

  這個巨漢便是樓蘭當代的太陽王,見到孫武、香菱被帶進大廳,他橫臂一揮,打斷了酒宴氣氛,兩旁正在說話的部屬立刻停住,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聆聽太陽王的說話。

  「……剛剛守衛士兵說,逮到兩個外來人,這兩個外來人大放厥詞,說自己是中土王朝的密使,身負謀求和平的重大使命……嘿嘿,很有意思,很有娛樂性,本座特別讓人把他們帶過來,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大家笑的。」

  太陽王的話,引來滿座一陣哄堂大笑,孫武最初不懂,但看他們的神情與態度,很快便明白過來,樓蘭一族擁有高度文明,族中高手如雲,與周邊的部落有天淵之別,所以他們壓根看不起別的民族,哪怕是中土人也一樣,因此聽到有人來談和,那種感覺就和聽到有人來進貢、討饒沒有什麼分別。

  孫武往香菱那邊看去,發現她一副「果然變成這樣」的抱怨表情,心叫不妙,又聽到太陽王繼續往下說。

  「中土的蠻子,不曉得天外有天,只會在那一小塊土地上逞能,妄自尊大,真是天大的笑話,本座不過是送了點小玩意兒到中土,就把這些猿猴似的蠻子玩得手足無措,派人來求饒,可笑!」

  太陽王說著,目光朝向孫武,自有一股無形壓力迫來。

  「另外有一件笑掉人大牙的事,可以與大家分享,中土派來的兩個使者,左邊的這個……嘿,倒是個大大有名的人物,號稱是什麼中土第一淫賊,沒什麼實際本事,就是憑著在那方面有點能耐,還有一張小白臉,就搞遍了中土的娘們……他娘的,中土果真無人,居然派這種人來求和。」

  這番話再次引得滿堂哄然大笑,所有人都用一種鄙夷的目光朝孫武看來,連孫武自己都同感羞赧,唯一還覺得慶幸的,反而是樓蘭一族對中土人的輕蔑。

  正因為樓蘭一族極度看不起中土人,所以只把眼前的事情當笑話看待,就當是來了兩個小丑,若非如此,中土派了一個大淫賊來當和平使者,這可是極為侮辱的行為,樓蘭一族大怒之下,會不會對中土進行報復這尚且不知,但西門朱玉和路飛揚卻肯定要倒霉,搞不好還會來個「兩國交兵,先斬來使」沒有立刻被推出去斬,算是好運氣,但接下來應該要怎麼辦,這卻不是孫武所能想像到的。

  「偉大的太陽王,您說得沒有錯,在下確實是有著這個不成器的小外號,能夠用此事博您一笑,實在是我的榮幸,願以此祝願樓蘭一族與中土的友好,不過,要是太陽王仁和寬明,可否解我一個疑惑……我雖然在中土名頭響亮,每天都被人追斬九條街,但自認還沒有出名出到域外,不曉得太陽王陛下是從何處聽到在下的過往劣跡呢?」

  一串話從孫武口中說出,言詞流暢,沒有半點膽怯,雖然不是孫武自己想說的話,但卻非常有效,一句話說出,太陽王的表情立刻有了變化,而且周圍的樓蘭族人紛紛出言斥責,表示一個卑賤的中土人沒有資格向太陽王提出問題。

  「哈哈,說得不錯,太陽王陛下不用回答在下的問題,但請容許在下做個猜測。樓蘭一族在中土應該有自己的工作人員,按時傳回中土的消息,讓樓蘭知悉中土動向,如果我所料不錯,關於我的資料,應該是來自樓蘭的奴族,某位正在中土執行任務的女性……嗯,性向有點特殊的女性,把她放逐到中土,對樓蘭絕對是正確的抉擇。」

  「奴族」這個字眼孫武曾在桑德族的口中聽過。始祖之人降臨大地後,後裔便是四靈之民,這四大族在壯大的過程中,會將一些弱小的族群收為己用,就像奴僕一樣,世世代代服侍著主人,桑德族就是昔日龜族的奴族,因為龜族滅亡,才得以從奴隸的位置翻身,自己當家作主。

  以樓蘭一族全盛時期的勢力,擁有一個到數個奴族,那是一點也不奇怪,但孫武很快就意識到,西門朱玉所點出的那名女性,一定不是普通人,因為樓蘭一族聽到這個女人時,表情就像是在路上踩到狗大便一樣,所以,這個「諜報員」的身份絕不普通,恐怕還是樓蘭一族的大恥辱。

  樓蘭一族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哪可能忍受得了這種人,正常情形下早就把人幹掉了,但這次卻被逼著忍下,只將她放逐到中土,算是把麻煩人物踢到外地去,這顯示樓蘭一族對此人存有顧忌,或是此人有很大的利用價值,不能隨便宰掉,這才被迫做如此處斷。

  假如只是這樣,那倒也罷了,但西門朱玉造訪樓蘭一族的事,距今十餘年,那個麻煩人物極有可能還在世上,甚至……孫武覺得自己大概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了。

  把精神集中回眼前的事,西門朱玉的一番話,有效削減了樓蘭一族的氣焰,包括太陽王在內的樓蘭人,像是給抓住了痛腳,在短暫的沉默後,只斥喝一聲「樓蘭一族怎麼會識得那種亂七八糟的人」跟著就轉移話題,要求看這兩名和平大使身上所帶的正式國書。

  既然是和平大使,必然帶著正式的國書,路飛揚從身上取出了國書,遞交給武裝護衛,由他們轉呈太陽王。

  在太陽王觀看國書的時候,孫武也想起了幾件事。自己所知的過去,西門朱玉和路飛揚到域外是為了調查天妖,不是來這裡締結和約的,而自己也從未聽說中土曾與樓蘭一族有過和平打算,別說是事實,就連這個企圖都沒有,如此看來,什麼謀求和平一事,多半是子虛烏有,搞不好連那封國書都是假的,西門朱玉敢弄假弄到敵人大本營來,實在是膽大包天,而真正的考驗馬上就要來了。

  「啪!」

  一聲重響,太陽王的一掌重重打在桌面上,一臉怒容,瞪視著孫武,喝道:「這是什麼國書?雖有正式的印璽,但對締結合約之事隻字不提,上頭只說大武王朝願意與域外部族交好,連我樓蘭之名都沒有提到,這算什麼?你們在愚弄本座嗎?」

  果然如此!

  孫武暗忖自己所料無差,事情正如自己所想,國書應該是不假,但完全沒有什麼談和的打算,西門朱玉應該是拿了一封向域外民族示好的普通外交文書,便信口開河,想要借此進入樓蘭調查。

  謊話隨便說,這不是什麼問題,只要喜歡,即使把謊話說上天也可以,重點是說出去的謊話有沒有人相信,這才是個大問題。孫武很好奇,在事實已經這麼明顯的情形下,西門朱玉要怎麼圓這個大謊。

  「偉大的太陽王陛下,相信您也知道,有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如您這般的睿智聰慧,應該能明白這封國書在字面下所隱藏的意義。」

  孫武彎腰鞠躬,很恭謹地說話,但這態度卻沒有得到對方尊重,太陽王在寶座上以極為狂傲的態度,高聲嘲笑著底下的兩個人。

  「什麼字面下隱藏的意義?你們這些中土的猿猴,有什麼資格與我們對等談話?別說國書上沒說清楚,就算講得清清楚楚,你以為我們之間就能有和平嗎?笑話!你們與豬狗有和平可言?」

  「中土人自認了得,什麼大武皇家,什麼兩大聖宗,吹得好像有多麼了不起似的,真要比較起來,贏得過我樓蘭的神功絕學?不用本座動手,只要這裡隨便挑幾個人,就可以掃平你們。」

  「除了武學,你們的文明與技術根本不值一哂,過的那種生活落後得有如猿猴,本座只不過稍稍幫助了一個中土的叛徒,扔一些早被我們淘汰的過時兵器給他,他就能把中土搞得天翻地覆,所向無敵。」

  「你自己說說,在這種情形下,你們有什麼資格要求和平?彼此根本不是同一個水準的物種,你們就連與我談話的資格都沒有……派一個小小淫賊來樓蘭,是想要本座親自出動,攻滅你中土的所有城市嗎?」

  咄咄逼人的質問,一波接著一波而來,說的全都是事實,孫武雖然不認為樓蘭一族隨便挑幾個人,就可以打倒苦茶方丈、武滄瀾這等絕世強人,但十幾年前的天下大勢孫武不太清楚,搞不好真的是這樣也不一定。

  況且,樓蘭一族的科技先進,擁有許多強大的攻擊性武器,如果把這些兵器投入戰場,即使沒法對付絕頂高手,但攻城掠地卻已足夠,縱然是絕頂高手也難以改變大局,太陽王的這些威脅絕不是空穴來風。

  雙方情勢如此懸殊,實在不曉得要說些什麼,才能夠扭轉這個局面。

  那個答案,孫武想不出來,但事實上是存在的,而且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太陽王陛下,如果只看檯面上的東西,確實是這樣子沒錯,不過有些東西我想您不明白,或者您以為我不明白吧?」

  孫武道:「……龍之一族。」

  短短四個字,卻有著不同凡響的魔力,太陽王閒言表情驟變,望向孫武的眼光雖然仍舊輕蔑,但卻比剛才凝重了一些。

  「看不出你這個小小淫賊,還挺受重視的,他們居然讓你知道這個秘密,這麼說來,你是龍之一族派來的使者了?真是奇了,幾百年沒有往來,忽然送個使者過來,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之前太陽王並不把大武王朝放在眼裡,但是當孫武說出龍之一族的名稱後,那個態度就有了轉變。中土蠻子的頭目,沒什麼了不起,可是如果換成同為四靈之民的龍族,那就有跟樓蘭一族對等談判的資格了。

  從太陽王的神情看來,樓蘭一族與龍族的關係應該說不上友好,甚至還非常惡劣,這也很正常,以樓蘭一族這種高傲的態度,世上恐怕沒有任何外人能與他們友好,此刻太陽王的態度改變,只不過是因為認為西門朱玉說得出龍族之民,知悉四靈之民源流的大秘密,應該是龍族所信任的重要人物而已。

  不過,在這短短一瞬間,孫武更明白了另一件事。

  (……大騙子!

  西門朱玉與武滄瀾、大武皇家根本沒有交情,之所以曉得這個秘密,只是因為他機緣巧合,去過了桑德族,接觸過阿鼻血,這才得知了始祖之人、四靈之民的事,現在就用這秘密來虛張聲勢,唬過樓蘭一族。

  「尊敬的太陽王陛下,像您這樣的絕強者必然曉得,和平不是弱者的嘴上空談,而是繫於強者間的實力平衡。我此次前來傳遞和平的意願,不但是為了中土的龍族,也是為了樓蘭一族,因為和議若不成,將對樓蘭一族有莫大害處。」

  「哈哈哈!好一個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們龍之一族人丁不旺,每一代的最純之血僅傳一人,也唯有那一人能發動天賦異能,雖是強橫,但一根獨木又何能與我樓蘭抗衡?」

  太陽王大笑道:「況且,龍族最重要的超級法寶,目前仍然失落,這一代的龍族又沒出什麼人才,單單憑著青龍令、赤龍腕兩件玩具,竟然意圖威脅本座,真是癡心妄想!如果龍族真的有實力,就不會被本王的代理人輕易奪下大半江山了。」

  孫武搖搖頭:「嘖嘖嘖,這麼說就有欠公道了,太陽王陛下,恕我直言,您看到的東西只是表面,天妖雖然奪了半邊江山,在中土不可一世,但龍族並非不能抗衡,是因為之前一直埋首於重要研究,動員全族之力,無暇旁顧,這才放手讓天妖橫行,現在研究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即將完成,自然不能容許天妖那等跳樑小丑胡作非為,因為天妖是樓蘭在中土的代理人,打狗之前,總得知會一下主人,若是您能把狗給牽回去,那是最好不過,否則……恐怕就有傷貴我兩族的和氣了。」

  語氣和緩,但已經是軟中帶硬,這當然引起樓蘭一族的不悅,太陽王保持沉默,兩旁的樓蘭人卻鼓噪起來,質問龍族的研究是什麼,為何那麼有信心?更有人要求試試使者的本事,讓這只會說大話的小丑血濺五步。

  在這樣的吵鬧聲浪中,孫武一聲大笑,掩住了吵雜聲響,朗聲道:「哈!我龍族做的研究是什麼,本來是絕頂機密,但現在已經到了最後階段,洩露也無妨,為了兩族和氣,我自會在此坦然告知。至於貴族想先見見使者的本事……」

  孫武說著,雙手一揚,本來緊緊纏在雙手上的鐐銬,居然莫名其妙地脫落下來,而他左掌順勢一拍,落在香菱的肩膀上。

  「……我這位好友乃是龍族中一等一的勇士,哪個不怕死的,儘管來試試他的本事!」

  一句話說完,孫武在自己的大笑聲中,驚得魂飛魄散。香菱現在是什麼感受,孫武不得而知,但十幾年前路飛揚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會是什麼感想,孫武覺得自己應該是猜得到的……

  請續看《東方雲夢譚》21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1
第二十一卷

【本卷簡介】

域外也搞鬼影追追追?孫武這趟考察行真是夠本了!連「附身」這玩意兒都派上用場。誰不好附,偏偏附了個西門朱玉,又打又殺上奸下淫,還要陪太陽王打哈哈。啥?身體裡流著鳳族皇血?唔,那是豬血糕的一種嗎?可不可以吃……

俗話說的好: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但寶姑娘您這次可能認真過了頭……新造型也很辣啦!只是紅髮魔女真的讓小孫孫好怕喔!小月公主啊~~早就叫你待在家不要趴趴走,翹家不但一點都不好玩,你看你帶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回家啦~~

第一章 推陰轉陽.一指乾坤

  在孫武的認知中,朋友是非常重要的;什麼樣的人,周圍就會有什麼樣的朋友,這個道理他是非常明白的。

  之前在梁山泊時,孫武沒有能力好好地選擇朋友,因為整天被小殤纏著,都快搞到生人勿近了,哪還有辦法去善擇友人?

  降臨大地以後,孫武想在交友這方面多花點心思,無奈身邊的人從路飛揚、任徜徉,一直到妃憐袖,都有點怪模怪樣,甚至說得上並非善類,於是自己的這分苦心自然又是白費。

  不過,孫武今天忽然覺得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和西門朱玉相比起來,身邊這些不良損友簡直是小菜一碟,如果多幾個像西門朱玉這樣的朋友,命再多也是不夠死的!

  「……我這位好友乃是龍族中一等一的勇士,哪個不怕死的,儘管來試試他的本事!」

  孫武非常好奇,不曉得當年路飛揚會是什麼感受?在西門朱玉一掌拍落路飛揚肩頭的同時,周圍所有人的目光也轉向這邊。

  這可不是個普通的地方,周圍也都不是普通人,樓蘭一族最強的高手全都聚集於此,包括首領太陽王;他聽見這句話,顯然對此大有反應。

  太陽王的目光移了過來,那與其說是極具壓力,更像不懷好意,大武龍族、樓蘭鳳族斷絕往來多年,彼此早就希望能夠一試對方斤兩,現在聽說龍族的高手到來,不只太陽王,在座的樓蘭高手都躍躍欲試,戰意激昂。

  「哦?這個人是龍族之中一等一的勇士?看起來不怎麼樣啊!但既然能有此稱號,想必身下應該是有點本事的。」

  「啊哈哈哈哈!太陽王陛下真是愛說笑,我剛剛說他是一等一的勇士嗎?你們聽錯啦!我說他是龍族的第一勇士,勇得不能再勇的那種,如果誰擊敗了他,從此就可以誇稱是龍、鳳兩族的第一勇士啦!」

  不但沒有澄清錯誤,西門朱玉放聲大笑,改了一個更具挑釁意味的說法。龍、鳳兩族的第一勇士,這種頭銜對孫武而言毫無意義,但對此刻在座的樓蘭一族高手來說,則是另一回事,他們忽然之間全都陷入了沉默,看似安靜,一個個的眼睛卻都亮了起來,彷彿受到什麼誘惑。

  「喂,你這是胡……」

  站在孫武身旁的當事人眼見情形不妙,正要出聲抗辯,孫武哈哈一笑,手肘撞往對方胸口,把那句沒出口的話給打斷。

  「兄弟,自來能者多勞,你要是想以天下蒼生禍福為己任,那就要多擔待一點,怎麼了?難道你怕自己的神功太厲害,這裡的高手不堪你一拳一腳嗎?嘿,樓蘭一族的戰士豈同泛泛,你也別太狂了!切莫小看天下英雄,以為當世無人啊!」

  「你胡……」

  「我胡什麼?我胡十三麼是前晚的事,與現在的問題無關,你千萬不要把話題扯開。喂,在座的各位,龍族的第一勇士在你們面前,趾高氣昂,你們就這麼讓他在這塊土地上賣狂,玷污樓蘭一族的尊嚴,把你們都踐踏在腳底嗎?」

  再明顯也不過的挑釁,真是非常賣力地推朋友下火坑,如果這樣子周圍的人還沒反應,那就非常說不過去了。

  率先發難的,是兩旁的樓蘭高手,這是很正常的事,一個不知羞恥的陌生人在此大放厥詞,羞辱樓蘭一族的尊嚴,如果放他繼續說話,大家都不用做人了,而且,他身旁那個幾乎不曾開口的青年,神情冷靜淡然,頗有幾分「山嶽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架式,可能真的是高手,也值得眾人出手一試。

  這些是孫武猜想得到的部份,但等到樓蘭一族的高手實際出招,卻還是嚇了孫武一跳,理由不是因為他們的武功有多高,而是因為他們所使用的武技。

  受不了西門朱玉挑撥而跳出來開戰的樓蘭高手,一共有三名,分別自三個方向躍出,從動手發招的那一刻起便佔盡形勢,將孫武與香菱困死在一個三角陣內。

  前方的那人,手腕一抖,形成一道旋風,籠罩住孫武與香菱,兩人在一陣強烈卷扯力量中紛紛身形不穩,呼吸困難。

  左側的那人,則是突然離席飛躍了起來,身在半空還未著地,陡然間身影一花,居然一化為三,分別以拳、指、爪,三種凌厲攻勢同時襲來。

  右側的那人,身軀瘦小,躍起之後狂吸一口氣,整個身軀突然脹大,跟著,狂吼出聲,震天吼叫形成音波衝擊,筆直轟向敵人。

  三種攻擊固然極為厲害,但真正讓孫武震驚的,是這三招的名字。

  火鳳擒龍。

  鳳蹤瞬動。

  鳳羽玄音。

  全是出自「鳳凰七絕」內的武技,那麼,想都不用想,這些人一定會用「鳳娉翱翔」搞不好連最要命的「涅盤不死身」都會了。

  萬紫樓的不傳之秘,為何會出現在樓蘭一族的手上?孫武忽然發現,自己可能太過遲鈍,以至於忽略了一個重點。

  鳳凰夫人也好,羽寶簪也好,她們使用的事物、修練的武技,還有其它很多很多的東西,都與鳳凰有關,要說她們母女都崇拜鳳凰,那也說得過去,與樓蘭一族崇拜鳳凰的情形基本上一致。

  這樣說起來,可以得到一個結論,雖然這想法是大膽了些,卻是最合理的推斷……

  鳳凰夫人和寶姑娘……是樓蘭一族的遺民,「鳳凰七絕」正是樓蘭一族代代相傳的血裔武學,是鳳血之民的獨門技藝。儘管可能只剩下兩個人,但樓蘭一族並未絕嗣,還有流著鳳血的族人生存在世上!

  (對了,我與寶姑娘在接受治療的時候,機械驗了她的血,冒出鳳凰圖騰,那就是認出了她的身份!

  這個推論絕對是正確的,但為何機械驗血後開始攻擊小殤,還有為何機械驗了自己的血之後,也冒出鳳凰圖騰,這些複雜問題真是讓孫武一個頭變兩個大。

  情勢不容細想,樓蘭一族的三名高手,並不是單純攻擊香菱,而是連孫武也不放過,在他們看來,這個口若懸河、舌頭動個不停的男人根本就是亂源,是最可惡的中土人!哪怕把他活活打死,也是死有餘辜,不用顧慮什麼禮儀。

  孫武側眼瞥向太陽王,發現這名王者一臉笑意,似乎樂見自己就這麼被幹掉,看來是絕對不可能開口喊停。

  「唉呀呀呀,這年頭……和平使者可真是難當啊!」

  孫武微笑著說話,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卻在這時發生了。

  正說著話時,孫武還身在包圍圈內,面對三大樓蘭高手的合擊,分三角而來的攻勢堪比銅牆鐵壁,根本找不到一絲空隙,唯一可以應付的辦法,就是以硬碰硬,或是引頸受戮。

  可是,當孫武笑著說出「難當」兩字時,他的人卻已經脫出包圍圈,來到一個筵席桌的空位旁,大剌剌地坐了下去,還用力拍掌,擺出一副開心看好戲的模樣。

  莫名其妙的變化,連孫武自己都嚇了一跳,不曉得當年西門朱玉是做了什麼。乍看之下,這好像是某種瞬間移動的異能,從某地消失,瞬間出現在另外一地,孫武確定身旁一定有不少人是這麼想的。然而,自己剛才隱約感受到,身體並不是瞬間消失移動,而是用不可思議的高速,配合某種極詭奇的身法,在眨眼間穿過了敵人攻擊的空隙,脫出包圍圈,來到現在這個位置。

  實際情形可能還要複雜一些,所謂詭奇的身法,絕不只是把腳步踏到出人意料的地方而已,孫武覺得自己在高速移動的時候,身上多處的關節曾不自然地扭動,甚至是脫臼又接回,讓身體能做出一些違反自然的動作,只是整個過程實在太快,幾乎發生在一瞬間,就連孫武自己都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些殘影,更別說仔細感覺。

  (好、好厲害……這一手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那種扭曲關節的技巧,正常人不可能去練的,西門朱玉的武功是在哪兒練成的?

  孫武腦中浮現的疑問,也正是此刻樓蘭一族眾高手的共同問題。無論如何,這一身手已讓他們大為震驚,說得上是技驚四座,只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能讓樓蘭一族吃驚的中土人並不只一個。

  「喝!」

  孫武脫出包圍圈後,留在裡頭的就只剩香菱一個。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凌厲攻勢,她的臉上不但沒有一絲懼意,反而還好像因為孫武離開,少掉一個負累,更顯得應付裕如,在一下急促的深呼吸後,跟著便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喝。

  摀著隱隱作痛的耳朵,樓蘭族人錯愕地發現,這個由始至終悶不吭聲的沉默青年,開起口來竟是一鳴驚人,這聲大喝不是那種用特殊法門聚音成勁的武技,只不過是單純的聲音大,但卻也因此而顯得聲勢驚人,周圍揚起了強風,刮向四面八方。

  以音破音,這一聲大喝的音波傳揚出去,「鳳羽玄音」轟擊過來的音波大受干擾,雖然沒有被抵銷,卻也被大幅削弱,變得可以承受,如此一來,這一式攻擊等於是被破解了。

  「火鳳擒龍」、「鳳蹤瞬動」兩式強招連接襲來,孫武在旁看得驚心動魄,暗自想像若是易地而處,應該要如何面對。「鳳凰七絕」的發勁快、回氣時間短,要以強猛攻招正面對撼多半來不及,唯一能夠做的,似乎也就只有用「金鐘罩」承受打擊,但那是自己的方法,不曉得當年的路飛揚有何妙法?

  「噹!」

  金鐵巨響聲中,香菱全身突然被一道燦爛的金光所籠罩,這種金光讓孫武非常熟悉,甚至看到傻眼。

  (金、金鐘罩?

  孫武從來不知道路飛揚有這一手,直至此刻看到,才曉得路飛揚居然也練過金鐘罩,一發動就是第六關,雖然級數比自己現在要低,但也算修為不俗了。

  「金鐘罩」一發動,氣貫丹田,力聚下盤,「火鳳擒龍」的強猛氣旋便卷之不動。依照孫武之前面對這一招的經驗,氣旋吸扯只是第一段攻擊,第二段的高溫火焰融入旋風之中,那才是真正的致命殺著,但不知是樓蘭高手心存仁厚,或是有什麼其它理由,旋風之中竟然沒有出現火焰,讓香菱得以輕鬆接招。

  然而最後一道考驗,卻在這時攻至,「鳳蹤瞬動」所分化的三道身影,直接襲向香菱的側面,疾打頭、胸、腰,勢道凌厲,孫武估計如果用第六關「金鐘罩」硬接,正當全面抗衡「火鳳擒龍」的吸扯、抗擊力減弱的時候挨上這三擊,絕對當場就得破罩降關。

  (要運如來神掌或天子龍拳什麼的,根本就來不及,這種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金鐘罩催上第七關,但路叔叔有練到第七關嗎?

  孫武的疑問在腦中閃過,答案卻是否定的,身受兩面夾擊的香菱雙腕一翻,各自畫起了圓圈,圓圈越畫越快,一股無形的牽引大力也由此誕生,影響著即將命中的三記分身攻擊。

  「哦,是河洛劍派的上乘武學……中土兩大聖宗的武功集於一身,學得很雜啊!」

  太陽王隨口說著,目光卻投向了孫武,似乎在質疑什麼,孫武無心顧及他的注視,只是全神貫注地看著場中的香菱。

  河洛派的太極勁極其巧妙,兩個圓圈所激盪出的柔勁,減慢了三道攻擊的速度,更卸去部分力量,但要說憑此完全抵禦,還不足夠,只是當左右兩個圓圈忽然合而為一,局面頓時生出新變化。

  兩個圓圈合一,勁道陡增一倍,除了本身的力量,更將週遭「火鳳擒龍」的旋轉氣流也吞併了進來,三勁歸並為一,力道大得不可思議,驟然掀起狂風,讓施展「鳳蹤瞬動」的那名高手再難抵抗,身形大亂,三道分身被擠回一道,所有攻擊根本發不出去,整個人被旋風扯動,在半空中變成了一顆滾球。

  「有來有往,請接招。」

  香菱右腕一揮,在半空中翻滾的那名樓蘭高手立刻摔墜出去,正面砸向使用「火鳳擒龍」的那個人。

  「不好!」

  「啊!」

  慘呼聲中,兩個人撞成一團,還連帶砸毀了附近的一張桌子,聽那明顯的骨碎聲音,這兩人傷得著實不輕,一時之間沒法再戰鬥了。

  舉手之間連敗兩強,香菱揮灑自如,但挫敗敵人之後,氣勢由顛峰回落,需要回氣的她,臉上也出現疲態,週身的金芒急速黯淡,顯示「金鐘罩」的狀況不太正常。

  (奇怪,不是破罩降關,但金鐘罩怎麼會衰退得如此之快?又沒有真正被敵人的重招打中,這不合理啊……

  孫武心中不解,眼前所見的情形與自己所知不同,如果單從香菱的情形來推斷,倒很像是某種殘缺版的「金鐘罩」因為根基不全,所以運使不了多久,就會開始崩解。

  (對,一定是這樣!太平軍國時期,為了讓人盡速練成武功,上戰場殺敵報國,記錄中曾看過,那時候的兩大聖宗有編纂出一些速成武技,讓人在短時間內練成,但運使時有很多限制,路叔叔用的金鐘罩就是這種?啊……不妙!

  孫武想叫出「不妙」可是自己這時卻掌握不了身體,沒法發聲說話,聲音只在自己的腦海裡出現。

  要叫「不妙」的理由,是因為眾人都忘了一件事,香菱數招內擊敗兩大高手,但一開始跳出來的卻有三人,使用「鳳羽玄音」的那名高手雖然被香菱干擾,未竟全功,但也沒有受傷,現在香菱急需要回氣,他便在這時候全力襲擊,直攻向香菱的後心。

  勁風去勢極快,孫武無法警告,眼睜睜地看著這兩拳命中,但這兩拳的效果卻不如預期,香菱竟像是早已知道有這兩拳擊來,頭也不回,純以護身真氣硬擋,她的護身勁很奇特,金芒斂去,整個人彷彿渾然不著力,化為一片枯葉飄開,這兩拳看似擊中,卻並沒有擊實,根本是拳頭才一沾衣,未及發勁,香菱就軟綿綿地飄上半空,將這兩拳的力量近乎完全卸開。

  「河洛劍派的……柔雲飛絮勁?」

  太陽王再次喊出了香菱所用的武技,孫武心中一凜,發現太陽王雖然僻處域外,看似對中土時局瞭解不多,卻能準確認出兩大聖宗的武技,這代表他做過相當的研究,不像他所說的毫不關心。

  香菱身在半空,敵人的攻勢未停,地上那名樓蘭高手連發數掌,全被香菱輕飄飄地避過,那人氣極怒吼,正要躍起追擊,太陽王忽然擺了擺手。

  這一下擺手似是暗號,孫武本以為是太陽王打暗號,示意眾人停止戰鬥,不要再打下去,哪想到他這個暗號一打,在香菱正上方的壁板忽然破開,一道朱紅色的血影夾帶腥風,猛往香菱身上捲去。

  腥風來得甚奇,明顯是某種生物,樓蘭一族在天花板上養了這種生物,一經召喚,就會穿破壁板,伸展下來攻擊敵人。

  這些事情孫武在瞬間想通,但當實際看清楚了那道血影,他還是大吃一驚,因為那赫然是一條朱紅色的巨蟒,前額生長著金角,雙眼如銅鈴,怎麼看都是被改造出來的特種凶獸,毒性驚人,前顎的強大力量與兩排尖牙,可以輕易撕裂鋼鐵。

  被這種東西咬上一口,就算有「金鐘罩」都會痛不欲生,孫武自己再清楚也不過,「金鐘罩」的抗擊力雖強,但碰上劇毒,抗擊力就要大打折扣,有些時候「金鐘罩」雖能承受敵人萬鈞巨力、千刀萬劍斬擊,可是如果敵人使用劇毒,慢慢滲透、腐蝕,那就極有可能穿透「金鐘罩」的防禦氣勁,傷害腑臟。

  香菱嬌嫩的肌膚、美麗的臉蛋,和那頭猙獰的朱紅巨蟒相比,簡直是兩個極端,當巨蟒張開巨口,猛往香菱的頭顱噬去,孫武的第一反應就是躍起救人,但偏偏身體全無回應。

  這就說明,當年西門朱玉看到這一幕,完全沒有想過要協助,甚至是好整以暇地在旁觀。為何?是因為他無情冷血,不關心同伴的死活?或者……他對同伴的能力有絕對自信?

  路飛揚有那麼值得信任?

  孫武想不通的事,卻以最實際的形式呈現,朱紅巨蟒的吼嘯聲忽然停住,周圍整個安靜下來,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氣息,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之前香菱所展露的武技,雖然運用巧妙,但卻不是什麼很驚人的東西,因為殺傷力有限,太陽王與樓蘭眾高手並不覺得有什麼威脅性,但此刻……朱紅巨蟒的吞噬動作,被一根手指給停住;一根水蔥般的細嫩指頭,不偏不倚地點在巨蟒下顎的獠牙上,從點著的那一瞬間,巨蟒水桶般粗碩的身軀便不再擺動,彷彿被石化了般,僵死不動。

  放眼天下,確實有極少數的詛咒法寶,能夠將生物石化,或是短暫封住動作,或是真的整個變成石塊,但這種法寶不僅難得,更沒有任何人能夠純憑本身力量做到,事實上,僵死不動的巨蟒也沒有真的產生石化現象,牠的表皮依舊鮮紅如火,沒有變化為石。

  但是,更驚人的效果卻在稍後出現。僵死的巨蟒突然垂下了蟒軀,由半空中直墜下地,由於蟒是軟件動物,身軀能做到的扭曲動作遠較其它動物為大,所以一開始沒有人察覺到墜地的蟒屍有何不妥,只是發現這頭兇猛生物已然斃命,死因離奇,直到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叫嚷起來。

  「這……這屍體的樣子不對勁啊!」

  蟒、蛇一類的生物,往往柔若無骨,但這具蟒屍之柔軟,肢體扭曲,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任誰也能看得出,巨蟒體內的骨骼已盡數粉碎,所以才會以這麼不自然的姿態墜地。

  造成這種傷害的,就是香菱那一指,以一指之微力,非旦抵禦住朱紅巨蟒的撲衝撞擊,甚至還讓巨蟒體內的骨骼全數粉碎,變成稀泥似的一大堆爛肉。

  這樣的絕技……足以驚人、足以驚神……就連站在正下方,預備要發動攻擊的那名樓蘭高手,一時間都整個愣在當場,動也不動。

  孫武同樣也是極為震驚,想不到十幾年前路飛揚就有那麼強的武功,這一指威力無儔,自己可從沒見他用過,但震驚歸震驚,孫武倒沒有被嚇住,畢竟見過的絕世武功太多,「如來神掌」、「天子龍拳」威力都只會更勝於這一指,要是「如來魔掌」全力發動,別說碎骨,把整條巨蟒打得稀巴爛都可以!當然,倘若只是要碎骨而不損表皮,那「如來神掌」倒是沒這等功夫。

  看看席間一眾樓蘭高手的吃驚表情,孫武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這些樓蘭高手絕非弱者,他們出手凌厲,應變靈活,是那種不僅武藝高強,還經過實戰焠煉的戰士,以實戰能力來說,他們的素質相當高。然而,除了太陽王之外,他們之中並沒有能與現今世界一皇三宗相抗的超級高手。

  太平軍國之戰,是中土、域外近千年來最頂尖的顛峰之戰,法寶對法寶、強者戰強者,無數英雄豪傑窮心竭力,在彼此的戰鬥中綻放出燦爛火花,藉由一場一場的死鬥,將大地上的各種武學、技術提升到巔峰,不停地進行突破,開創出一個血腥卻輝煌的黃金時代。

  雖然,那個黃金時代的豐碩果實,在戰後淪為只容少數人獨享的壟斷物,但那些顛峰成就畢竟還是留了下來,無論是一皇或三宗,他們都是在那場戰爭中得到突破,迄今仍穩立於大地頂尖位置的人物,若是沒有經過那場大戰的磨煉,相信他們也無法取得那樣的成就。

  如今,孫武等人如果站在這些時代巨人的肩頭,回首望向過去,自然會覺得那時的各方面事物都相形見絀。十餘年前西門朱玉、路飛揚來到樓蘭時,太平軍國之戰早已爆發多時,但卻還沒有到最燦爛的那一刻,至少……陸雲樵、武滄瀾這兩個絕世強人,那時應該還未武藝大成,只能算是高手,說不上是超級高手。

  也因此,樓蘭一族見到路飛揚的指法,才會這麼吃驚,不過,當香菱瀟灑地從半空中飄落,負手落地的瞬間,儘管只有短暫數秒,但孫武確實看見她的臉色驟轉蒼白,又很快地回復血色,行若無事,步伐也回復了穩健。

  (香菱……不,是路叔叔當年使了這一指,恐怕因此受了內傷。這一指幾乎可以追上如來神掌的頂級絕技,十幾年前的他就算再厲害,也不是今天武滄瀾、苦茶方丈的級數,用這種絕技一定要冒很高的風險,搞不好還要賭命,用完了當然會內傷。

  所以,後頭的面色如常、行若無事、步伐穩健,全都是裝出來的,否則如果讓樓蘭一族發現他已經受了嚴重的內傷,群起圍攻,兩個外地人就要死在樓蘭了。

  只可惜,樓蘭一族的「古人」高手們,就算未經太平軍國之戰的洗禮,眼光比不上後人,但他們也絕不是睜眼瞎子,當年路飛揚所要隱藏的東西,並沒有能夠逃過他們的眼睛。

  「好,這一指聞所未聞,大地典籍上所未見,讓本座開了眼界,非常有娛樂性,值得讚賞!」

  太陽王起身鼓掌,笑得非常爽朗,周圍的樓蘭高手一臉驚愕,似乎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這一指如此犀利,早該名動中土,之所以至今沒沒無聞,想來不是你刻意隱藏,而是你尚未全功,又或者……這一指是你自創,但完成未久,所以無人知曉,本座有沒有猜錯啊?」

  香菱身軀一震,顯然是被太陽王猜個正著,孫武也感到驚愕,自從見到太陽王以來,覺得此人眼高於頂,既驕傲又粗豪,雖然有著領袖人物的霸氣,但實在對他沒有什麼好感,沒想到他眼光如此厲害,或許……自己太早對他下定論了。

  「太陽王陛下說得不錯,這套指法是我自創,不成氣候,為免貽笑大方,不敢獻醜,今次還是首度用於實戰,請陛下切莫見笑。」

  「哦?你不敢獻醜,怕貽笑大方,卻到我樓蘭來大顯威風,莫非真是欺我鳳族無人?專程來耀武揚威的?」

  太陽王冷笑道:「如果真是,你確實是膽大得可笑,依本座所見,你這套指法應該還未完成吧?憑著一套沒完成的武功,跑來我樓蘭挑釁,你們兩個倒是猜猜看,自己今天有沒有機會活著走出這道門?」

  冷笑聲中,整個空間的溫度狂升,一下子就變得熾熱難當,孫武吸著熱空氣,咽喉開始腫脹發燙,定神一看,太陽王的週身已經被熾烈紅光所籠罩,高溫氣浪正從他身上一波一波地湧出。

  樓蘭一族的族主為何叫做「太陽王」孫武現在已經明白了,並且確定如果「鳳凰七絕」從太陽王的手上使出,威力絕對會比其它人強大許多,甚至還有可能蘊藏特殊後勁。

  從這點看來,太陽王的確是可以和後世陸雲樵、苦茶方丈一較高低的超級高手,要從他手下求生……這個難度實在有點高。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2
第二章 絕處逢生.生生不滅

  在此之前,孫武從未想過,世上有高手能夠化身為太陽,源源不絕地放射出光與熱,連週遭空間都熱浪如潮,紅光彷彿天火燎原,逼得人們難以正視,甚至連呼吸都開始灼痛難當。

  對樓蘭一族的人而言,這就是王者的天威,現場所有樓蘭高手都往兩旁退開,一方面是讓路,另一方面卻也是承受不住太陽王散發的光與熱。

  太陽王似乎正在運使某種強招,目標應該就是剛剛大顯威風的香菱,孫武心裡十分清楚,香菱也好、路飛揚也罷,現在都不可能有能力和太陽王交手,以目前的懸殊實力,一動手肯定是當場斃命,所以當年太陽王應該沒有下殺著,那麼,他為何沒有動手呢?

  「哼哼!樓蘭一族素來重視勇士,你是傷疲之身,技藝又未大成,現在殺你,本座算不得英雄。你這一指非常有意思,英雄出少年,中土倒也不是無人……你們走吧!今天放你們一條生路!」

  太陽王朗聲說話,身上所散發的光與熱逐漸收斂,最後完全消失,回復平常,孫武暗自鬆了口氣,望向同伴,發現她也正朝這邊看來,眼中閃過的一抹笑意,似乎是在說:幸好敵人是個自大的傻瓜。

  從結果來看,事實確是如此,如果這些前輩高手沒有自重身份、自傲,那後生小輩就沒有成長的機會,甚至可能被扼殺於茁壯之前。別的不說,今天要是把太陽王與銀劫易地而處,西門朱玉和路飛揚絕對不可能有機會活著離開,甚至鉅細靡遺地拔除危險因子,以銀劫的作風,絕不能讓星星之火有燎原的可能。

  無論如何,孫武都鬆了一口氣,慶幸逃過一劫,正思索著不知怎麼從這裡離開時,嘴巴卻不受控制地開始說話。

  「太陽王陛下自信、自豪,真是王者的楷模,不過我二人秉持著誠意與禮節而來,目的是締結中土與域外和平,假使得不到您的回應,我們是不可能離開的,縱使血濺五步,我們兩個和平使者也絕不退縮。」

  這幾句話,孫武說得心驚膽跳,因為明明處於劣勢,主人家又給了一個漂亮的台階下,己方卻還出言挑釁,這種行為就叫做「不知好歹」要是對方的個性懦弱可欺,或許還有話可說,但樓蘭一族絕不是善男信女,太陽王會善意放人一馬,這已是極難得的奇遇,現在聽了這種話,如果還有可能善罷罷休,那「樓蘭」兩字就要倒過來寫了。

  「哦!你們兩個使者真是好膽量!」

  太陽王的聲音中已有怒氣散發,就連香菱的眼中都滿是驚愕,似乎事前並沒有提及要搞到這種程度,以至於同伴完全沒有「血濺五步」的準備,只不過短暫的驚愕後,香菱的眼神變成了一種無奈的認同,這讓孫武若有所悟。

  (……所以,當年西門朱玉這麼說的時候,路叔叔最後是支持他的。願意與朋友共同承受生命危險,他們兩個的交情真好啊!或者……路叔叔是相信他一定有辦法解決問題,對他的能力百分百信任。

  究竟是哪一種可能,孫武也很好奇,不過這時就聽見太陽王怒極反笑:「兩個小子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詞,滿口謊話,以為抬出龍之一族的名號就能當護身符嗎?你們的武學家數根本不對,本座本想網開一面,留條生路給你們,你們倒是活得很膩,想主動往死路闖!」

  「哈哈,陛下動怒得太早了,世間事本就虛虛實實,真話往往隱藏在看似謊言的東西裡。即使我們不能證明自己龍族使者的身份,但剛才所說的話裡,卻有一件事情千真萬確,絕非謊言。」

  「你這油嘴滑舌的小子……是什麼事情?」

  「事實勝於雄辯,陛下既然認為我們滿口謊言,何妨出手一試?」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太陽王的武功究竟如何,剛剛已經顯露清楚,兩名外來人就算合力一戰,也敵不過樓蘭王者,孫武這樣的說法,簡直就是自掘墳墓。

  「……你這是在向本座挑戰嗎?」

  「要是狂妄可以贏得陛下的重視,那就算是吧!」

  「還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小子,你見到閻王的時候,別忘記告訴他你是死有餘辜。」

  太陽王含怒出手,但孫武卻搶先一步,率先發動了攻勢,剎時間一陣強光自孫武身上綻放,逼得現場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金鐘罩」、「洗髓經」、「易筋經」在運使時,都會盛放光華,其餘會放光的武技也不少,但一下子亮光綻放到這等程度,就顯得不太正常,所有人在本能地轉頭、閉眼瞬間,腦裡所閃過的念頭,就是這道強光必然伴隨著偷襲。

  雙方實力相差懸殊,如果不用偷襲、奇策來取巧,正面硬拚是必死無疑,這點就連孫武自己都有著相同判斷。

  西門朱玉的「天絕劍式」名動江湖,終於有機會見到他本人出手,孫武很想看個仔細,但這道強光來得太突然,也不曉得西門朱玉是閉上了眼睛,還是自己的眼睛同受強光刺激,孫武在出手的同時,眼前竟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就聽見正前方一聲威猛怒吼,太陽王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壓來。

  正因為眼睛看不見,對體內諸般氣脈的運行,反而感應得特別清楚,孫武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是在使劍,而是在使一種奇特的功法,這功法……很怪異,與自己生平所修練的各種內功法門都不同,但真氣在體內的流動路線卻又很熟悉,自己應該是練過這門功法的。

  (不是慈航靜殿的武技,這……這似乎是隨心所欲神功?無孔不入掌的基本功?

  孫武突然想起,苦茶方丈曾將「隨心所欲神功」喚做「百變天魔大法」換句話說,這應該就是中土魔門的無上神功,西門朱玉是因為被逼到絕境,迫於無奈,只得使出魔門上乘武技來生死一搏,但又怕人認出,所以事前才先盛放強光,讓所有人都看不見。

  (不對,這個想法有問題,西門朱玉不是被逼著戰鬥,現在這局面根本是他逼著太陽王出手才釀成的,為什麼他要……

  無數念頭在腦中閃過,孫武只覺得一股大力湧來,無儔熱力狂逼入體,每一根骨頭、每一條血管都燙得像是要燒起來,連腦子都好像隨時會被燙熟。本能的反應是運「金鐘罩」抵禦,可是這具根本不會「金鐘罩」的肉體卻不聽使喚,眼看著就要完蛋,忽然聽見太陽王「咦」了一聲。

  在承受太陽王一擊的同時,孫武的身體也發動了反擊,儘管眼睛看不見那是什麼樣的反擊,但這反擊卻產生效果,太陽王的那聲「咦」包含著震駭、驚疑、喜悅與些微顧忌,聽起來甚至在顫抖,精神上明顯受到巨大衝擊,比看見擊斃朱紅巨蟒的那一指更甚。

  「百變天魔大法」到底暗藏了什麼玄妙,竟然能讓太陽王如此震驚?

  孫武也很好奇其中關鍵為何,但卻沒有發問的可能,因為自己已經被遠遠地轟飛了出去。之前的雄辯滔滔,還可以在口頭上展現才能,但換成是明刀明槍的比武,那就是實力決定一切,毫無花巧,西門朱玉完全不是太陽王的對手,一擊便被轟飛出去,要不是太陽王緊急收勁,西門朱玉被轟飛後又看準位置,撞在一根樑柱上,這一擊可能就將他直接打出塔外。

  西門朱玉對自殺這種事應該沒什麼興趣,之所以要故意製造與太陽王交手的局面,肯定是想藉著交手,傳達某些訊息。孫武不曉得那訊息是什麼,但肯定是有效果的,因為當自己腦中天旋地轉,快要昏過去的時候,耳邊傳來太陽王的爽朗大笑。

  「好!這兩個年輕人確實有意思,本座很久沒有被這樣嚇一跳了,小子你夠本事。所有人聽著了,從此刻起,這兩個年輕人是我樓蘭一族的貴賓,你們要善加接待,要是他們兩個出了甚麼事,你們就提頭來見我!」

  從階下囚升級變成貴賓,這可以說是天大的禮遇,孫武並不認為這樣就是和樓蘭一族締結友誼,但西門朱玉確實成功地引起了太陽王的興趣,並且得到他的尊重,要不然……天曉得樓蘭一族已經有多久不曾迎接過貴賓了。

  西門朱玉與路飛揚到樓蘭一族的初次表現,已經穩當過關,打了漂亮的一仗,孫武現在回想起整個過程,發現西門朱玉採用的戰術,是先放低姿態,讓太陽王與樓蘭高手不存戒心,大意輕敵,再虛張聲勢,引起對方的注意與興趣,跟著再由路飛揚出手,一戰展露實力,取得樓蘭一族的尊重,最後則是西門朱玉的這一手。

  雖然不曉得這一手的真相是什麼,但至少可以肯定,西門朱玉把這一手當成樓蘭之行的王牌,而就是這麼一下,讓西門朱玉、路飛揚變成了「貴賓」從某種意義來說,他們比天妖還要成功,因為太陽王提到天妖時,語氣中毫無尊重,只將其當成一個操控的傀儡。

  (不過,打都打完了,接下來會做些什麼?應該是療傷吧?路叔叔和西門大俠都受了傷,當貴賓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貴賓級治療……

  看西門朱玉與路飛揚闖樓蘭,整個過程驚心動魄,孫武的精神一直處於緊繃狀態,沒有時間想別的,直至此刻,孫武才想到一個很麻煩的問題,那就是自己「附身」於西門朱玉這種尷尬情況,要怎樣才能解除?總不會就這麼一直附體下去,直到西門朱玉掛掉吧?

  (如果真是那樣就糟糕了,傳說中西門朱玉是死在糞坑裡的,如果連這一段都要體驗,那我寧願進磚窯被火烤十次,也不要去玩糞坑啊!

  想到這一點,孫武開始焦急,但眼前的景象卻突然一黑,身體一下子失去知覺,他起初以為是西門朱玉昏倒了,可是黑暗的世界很快回復光亮,知覺很快也再回來,孫武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熟悉的地方,就是樓蘭一族存放數據的聖殿,放眼所見,都是三角錐體。

  和自己所見時的廢墟狀態相比,這時的聖殿是真正的神聖殿堂,不但殿內每一處明亮如新,還有許多樓蘭族人身穿白袍在裡頭走動,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民眾,應該都是族內的高知識分子,或是專屬聖殿的研究人員。

  朗朗日光自天上照落著聖殿,無數三角錐體反映著陽光,亮得幾乎令人睜不開眼,如果聖殿中有祭祀神明,孫武相信祭拜的一定是太陽神,然而,這座聖殿中所供奉的東西只有一樣:無窮無盡的知識。

  深深吸一口氣,聖殿中的空氣清新,完全不是廢墟中那種略帶霉味的氣息,孫武精神大振,隨即聽到身旁有聲音。

  「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幾天,你有沒有看出些端倪?」

  是香菱的聲音,也是當年的路飛揚在說話。西門朱玉和路飛揚成了貴賓以後,多半也取得了在樓蘭隨意行走、活動的許可,不然這貴賓與被軟禁沒兩樣,但這座聖殿屬於樓蘭重地,就算是樓蘭一族中人,位階低一些都不被允許靠近,兩個外地人怎能大搖大擺進來?

  「明知故問,這座聖殿是用特殊方法建成,保留各種知識的奇形文字不是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如果本身沒有流著樓蘭一族的血,無法觸發三角錐體內的能量反應,根本就不可能看懂。咱們兩個凡夫俗子,體內別說是鳳血,就連野雞血也沒有半滴,要從這些東西看出端倪……等來世吧!」

  「那……太陽王答應讓我們自由出入聖殿,七日內在聖殿內任意查找資料,絕不藏私,這根本是在把我們當猴子耍?」

  香菱歎氣道:「這座聖殿記載樓蘭一族所有的知識,包括各種法寶的研究紀錄,太平軍國、大武王庭所掌握的那些,和這裡根本沒得比。這裡記載的東西,與現今世上的知識相比,簡直就是瑯嬛福地、神仙書庫,每一份記載都是天書,本以為能從這裡得到什麼,造福蒼生,哪想到……現在一個字也看不懂,真是名符其實的『天書』。」

  「哈哈!被人當猴子耍也不是第一次,以前老武也說過,讓你這塊木頭去嫖娼亂交,開銷全部由他招待,這種好意你還不是看得到吃不到?那次你也沒有很感謝他啊!」

  「我們現在是在辦正事,誰在和你說那些有的沒的。樓蘭一族的所有機密都在這座聖殿中,我們已入寶山,豈能空手而回?只要有辦法讀取三角錐體內的訊息,這次域外之行的目的就達到了,如此重要的事你還在嘻嘻哈哈?」

  「我哪有嘻嘻哈哈,想到老武只招待你,卻從來沒有招待我去嫖妓亂交,我心裡都苦死了,哪還嘻哈得起來?這個世界就是那麼不公平,永遠是有的人太多,有的人又不夠。」

  孫武說了幾句,發現香菱已是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連忙改口道:「別發火,其實太陽王是把我們兩個當猴子看沒錯,一方面是想看我們出醜,但另一方面,看我們出醜不必下那麼大的工夫,扔我們到聖殿來,所以他應該也為我們留了一條路,只是要看我們有沒有本事找到。」

  「什麼樣的路?」

  孫武沒有直接回答,目光望向正在忙碌工作的研究人員,這些人都是身穿白袍、頭裹白巾,臉上戴著墨鏡,看不太出醜俊,然而……

  「對了,老友啊!你也不用太焦躁,這幾天我們在這裡並非全無所獲,事實上我剛剛才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嘿嘿,桑德族的不解之謎,有答案了。」

  話才說出口,孫武自己都嚇了一跳。桑德族的秘密不少,但值得特別提出來的應該只有一個,那就是天妖究竟如何取得阿鼻血。

  阿鼻血周圍的封印,只有四靈之民才能進入,天妖是凡夫俗子,體內並沒有四靈之血的傳承,照理說一接近封印就會被雷電擊至灰飛煙滅,他為何能取得阿鼻血,一直是桑德族人想破頭的不解之謎。

  「天妖的秘密你知道了?」

  香菱道:「你是怎麼曉得的?千萬別告訴我是因為這裡有記載啊!樓蘭一族不可能幫助天妖去竊取阿鼻血的。」

  「不是樓蘭一族贊助的,事情有點曲折,但阿鼻血是四靈之民的進化鑰匙,太陽王不會拿這個來開玩笑。事情的關鍵不在樓蘭一族,而是在桑德族自身,你還記不記得桑德族本來的身份?」

  「是龜族的奴族吧?」

  香菱皺眉想了想,驚呼道:「你的意思該不會是……龜族並未絕嗣,仍有後人流傳於世上?」

  「沒錯!但這背後還包括另一個問題,就是四靈之民如果絕嗣,會發生甚麼事?」

  孫武向香菱解釋,自己連續幾天下來暗中查閱聖殿資料,研究樓蘭一族的生態紀錄,從浩瀚如海的龐大數據庫裡,將所得到的訊息綜合歸並,最後意外推測出了一個連樓蘭一族都未必發現的結論。

  「老友,你知道嗎?生命實在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當族群的生存到了絕路,生物就會發生異變,讓族群能夠存續下去,而異變的形式有很多種,通常是肉體發生變化,爪牙更利、跑得更快、跳得更高……這些都是生物學之中的常態,我們或多或少聽過,但……有些變化卻是超乎肉體之外。」

  族群在繁衍的時候,會與其它族群交配,產生混血。這類情形發生得越多,族群的「純血」直系就越少,最後就導致純血族群的數量大幅減少,甚至滅亡,但在逼近滅亡的前夕,這些純血基因卻像是能感應危機,做出反撲,試圖將純血基因存續下去。

  「這……怎麼做?」

  「不用做什麼,一切都只是生物系統的自然變化。」

  孫武慢慢解釋,當純血基因為求存續而發生變化,就可能反過來變得更強大,吞噬掉生命體內的「不純」殘渣,讓原本歷經多代雜交的混血族群發生突變,重新變回最初代的純血狀況,擁有純血種的特徵與能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當四靈之民的血統即將斷絕時,其它曾擁有四靈之血的混血族群,會發生異變,體內稀薄的四靈之血會變得強化,讓族群得以延續?」

  香菱奇道:「那照你這樣推測,問題就出在桑德族自己身上,龜族並未斷絕,而是變成了今天的桑德族?」

  「不是,這種基因甦醒現象,只會發生在少數一、兩個人身上,不會廣泛性地一次影響整個族群。四靈之民與所屬奴族都有血緣關聯,桑德族或多或少也有龜族的血統在內,所以,一定是桑德族中的某個人或某些人,剛好在那時基因甦醒,天妖得到了這類人的協助,才有辦法突破阿鼻血的封印。」

  孫武道:「這些目前僅是我的推測,還沒有具體證據,但從種種情形來推測,這應該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嘿!四靈之民的特殊生態,實在很有意思,我越探索,越發現很多可能性,過去四靈之民互不往來,沒有機會做實驗,要不然我實在很好奇,四靈之民如果相互混血會有什麼結果?比如說龍與鳳……」

  「等等,聽你剛剛說的,我忽然想到一個嚴重問題。我記得……那個女人應該是出身於樓蘭的奴族,要是有一天樓蘭一族滅了,那個女人豈不是……」

  「有這種可能喔!要是真的變成這樣,只能說是老天不長眼了,那種變態婆娘如果掌握了樓蘭一族的力量,絕對會變成蒼生浩劫的。」

  孫武放聲大笑,引來附近的樓蘭族人側目,香菱想要說點什麼,表情卻忽然一變:「你我同樣都在這座聖殿裡頭耗了幾天,你看到的東西我也看到,為什麼你能查出這麼多,我卻毫無所獲?你又說只有樓蘭族人能感應閱讀三角錐體內的訊息,那為什麼你能看懂,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其實你有樓蘭一族的血統?」

  「如果有來生的話,我還真想要咧!要是能生為樓蘭族人,擁有鳳血,練功就可以輕鬆很多,不用看老武在那邊囂張得意,說我們都是不出色的凡人……」

  孫武道:「很可惜,我沒有樓蘭之血。我只能告訴你,我確實有辦法得知聖殿裡記載的知識,但這方法沒什麼效率,更不是什麼好方法,你如果知道了詳細狀況,還會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目前不能告訴你。」

  「大家怎麼說也是兄弟一場,有甚麼事情不能說的?」

  「對不起,就因為是兄弟,這件事才沒有辦法對你說,而且……」

  孫武道:「希望我是猜錯了,我總覺得……這方法當年天妖可能也用過……」

  這句話說完,孫武的眼前回復一片漆黑,又是什麼東西都看不到,顯示這一段往事回憶已經結束。

  在西門朱玉對路飛揚做交代的時候,孫武忽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類似的情形也曾發生在自己身上過。

  西門朱玉與路飛揚的兄弟情很深厚,要不然也不會共同冒險犯難,願意為彼此賭上性命,所以路飛揚並不是在質疑西門朱玉想獨吞聖殿知識,西門朱玉也不是為了私心而隱瞞,可以確定他應該是有什麼顧忌,不想路飛揚涉入,所以才不能相告於他。

  但以孫武的角度來看,這種作法對路飛揚真是太不公平。既然是兄弟,就是一起分擔風險、一起承受苦與樂,如果其中一方悶聲不吭,主動把所有的黑鍋與責任都扛了,這份心意固然了不起,但對另外一方而言,這份人情卻領得非常苦澀。

  孫武自己就常有這樣的感覺,身邊人總是為自己著想,默默地在做很多事,小殤、香菱、路飛揚……乃至梁山泊中的親友,他們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實在太多,這裡頭有許多事甚至是要付出重大代價的。從以前到現在,自己領了他們太多的情,多到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還了。

  然而,如果能夠選擇,自己其實不願意領這份情。生死大事,是自己可以決定的,冒什麼風險、得到什麼結果,如果都是出自於本身的選擇,那麼縱死無悔,亦無牽掛,但看到那些自己重視的人為此犧牲,甚至在沒事先通知的情形下,搶先承受了本應由自己承受的風險,自己一方面過意不去,歉疚甚深,一方面又有種事事為人操控,身不由己的鬱悶感受。

  更糟糕的一點,則是這份鬱悶感受無處可發洩,畢竟人家已經為自己做了那麼多,甚至還犧牲慘重,如果還去怪罪些什麼,那連自己都會覺得「不識抬舉」太傷別人的心了。

  這種心情,孫武可以說是體驗深刻,而從剛剛的情形看來,路飛揚也該深有所感,他應該可以很明白這種心情才對,不過……

  (這大概是典型的媳婦熬成婆吧,變成婆婆以後,再來走以前的老路,又虐待媳婦了。路叔叔也在做和西門朱玉一樣的事啊!為什麼就不能也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呢?唉……不曉得路叔叔現在怎麼樣了?他武功那麼高,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死掉吧?

  自從和路飛揚分散以來,孫武一直很擔憂他。路飛揚決戰心眼宗主時所顯露的武技,已經非常高明,讓孫武大大吃驚,但這次目睹前塵往事,見到當年路飛揚與西門朱玉連袂闖樓蘭時,絕技紛呈,打得樓蘭高手心驚膽顫,這份本領與風采,如果再加上十幾年的修練,孫武怎麼也沒法相信他會如此輕易死去。

  (路叔叔沒那麼容易死的,我相信他,將來一定有機會再見到他……嘖,那也得先離開這地方才行,我到底在哪裡?現在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狀況啊?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2
第三章 龜茲秘聞.巨陽神威

  拓拔小月三人離開險境後,先回到原本大隊駐紮的地點,找了幾匹駱駝當坐騎,之後便甩下大隊,全速趕回龜茲王城,要把在生物研究所中探查到的東西弄個清楚。

  從現實情形來看,研究所裡有太多秘密,多到讓人不得不產生懷疑,而要把這些問題弄清楚,唯一可以解答的人,就只有阿古布拉王了。這些都是順理成章的判斷,但是當三人快馬加鞭趕路,越來越接近王城時,任徜徉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其實認真想一想……我們還真是白癡,要知道真相何必捨近求遠,還大老遠跑回王都去?」

  任徜徉道:「只要從研究所裡抓幾個重要人物,嚴刑逼供,那不是比較有效率嗎?」

  拓拔小月道:「主意不差,但就算抓到了人,對方也不見得會說老實話。」

  任徜徉道:「哈哈,這個完全不是問題,交給專業人士就行了,單單只有我們兩個人那是沒什麼把握,可是這裡現在有專業人士在,只要把人交到她手上,我不信那些傢伙不哀嚎著把實情說出。」

  所謂的專業人士是什麼人,這點已無須多問,拓拔小月往後方望了一眼,確認疤面大俠仍策騎緊追在後,道:「就算逼供不成問題,人家可沒理由乖乖被我們抓住,那些嘍囉問不出什麼,要抓大尾一點的……我們打不過人家。」

  「不能力敵,也可智取嘛!」

  任徜徉面露尷尬之色,他重傷未癒,運使武功受到限制,更沒辦法使用「如來神掌」這種狀態下確實沒資格與敵人誇口硬拚,「即使不能正面作戰,我們也可以設陷阱、設埋伏,只要等敵人上鉤,一下就可以把他們整得慘兮兮。」

  「……陷阱與伏擊都需要時間,目前的我們沒有那種餘裕。」

  拓拔小月道:「心眼宗舉事已迫在眉睫,必須要盡速查清楚事情真相,穩定軍心,全力一戰,要不然……一切真的都來不及了。」

  「話雖如此,但我覺得……」

  「奇怪,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很不想與我回王都?王都裡頭有什麼東西讓你害怕的嗎?」

  拓拔小月正色說道,甚至還拉停了駱駝,極為認真地看著任徜徉,任徜徉頓時語塞,訕訕道:「也沒有啦,只是……」

  「你們靜一靜,空氣中的味道不太對勁……」

  姍拉朵喊停了前方的兩人,拉住駱駝,望向西面的沙丘,任徜徉與拓拔小月順著望去,很快就發現了空氣中的血腥味。

  沙漠之中狂風不息,氣候乾燥,尋常液體很快就會被蒸發殆盡,不留氣息,現在空氣中有這麼明顯的血腥味,唯一的解釋就是附近有屍體,而且還是剛死不久、血液未干的屍體。

  「去看看!」

  拓拔小月不想多生枝節,但姍拉朵卻率先一扯韁繩,驅策駱駝快步奔馳而去,任徜徉跟在後頭,拓拔小月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跟著他們兩人一起前去,探看究竟。

  在沙漠之中活動的生物不少,但要搞到這麼濃烈的血腥味,符合這種條件的生物就不多了,九成九是人類。三人出發之時已有猜測,目標方向必有大批死者,結果這個猜測準確命中,出現在三人眼前的,果然就是一大堆死屍。

  「……死什麼都比死這個有價值,早知道就不來看了,如果是死些動物什麼的,還可以表示哀悼,不過一群男人嘛……」

  見到一群商旅打扮的人們血染黃沙,橫屍就地,任徜徉的表情沒有多少悲憫,尤其是看到死者都是男性,甚至連應有的尊重都欠缺,這點落在拓拔小月眼中,自然很是不滿。

  「聽說任少俠自幼生長於慈航靜殿,是由苦茶大師教育長大的?」

  「你是想說,我是和尚廟撫養長大的對吧?是這樣沒錯,又如何?你想聽我幫這些傢伙念段經文超生嗎?」

  「不必了,相信我的同胞不會樂意被你超渡,聽了你念的經文,他們會無法超生的。」

  兩個年輕人進行著不冷不熱的鬥嘴,姍拉朵未予理會,目光在遍地的屍體上掃過,發現這些屍體所受的致命傷很奇怪,而且……與其說是怪異,倒不如說是太過明顯,所有斷口極不規則,絕非刀劍兵刃所傷,有些撕裂傷讓屍體少掉一大塊,有些還弄到身體從中折斷。

  「你們兩個住嘴!把精神用在該注意的東西上吧!都沒發現這些屍體的古怪嗎?」

  姍拉朵語氣中的不悅,點醒了兩人,低頭看看一地的屍體,本能地先確定死因。

  這些商旅身上的傷口,並非刀劍利器所傷,幾乎全是撕裂、噬咬的傷害,明顯是被野獸噬殺,而且野獸的嘴巴還不小,噬咬傷口極大,怎麼看都是由大型猛獸所造成,問題是……沙漠中有什麼凶殘的大型野獸嗎?

  比較常見的大型物種,沙蟲的體積是夠大,也會主動攻擊人類,但傷口絕不是這樣,除此之外有可能的生物……

  一個念頭在兩人腦中同時閃過,他們不約而同地叫出了那個恐懼之名:「是阿默茲狼?」

  「唔,是魔狼沒錯。」

  姍拉朵冷冷地回應著。最好的生物學家,也是第一流的仵作,由她確定的傷口絕不會有錯,但連姍拉朵也在困惑一個問題,阿默茲狼是人為改造的生物,本身雖然能夠繁殖,可是只要改造牠們的人不出紕漏,照理是不會有野生的阿默茲狼在外四處活動。

  尤其是現在,對於潛伏在陰影中的那股黑暗勢力而言,每一頭阿默茲狼都是重要戰力,總不可能放出來當牛馬來養,如果會跑到外頭,一定是在執行戰鬥任務,換句話說,這些商旅是被正在執行任務的阿默茲狼襲擊的。

  任徜徉皺眉道:「奇怪,魔狼為什麼會襲擊一般商旅?他們帶了什麼重要財物嗎?」

  拓拔小月搖頭道:「恐怕不是,照路線來推測,我覺得這些魔狼可能是來襲擊我們的,從這個位置再往西一點,就是我們回王都的必經之路,只要攔在那邊,把我們幹掉,研究所裡的秘密就沒人知道。」

  阿默茲狼在短距離衝刺的速度,急逾奔馬,比駱駝更快,要搶在三人之前先抵達此地,絕對沒有問題。如果從這樣看來,那麼這批商旅就是倒霉的替罪羔羊,因為被魔狼群給堵到,死得一個也不剩,反倒讓三人得以警惕。

  「不好!我們要盡快離開,魔狼群很可能還在附近。」

  任徜徉警覺到不妙,阿默茲狼如果是受命攻擊,絕對不可能因為誤擊到旁人就放棄任務,九成還在附近徘徊,己方三人若是碰到牠們,開戰起來的後果將非常棘手。

  姍拉朵淡淡道:「駱駝的速度沒魔狼快,現在跑又能跑到哪去?先別亂動,這邊有點問題我還沒看明白,等到我參透了再說……唔。」

  話說到一半,姍拉朵叫了一聲,像是發現了什麼,伸手往懷內掏東西,但在取物出來之前,她特別開口:「臭小子,給我退後十尺,待會兒不要被波及!」

  任徜徉聽了,就像前方有炸藥要爆開一樣,閃電後退,才退出十尺,姍拉朵已經將一顆小膠囊扔出去,觸地即爆,釋放出大量黃煙,將方圓幾尺都給籠罩在內,而當黃煙散去,眼前的情景已經有所不同,拓拔小月發出驚呼。

  「這些人……是中土人?」

  原本那些商旅的屍體,外表看來全是金髮碧眼,輪廓也深,一看就知道是域外人士,但現在外表卻整個驟變,變成了黑髮黑瞳,就連輪廓外形也都起了變化,拓拔小月看得幾乎傻眼。

  「這是易容術?可是我以前從沒看過這種的……這不是面具,也不是普通的易容塗料……」

  「沒錯,所以這不會是一般民間的東西,普通的江湖人不會有這種法寶。」

  姍拉朵道:「整個中土,最有可能掌握這種高端技術的,就是王朝軍部,或是更高檔次的走狗!」

  「什麼?照你的說法,這些人豈不是……宮廷侍衛?」

  「就是這麼一回事,你們檢查一下這些屍體,在他們身上應該有特殊武器,我想多半是一些體積小、火力卻很強猛的東西。」

  照著姍拉朵的提示,任徜徉和拓拔小月將屍體搜索一遍,果然發現了類似的法寶火器。照這樣看來,這批改扮成商旅的中土御前侍衛,在此遭遇了阿默茲狼群的襲擊,御前侍衛們死個精光,阿默茲狼也受創不輕,這才不得不撤退。

  「如果這個推論正確的話,那問題就只剩下一個……」

  任徜徉道:「武滄瀾的走狗到這裡幹什麼?這邊可不是中土邊境,已經算是很深入域外了,他們到這麼內部來做什麼?」

  姍拉朵道:「鬼才曉得!我是專業鑒定人員,不是參謀,如果動腦筋的事情我在行,今天早就不做研究工作,改行當領導人了。」

  說得正確,但拓拔小月卻發現了新線索。沙漠狂吹的強風中,隱約送來一些不尋常的聲音,她側耳傾聽,發現那似乎是魔狼的吼叫聲,而風中的血腥氣味,則讓她肯定這個事實。

  「……東北方,魔狼群在那邊……奇怪,這種距離,魔狼應該早就發現我們,衝過來攻擊了,怎麼會停留在那裡不動?好像……好像被什麼給絆住了。」

  拓拔小月才剛說完,東北方的天空閃現一道青光,任徜徉這級數的高手更明顯感覺到那邊的高能量反應,過不多時,陣陣涼風從東北方吹來。諸多異象,可以肯定那裡有人正在跟魔狼戰鬥,這也是魔狼之所以沒有攻來的理由。

  任徜徉道:「是什麼人在和魔狼戰鬥?要不要過去看看?」

  這個提案幾乎立刻獲得通過,但三人面對的一大顧忌卻是萬一魔狼群戰勝,三人在這時候靠過去,就等於是把自己的命交到魔狼嘴裡了。

  任徜徉搖手道:「只能賭一賭了,如果現在掉頭直奔王都,這個問題就得不到解答,我想大家也會不安心吧!」

  拓拔小月同意這一點,心裡更有一個疑慮。戰鬥地點距離此處很近,與魔狼戰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中土御衛,而且還是高手,要不然也無法支撐到現在,早就被魔狼群給幹掉了。

  三人朝著東北方前進,行不多時,就陸續發現了幾具殘屍碎塊,儘管都是商旅打扮的域外人士,但三人都清楚在偽裝的外表下,這些其實都是中土的御前侍衛。

  當三人終於來到剛才青光冒起的地方,除了人類的死屍外,更看到了魔狼的屍骸,而且還看到非常驚人的一幕:有兩頭渾身血污的魔狼,正大張著獠牙,吞食同伴的屍體,吃的速度很快,堅硬的骨肉在獠牙下迅速分解,一咬便是一大塊肉被扯下,鮮血淋漓,看得拓拔小月直反胃。

  「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一路上只看到人類屍骸,卻沒看到魔狼的屍首,原來都被這樣清理乾淨了,真是漂亮的打掃法。」

  任徜徉皺眉道:「奇怪,這些傢伙的味覺是怎麼回事?難道同伴的味道會比人類好吃?」

  拓拔小月道:「你的話很奇怪,不然難道人類的味道會比魔狼更好?你以前吃過?」

  「呃……也不是啦!只是單純做個假想,那些魔狼皮粗肉厚毛又多,應該很難入口才對,我……」

  「想知道同伴為什麼好吃嗎?你們好像沒有想到消化問題,這些魔狼的體積都不小,一頭魔狼要把另一頭啃得連渣都不剩,牠怎麼可能吃得下?胃袋裝得了?消化到哪裡去?這才應該奇怪吧?」

  姍拉朵的話點醒了兩人,當他們用懷疑的目光望向魔狼,那兩頭進食結束的阿默茲狼剛好站了起來,只見兩頭魔狼的身軀赫然比之前更壯碩、個頭更高,肌肉賁起,爪牙更長也更鋒利,就連仰頭發出的吼嘯聲都充滿了無窮力量。

  任徜徉腦中出現一個念頭,驚道:「不會吧?這些東西……可以吞食同類,增加自身力量?還有這種搞法?」

  姍拉朵冷笑道:「當年肆虐域外的那批魔狼可不會這一手,這百分百是新招,是新改造進去的功能。基本原理其實不難,畢竟彼此是同一種生物,不會排斥,只要在基因碼裡頭加幾條,吞食下去的東西可以在短時間內被消化、歸並,把敗死的同類有效利用,在戰場上最具有實際價值。」

  聽著姍拉朵的解釋,再看見強化之後的兩頭魔狼,仰天狂嚎的威猛姿態,拓拔小月的臉色都白了。只要稍微想像一下,就會發現那是多麼恐怖的一個情形,人類賭上性命,付出許多犧牲,幹掉了一頭魔狼,但魔狼的同伴噬其屍骸,吸盡其血肉精華,力量大增,如此一來,打死的魔狼越多,剩下的魔狼就會越強,這種戰鬥打起來絕對會讓人絕望。

  「以實際的耗損率來計算,不可能百分之百吸收,能吸收個三成就很不錯了。照這樣換算,大概是吞食三個同伴,可以讓自己的力量增漲一倍,我想應該是這樣的比例吧!」

  彷彿有意增加拓拔小月的恐懼,姍拉朵又分析了這麼一段,但這一段話說完後,旁邊本來也表情凝重的任徜徉卻突然笑了起來。

  「嘿!小小的公主殿下,你不用被唬到啦!我從小就被這個女人唬到大,她每次都把一些東西講得超級恐怖,把我嚇到在那邊快尿褲子的時候,才拿棍子打我的頭,告訴我凡是越厲害的東西,一定就有越要命的缺陷,修改就是修改,這世上絕對沒有改得那麼完美的事物。」

  「疤面先生,這個人說的……是真的嗎?」

  「喂!客氣一點可不可以?為什麼她被敬稱為先生,說到我就是這個人?」

  姍拉朵直接無視任徜徉的抗議,凝望著拓拔小月:「生物科技不是一門像它外表看起來那麼神奇的學問,所有的研究、製作,看似天馬行空,無所不能,其實是受到一些潛在規則的限制。」

  拓拔小月不解:「潛在規則?」

  「就是雖然不明顯、不能計算,卻確實存在的潛在限制,這些潛在規則單從知識上去解析,完全找不到理論基礎,也不應該存在,但……如果在使用知識的時候,對這股力量不夠敬畏,心存僥倖,早晚就會撞到這些潛在規則,遭到反噬。」

  姍拉朵臉上仍戴著面具,拓拔小月看不見她的表情,但那雙眼神卻極為嚴肅,聲音也非常凝重。

  「以這批新一代的改造魔狼為例,創造牠們的人就觸犯了一個很嚴重的潛在規則,那就是……」

  話還沒說完,任徜徉已經搶先叫了起來:「你們兩個,要教學走遠一點,那兩頭教材看見我們了……糟糕!」

  在任徜徉的驚叫聲中,拓拔小月看見兩頭魔狼的銳利目光直瞪過來,雪白的獠牙滴著唾沫,其中一頭高嚎出聲,朝著三人飛撲過來,另一頭則是緊追在後,眼看一場戰鬥難以避免,忽然血光濺起,落在最後的那頭魔狼從中分成兩半,橫屍就地。

  意外的驚喜,棘手的魔狼被消滅一頭,任徜徉喜形於色。在那頭魔狼被砍開倒下時,有一道鋒銳的冷光閃現,似是什麼極銳利的兵器,一下子砍開了魔狼的堅硬軀體,任徜徉微感好奇,但另一頭魔狼已逼近到面前,無暇細思,當前要務就是全力對敵。

  阿默茲狼的身軀極難攻破,吞噬同伴強化後更是棘手,任徜徉一掌蓄滿內勁,正要擊出,心裡卻是七上八下,一點都沒有能擊倒魔狼的把握。若是一擊不中,魔狼的反擊迅捷無倫,要避過的可能性更低,那時身上多一道爪痕,大概不是一點粗淺皮肉傷能了事。

  正自忐忑不安,半空中寒芒閃動,耳裡也聽到一聲嬌叱,「接刀!」

  任徜徉縱身躍起,避開了魔狼直擊過來的一爪,飛身半空,接住了別人飛擲過來的刀,不及細看,只覺得這把刀極為細長,雙手緊握刀柄,全力一擊往下劈,而正下方的魔狼恰於此時狂嚎上撲,腦門迎向刀鋒。

  兩邊一碰觸,任徜徉驟覺一股奇異吸力自刀柄上傳來,這柄刀赫然是一件法寶,汲取使用者的精元,倍增威力,只聽見阿默茲狼的痛嚎聲響起,刀鋒就像是切豆腐般,砍開魔狼的頭蓋骨,勢如破竹,輕易將狼軀一分為二。

  鮮血如雨飛灑,任徜徉將魔狼輕易斬殺後,收勢不住,刀鋒順勢一橫拖,把魔狼的殘軀攔腰斬斷,分為四塊落地。

  「好刀,什麼刀這麼鋒利?呃……」

  驚奇的讚歎聲,在看清楚刀的全貌後,化成了愕然,任徜徉呆看著手中的長刀,發不出聲音來,反倒是拓拔小月驚呼一聲。

  「這、這是我的刀!」

  長度驚人的刀刃,閃著獨一無二的冰冷鋒芒,確實是那把被心眼宗搶去的「邪月」祭刀。

  拓拔小月一步搶上,從任徜徉手中取過祭刀,露出歡喜悅樂的表情,任徜徉微微一笑,卻又皺起眉頭,因為這把祭刀是被人擲來,助己斬殺魔狼的,而且那個人剛才也是持此刀斬了另一頭魔狼,現在兩頭魔狼已經伏誅,那個擲刀的人又在何處?

  回憶適才聽到的聲音,依稀是個女子嗓音,還有點耳熟,任徜徉的心立刻熱了起來,幾步搶奔出去,看到遍地的人類屍骸中,有一個渾身血污的生還者,正躺倒在一具殘屍的大腿上,疲憊地喘氣。

  這人全身都被鮮血染紅,看來傷勢甚重,面孔被血污遮掩,一時間看不清楚,但既然是與御前侍衛在一起,想來也是同一路的人,任徜徉正自困惑,便聽到這人斷斷續續地說話。

  「……狼……狼都死光了嗎……」

  聲音聽來極度微弱,但確實是女子嗓音,假如換成是男人,任徜徉一定記不住,但連聽兩次女子的嗓音,任徜徉腦中的記憶快速翻動,立刻便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咦?你不是那個……追著孫小子後頭跑的戀童女軍官嗎?叫……叫什麼來著的……」

  「我……我沒有戀童……」

  縱然已經重傷,納蘭元蝶仍是一把抓住任徜徉的手,用一種極度怨恨的目光瞪視過去,一字一字地捍衛自己的清白。

  「哦,不戀童很好!戀童是摧殘國家幼苗,你……你怎麼話沒說完就暈過去了?這樣很不禮貌耶!」

  任徜徉搖搖頭,轉過身面對後頭的拓拔小月:「人暈了,現在要怎麼辦?這人是武滄瀾手底下的愛將,跑到這裡來一定是打算對域外不利,如果讓她繼續活下去,晚一點會很麻煩,要不要在這裡就把她處決了?反正擱著不管,過一會兒她也會沒命,還不如直接在這裡讓她痛快了。」

  問的冷酷,回答那一方的態度也是冷冰冰,拓拔小月看了任徜徉一眼:「大名鼎鼎的花癡男,今天會主動說要幹掉女人,這種事情我不知道有沒有聽錯?如果你這麼說,只是為了要測試我的器量,那麼就省掉這種無聊動作,我不會放任侵略者危害我的國家,但也不是見人就咬的瘋狗,不會看到每個中土人都要殺掉。」

  任徜徉奇道:「但這個人不是普通人,是武滄瀾手底下的特務頭子,並非普通的善良老百姓,如果放著她到處亂走,很危險啊!」

  「所以不可以放著她自由行動,但也沒有必要這樣就殺人,我相信人命是很寶貴的,如果不把別人的生命當回事,那我們與武滄瀾那個暴君有什麼分別?而且……你也未免太抬舉她了,武滄瀾手下的特務頭子是銀劫,至於這位納蘭校官,最近倒真的是名人。」

  拓拔小月歎氣道:「精英出身,本來是名門武將納蘭一族備受期待的人物,但自從接手追緝孫武一行人的任務後,不斷碰壁,每次出擊都會碰到大鐵板,或是莫名其妙掉下來一個大障礙,搞到死傷慘重,現在已經是中土軍部出名的掃把星……這樣的一個人,讓她繼續活著,才是我域外民族之福。」

  認真執行每一項任務的結果,居然得到這樣的評價,如果納蘭元蝶聽見這番話,就算身體沒傷都會被氣到吐血,但任徜徉微微一愣,歉笑道:「對不起,鐵血騎團在中土活動的時候,我聽說你們的手段很凶暴,所以……」

  「我們那時候是砍殺了不少人,但對象都是軍人或武者,雖然也曾誤傷到一般百姓,可是我們從來沒有傷害過婦孺,只要我知道有誰違背這些準則,一定處決,絕不容情!而且……自從認識孫武他們之後,我真正學會到尊重生命,體會到生命的重量,絕不濫殺無辜。」

  拓拔小月說得很認真,彷彿是在向自己發誓,這讓任徜徉整個糊塗起來,問:「等等,我聽不太懂耶!孫小子他們那幾個人,又不是整天講仁義道德的傳教人士,也沒有常常把尊重生命放在嘴邊,為什麼你會從他們身上得到啟示?」

  「因為那個小女孩……我只要想到自己如果草菅人命,將來就會變成那樣的人,我就覺得很恐怖……」

  「呃……原來是反面教材。」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一旁的姍拉朵卻是動作迅速,從腰間取出幾支藥管,調配比例倒在一起,排出空氣,變成了一劑救命針,打入納蘭元蝶的手臂。

  「殺菌、止血,一劑完成,這一針會讓她在四十八小時之內,生命活動極其緩慢,陷入類似假死的情況,這樣就有充足的時間搶救。」

  姍拉朵道:「以前打仗的時候,這一針是專門用來對敵人急救的……」

  拓拔小月奇道:「為什麼救敵人的針會和救自己人不同?救自己人用的藥材比較好嗎?」

  任徜徉苦笑道:「不,既然要救,用的藥物是都差不多,不過打在敵人身上的救命針,多了一個特別功能,在進入假死狀態之前,會先……」

  一句話沒有說完,傷重暈死的納蘭元蝶突然兩眼一睜,清醒過來,用力抓住任徜徉的手:「當心,王朝在域外所建立的情報體系,已經完全被鳩佔鵲巢,脫離王朝的掌控……河洛劍派……狼子……野……心……」

  或許是因為身體狀況太差,說話聲音從一開始的高亢有力,很快就衰弱下去,最後話沒能說完,人再次昏睡了過去。

  納蘭元蝶說出的事,印證了生物研究所中的所見所聞,但拓拔小月心神劇震之餘,卻注意到另一個問題。

  「……給敵人打的針……裡頭多了自白劑?」

  「嗯,還加了些許的迷幻藥,讓她把我們當成自己人。」

  姍拉朵道:「這樣子就算急救失敗,還是能得到重要情報,怎麼樣算都夠本。」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3
第四章 千古傳承.天魔百變

  眼前的黑暗再度明亮了起來,這已經是孫武身入「幻境」以來的第七次,之前的幾幕切換,很清楚地目睹了西門朱玉進入樓蘭以來所發生的一切。

  西門朱玉查閱聖殿數據的方法,雖然沒有告訴路飛揚,但孫武卻一一目睹完畢,說起來那真不是什麼光彩的辦法,不過卻是身為中土第一淫賊的專業技能。

  聖殿中的研究人員有男有女,在心態上,無分男女都有著樓蘭一族的高傲,看不起外族人,對於非樓蘭一族的外人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西門朱玉拿男性沒有辦法,但樓蘭一族的女性卻仍在他的攻略範圍內,在精選目標與密集攻勢配合下,進入聖殿的第二天,西門朱玉就已經取得幾名女性研究員的協助,聽她們翻譯聖殿中的知識。

  殿內無數的三角錐體,記載著樓蘭一族的歷史與知識,其內容包羅萬象,就算花幾十年的時間,都未必能夠徹底解析,但西門朱玉憑著一己的過人才智,構思出直通機密信息的探索路徑,做重點探查,幾天之後,他所想要知道的東西已得到七、八成。

  (……難怪西門朱玉說不能把這個方法告訴路叔叔,這種美男計根本只有他能用,路叔叔這輩子泡妞泡得一團糟,連我姐姐都追不到……唔,西門朱玉可能是看路叔叔武功高,所以才不想教他泡妞技巧,省得自己以後沒飯吃……

  這麼一路看下來,孫武的感想就是如此。少年心性,路飛揚沒有能夠學到的東西,孫武其實非常想要學學看,要是能夠學到一點西門朱玉的本事,雖然自己沒有風流的能耐,但至少和女性溝通說話,不會再被壓得死死的。

  不過,這個其實不算大的小心願,最後沒有能夠實現,因為那些有關西門朱玉的活動紀錄,其實是很選擇性的播放,西門朱玉刺探到的樓蘭一族秘密,都有完整地交代出來,但西門朱玉與那些女研究員親密相處的部分,則是全部被刪除,每次只要進入疑似「少年不宜」的畫面便自動跳掉,到最後,孫武什麼東西都沒法觀摩到。

  (奇怪,西門朱玉說過,天妖搞不好也是用這種方法取得阿鼻血……意思是什麼?天妖在桑德族泡妞?還是天妖在桑德族用美男計?天妖是美男子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天妖很吃虧耶,樓蘭一族的女人都好漂亮,桑德族全是些侏儒、恐龍,在那邊出賣自己色相的話……唔,換作是我,武功大成後也會發狂想踐踏世界!

  想到這點,孫武突然發現到一件很奇怪的事。

  比起武滄瀾、陸雲樵,乃至於西門朱玉,這些太平軍國時期的人物,「天妖」兩個字無疑更是如雷貫耳,甚至可以說,天妖這個人的出現,創造了太平軍國那個年代。

  即使僻居梁山泊,孫武也是自幼就聽聞天妖的大名,無論是哪方面的記載,在陸雲樵出現之前,天妖就是一個所向披靡的存在,凡是他經過的地方,就會掀起一片腥風血雨,無人不懼,他不僅改寫了中土的歷史,也創造了一個屬於他的年代。透過那些記載,孫武知道他的厲害、知道他的恐怖、知道他的所向無敵……卻也只知道這些!

  說得更明確點,世人都只知道天妖如神、如魔,但卻無從得知天妖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為不管一個人武功再高,人始終是一個人,這點在孫武見過武滄瀾後,有過很深刻的體悟。沒見過武滄瀾之前,聽過他無數的傳聞,人們把這個頭號暴君形容得高深莫測,無比恐怖,但實際見過、戰鬥過以後,孫武覺得武滄瀾確實厲害,比傳聞中更要可怕,可是……他仍舊是一個人,有著所有人都有的弱點與特性,並沒有因為他武功蓋世,就沒血沒肉沒感情。

  那麼,天妖呢?

  天妖也是一個人,卻沒人說得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之前有人說,天妖是靠誘騙女性來取得神功,孫武怎麼也不會信,但西門朱玉這樣說,一切就非無稽之談了。

  (以前聽人說過,天妖出身中土魔門……西門朱玉也是魔門中人,這兩個人該不會早就認識吧?

  從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孫武頓時覺得,西門朱玉到樓蘭來調查天妖資料一事,可能沒有那麼單純,而一切問題的解答,應該會在不久之後揭開。

  無法觀摩天下第一淫賊的泡妞技巧,這確實是個遺憾,但孫武也沒有忘記自己是來作什麼的,當眼前的黑暗第七度轉為明亮,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感覺,讓孫武意識到一切即將結束,西門朱玉在樓蘭一族的旅程,要到終點了。

  這一次……事件發生的地點,是在樓蘭一族最高的建築物「通天塔」孫武看見前方的門打開,自己從某個升降梯中步出,所見到的景象正是通天塔之頂,周圍的建築物全在下方,天幕漆黑如墨,獨有一輪明月冰清皎潔,高掛半空。

  通天塔頂距離地面甚遠,站在塔頂,仰望天際,只覺得月亮出奇的近,彷彿一伸手便能觸碰到;四面八方強風狂吹,帶來冰冷的寒意,下方的人間燈火如此遙遠,天上的月與雲卻又那麼地近,孫武忽然體會到,詩詞中的遺世而獨立是什麼感覺。

  不過……這種畫面其實並不陌生,通天塔再高也不會高過梁山泊,從空中島嶼往下俯覽的感覺,怎樣都比現在要遠得多,只是那時的自己閱世未深,不能體會到這份孤寒與冷。

  這種冰冷的感覺並不好,卻不失為一種體驗,然而西門朱玉不是來這裡體驗冰冷的,在通天塔頂端早有一人等候,負手站立,仰望天上明月。

  那是一個很高大的男人,從背後看去,他寬厚的雙肩、背部,讓人像是在看一座山嶽,而巨大的壓迫感也從他身上不住地發散出來,讓孫武覺得呼吸不順,尤其是凝視這個背影越久,越覺得陣陣熱力襲來,明明通天塔頂的強猛狂風吹得人全身冰涼,如入寒潭,可是此刻承受著那人所散發的熱力,孫武甚至覺得身體都要冒汗了。

  這等能力與修為,整個樓蘭一族就只有太陽王一人,孫武注意到太陽王身邊沒有隨從,而香菱也沒有隨著自己出現,很明顯的,這是太陽王與西門朱玉的單獨密會,只不過不曉得是偶遇?還是事先約好的?

  (……九成九是約好的,這兩個人約在這裡要說什麼?西門朱玉來樓蘭沒多久,不太可能和太陽王變成好朋友吧?

  孫武這樣想著,只聽見太陽王說:「……貴客遠來樓蘭,是為了要查些什麼,我讓你們自由使用聖殿的數據庫已有相當時日,今天你們讓人來辭行,想來要查的東西已有所獲。」

  「太陽王陛下的盛情,敝人銘感於心,樓蘭不愧是域外的王者,聖殿中的知識包羅萬象,即使窮盡一生也研究不完,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夠繼續在這裡多待些時日,研究聖殿內的知識。」

  西門朱玉說得很謙卑,太陽王沒有回頭,但語氣中卻出現一絲慍意:「哼!再讓你留下?那聖殿中不曉得要損失多少女研究員?你在聖殿裡十幾天,就有八個蠢女人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甘心觸犯戒條協助你,如果再讓你多待幾天,聖殿還能運作下去嗎?」

  說的是事實,但這個抱怨應該只是開玩笑,孫武是這麼想的,但不曉得為什麼,他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事情很不對勁。

  「本座很想知道,你誘騙這些女人協助你,你心裡是否有愧?」

  「愧疚怎麼可能沒有?不過,有些事情是即使愧疚,也還是要做的。」

  孫武聽見自己的聲音,覺得西門朱玉這句話冷靜得出奇,甚至還帶著一股決絕,正感不解,就聽到太陽王冷哼一聲。

  「是嗎?那如果本座告訴你,協助你的八個蠢女人,已經在剛剛全部被處決,你有何感想?」

  「……我很遺憾。」

  「只有這樣?」

  「只有這樣。」

  西門朱玉的回答很冷靜,沒有一絲動搖,卻讓孫武驚得魂飛天外,怎麼樣也想不到太陽王會如此辣手,把那些女研究員通通處死,但再想深一點,又覺得這似乎是理所當然,聖殿不是普通的地方,普通的樓蘭族人甚至不被允許靠近,那些女研究員在沒有得到許可的情形下,把聖殿的知識傳譯給外人,不管換作是哪個地方,這都是死罪,太陽王的做法說不上嚴苛。

  而且,從回答的語氣聽來,這件事完全在西門朱玉的意料之內,換句話說,他事先明明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卻仍是選擇了這個方法。

  這麼一想,當日西門朱玉對路飛揚說的話,頓時在孫武耳邊迴響。

  「這方法沒什麼效率,更不是什麼好方法,你若知道了詳細狀況,還會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目前不能告訴你。」

  「大家怎麼說也是兄弟一場,有甚麼事情不能說的?」

  「對不起,就因為是兄弟,這件事才沒有辦法對你說……」

  以當時路飛揚的個性,應該沒有辦法接受這種事吧?為了要完成目的去利用人,哪怕這樣會讓人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這種作法……不但稱不上俠義,根本就是卑劣,是銀劫那種人的作法,如果自己也這麼做了,以後哪有資格說人卑鄙無恥呢?

  當時的路飛揚做不到,現在的孫武也做不到,但顯然西門朱玉的思考模式不同,他不僅做了,還做得義無反顧,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直直地望向太陽王。

  稍微從震驚中平復,孫武發現了一點不對勁,太陽王說出此事,如果是在責怪西門朱玉,那不該一直背對著他,連頭也不轉過來一下,現在這樣的氣氛,倒很像是太陽王用這件事在確認什麼,想從西門朱玉的反應得到線索。倘使這推測是真的,那麼……太陽王想知道的事,是什麼?

  「……你與他真的很像……那個人也是和你一樣,有著強烈的決心與覺悟,不擇手段的人很多,但能夠想得透徹堅定,為達目的絕不動搖,這種人就少多了,你與他都有這種特質,眼神也一樣,本座相信你們不會是陌路人。」

  太陽王一下子轉過身來,嚴厲的表情不怒而威,說出的話更是令人心驚。

  「……那個現在自稱是天妖的男人……你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假如不是剛剛想到過這個可能,孫武一定會震驚的呆若木雞,但雖然自己現在是附著在西門朱玉的身上,卻不可能知道西門朱玉的想法,這個問題還是得由西門朱玉來答覆,只不過……回轉過身的太陽王,威猛氣勢較先前陡增數倍,釋放出的壓力正代表著決心,如果西門朱玉想要用謊言混過去,今晚恐怕是沒法活著離開通天塔了。

  「……你說的那個男人……是我小叔。」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聽見自己說出的話,孫武還是被嚇了一跳,就連太陽王也都是滿臉訝異。

  天妖出身魔門,西門朱玉是天魔之子,這些是孫武已經知道的事,但在十幾年前,這就是絕對的大秘密,外界甚至連傳聞都不曾有過,孫武可以想像太陽王的震驚心情。

  「天妖是你叔叔?唔……你果然不是普通的風流淫賊。」

  太陽王打量了孫武一眼,道:「你們兩叔侄到底是搞什麼東西?一個說要讓中土天翻地覆,一個又跑來當和平使者,你們把樓蘭當成可以隨便來搞事的地方嗎?」

  「小叔……他是走投無路,所以才會求助於樓蘭……他所做的事情是一件錯誤,我則是希望能收拾他的錯誤。」

  簡短的停頓後,孫武用這樣的委婉言詞向太陽王解釋著,這樣的解釋太過含糊,所以西門朱玉便開始說出魔門的秘密。

  正邪相生,魔門與兩大聖宗的對抗,在長久的歲月裡已經不知進行了多少年。慈航靜殿、河洛劍派的立場,是維持秩序,較為積極時會主張辟邪守正、衛道除魔;較為平和時,就是不問世務,凡事順其自然,以自然造化為秩序。

  魔門所信奉的原則,就是在檯面下影響局勢,因為不管是多強大的勢力,只要浮現於檯面上,就會受到許多限制,要遵守很多的原則,維持不了多久時間就會崩潰,只有藏於黑暗之中,才能長久存續。

  若要在暗地裡拓展勢力,一個太有秩序的時局,是不利的。最妥善的情形,就是局面混亂,人心不安,魔門才可以見縫插針,充分發揮其影響力,所以魔門一直以來的宗旨,就是盡可能讓局面維持著既非大亂、亦非大治的混亂局面,除非碰到一些對自己力量太過有信心的領導人,才會發憤起來去統一江湖。

  「魔門的發展,並不是要統一世界,也不是要和兩大聖宗維持均勢,而是要決勝於無形之間,要是有一天,兩大聖宗的重要幹部都是魔門中人,那才是魔門的大成功,要不然……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道理,魔門也還是懂的。」

  孫武淡淡地解釋著,天妖出身魔門,當初來求助於樓蘭一族,希望得到樓蘭一族的技術與法寶,這完全是天妖一己的獨斷行為,並非是魔門的決定,現在天妖的所作所為,更是徹底違背魔門的利益。

  「……天妖的種種行動,不為建設,不為佔有,只是赤裸裸地單純破壞,儘管有部分人相信他在大破壞後會有大建設,但以我對他的瞭解,他的權力慾望不強,也沒有什麼想成就霸業的企圖,所謂的太平軍國,不過是他對這個世界在進行報復而已……」

  如果讓太平軍國繼續這樣搞下去,中土的情形將會無可收拾,無論兩大聖宗、魔門都會牽扯著一起完蛋,所以,無論兩大聖宗或是魔門都已經開始行動,要擊垮太平軍國,這股正邪聯合的力量決不可小覷,若是真讓這股力量統合起來,不但太平軍國會覆亡,甚至也會危及樓蘭一族。

  「我不明白你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如果你真是一心期望和平,那你可知你說的這些只會形成反效果?」

  太陽王冷笑道:「樓蘭是高傲的民族,豈會懼人恫嚇?什麼兩大聖宗、魔門,根本就不在本座的眼裡。天妖是樓蘭的棋子,區區一顆棋子便能橫掃中土,就算這些中土廢物聯合起來,又有什麼資格威脅到樓蘭?若他們有膽子到域外,本座便親手將他們收拾了!」

  孫武道:「兩大聖宗、大武龍族、魔門,俱是高手如雲,儘管目前在戰爭中處於劣勢,但只要他們把實力統合起來,殊不可輕,就算陛下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但現在有兩個威脅,卻是您實實在在不能忽視的。」

  「威脅?我樓蘭勢力之盛,如日方中,有什麼東西能夠威脅到樓蘭?真是可笑。」

  「……確實是有的。」

  孫武靜靜地看著太陽王,一字一字道:「您心裡其實也很清楚,要不然,您不會破例讓我們兩個外人在樓蘭待這麼久,還自由查閱聖殿裡的內容。相信我們在樓蘭的一舉一動,都受到最嚴密的監視與記錄,您也是利用我們來解開您的困惑,至少……天妖是如何取得阿鼻血,這答案您心裡應該有底了。」

  話說到這裡,已經不用再拐彎抹角,太陽王的表情也變得沉靜嚴肅:「說。」

  「樓蘭一族眼前所面對的兩大危機,其一便是天妖。當初天妖來到樓蘭,請求樓蘭的援助,那時的他雖已練成修羅劫,但修為有限,不具有成為絕頂高手的可能,陛下想必也是因此將他當成棋子,給與他法寶、技術方面的資源,可是您大概也是近日才知道,天妖回中土的路上,從桑德族那裡獲得異遇,力量大進,尤其是他取得了四靈之民的絕對禁忌物:阿鼻血……」

  孫武道:「始祖之人的血,是四靈之民的進化鑰匙,即使是尋常人類與之結合,也會延展出無限的可能性。魔門的上乘武學修羅劫,進化成阿鼻血劫之後,簡直就不是同一種武學,如今的天妖所向無敵,即使您不願意承認,但……我想您也該清楚,天妖不再是一顆唯命是從的棋子,如果讓他再壯大下去,他會連樓蘭也一起反噬。」

  「哼!」

  太陽王冷哼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算是默認了孫武的說法。

  「你說的第二樣是什麼?」

  「第二樣,陛下當然也心中有數,正是你我當日對擊的一式……」

  孫武道:「陛下這幾天應該也在暗中探查那一式的數據,但此功訣甚是機密,倉促之間恐怕您調查不到什麼,還是由我直接告訴您吧!這就是魔門的鎮派之寶:百變天魔大法。」

  太陽王聞言一震:「果然是百變天魔大法……魔門諸般功法之中,就只有這一套最為神秘,見過它實際威力的人都已死絕,半點資料都沒留下……」

  「呵,江湖傳說總是傳得比較神秘,其實哪可能真的做到,與這套魔功交手過而活著的人……一大堆啦!如果見識過它實際威力的人當真全死光,外頭就不會有人知道這功夫了……這套功夫的殺傷力並不強,還比不上天子龍拳,每次使用完後,還要忙著用別的功夫來滅口,真是很累,所以我平常不太想用……」

  「好大的口氣!這是魔門的鎮派之寶,據說只有每一代的掌門天魔才被允許修練,可不是……」

  太陽王說到這裡,雙目圓睜,喝道:「百變天魔大法是魔門不傳之秘,只有天魔能夠修習,你是如何……對了,天妖是你小叔,而天妖是本代天魔之弟,所以你就是天魔之子了?」

  「唔,就是這麼一回事。」

  孫武兩手一攤,歎了口氣,表情看來很輕鬆,心裡卻很亂。這樣看來西門朱玉在整件事中的位置,是再明顯不過了,然而最關鍵的一點,卻似乎是「百變天魔大法」的真面目。

  魔門至高無上的武學心法,除了天魔之外不允許其它人修練,在西門朱玉手上好像被演化成隨心所欲神功。想到自己也有修練這門武技,孫武不曉得自己該不該說句「與有榮焉」但自己練得糊裡糊塗,把握不住這門武技的精髓,也說不出「百變天魔大法」的真面目是什麼。

  從感覺上來推測,那似乎是一種探測敵人真氣,本身產生相應變化,最後能夠完全掌握敵人武技的功法,如果把這門功法練到頂峰,應該可以瞬間習得敵人的武技,使用出來時就像練了幾十年一樣的圓熟老辣。這種技法聽起來驚人,但在西門朱玉的手上使出,似乎還不足以給太陽王這麼大的震驚。

  「百變天魔大法,重點其實就在『百變』兩字,探測敵人真氣、運行路線,在一剎那間掌握,跟著就能施展,作到不遜於敵人的同樣效果,這是百變天魔大法之所以震懾魔門的強項,不過,很少有人知道,這套魔功的源流,還有它所隱藏的一個秘密……一個可能性……」

  孫武笑道:「這個秘密不但歷代天魔無人知曉,就連我自己也是不久前才發現。以前我不曾想過有這種可能,但此次域外之行,我在桑德族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經過推敲,我想這個結論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百變天魔大法,是始祖之人所開發的功法。」

  這句話說出口,孫武很想大叫一聲「什麼」只是什麼聲音都喊不出口,而且此事太過匪夷所思,中土魔門的鎮派之寶,怎麼會和始祖之人扯上關係?

  轉念再一想,如果中土皇帝是始祖之人的後裔,這種事情算是合理,那麼始祖之人創出魔門絕學,此事也沒那麼不可思議了。

  「……百變天魔大法,源流不明,在魔門之中的記載,也只說這是某一代的天魔,意外從一異人身上得來。那位異人確實奇特,身上經脈穴道的位置,與平常人大異,所以最初的百變天魔大法,一般人無法修練,是經過無數刪改與研究,才變成可供一般人修練的東西。」

  孫武道:「在桑德族,窺看始祖之人的星航記錄,我意外發現了一些訊息,與百變天魔大法息息相關,這才確定,百變天魔大法是始祖之人的功法,只不過他們遇難之後,功法的記載不知為何竟落入魔門之手,成為武學。至於這套大法原本的作用……陛下您那天已經見識過了,想必有深刻體驗吧!」

  太陽王冷哼一聲,並不答話,卻等若是肯定了這番說話,這也讓孫武好奇,不解「百變天魔大法」的原面目,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回到正題吧!陛下,我希望您能夠斷絕對天妖的支持,不再提供技術與法寶給他,讓中土的事務歸於中土,這樣傷害會減到最低,對樓蘭一族也最有好處,否則,天妖持續壯大下去,遲早有一天會禍及樓蘭的!」

  孫武說完,太陽王似乎想要說什麼,卻被孫武搶先一步:「我明白,樓蘭一族是驕傲的民族,不懼任何風險,也不是幾句恫嚇就能打動,既然如此,我們來談一樁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

  「百變天魔大法的威力,陛下您已經親自確認過了,假如大法由本代天魔使用,威力將比上次更強百倍,陛下當真覺得這樣對您沒有威脅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呵呵,陛下不用動怒,剛才說的話如果倒過來,我把百變天魔大法當作特殊技術,傳予樓蘭,這樣又如何呢?鳳族之血再加上始祖之人的功法,這樣所延伸出的可能性,您難道一點都不動心嗎?」

  孫武心中佩服,西門朱玉確實是一名很好的說客,巧妙地把握住人心,之前說到天妖的反噬威脅,太陽王並非不忌憚,只不過丟不起這個面子,沒法承認而已,現在再加上「百變天魔大法」這個誘餌,不但更為動人,也給了太陽王一個下台階,讓事情進展得更順遂。

  「……始祖之人的功法,這確實是一件至寶,如果樓蘭得到它,將可以大幅增強我族,徹底壓倒龍族,和這件異寶的價值相比,天妖那邊的小問題不值一哂,答應了你又有何妨?」

  太陽王道:「不過,你剛才所言,有一個很大的問題,你要先回答這個問題,本座才會考慮。」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3
第五章 癡人說夢.愚笨理想

  「你是天魔之子,又能修練百變天魔大法,足見天魔對你的寄望甚深,如果照這樣下去,下一任魔門之主的位置,必然是你的囊中之物,今天你的所做所為,對魔門說不上有什麼好處,說得明白一點,絕對會讓你丟掉唾手可得的門主寶座……」

  太陽王凝視孫武:「我怎麼都想不通,這樣做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

  這確實不是個簡單的問題,孫武也想不出西門朱玉這樣做有什麼好處,更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卻沒有想到……答案會是如此簡單。

  「哎呀呀呀,我很不希望被問到這個的,因為一旦問到這個,說謊話很麻煩,說實話又總是被人笑……唔,陛下,請您看看那邊的天空,有沒有看到天上明月?恕我冒昧一問,月華光耀眾生,點亮了夜晚的黑暗,如果有一天,世上再無明月,我們會不會很不方便?」

  「這是自然,要是世上沒有了月亮,從此夜晚將陷於黑暗之中,雖然以我樓蘭的實力,要點亮夜色不過舉手之勞,但像你們這種只曉得用蠟燭、油燈的愚民,那就只能當瞎子了。」

  「是啊,陛下說得極是,那麼請問陛下,月亮給了我們那麼多方便,請問它又得到了什麼好處?我們給了它什麼好處?」

  簡單的問題,卻讓驕傲的太陽王瞠目結舌,一時間為之語塞,好半晌後才斷斷續續道:「……沒、沒有好處……」

  「是啊!誠如您所言,照亮黑暗,這件事對月亮一點好處也沒有,它只是懸掛在半空,做它應該做的事,因為那就是它的天職,它存在的理由。」

  孫武道:「這世上有很多事,和好處、壞處一點關係也沒有,發生與存在的本身就是理由,任何解釋都是多餘,就好比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我做……只因為我該做,這就是我之所以存在的天職。」

  「……你的天職是什麼?」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讓世上的人們不再相互傷害,但這個夢想太難,我想這輩子大概做不到,所以挑一個層次低一點的,至少……我希望大地上不要有戰爭,恢復和平,然後……如果人們都還能安居樂業,那就最好不過了,總之……我想改變這個世界。」

  或許是因為說的話太過不可思議,太陽王面上的震驚之色,比適才更強烈,甚至質疑起聽到的東西,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你剛剛說了什麼東西?」

  「就是您剛剛所聽到的東西啊!嘿,給點面子,別露出那種表情,讓我也覺得自己像是個白癡……所以我才討厭當著別人的面說理想,每次說這個都沒人信,還搞到我自己像個賣藝小丑似的。」

  孫武笑道:「其實這些有那麼難以置信嗎?這些想法,每個人小時候可能都有過,只不過年紀大了以後,就把以前的想法都給忘記……這是人生的成長之路,而我這個人比較奇怪,非常倔強,小時候想過的事,就算到大了我也不想改變,就是想做到!」

  「……分不清幼時與成年的差別,這種人我們叫做笨蛋,或是白癡。」

  太陽王冷冷道:「你是魔門刻意栽培出的繼承人,各種狡詐陰毒的把戲,應該是從小看到大了,講這麼天真的話,你以為是在騙小孩嗎?誰會相信?」

  「您會相信。如果樓蘭一族的太陽王,真的是那麼英明神武,睿智善謀,那您就能夠判斷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並沒有要您相信我,您只要能判斷出我說的是真話便已足夠。」

  孫武道:「要收拾現在的局面,樓蘭一族的協助絕不可缺,與樓蘭的合作我志在必得,只能接受成功這個結果,這件事不可以拖得太久,否則如果讓那些人知道我的真實意圖,我隨時會死無葬身之地……我的時間太少了,沒有餘裕玩弄陰謀詭計,唯一能做的,就是告知您真話,爭取您的協助。」

  西門朱玉口中的「那些人」孫武不知道是什麼人,但只要深思一層,就會發現西門朱玉此刻做的事確實非常危險。

  從各種跡象看來,西門朱玉雖然出身魔門,想法卻與魔門不同,為了要平定太平軍國之亂,他甚至連魔門的掌門神功都拿出來交易,這非但對他自己沒有好處,對魔門更有大害,假如讓天魔知道了,絕對會辣手滅親,宰了這個出賣魔門的不肖子!

  明明是被培育為繼承魔門的超級邪人,卻說想要讓世界平靜下來,不再有戰爭,這種事情說出去都沒人肯相信。在魔門中積年累月,耳濡目染的教化,可以把任何白紙染黑,要在這種環境裡堅持自我,不曾改變,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然而……

  「就是因為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這件事才有做的價值……」

  西門朱玉當時所說的話,言猶在耳,孫武忽然有點懂了,能夠明白西門朱玉當初為什麼要那麼說……

  「……傻瓜也好,笨蛋也罷,這世上什麼事都是需要人去做的。要做霸主、英雄的人已經太多,如果沒有幾個人去作傻瓜,這個世界怎麼均衡得起來?我希望借助樓蘭之力,幫我平定亂世,至於始祖之人的功訣,就是我贈與樓蘭的報酬,不知道太陽王陛下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孫武朗聲說完,朝著太陽王深深一揖,把頭低了下去,以最謙卑的態度為這番話留下最後的批注。

  如此的表態,能否打動人呢?孫武心中忐忑不安,如果要打動自己,那是綽綽有餘,如果要打動武滄瀾,那就算再誠懇十倍也休想,可是……太陽王又是怎樣的狀況呢?

  「……你真是一個天字第一號的大笨蛋……」

  太陽王罵了一聲,但語氣中卻滿溢著感慨:「本座對於世界和平沒有興趣,如果局勢這麼亂下去,那還比較有點意思,可是……你賭上性命而來,把魔門的最高禁忌出賣給樓蘭,就只為了這個愚蠢的理想,要是本座再不幫你,這世上還有人會幫你這個天字第一號大笨蛋嗎?」

  太陽王伸出手,與孫武的手相握,在兩人握手的那一瞬間,太陽王大笑道:「小子,你該非常自豪,鳳之一族在過去的五百年間,從未與凡血之人結交為友,你是五百年來第一個樓蘭王之友!」

  笑聲爽朗,聲若震雷,一波一波遠傳出去,直透九霄,成了響徹樓蘭的震天霹靂,就連天上雲海都隨之波動,狂風吹來,氣壯山河,孫武甚至懷疑這陣大笑能順著長風直傳到中土去。

  「睡什麼睡!睜開眼睛起床了!」

  驀地,一個聲音在孫武耳邊響起,雖然不大,但卻異常清晰,聽起來竟然是小殤的聲音。

  這非常不可思議,小殤應該重傷昏迷,沒可能這麼快就醒來,而且自己身陷異境之中,小殤又不在自己身邊,怎麼可能忽然聽見她的聲音?除非……

  (除非她真的已經醒來,而且就在我的身邊……如果這樣的話,那我現在的情況,應該是類似在做夢,只不過夢境被人所操控,讓我看到這些東西,小殤正在我身邊叫我,換句話說……我隨時會醒來?

  不算太困難的猜想,孫武清楚把握到事態,但這麼一想,他很快就發現事情不妙。自己所看見的這些過往畫面,非常重要,看完之後應該是不可能重看一次,要是小殤把自己給搖醒,自己很可能來不及看完這一切。

  之前曾經非常擔憂不知怎麼醒來,現在孫武卻衷心祈禱自己別那麼快醒來。千辛萬苦追蹤到域外,深入樓蘭遺跡,好不容易接觸到了西門朱玉的過往,一些不解之謎正要解開,萬一在這時候醒來,就功虧一簣了。

  然而,想歸想,這卻不是孫武能夠控制的事,在他心中叫苦連天的同時,整個人劇烈震動。震動並不是發生在肉體,而是一種純精神上的感覺,孫武覺得自己整個意識都在震動,神志不清,腦中昏沉,好像要被什麼極強的吸引力給拉過去。

  (怎、怎麼回事?我不能在這個時間點上離開……再撐一會兒,無論如何,再讓我撐一會兒……

  憑著極強的意志力,孫武把動搖的意識重新穩定下來,雖然身體沒有任何反應,但精神上卻有一種冷汗直冒的感覺,而且,因為這一下分神,似乎錯過了一些事,西門朱玉和太陽王說了一些話,孫武沒有能夠聽到,回復意識時只聽見太陽王道:「……除了魔門,還有沒有讓你頭痛的人?」

  「有一個……那個小道士非常棘手,如果讓他成長下去,以後一定會成為心腹大患……我幾次使暗招,都弄他不死,要是你能指使天妖去把他給宰了,那就最理想不過了。」

  「你會覺得他危險,一定不會錯,不過沒有別的人看出來嗎?大武龍族有一個武滄瀾,聽說也是人中之龍,他沒有對這個危險因子提前下手嗎?」

  「……他身邊的特務頭子應該是有這個意思啦,但他自己的態度就……」

  聽見了這幾句話,好不容易鎮定下去的意識又開始混亂,耳邊的聲音一下子很近很清晰,一下子又像是來自千里之外,眼前的景象更是明暗不定,就像是在播放一部壞掉的影片。

  (可惡,別在這個時候來打斷啊……我一定要撐下去,還有些事情我要弄清楚,西門朱玉他到底是……

  勉強維持住意識清醒,孫武竭力想要看清眼前的東西,只見自己正與太陽王並肩行走,好像在說著什麼,太陽王的表情很奇怪,不像在說嚴肅的正事,可是恐怕也不是在講閒話,專心想要聽清楚,卻僅能聽見模糊的話語。

  「……聽說……流落在外的鳳血族人……與你……」

  「沒有這種……你……錯了……」

  「……始終……兄弟的未婚妻……遲早……」

  「……發生……不可能……」

  太陽王與西門朱玉說的話,只剩下一些殘缺詞組,根本就不成句子,孫武竭力想要聽清楚,但瀕臨崩潰邊緣的意識卻難以穩定,就像一條越繃越緊的線,隨時都會斷裂開來。

  最後,該繃斷的東西果然還是堅持不住,孫武腦內一下劇震,感覺彷彿地面裂開一個無底大洞,自己的精神立刻摔落下去,飛快急墜,周圍變成一片黑暗,太陽王說話的聲音與影像,瞬間離自己好遠好遠。

  整個「播放」程序在一種不正常的情形下被切斷,無論是畫面與聲音,都沒有辦法再繼續傳來,孫武的精神狀態更為此受到牽連,之前影片播放結束時,雖然會陷入一片黑暗,但卻不是這種無聞無視,身體筆直往下急墜的狀態,少年想要設法穩住身體,可是不管怎麼做,半點效果也沒有。

  但也就在這樣的詭異狀況下,一件奇事發生,不曉得是否播放程序出了問題,許多雜亂的畫面出現,在孫武的腦海中閃過。

  之前孫武所看到的種種,都是以實際的影像、聲音,讓孫武如同身歷其境般,但這次的情形有所不同,那些混亂的畫面竟然是直接在腦海中出現,好像有人把這些畫面直接灌入自己的腦子,而那些畫面實在太亂,孫武竭力想要看清,卻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一個很溫暖的女子香軀撲了上來,與自己緊緊貼靠在一起,不但感覺到她的體溫,嗅到她身上的香氣,更讓她的熱淚灑在自己頸上,畫下一道熾熱的痕跡,聽她在耳邊喃喃道:「不管你要做什麼,要去哪裡……天涯海角,我跟定你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有勇氣與整個世界為敵!」……一個看上去十分秀氣的青年,身上穿著很像是道袍的衣裳,手執長劍,腰間配刀,雙目含煞,咬牙切齒地恨聲道:「西門朱玉,亂世之中,爭奪大位,各憑手段,你我無怨無仇,為什麼你總是針對我?今次你阻我大業,毀我摯愛,但只是我有一口氣在,今生必報此仇!」……一個非常模糊,卻又異常眼熟的高大身影,彷彿一座偉岸峰岳似的攔在正前方,擋住去路,雙手環抱,自負自信的姿態,恍若普天之下無人能敵,淡淡的語句更是不怒而威:「想要過去救你的兄弟嗎?不可能,他今日是注定死在天妖手上了,如果你想要替他收屍……那就憑你的劍與實力,從我這邊闖過去,看看你是否真的已經青出於藍!」

  三個不同的畫面,三個不同的人,孫武也不曉得這是否涉及三段不同的恩怨,但聽見這三段話,心口激烈狂跳,情緒震盪,不能自己,而在這三組畫面過後,腦海中又閃過一大堆混亂畫面,在近百個片段中,只有一個看得比較清晰。

  地點是通天塔頂,那種孤絕於世的高度,白雲近在咫尺的感覺,普天之下除了樓蘭的通天塔,恐怕再也沒有第二個地方,所以孫武一眼就認出了位置,但畫面中的通天塔,卻與孫武的印象有些不符。

  宏偉的通天塔,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已經毀去大半,最高的塔頂也是滿目瘡痍,到處都是雜亂的石塊與破洞。通天塔是集樓蘭一族的頂尖技術而建成,除了本身堅固外,更設有武裝防護,如果說有什麼攻擊能讓通天塔崩壞至此,那一定是非常恐怖的強大力量,也絕不會僅僅傷及通天塔。

  簡短的畫面,沒法清楚地看見整個環境,但從四面八方燃起的黑煙來判斷,破壞的範圍廣及整個樓蘭,在通天塔底下的建築物,多半也已遭到毀滅性的打擊……這樣的情形,對照起自己之前所見的興盛景象,孫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很快他就明白過來,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東西。

  (難道……這就是樓蘭滅族的那一刻?傳說中毀滅樓蘭的那場天災是……

  這個猜測恐怕沒有錯,因為當這念頭在孫武腦中閃過,通天塔頂上忽然一聲炸響,一塊大石被炸掀開來,偉岸高大的身影破石而出,威勢霸道驚人,正是樓蘭之主太陽王。

  只是,石破天驚的現身雖然霸道,但太陽王此刻的樣子卻絕對稱不上威風,他衣衫破裂,滿身血污,不但有多處傷口,部分傷口裂至見骨,血流不止,身上還好像剛剛被大火焚燒,一片焦黑。

  當太陽王撐著蹣跚的腳步,緩慢前行,孫武這才看清楚,太陽王的左臂已經不見,傷痕纍纍的臉上,一塊碎石正插在他右眼中,讓他一目一臂均告廢去,雖然「鳳凰七絕」中的「涅盤不死身」能夠催愈傷勢,但這樣的嚴重傷殘能否催愈,實在是未知數。

  (太陽王的修為不遜於今日一皇三宗,誰能把他傷得這麼重?這……真不可思議,他傷重若此,怎麼不運不死身催愈傷勢?難道……他不能運?

  孫武記得羽寶簪說過,「涅盤不死身」看似神奇,卻也有缺憾存在,運使時非常耗損內力,如果眼前遭逢大敵,需要保留內力抗敵,那麼權衡輕重,就不敢貿然催愈傷勢、減弱內力,這樣等於是把性命送到敵人手上。

  太陽王重傷到這種程度,卻沒有催運不死身療傷,最可能的解釋就是大敵未退,他需要保留實力以抗敵人。

  「轟!」

  一聲炸響驚天動地,太陽王所要面對的敵人出現了,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漆黑如夜,但在黑幕之中,卻又有燦爛的火光閃現,一道、兩道、三道……幾百道火線劃破黑暗,自天上高速落往地面,只一眨眼的功夫便靠得好近,每一道火線都是一顆小山似的巨岩。

  (流、流星雨!千百隕石從天而降,就是這一場天災把樓蘭滅族的!

  孫武心中狂跳,沒想到在看了西門朱玉來到樓蘭的種種事件後,居然還能親眼目睹樓蘭滅亡的歷史場面。

  千百隕石狂砸大地,每一顆隕石都像座小山那麼大,自九天而落,那種恐怖的重量加上衝擊力,堪稱是毀滅性的天災,絕非血肉之軀能抗衡,就算加上機械的助力,還是沒什麼對抗指望,太陽王會受這樣的重傷,樓蘭會滅族,都是很合理的事。

  孫武是這麼想的,但這個想法卻在不久之後發生改變。

  面對千百隕石轟砸的滅族天災,站在通天塔頂的太陽王,悲壯而蒼涼地大笑起來,雖是重傷之身,卻仍是中氣充沛,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

  遠遠看去,這名孤傲而豪勇的王者,就像是一頭負傷的野獸,在一族即將滅絕的時刻,發出控訴的悲嚎,質問著蒼天的無情。

  樓蘭是驕傲的民族,哪怕是要滅亡,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而是用盡最後的力量去掙扎,向命運反抗。太陽王絕對遵守這個信念,所以當一顆隕石正面砸向通天塔,他奮起一身力量,一道紅光籠罩全身,亮度瞬間激增,璀璨到快要燒了起來,跟著,整個人離地飛起,高速向那顆砸落的隕石衝去。

  「……媽的……居然信錯了人,讓我族覆滅……這隻眼睛真是瞎得應該,就算看得見也沒用……什麼樓蘭的朋友……真是吃屎的……」

  不完整的語句,以慘笑的形式喊出,孫武聞聲一震,所聽到的這些東西,帶給他一個非常不好的聯想,莫非樓蘭的滅族之災確實是……

  「西門奸賊!樓蘭一定會找你討回這筆債的!」

  在這一聲悲憤、怨毒的怒嚎聲中,渾身燃著熾烈火光的太陽王,正面撞向那顆隕石,只聽見一聲石破天驚的炸響,燦爛的火光消失無蹤,一切重新回復成黑暗,但這黑暗又和之前的不同,孫武發現自己沒有再往下墜,手腳身體也開始回復感覺,雖然還看不見東西,但五感正在迅速恢復中。

  緊跟著,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直叫你你都不醒,很大牌喔!給你五秒鐘的時間,如果再不睜開眼睛,我們就逐根拔光你的毛。五、四、三、二……」

  這真是極具威力的叫醒威脅,在從五倒數至一的時限前,少年順利地睜開了眼睛。

  「給我住手!」

  一聲怒喝,少年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東西,就是有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伸手,一把將這隻手給抓住。

  「我警告你!不准拔我的毛!還有……呃……寶姑娘?」

  非常尷尬的是,孫武發現羽寶簪正坐在旁邊,一隻手本來放在自己小腹上,現在卻被自己牢牢抓住。

  「寶姑娘,你怎麼會……」

  嚷了一聲,孫武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並不是昏迷前的那個下水道,而是一個很大的廳堂,形式格局與聖殿很像,但狹窄得多,裡頭也沒有擺三角錐體,眼中所見是一個又一個的大架子。

  如果照剛才所見的毀滅景象,無數隕石轟砸下來,樓蘭滅族,這個地方應該也被徹底摧毀,但眼前所見的情形,廳堂內所有鐵器非但完好無損,甚至還一塵不染,這應該也是自動重建之後的結果。

  為什麼昏迷在地下水道的自己,會在這個地方醒來呢?應該不是羽寶簪把自己帶到這裡來的,這個推測於理不合,而且當時羽寶簪和自己一起昏迷,照理說是做不了這些事的。

  「嘿,嘴巴張得那麼大幹什麼?要我們塞顆雞蛋給你嗎?肚子餓可以直接說啊!」

  熟悉的聲音在附近響起,孫武抬頭一看,說話的正是小殤。她臉色蒼白,坐在旁邊的角落,身上衣服染滿血漬,但卻沒有新的出血痕跡,說話的聲音雖是微弱,但口氣與眼神已恢復銳氣,看起來已經脫離瀕死狀態了。

  「小殤!你、你沒事了嗎?」

  「開什麼玩笑,這點小陣仗就想要我的命?就算隕石雨再滅樓蘭一次,我也會長存到海枯石爛的。」

  口氣篤定得近乎囂張,孫武聽了卻鬆一口氣,知道小殤已經回復清醒。剛才自己和羽寶簪束手無策,主要是因為小殤昏迷,只要小殤的意識清醒,那麼不管碰到什麼問題,她都有辦法自救,這是可以肯定的事。

  還有一個非常要緊的重點,樓蘭遺跡中有著無數的機械,像是剛才發動攻擊的鐵鳥,還有那場身歷其境的「幻夢」這些都讓孫武覺得玄之又玄,而小殤正是這方面的行家,只要她清醒過來,那就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能夠為孫武點出方向。

  「小殤,你的傷……」

  「我的傷不關你的事,就算這個身體爛掉了,我也有辦法繼續活下去,倒是你這個小色狼……你想把人家的手一直握到什麼時候?」

  小殤冷笑著點醒,孫武這才發現自己緊握住羽寶簪的手,尚未放開,心中一驚,就像捧住一塊燒紅的烙鐵般立即鬆手,連忙道歉。

  「沒事的。孫掌門,你能夠清醒過來,實在是太好了,剛才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你昏迷在這裡,怎麼叫都叫不起來,正為此非常擔心呢!」

  羽寶簪道:「你沉睡良久,該不會……你也看到西門大恩人當年闖樓蘭,發生的那些過往事跡了?」

  「咦?寶姑娘你也看見了嗎?」

  孫武又驚又喜,詳加詢問之下,弄清楚了整個事態。在地下水道失去意識後,羽寶簪一醒來,發現自己正走在一道山脊上,旁邊卻站著孫武,再一看,頓時認出所在的位置,便是未經隕石雨摧毀的樓蘭。

  之後,就是親眼目睹了與樓蘭高手的一場惡鬥,還有路飛揚、西門朱玉在聖殿中的對話,只不過看完那段對話,羽寶簪就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身旁躺著孫武,而已經清醒過來的小殤則坐在角落。

  整個過程,就與孫武所體驗的一般無二,只不過羽寶簪看到的部分較少,孫武看到的部分較多,這可能是因為羽寶簪代入路飛揚,沒多少重要事件可看,這才導致如此的差別待遇,而這一切更不可能是巧合發生,必然是遺跡中有某種力量,影響了兩人的腦部,將那些往事畫面輸入進去。

  「不過……有一個問題讓人很難索解啊!」

  孫武皺眉道:「在那個幻境裡,是我代入西門朱玉,所以寶姑娘看西門朱玉是我的樣子,這很正常,但如果是寶姑娘代入路叔叔,為什麼我看到你會是香菱的樣子呢?」

  「這……」

  就算再怎麼聰慧,羽寶簪一時間也為之語塞,怎樣都想不到孫武眼中所見的竟是這般情景,登時結結巴巴,想不出一個好的解釋,甚至不自覺地瞥望向小殤。

  「你看我做什麼?我又沒有做夢,這種事情我哪有可能會知道?」

  小殤搖搖頭:「還是讓負責人直接出來解釋吧!喂,你躲在那裡看得夠爽了吧?滾出來當解說員,把你該交代的事情說個清楚吧!」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3
第六章 鳳凰涅盤.樓蘭新皇

  小殤的話才剛說完,周圍的氣氛一下子發生改變,雖然沒看見什麼不尋常的東西,可是孫武確實感覺到,有某些東西不一樣了。

  最明顯感應到的,就是溫度。周圍的氣溫瞬間狂降,本來就濕冷的廳堂內,一下子變得冰寒刺骨,附近的金屬架上甚至開始凝霜結冰,孫武呵吐出來的空氣也變成白煙。

  緊跟著,一個模糊的影像在孫武眼前出現。先是一道紫色光線,在空氣中閃畫過,勾勒出粗略的線條輪廓,然後五顏六色的彩線紛射出來,讓那個人形輪廓變得清晰、立體,迅速成為一個具體的人形。

  看得出來,那個漸漸清晰的人形,非常地高大、魁梧,而且看起來還很眼熟,孫武原本還想不太出來,但是當那張威嚴的面孔出現,他頓時叫出聲來。

  「是……太陽王?」

  透過西門朱玉的眼睛,孫武已經把太陽王看得很熟,不管是外表或氣勢,太陽王的形象已經深記於腦中,不會忘記,更不會認錯,但太陽王已經在隕石天劫降臨時,死在通天塔上,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出現?

  「幽、幽靈?太陽王的鬼魂顯靈了?」

  「怎麼可能?笨蛋,這是立體投影啦!」

  小殤斥責了孫武一聲,也清楚點明了事實。太陽王的屍骨已寒,不可能再重現世上,前方所顯現的影像,只不過是機械所放映的立體投影,若順著光線往後頭看去,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投映光源,但……機械應該也不會莫名其妙地自己運作吧?

  「流著鳳血的族人啊!歡迎你們回家,這座孤寒之城已經等了你們十餘年,現在……你們是這座城市的主人。」

  不只外表,這個立體投影就連發出的聲音都與太陽王一樣,但孫武一聽就判斷出來,這絕不可能是太陽王會說的話,太過謙卑、客氣,甚至說到最後還彎腰鞠躬,真正的太陽王怎麼可能作這種事?

  「你是誰?」

  「我是這座圖書館的電子系統,以吾王的形象出現,專門負責接待三位,解答三位的問題。」

  「太陽王」說完,又向孫武等人彎腰鞠躬,態度謙卑得讓孫武認為這系統選錯了形象,如果會對人低頭彎腰,那太陽王也就不是樓蘭的王者了。

  不過,聽了解釋,有些不解之謎倒是得到答案。孫武與心眼宗的一輪惡鬥,意外啟動了樓蘭遺跡,讓分散四裂的遺跡重新聚合,沉睡中的電子系統更甦醒過來,開始運作。

  電子系統最初將孫武三人判定為敵,所有防禦武裝發動攻擊,連番激戰後,孫武等人退至地下水道,吸入迷藥,喪失意識,運作中的電子系統針對三名俘虜深度分析,本來要把三人處理掉,分解成肥料,卻在深度分析結束後,有了不同的處理。

  「所謂的深度分析是什麼?」

  孫武不解地問道:「系統分析出了什麼東西?讓你們改變決定?」

  「所謂的深度分析,是把目標對象的血液作精密透析,確認基因,排除所有可能的誤差,經過深度分析所得到的答案,絕對不可能有錯。而進行深度分析的目的,就是要重新確認兩位的血液樣本。」

  太陽王道:「檢驗結果,你們確實是流著鳳血的族人,是樓蘭等待已久的繼承者,歡迎你們回家,樓蘭的一切將為你們重新開啟!」

  這個預告說得理所當然,孫武卻有些不能適應。

  羽寶簪是樓蘭遺民,這一點孫武不久前已經想通,但自己怎麼會變成樓蘭人?這個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來,一下子被說是皇族血脈,一下子又說是鳳血遺民,怎麼自己的身世都是隨人在說,連自己都不知道真實答案?

  可是,如果其它人來說這句話,還有可能是誤會,或是什麼別有用心的挑撥,但眼前這個太陽王,其正體是樓蘭遺跡中的電子系統,又做過什麼深度分析,驗血的結果絕不會有錯,也不會是在說謊,自己是想不信服都不行。

  這筆糊塗帳,看來是非認不可了……

  「我有疑問。」

  孫武道:「聽你剛剛的說法,我的血……真的是鳳血?我是樓蘭人?」

  「不錯,非但是鳳血,而且還是純度極高的王族。你們兩位的鳳血純度都很高,只是在程度上有少許不同,根據分析,王子殿下你的基因,是出自太陽王直系,雖然有些問題尚未釐清,可是至少這點是可以肯定的,你確實是王子殿下,而另一位……」

  太陽王對羽寶簪道:「你的鳳血純度也相當驚人,但並不是那種歷經世代累積的純粹,分析之後的判斷,有九十八點七巴仙的可能,你是反祖現象的突變種。儘管出身不是那麼高貴,不過在現今的樓蘭,鳳血的純度遠比出身重要,你絕對可以成為王位繼承人。」

  孫武聽了心中好笑,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自己不過是一個鄉下小子,羽寶簪則是自幼受到良好教養的金枝玉葉,沒想到來了樓蘭,這個電子系統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王子,嫌羽寶簪的出身不夠高貴、正統,這可真是笑話一件。

  而從這些訊息聽來,羽寶簪的母親鳳凰夫人,應該是樓蘭族人,但並不是什麼高貴的王室,只是個中低階層的族民,卻也因為如此,隕石雨摧毀樓蘭時,鳳凰夫人不在樓蘭,沒有遭遇到那場天劫,保住了性命,當樓蘭一族滅亡後,流浪在外的她,因為鳳血之民瀕臨滅絕,體內的鳳血產生變異,同時也帶來力量,讓她一躍成為當世高手。

  異變而來的鳳血,純度上可能有缺陷,所以鳳凰夫人的力量雖強,但真正有可能完美發揮鳳血潛能的,卻是鳳凰夫人的女兒羽寶簪,這也就是羽寶簪的真正價值……如果沒有意外殺出一個鳳血王子的話。

  怎樣也好,既然這個電子系統把話說得如此篤定,那麼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趁機瞭解一下,孫武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疑問。

  「抱歉,我無意質疑,但你們的血液測試,準確嗎?」

  「雖然我這裡只是一個小小的皇家圖書館,但檢驗分析時,卻是直接連結中央系統,無論是數據庫的完備、檢驗技術的精準度,都是不可能出錯的,更何況還特別做了深度分析,把可能的誤差都排除光了。」

  「我之前在中土,所有人都說我有皇室血脈,就連皇帝本人都說我是他私生子,這又怎麼說?你總不會告訴我,當今中土天子其實是太陽王易容的吧?」

  「中土皇帝?大武龍族?這樣的可能性近趨於零,檢驗中你沒有半點龍族之血,百分百是我們樓蘭的族民。」

  「雖然你這樣說,但我使得出龍族的血限武學,成功施展過天子龍拳,這個證據比驗血更有說服力吧?」

  孫武提出抗辯,儘管機械不會感到驚愕、訝異,但是當孫武提出問題後,太陽王的影像突然模糊起來,閃晃不定,似乎也覺得這個問題難以回答,電子系統正在分析龐大的數據庫,搜尋某些被忽略的可能性。

  「這個……依照現有的數據、技術……無法對此現象進行解釋,你體內沒有半滴龍族血,天子龍拳沒有龍族血配合便無法使用……此現象無解。」

  機械不會說謊,所以樓蘭這邊所給出的答案,就真的是不曉得為何會有這種現象,孫武只覺得啼笑皆非,自己居然成為生物學上的一個大謎題。

  「現有的資料未足以判定,但若拋開理性、數據,純就無限的可能性來思考,那麼極有可能是某種新技術的開發,突破血限武學的先天限制,達成了這類不可思議的現象。」

  太陽王道:「如果主系統全面開啟,自動搜集外界情報,加以分析,運算能力會比現在強上多倍,那時便能回答你的問題。」

  「怎麼開啟主系統?」

  孫武只是順口一問,但坐在角落的小殤卻冷笑起來,好像這問題有什麼不對,孫武心叫不妙,就聽到太陽王說,只有當真正的樓蘭王出現,繼承了樓蘭遺產,主系統才會正式啟動。

  「繼承樓蘭遺產?」

  孫武心中一動,想起這次遠來域外,找尋樓蘭遺跡的目的,除了探索西門朱玉的冒險足跡,就是要取得樓蘭一族的寶藏。所謂的寶藏,就是樓蘭一族的種種技術與法寶,看目前的情勢,樓蘭遺跡能夠獨立運作,甚至還說得上有自我意識,想要隨便在這裡挖東西的話,搞不好要先開戰,而自己可沒有把握打得贏這整座遺跡。

  最妥當的辦法,就是取得那個什麼見鬼的繼承權,那樣挖掘什麼東西都名正言順,還能讓樓蘭的系統幫助自己。不過,繼承樓蘭遺跡,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不曉得多少人夢寐以求,自己就算想繼承,但難道就沒有競爭者嗎?

  想到這一點,孫武望向羽寶簪,這裡擁有鳳凰血的人,就只有自己與她,如果要說競爭者,那大概就是她了。同盟會與萬紫樓雖是戰友,卻有利害關係,要說把挖掘到的東西交給同盟會,羽寶簪不見得願意。

  「對了,我有一個問題要問。」

  孫武伸手指向小殤:「我朋友的個性古古怪怪,我一直覺得她不是普通人,她該不會也流著鳳凰血吧?」

  「完全沒有。貴友體內所流著的血,是……」

  機械不會說謊,但在太陽王的影像正準備解說時,小殤的右手忽然一動,拇指好像正按著什麼東西,隨時都會壓下去,而太陽王的話立刻頓住。

  「根本算不上人類的東西,那種東西也不能說是血。如果不是因為稍早執行上的一點差誤,貴友早已經被毀滅,不會有機會坐在這裡的。」

  這番話明顯是受到壓力而轉向,孫武縱使遲鈍,也不至於看不出這點,立刻問道:「小殤,你手裡是什麼東西?不會是炸藥的引爆鈕吧?你身上哪裡來的炸藥?」

  小殤手一攤,一派無辜的表情:「怎麼可能?我衣服那麼單薄,又都被血浸濕,怎麼可能帶了炸藥?你太多心了啦!」

  話說歸說,小殤的右手拇指仍按著東西不動,太陽王也一副如臨大敵的戒備模樣,孫武想要上前搶下,小殤表情一變,對著他舉起右手。

  「別過來,否則只好大家一起同歸於盡,粉身碎骨。」

  「你……你手裡的東西果然是引爆鈕,還說你沒帶炸藥……」

  「哪有?誰和你說這是引爆鈕?這只不過是……電動按摩棒的遙控開關,我是在用空城計先嚇嚇你罷了,你……你要是不信,大可上前來試試看,瞧瞧等一下會不會粉身碎骨,別以為金鐘罩就有什麼了不起!」

  話說到這個份上,雙方都騎虎難下,羽寶簪在旁不禁莞爾,現在的小殤,可以說是少有的狼狽樣子,自己能夠目睹這一幕,真是非常值得,不過如果讓事情繼續鬧下去,也很沒意義,所以只能由自己來收尾了。

  「打擾一下,關於剛才說的,繼承樓蘭王位、開啟主系統的事,我們有資格嗎?」

  羽寶簪主動提問,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回來,而答案是肯定的,樓蘭如今等於是滅族,難得有兩個純血族人來到,沒有理由挑三揀四,只不過理所當然的一點,王位是不可能由兩個人一起繼承的。

  「那麼……就由這位孫掌門繼位好了。」

  羽寶簪說得輕描淡寫,反而讓孫武大出意外,之前感覺羽寶簪並不是那種看淡權勢、利益的人,樓蘭寶藏這麼重要的東西,她居然說不要就不要,這似乎不太正常。

  含笑看了孫武一眼,羽寶簪道:「反正,在系統的選擇順位裡,他一定比我優先,除非他主動放棄,要不然……也輪不到我來爭吧?」

  這個說法立刻獲得太陽王的證實,雖然兩人都有足夠資格繼承樓蘭,但繼承順位有先後之分,以目前的情形來看,孫武的順位無疑是在羽寶簪之前。

  「……奇怪,照理說這應該像是中大獎……我怎麼一點中獎的喜悅都沒有?」

  孫武摸摸頭,感覺有些奇特,但已經把手放到背後的小殤,卻在這時冷不防地插上一句話。

  「嘿,不用高興得那麼早啊!這裡只是皇家圖書館,不是王座,如果那個王座那麼吸引人,為什麼不直接把你們搬過去?只要你們一點頭,馬上可以即位成王,這樣不是更方便嗎?」

  這句話立刻點醒了孫武,天底下沒有絕對美好的事,什麼巨大利益都是伴隨著巨大代價而來,自己剛才一直只想著繼承樓蘭能得到什麼,卻忽略掉可能的危險性。

  羽寶簪也是聞言一震,眼神中閃過迷惘之色,顯然初次想到這個可能,而兩人的困惑迅速得到解答。

  「繼承樓蘭無須負擔任何責任,只要繼位成功,樓蘭的一切便盡歸王者所有,其意志將是絕對的命令,不受約束限制。」

  這個解釋聽來清晰,孫武點了點頭,但已有戒心的羽寶簪卻抓住問題重點,「……那如果繼位失敗呢?不,我應該要問的是,樓蘭所謂的繼位是怎麼回事?應該不是簽幾個名,找一張華麗的座椅坐上去吧?」

  「確實不是,繼承典禮有一定的儀式,但真正重要的意義,是以至純的鳳凰血,重新啟動沉睡的樓蘭。所以,如果你們想要使用樓蘭的資源,那麼繼位儀式必不可免。」

  「哦,是這樣……」

  孫武大致把握到眼前的情勢,樓蘭確實是一個把四靈之民特質發揮到極致的地方,照這樣看來,每一代的太陽王,必定是當代擁有最純鳳凰血的人,血統越純粹,修練血限武學,能發揮出的威力也越大;另一方面,鳳凰血越純,就越能發動、啟用特殊的法寶。

  無論是大武龍族、樓蘭鳳族,四靈之民對血統純度的講究,都是有實質意義,不是單純的身份傳承,所以要繼承樓蘭,必須先舉行繼承儀式,這就可以理解了。

  「我明白了,那麼就由我……」

  「等一下!」

  羽寶簪打斷了孫武的話,眼神十分嚴肅,好像想起了什麼。

  「什麼繼位典禮之類的,我不曉得,但剛才說的那個……我聽家母說過一個類似的東西……以至純的鳳凰血,重新啟動沉睡的系統……這不是一、兩滴血就可以做到的吧?」

  羽寶簪道:「樓蘭每次鑄造超級法寶,都是由太陽王以血發動,發動程序往往持續數日,甚至月餘,整個過程極為凶險,就算能夠成功,也元氣大傷,更因此導致幾任太陽王殞命。你們想進行的系統再啟動,原理和這個差不多吧?」

  太陽王道:「確實是如此,但經過技術的改良,發生意外的致死機率已經大幅降低,系統再啟動的流程需時三小時,在這過程之中,王者身上的鳳凰血將被抽出九成,以醫護系統維持生命,進入休眠,接受治療,而主系統完全啟動後,在治療過程中,同時對王者的身體進行強化與調整,當王者結束三個月的沉眠甦醒,將會得到舉世無雙的力量,以最強的姿態君臨大地。」

  這個答案已完全超乎孫武的預期,本以為繼位儀式是一些典禮,頂多就是繁瑣一點,後來聽到要取血,那也不過是痛一下就了事的問題,可是當那一長串說明講到最後,孫武發現事情異常嚴重,不但抽血的危險性極高,而且還會連身體也一起改造。

  (有沒有搞錯?領個遺產而已,需不需要拿內臟改造開玩笑?就算是變成改造超人,我也不想弄這種東西。

  孫武最無法接受的就是這一點,而身旁不但有人幸災樂禍,甚至還順勢落井下石。

  「喂,爛機器,你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好像都沒講到重點啊!你的王者被抽了九成血之後,鐵定變成亡者,而你們的治療程序,說是可以保住他性命,還附帶傷癒後力量強化、舉世無雙的優點,但事情沒有百分百成功的,這麼做的成功機率有多少?」

  「根據計算,整個程序順利完成的機率是兩成八。」

  「哦?不足三成?」

  「相較於成功後的巨大利益,這應是可承受的風險。」

  「……你確實不是人類。」

  純以說話的資格來看,這世上能被小殤指責「沒人性」的對象,實在是少之又少,但這次的指責一出,卻沒有人提出異議。

  於是,整個情勢就變得極度尷尬,樓蘭寶藏近在眼前了,人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己方已是唾手可得,但偏偏就是沒法伸出手去拿。

  「寶、寶姑娘,你覺得……」

  孫武只是想問問羽寶簪,有沒有什麼建議可以給自己的,但才剛剛一開口,卻發現羽寶簪的神色古怪,手更握得緊緊的,完全對外界事物充耳不聞。

  (哦……寶姑娘的樣子怪怪啊,是怎麼了呢?

  把思緒專注於眼前問題上,孫武想來想去,要拒絕是很容易,但想到拒絕之後所失去的東西,這聲拒絕就得慎重再三。

  冷眼看著孫武、羽寶簪的反應,小殤道:「……那兩個傢伙大概沒那麼快有答案,這麼重要的事情,不可能一下子就決定出來,給他們一點考慮的時間吧!」

  小殤的這個要求很快獲得通過,太陽王的影像消失,半個小時之後會再來聆聽羽寶簪等人的回答。

  太陽王的影像一消失,整個廳堂內恢復黑暗,孫武立刻朝小殤衝去,小殤從容地一閃,孫武撲空,險些撞倒旁邊的鐵書架。

  「你、你剛才在搞什麼東西啊?之前和那個立體投影說的話,我沒有一句聽懂的,你威脅它什麼啊?」

  「你是笨蛋嗎?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它想要殺我耶!如果不是我及時醒來,身上又帶了足夠道具,早就被幹掉了!」

  「你又不能發動法寶,帶什麼道具?道具怎麼用?」

  「就像毒藥包一樣用啊!這些機械的行動模式,來來去去都是那一套,最先發動的一定是什麼纜繩、電線,反正可剛可柔,帶有探測功能的東西,只要針對這一點,在身上準備好防護,它們碰我一下,立刻就會中毒……」

  透過小殤的解釋,孫武依稀能想像那個畫面。三人在地下水道昏迷,被搬運到這個地方來,樓蘭的機械可能在半途就想除掉小殤,卻被驚醒過來的小殤先下手為強,她身上帶有專門針對電子系統的病毒,讓敵方投鼠忌器,這才僵持對峙下來,否則早就被幹掉了。

  「小殤,剛才那個立體投影說你不是人,這是什麼意思?」

  「很難懂嗎?我平時也常常說你是畜牲,那就不是人啊!這是很普通的罵法,不用太在意。」

  小殤說得簡單,但任誰也知道,這種回答解釋不了人們的疑惑,孫武馬上問道:「我們深入樓蘭,凶險一定有,你什麼別的東西不帶,卻帶一堆防電子系統的裝備在身上,你……你早就知道會碰到這些事?起碼解釋一下吧,你到底有什麼怕被驗出來的?」

  「可以隨便說的東西就不叫隱私了,你非得要挑這個時候來討論別人隱私嗎?我平常問你你的身世,你怎麼就不愛說?」

  「你問我的東西,連我自己都不曉得,我怎麼答你?可是你不一樣,你自己身上的問題,你知道答案,而這個答案可以解答很多事,我一定得問。」

  換作是以前,孫武也沒法想像自己可以這樣質問小殤,但……這些時間以來的歷練,確實是獲益良多,讓孫武能夠把這句話說出口。

  「嘖,煩死人了!沒事問這些很有意思嗎?」

  一面嘮叨,小殤最終還是讓少年把耳朵貼過來,低聲說話。

  「其實……我是來自異世界的人,某天因為走在路上,被雷打到,意外穿越到這個世界來,所以舉止、思想都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這件事不能被樓蘭的爛機器給發現,只告訴你一個人,一定要保守秘密。」

  「……這種事情,就算樓蘭的機器發現了,它們也不會相信的!」

  「那……其實你所看到的世界,都只是一個假象,我是來自異世界的人,某天在玩一個神奇遊戲的時候,意外被吸進遊戲,穿越到遊戲之中,你們都是遊戲裡的人物,只有我是真人,這個秘密只告訴你,很夠義氣吧?」

  「這種話就算是告訴路叔叔、任兄,他們也都不會相信!」

  「那……如果我說我是來自一千年後的未來,意外穿越回到古代,這個說法總有說服力吧!」

  「要是武滄瀾、銀劫在這裡,一定會劈了你的!你講的那些都是什麼鳥理由?三歲小孩子都不會相信!」

  「鳥理由?穿越可是現今最當紅的異常現象,是你自己少見多怪,連一點想像力都沒有,才會接受不了。」

  小殤搖頭道:「真是可憐,才這樣的年紀,就已經喪失想像力,你的童年一定過得很可悲吧?」

  「……我可悲的童年,每一滴眼淚都是被你擠出來的!」

  孫武沒好氣地回答,卻也明白在這種情形下,自己不可能問出真正的答案,這時小殤使了個眼色,孫武順著看去,發現羽寶簪仍是怔怔出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為了要打破這個僵局,孫武靠過去:「寶姑娘,你想得那麼出神,希望不是在想我悲慘的童年。」

  「啊,抱歉……」

  羽寶簪被驚醒,向孫武點頭致歉,但仍看得出她尚未鎮定下來,與平時的狀態有差。

  「寶姑娘,有件事情我想要問你,大家這次結伴前來樓蘭,你怎麼從沒提過自己與樓蘭一族的關係?如果早就知道的話,我們多多少少可以有點準備啊!」

  「真是對不起,我們家族是樓蘭遺民的事,並非有意欺瞞,只不過因為怕惹來無謂的麻煩,從家母寄身中土後,就不再對外人提起樓蘭之名……」

  羽寶簪道:「覬覦樓蘭秘寶的人很多,我們又不像大武龍族那樣勢力雄強,根深蒂固,要是身份洩漏出去,搞不好一夜之間就會仇敵滿天下,所以這麼多年來從不敢洩漏這秘密。孫掌門也是啊!我與你同來,完全沒聽你說自己也是樓蘭遺民呢?」

  「這個……我沒說是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啊!與你的情形不一樣啦……」

  「呵,這話現在聽來讓人很難相信呢!不過,眼前最重要的問題應該不是這個。」

  羽寶簪道:「孫掌門,你的抉擇如何?已經有決定了嗎?」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4
第七章 困獸之鬥.蠱王決勝

  情勢會演變到現在這個局面,是羽寶簪先前絕對想像不到的事。萬紫樓廣集天下情報,數據周詳,羽寶簪又向來深思熟慮,謀定而後動,照理說是不該遇到太多的意外。

  然而,孫武的存在與出現,卻成了羽寶簪生命中最大的意外。

  這實在是很諷刺的一件事,照理說,羽寶簪自小便曉得這號人物的存在,更為此不停地做著準備,十餘年下來,各方面的準備早已周全,這應該是生命中最大的「預定事項」不應該是意外。

  但這卻變成羽寶簪一生最大的誤算,孫武的心性、能力,與自己的預想全然不同,十餘年來所做的一切準備盡數落空,大受打擊之餘,更連帶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意義。

  所有誤算裡頭最大的一個,就是孫武的身世與血緣。羽寶簪多年來評估自我優勢,覺得自己最無法被取代的一點,便是體內的樓蘭鳳血,那不但是修習「鳳凰七絕」的必要關鍵,更是開啟、繼承樓蘭寶藏的鑰匙,這一點除了自己,當世再沒別人可以做到。

  然而,不可能的事情卻發生了,從孫武能夠使用「鳳凰七絕」的那一刻起,羽寶簪發現自己所深信不疑的世界開始崩解,甚至彷彿看到隱藏在孫武身後的那個巨大黑影,正無情地發出嘲笑。

  如果說,在這樁婚姻交易中,自己手上有什麼王牌,那就是這獨一無二的鳳凰血裔,可是當孫武也能使用「鳳凰七絕」也同樣具有樓蘭鳳血,羽寶簪便開始感到極度不安。

  梁山泊確實是神通廣大之地,居然能使出這樣釜底抽薪的一著,完全打亂自己的佈署,實在是厲害之至。如此一來,自己所能依恃的籌碼就只剩下一個,那就是鳳血的純度。樓蘭王族的直系已經滅絕,自己的血統純度猶在母親鳳凰夫人之上,巨陽武神縱使能找到其它的鳳血後裔,也絕不可能取代自己的位置。

  但事實證明,天底下沒有「不可能」這回事,只要事情能發生,總是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釋。進入樓蘭遺跡時,羽寶簪就有很強烈的不祥感覺,那並不是預感會發生什麼危險,而是感到會發生什麼事,讓自己的存在更受威脅。

  這個不祥預感,在樓蘭的系統宣佈繼承順位時,完全獲得證實。之前羽寶簪也隱約想過,巨陽武神選擇孫武成為繼承人,又對他擁有鳳血一事秘而不宣,那麼孫武很有可能不僅僅是一個樓蘭旁枝,說不定就是應該已斷絕的王室血脈,但這種事情羽寶簪不敢太去深思,因為想得越深,這種已無法改變的事實只會更讓自己進退失據。

  但怎樣也好,不願面對的事情,不等於可以永遠逃避,隨著事態的發展,這些問題不僅逐步變成現實,甚至還逼到自己面前來。從孫武對繼承樓蘭遺產不置可否的那一刻起,羽寶簪清楚意識到,自己等待十餘年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孫掌門,你的抉擇如何?已經有決定了嗎?」

  「這個……」

  孫武的回答遇到了問題,雖然心裡大概有了答案,但仍在掙扎,有些遲疑不決的東西,讓少年一直做不出最後決定。

  對孫武而言,尋找樓蘭寶藏的意義,並不是為了自己,只是因為希望這些秘寶能夠幫助袁晨鋒,讓同盟會推翻大武王朝,天下百姓從此得救。基本上,取得這些秘寶與技術,是志在必得的事,冒些風險也是必然,但……要為此賭上性命,那感覺就有些怪異了。

  可是,之前為了鐵血騎團而戰,還有在慈航靜殿對抗武滄瀾,這些也同樣都是冒著生命危險,是賭命在戰鬥,為什麼那時自己義無反顧,現在卻會畏首畏尾呢?這個答案如果找不到,孫武會覺得有罪惡感吶!

  「孫掌門,你的意思是……」

  羽寶簪的輕喚,讓孫武清醒過來,搖頭道:「我還在考慮,寶姑娘你……」

  說到這裡,孫武忽然明白過來,驚道:「寶姑娘,你這麼問的意思,該不會是你想繼承樓蘭寶藏吧?」

  「是啊!孫掌門,是否要繼承樓蘭,你目前的答案看來應該是不了,對嗎?如果你放棄,那麼繼承順位就到我這裡,該由我考慮是否接受了。這一切很順理成章,有什麼問題嗎?」

  「當、當然有啦!你不能繼承樓蘭寶藏,絕對不行的!」

  孫武說話的口氣很焦急,表現出心中的擔憂,但這表現卻只換得羽寶簪一聲輕笑。

  「哦?如果孫掌門已經有打算要繼承,那自然是輪不到我,但你都已經決定要放棄了,卻還不許我來接手,這聽起來很怪異啊!你以往應該也不是這麼霸道的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寶姑娘能繼承樓蘭遺產,我也會為你高興,但現在這種情形,付出的代價太不值得了,我不能讓你去做這種事啊!」

  「不值得?怎麼會呢?樓蘭寶藏是至高無上的秘寶,背後所牽涉的東西,不是單單一、兩件超級法寶,而是一個文明!如果能夠得到樓蘭寶藏,哪怕是賭上性命都很划算,這個問題你出去問人,九成五的人都會這麼回答,難道孫掌門真是視榮華富貴、絕世力量如糞土,連樓蘭寶藏都不看在眼裡嗎?」

  以羽寶簪平時說話的語氣來看,現在說的這段話,可以說是酸味十足的諷刺,孫武聽見了,但正分心思索問題的他,卻沒有留意這些。

  (看不上樓蘭寶藏?我哪有這麼了不起?如果真的是無慾之人,我就不會跑到這裡來挖寶了,但……我為什麼沒法選擇繼承?我在顧慮些什麼?難道我真的是貪生怕死,又見不得別人好嗎?

  想到這些,孫武覺得壓力奇大,好像意外發現了自己的黑暗面,感覺超級糟糕的。

  正困惑著,孫武抬頭望向小殤,發現她用一種在看有趣東西的眼神,望著自己。

  「唉呀呀,發現自己其實很齷齪下流,這種感覺是不是很特別?」

  「喂,不要在我正困擾的時候落井下石啊!」

  「無所謂啊!沒退路的人又不是我,你就慢慢去苦惱好了。」

  「什麼沒退路啊?盡說一些有的沒的,我又不像你沒事搞穿越,哪來那麼多的退路……退路……呃……」

  咀嚼著「退路」兩字,孫武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問題的癥結點。

  不管是為鐵血騎團對抗官兵,或是為了守護慈航靜殿,與武滄瀾正面衝突,這些戰鬥都很危險,如果要算起賭命的危險程度,能保住性命全身而退的機率可能連兩成都不到,相較之下,繼承樓蘭寶藏還安全一些。

  但有一點是很大的不同。

  自己之前的戰鬥,大多時候都是被逼到無路可退,敵人已經殺到面前來,如果不賭命去戰,在九死一生裡頭謀求生機,那結果就是坐著等死,穩穩看自己重視的人們十死不生,這是非做不可的事,所以縱然賭上性命也無悔,甚至連考慮都不用。

  可是現在的情形不一樣。取得樓蘭寶藏,可以幫助天下萬民,但幫助人有很多種方法,不是非走這條路不可,同盟會揭竿起義,這是同盟會自己下的決定,有他們自己要扛負的責任,以後或成或敗,這也不能說就是自己要替他們扛下。

  為了守護自己重視的人與物,自己願意賭上性命,縱死無悔,但在非必要的情形下,自己並不是那種沒事活膩,整天想要找機會犧牲自我的人,那根本算不上英雄或偉人,只是自殺狂人而已。

  想通這一點,孫武的答案就很明確了。

  「嗯,我要拒絕繼承樓蘭,雖然這裡的法寶很厲害,技術也很了不起,但為了得到這些而犧牲生命,這太不值得了,我選擇拒絕,而且……我也希望寶姑娘你不要繼承,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想看見你為了這種事而犧牲。」

  說著這些話,孫武覺得很輕鬆,那些讓自己困惑的事情一旦想通,身上的壓力為之一輕,說起話來也能心中無愧,然而,就在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突然發現羽寶簪的眼神有點怪異,彷彿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有些被壓抑許久的東西要噴射出來。

  孫武和羽寶簪結識的時間不算長,但絕不能說不瞭解這個人。羽寶簪心思細密,行事穩重,能謀善略,雖然精明厲害,但表現於外的卻總是溫和有禮,從不驕傲凌人,像這樣的一個女人,要實際瞭解她的心思與個性,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從另一面來說,羽寶簪的個性極為自製、自律,要看到她失去理性,情感不受克制,這是很困難的事,孫武覺得這應該是萬紫樓女子的特性,因為類似的情形在香菱身上也有出現。

  只是,如果這麼說的話,那能夠看到萬紫樓女子的情緒失控,表現出焦急與憤怒,這種事情的意義就非同一般,甚至可以看成是大禍臨頭了。羽寶簪此刻的言行,就給了孫武這樣的感覺。

  沒有通紅著眼、沒有全身發抖,羽寶簪此刻給人的感覺,並不會劍拔弩張,乍看之下甚至還算平和,但孫武卻覺淂她像座快要炸開的火山,已經控制不住心內的激動情緒了。

  (奇怪?為什麼寶姑娘會變成這樣?得不到樓蘭寶藏會這麼難過嗎?她是萬紫樓的少主,就算沒有樓蘭寶藏,這輩子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不是非得到這個不可啊……而且,她樣子好怪……這不像是單單得不到寶藏,簡直就是被人殺了全家的表情啊……

  孫武錯愕難解,只是警覺到眼前的情況若不好好處理,可能會演化成很要命的大麻煩,望望小殤,見到她舉起一根指頭,從脖子旁邊利落劃過,暗示著「殺頭」的意思,顯然看法與己一致。

  情形越來越失控,孫武正感到苦惱,忽然聽到某種聲音。

  「這個是……」

  聲音聽起來相當怪異,模模糊糊,好像是千百人的齊聲呼喊,只是聲音不大,非常不清楚,必須要相當專注才能聽到。然而,當孫武專心去聽這聲音,腦部就像被人用大鐵錘狠敲了一記,瞬間意識渙散,失神了片刻。

  情形與當初佛血舍利發生反噬的症兆類似,但目前體內氣機運轉正常,這個可能性很低,孫武一怔,那個聲音一發即逝,耳邊聽到羽寶簪的說話聲。

  「從我懂事的時候開始,就知道我有兩個重責在身,一個是我出生前便許下的婚約,一個就是日後回到域外,繼承樓蘭的一切。這兩個責任,我已經準備、等候多年了……」

  「這個我也明白,但……什麼事情都總有例外,有變通,現在事情的變化超乎預期,不用硬著頭皮干啊!樓蘭寶藏是很貴重,但不值得為了它賠上性命,我是說……寶姑娘,你其實不缺這個寶藏啊……」

  孫武說得很認真,因為感覺到羽寶簪的異常,他也變得焦急起來,說到後來甚至雙拳緊握,但這份緊張心情並沒有能夠傳達給對方,羽寶簪聞言只是一聲輕笑。

  「是嗎?孫掌門說得有道理,但責任這個東西,並不是想拿起來就拿得起來,想放下就可以放下的。取得樓蘭寶藏,這件事情包含著太多人的期待,也期待得太久了,我……一定要取得樓蘭寶藏!」

  「為什麼?你是萬紫樓少主,錢與權勢你都不缺,武功又高,還是絕色大美人,江湖上傾慕你的人排隊可以排到天邊去,你是天之驕女中的驕女,就算取得樓蘭寶藏,你也不會比現在得到的更多,你仔細想一想,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搞錯了?」

  孫武道:「我剛剛也差點以為自己非取得樓蘭寶藏不可,但後來我發現不對,你的情形應該也和我差不多。寶姑娘,請你再想一想!樓蘭寶藏其實你不是非要不可的。」

  羽寶簪的情緒應該是非常激動,因為孫武在說話的時候,留意到她一副頭暈目眩的樣子,多次伸手按著額頭,身體也搖搖晃晃,可是當孫武的話說完,想要上前攙扶時,她卻抬起頭,姿態強硬地說話。

  「你錯了,孫掌門,我的情形和你差很多。你的成長環境可能不是很好,但周圍左右的人,他們所給予你的,是無條件的愛與施予,沒有要你回報什麼。而我的成長……正如你所說的,我什麼也不缺,但這一切都有個大前提,就是我身為鳳血的第一順位繼承者,日後必須要繼承樓蘭寶藏。」

  羽寶簪一字一字道:「我……就是為了繼承樓蘭而被.制.造.出.來.的。」

  所謂的被製造出來,應該是指用某種生化技術調整胎兒,或是直接在母體外改造胚胎,培育成人,這些都是製作人的手段,孫武不覺得羽寶簪是這樣誕生的生化人,望向小殤使了個眼色,看到小殤搖頭,更確定了這個事實。

  那麼,這句「被製造出來的」就是純心情上的形容了,至少她本人是認真覺得自己的生存意義只為了樓蘭寶藏。

  也是在這一瞬間,孫武明白了羽寶簪的意思,理解她語意中的沉重。

  自己在梁山泊的成長歲月中,一切過得很平凡,並沒有什麼人跑來對自己說什麼出身,或是什麼樓蘭血脈,也許他們知情,也許不知,但至少自己沒有背負他們的期望,把什麼事情當成一定要做到的使命,事實上,在今天以前,自己根本不曉得與樓蘭寶藏有這麼深的牽扯。

  但羽寶簪的情形卻不一樣,她自幼便曉得身世,而且從語氣聽起來,恐怕從很小的時候,鳳凰夫人就對她說著這樣的期待,要她日後重返樓蘭,取得寶藏並繼承,說不定還要她中興樓蘭,回復往日榮光。

  這樣的期待,第一次、第二次聽,可能會覺得非常光榮,但如果連續聽個十幾年,那就是一個很沉重的責任,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緊緊掐住喉嚨的詛咒,像一道貼附在背後的不散冤魂,把整個人生都拖入陰影底下,不見天日。

  「……寶姑娘說得沒錯,是我失言了,你我人生的重量是不一樣……換作是我站在你的位置,我也會說自己沒得選擇,一定要取得寶藏……你的心情我瞭解,但你是我很重視的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你為了取得寶藏,冒那種風險……」

  孫武一邊說,腦中一邊閃過很多念頭,想要盡可能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但自己實在不是一個腦筋靈光的人,急智更是無從說起,結果話說到最後,腦裡的主意只剩下一個,而且還越來越清晰……

  「樓蘭寶藏我不要,但我也不會讓你去繼承,如果你非繼承不可,那我就先在這裡打倒你,起碼不會讓你自己傷自己!」

  一番話說完,孫武自己都有點吃驚,畢竟這麼強勢的做法,不合自己的個性,而且一向不喜歡戰鬥的自己,為了要阻止羽寶簪,居然要與她開戰,這實在非常有諷刺性。

  羽寶簪聞言,同樣也受到震撼,一手輕按著額頭,雙目微閉,像是在思考些什麼,孫武暗叫一聲僥倖,突然聽見小殤示警。

  「小心,這空間裡頭有超音……」

  話還沒聽完,那種奇異的暈眩感再次來襲,這一次還比先前強烈數倍,孫武瞬間覺得頭暈眼花,腦裡一面空白,全身同受影響,四肢百骸血湧如沸,不受控制。

  熱血似萬馬奔騰,在體內激烈竄動,孫武不覺得痛苦,卻感到週身奇熱難當,彷彿隨時都要燒起來,意識一下子清醒,一下子又渾沌不明,這是與佛血舍利邪能反噬完全不同的狀況。

  假如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一定會徹底失去意識,很長一段時間渾渾噩噩,但有過與舍利邪能抗衡的經驗,孫武就能勉力維持一絲清明,同時運起兩大慈航神功,易筋、洗髓並施,將紊亂的氣機收拾平復。

  跟著,在一下劇烈的痛楚後,孫武眼前有了影像,神智也清醒過來,看到小殤站在自己身旁,正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

  「哦,醒過來了啊?真是不容易,我本來估計只有五成把握將你喚醒的。」

  「嘿,我可沒有弱到整天都在玩昏倒的,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幫助,但你是用什麼方法幫助我醒來的,怎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沒感覺嗎?那太好了,可能是麻醉劑的份量多了點,不過你會沒有感覺,這點是最好不過了。」

  小殤說著,拍拍孫武,笑得十分誠懇、真摯,也就是這種久違的笑容,讓少年覺得頭皮發麻,往自己腰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這麼粗的針……和我小指一樣粗了,你拿這種東西紮下去,有沒有當我是肉做的啊!」

  「我有什麼辦法?誰叫你什麼武功不好練,偏偏去練金鐘罩,平常時候猛挨打不說,連急救的時候都很難辦,不用強力機括配合這種針,哪有辦法插得進去?早就斷在外頭了。」

  孫武把插在腰間的針管拔出,些許的麻痺過後,真的是痛徹心肺,但也明白小殤這麼做的理由,若非她緊急注射藥物,自己恐怕沒法那麼快就清醒。

  「小殤,那個聲音……」

  「千算萬算,還是中了暗算,這個皇家圖書館藏有特殊設備,其實從我們被帶到這裡來以後,周圍都在釋放特殊聲波,刺激你與她的鳳血。經過相當一段時間後,這個刺激已經到最後階段,什麼留時間讓你們考慮,根本就是拖延時間的緩兵計……」

  「刺激鳳血?難怪你不受影響,但刺激鳳血有什麼效果?呃,先不談這個,離開這裡才是第一要務。」

  「你難得說得沒錯,一次就把握到重點,可是……恐怕已經太晚了,現在說要走,你就要問問人家同意不同意。」

  小殤說著,伸手指向前方,在這座廳堂唯一的出口處,有一個人影正攔在那裡,衣袂飄飄,遠遠看去那個姿態是美得驚人,但一股難以形容的邪氣,卻也逼面而來。

  「這個……氣勢好強啊,那是寶姑娘嗎?」

  這個答案應該是肯定的,之所以孫武會感到懷疑,是因為眼前那個人的形象和羽寶簪差太多,很難相信一個人會在短短時間內起這等變化。

  攔擋在門口的那道身影,雖只是在那裡隨隨便便一站,但身上所釋放出的力量卻極為驚人,週身衣袂無風自動,髮簪脫落,一頭長髮如波浪般抖蕩,顏色還起了變化,由黑色迅速變成血紅。

  除了這個異象,羽寶簪的力量也飛快提升,身上釋放出的能量化為衝擊波,一波波襲向四方,更在短短數秒之後,溫度提升,形成熱浪,整個身體被籠罩在紅光之中,熾熱的紅光猶如火焰,不住往外散發。

  孫武面對熱浪,運勁抵禦,只覺得酷熱難當,像是身入洪爐,連毛髮都要被烤捲了。

  (傷腦筋,樓蘭這邊的治療,好像只治個半調子,傷勢比起之前是好了不少,也可以運氣動武了,但終究沒有恢復到十成狀態,金鐘罩勉強可以運上第七關,如來神掌未必發得出來……奇怪,怎麼寶姑娘像是回到十成狀態了?涅盤不死身有這麼好用?

  許多疑惑冒出來,孫武得不到答案,想問身旁唯一的技術人員,卻發現小殤早就跑開,躲到一旁的書架後頭。

  「你躲那麼遠幹什麼?」

  「避難啊!你死到臨頭還不曉得,等一下你站的位置就會變成標靶了。」

  「標靶?什麼意思,說清楚一點啊!」

  似乎不用太多的解釋,因為當羽寶簪手一舉起,小殤的預告就變成現實,一道耀眼的火光射出,半途逐漸凝縮,從原本的一尺長度縮為半尺,而且形狀變化奇特,看起來很像是某種黏稠的液體。

  這種奇異的物理變化,孫武看得有些錯愕,但火焰來勢不快,也不像很厲害的樣子,孫武沒有打算躲避,準備靠「金鐘罩」擋架。

  「躲開啦!你這個笨蛋!」

  小殤一聲斥罵,扔了一個金屬方框過來,砸中那團黏漿似的火焰。金屬框是實心,屬於周圍金屬書架的一部份,甚是厚實沉重,小殤能夠將之舉起拋擲,這已是難得,但更嚇人的是當那金屬框碰到火焰時,居然一下子就被燒穿、熔解。平常形容高溫時,有所謂「煮金熔鐵」一詞,現在孫武真正是見識到了。

  「寶姑娘,你醒一醒,我……」

  話沒能說完,卻換來幾道火焰撲面射來,瞧那個聲勢,就算真的放一口大金鐘在這裡,也會被火焰熔解,孫武一點都不想拿血肉之軀來測試,第一時間側身閃躲。

  火焰發射的速度,最初說不上快,但連續發射幾次之後,羽寶簪像是掌握到火焰的運使之法,發射速度越來越快,威力卻沒有分毫減退,還逐漸遞增,逼得孫武手忙腳亂,在火焰飛射間跳躍滾躲,好幾次都差點被火焰轟個正著。

  (太厲害了,未出實招就已經有這等威力,要是她用起鳳凰七絕,那我不是馬上就沒命了?可是,這種威力很怪啊!如果是鳳凰夫人在這裡,那還有話說,寶姑娘怎麼忽然有這種力量?

  想到這問題,孫武略微分神,再回過神時,只看到十餘道火焰分別從四面八方射來,封鎖得密密麻麻,根本無路可退。

  心叫糟糕,孫武卻不至於無計可施,剛才在不斷閃躲時,孫武就已經想到應變之法,此刻再無退路,奮起全力一拼,一下將「金鐘罩」猛催上第七關,護身真氣鼓蕩,凝形於體外,組成一個巨大的金鐘形象。

  剎時間,金鐘與火焰正面對撼,造成強力爆炸,熱流往四面八方散去,遇物即燃,把附近十尺範圍燃成火焰世界,濃煙四起,爆炸中心點則是被摧毀得乾乾淨淨,幾乎什麼也沒剩下。

  孫武當然沒有被燒成焦炭,在鼓勁硬撼火焰的下一刻,他縱身躍出爆炸中心,看準方向,趕快把被書架壓著的小殤給拉起,兩個人趁著濃煙掩護,躲到安全位置。

  雖然暫時確保安全,但門口仍然被羽寶簪堵住,就算想要另覓出口,孫武發現周圍的牆面全是異種合金所鑄,要打出洞來絕不是轟一、兩下就可以做到的,而強敵在側,自己根本沒可能有時間轟破牆面,況且……即使自己能做到,自己也不可能扔下羽寶簪,和小殤兩個人逃跑。

  「……寶姑娘到底怎麼了?看她的樣子,好像神智盡失。怎麼突然間變成這樣?是因為那陣聲波的關係嗎?我也聽到了,怎麼我就沒事?」

  孫武喃喃自語,但所提出的問題,他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唯有轉頭望向小殤,希望她能給自己一點線索,卻發現小殤咬著手指,恨恨地看著四周。

  「……可惡,現在才發現……我知道為什麼我們會被帶來這裡了。」

  「為什麼?這個什麼皇家圖書館,半本書也沒有……還好沒有,要是有的話,就會被波及毀壞了。」

  「你真夠白癡了,什麼時候了還在想書?這裡四面牆壁都是由合金所鑄,非常厚實,不管從內部突破、外部破壞,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只要把門口一封,最適合做為決鬥場……你還不懂嗎?這是典型的練蠱法啊!把兩頭夠強、夠猛的毒蟲放在甕裡,活著的那一個,自動吸收敗者的精血,成為最強的蠱!」

  小殤瞪了孫武一眼,冷冷道:「繼承人的位置,不是誰願意繼承就繼承,而是活著的贏家自動繼承啊!」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4
第八章 絕劍驚世.情傾天下

  任徜徉等人在沙漠中意外地救了納蘭元蝶,趕路的步伐未停,很快就繼續上路,趕往龜茲王城。

  「她受的傷不輕,跟著我們這樣一起趕路適合嗎?萬一傷勢惡化怎麼辦?」

  趕路途中,拓拔小月主動關心敵人安危,任徜徉聳聳肩,笑道:「正常情況非常可慮,但現在有專業人士輔助,相信問題不大。那種程度的傷,不會怎麼樣的,從睡眠中清醒過來應該就好一半了。」

  「如果是這樣子,那有一個問題我很在意。」

  拓拔小月覺得不解的一點,就是剛才所發生的戰鬥。納蘭元蝶的部屬,在魔狼襲擊下基本上全軍覆沒,但從戰鬥結果來看,他們也全殲來犯的魔狼,算得上是兩敗俱傷。

  但以納蘭元蝶一方的實力來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可能倖存下來,更別說把魔狼消滅殆盡,如果說是憑靠什麼很厲害的法寶,現場也沒看到類似物體,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問題。

  任徜徉點頭道:「我也有同樣的懷疑,我特別留意過現場,那些御前侍衛的武裝不弱,不過要轟斷魔狼的身軀還差一大截,而且魔狼屍體的傷痕不是炮轟、刀劍傷,看起來比較像是被什麼猛獸所撕咬。」

  拓拔小月道:「猛獸撕咬?這樣不是很怪嗎?中土人的屍體是被魔狼撕咬,魔狼的屍體又是被什麼撕咬?沙漠之中不可能有和魔狼相匹敵的猛獸啊!」

  「這種事情問我我哪可能知道,我又不是沙漠生物專家,而且除了這個,我們用自白劑逼人說出的訊息,你不覺得更該重視嗎?」

  「心眼宗是河洛劍派在暗中操控……這消息傳出去,肯定會震動整個域外,但問題是你我知道又有何用?我們拿什麼來證明?」

  「我們有人證啊!中土御前侍衛的女軍官,她應該很樂意替我們作證,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啊!」

  「她當證人?她說的話沒人會相信,如果我們讓她出來作證,那連我們都會被當成陰謀份子的。」

  拓拔小月點出了最要命的一點,任徜徉一時間也想不出辦法,兩人的交談陷入沉默。明明手上握著重要線索,只要讓域外的人民接受此事,心眼宗的根基將一夜瓦解,但偏偏沒有一個好辦法可以做到,單純把此事宣揚出去並無意義,沒有人會把此事當真,信徒們也只會將這當作是惡意謠言。

  「……所以河洛劍派的選擇真是妙,一開始就選了個教派傳教,底下的人全是信徒,洗腦洗到一點辨別能力都沒有了。」

  任徜徉歎氣感慨,覺得手邊的數據還是太少,只能等到納蘭元蝶甦醒後,才能問到更清楚的情報。

  眾人驅趕坐騎,很快接近目的地,只要再翻過一個沙丘,就可以看到龜茲王城,拓拔小月心急如焚,任徜徉的表情卻有些怪異,不知不覺中放慢速度,落在拓拔小月之後,這一點被拓拔小月察覺到了。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喔,沒什麼不……呃!」

  任徜徉低呼一聲,表情有異,拓拔小月連忙拉住韁繩,仔細觀察周圍情況,赫然發現狂吹的風聲中,有著細微的狼嚎聲。

  「這個聲音……該不會……」

  取回祭刀之後,拓拔小月增添不少自信,不過再怎麼有自信,都不會膽大到把魔狼視為無物。

  「情況……很糟糕啊!」

  任徜徉皺起眉頭,從那越來越近的狼嚎聲,可以聽出阿默茲狼的數量與速度,單純就目前的情形判斷,起碼有超過百頭的魔狼來襲,這種數字已經超過己方能夠抵禦的極限了。

  拓拔小月道:「恐怕是敵人知道我們和納蘭元蝶碰在一起,所以為了怕我們把真相洩漏出去,特別派出魔狼來滅口了。」

  「很合理的推斷。」

  任徜徉冷冷地說道,縱身從駱駝背上躍下,做著同樣行動的還有姍拉朵,她下了駱駝以後,把原本與她共乘一騎、仍在昏迷中的納蘭元蝶解下,交給了拓拔小月。

  「你們這是幹什麼?魔狼正在包圍我們,趁還有點時間,我們應該全力衝刺,只要翻過這個山頭,就有王城的軍隊來支持了……別再浪費時間,快點走吧!」

  拓拔小月認真地催促,但任徜徉與姍拉朵不為所動,望向她的眼神還極為冷淡,忽然之間,她明白這兩人要做什麼了。

  「來不及的……這些駱駝沒有經過改造強化,我們還沒翻過山頭,就會被魔狼追上,粉身碎骨是必然的結果。比較正確的做法,就是一批人逃跑,一批人斷後,只有這樣才能阻擋住魔狼。」

  姍拉朵道:「把這個證人帶走吧!雖然她講的話沒什麼人信,但有證人總好過沒有,龜茲的命運如何,就要靠你這公主殿下的努力了……」

  聽著姍拉朵的話,任徜徉在旁邊用力地點頭,表示贊同;拓拔小月卻無法同意這種事,儘管聽起來道理正確,但她覺得這兩個人只是在無意義地耍帥,自己與他們非親非故,他們也不是龜茲人,沒有理由要這樣犧牲,自己也無法坐視他們這麼做。

  況且,祭刀已經取回,自己的戰力回升,就算比不上任徜徉,但至少比疤面大俠要強,就算要有人回去報信,那也不該是自己,這樣的任務調配太說不過去了。

  「嘿,你不是一直說想要拯救國家的嗎?身為公主,有些事情是只有你能做的,就去做你該做的事,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任徜徉笑道:「還是說你不想領我們的人情?身為王者,氣度不該這樣狹隘啊!」

  「不管你們怎麼說,我不能把你們丟在這裡,你們遠來是客,並非龜茲國民,如果讓你們為此犧牲,這會令龜茲蒙羞!」

  拓拔小月說著,將想法付諸行動,就要從駱駝背上下來,但任徜徉等的也就是這一刻。

  「嘿,雖然你是公主,但在這種時候,男主角決定的事情,哪有配角多嘴的份?你這丫頭還是回家找爸爸去吧!」

  任徜徉冷笑著說話,但採取行動的卻是姍拉朵,她輕彈一下指頭,三頭一直默立不動的駱駝,忽然像被火燒屁股般痛叫,發足狂奔,踢沙揚塵,瞬間衝出去好遠;正要從駱駝背上下來的拓拔小月,應變不及,被駱駝帶著衝了出去,只留下一聲急促驚呼,就從兩人的眼前消失不見。

  「哇!久久沒看你用這一招,還是好猛,這三頭駱駝衝鋒陷陣的氣勢如此驚人,短距離之內,別說魔狼攔阻不及,就算攔阻到了,搞不好都會被駱駝一腳踏扁……」

  任徜徉望著駱駝遠去,真心地發出讚歎,姍拉朵聳聳肩:「也沒那麼猛,倉卒之間調配的東西,本來是給牛用的,臨時打在駱駝身上,多多少少會有些問題,暫時撐一下可以,要是撐的時間太長,又沒死……駱駝說不定會長角,還兩腳站起來跑步……」

  「要是這麼猛的話,麻煩你再加點料,直接讓變種駱駝舞刀弄劍,上陣殺敵,我們就不用在這裡玩命了……」

  任徜徉苦笑著望向周圍,雖然還沒有看見阿默茲狼的形影,但附近一些沙丘的陰影中、岩石後,卻隱約傳來魔狼的氣息,正面攻擊隨時都可能發動。

  「臭小子,你膽子還滿大的嘛!傷勢沒痊癒就留下來單挑魔狼群,有什麼隱藏王牌嗎?」

  姍拉朵背靠任徜徉站立,雙手放在腰帶兩側,幾顆蠟丸在指縫間滾動,利落的動作像是在使用武器。

  「沒辦法啊!換做是別的情形,我一定逃命,但……你我都無法坐視她受傷害,就算風險大了點,也只好賭下去了,嘿,真要說有什麼隱藏王牌,那也該問你,不是問我。」

  任徜徉道:「在研究所裡頭,你是怎麼跑出來的?可別說你是憑自己力量殺出來的,這種話瞞得過別人,騙我就不必了。肯定有高手在背後救援,那個高手能幫你一次,應該能救你第二次吧?」

  之前在拓拔小月面前,姍拉朵、任徜徉對此事隻字不提,但是到了這個關頭,不能不做回答。姍拉朵陷入了簡短的沉默,接著便低聲回答。

  「……不用妄想了,那個人不會再現身出來了。」

  「為什麼?你已經沒利用價值了嗎?」

  「……那個人來是為了向我拿一件東西,東西拿走後,利用價值就沒了。」

  「哦?我倒不曉得你身上還有貴重東西,那是什……」

  任徜徉語氣輕鬆,但說到一半,陡然想起一事,音調拔高幾度:「該不會……你把那樣東西給人了?別開玩笑!萬佛城裡破商店的寶藏,就算用你命威脅你都不會屈服的,怎麼……」

  「沒有辦法啊!當時的情形,堅持下去只會便宜河洛劍派的雜毛們,這種事我才不幹咧!兩害相衡取其輕,況且……就像你一樣,這世上有些人的要求,我也是無法拒絕啊!」

  姍拉朵的話讓任徜徉十分吃驚,隱約明白了姍拉朵的意思,但不及細問,四面一陣魔狼吼嘯,六頭魔狼分別從左、右兩側破沙攻來。

  「終於來了!」

  任徜徉怒喝出掌,一掌拍出,迅速化為兩掌、四掌,不久便形成滿天掌影,將魔狼群的進擊之路全都擋住,六頭魔狼雖來自四面八方,將兩人團團圍住,但卻沒有一頭能夠衝進掌影範圍。

  以正宗佛門玄功催發的掌力,雄渾強勁,倘若是六名高手正面挨上掌擊,早就被轟飛出去,但魔狼皮粗肉厚,半空中雖然挨了任徜徉的掌擊,只痛不傷,發出狠惡嚎嘯,在痛楚中激發更大力量,硬生生突破掌影範圍,六頭魔狼的利爪一起襲向兩人。

  千鈞一髮之際,姍拉朵捏碎手中的一顆蠟丸,一陣辛辣氣味瀰漫出去,進攻中的魔狼群哀嚎出聲,沒有一頭能夠繼續攻勢,全都摔落下地,任徜徉則是早就預知此事,見到魔狼群的聯合攻勢潰散,立即出手,身形急轉如陀螺,瞬間化身為四,分別襲向前後左右的四頭魔狼。

  圓寂大咒.四大皆空!

  經歷連場激戰,任徜徉的力量赫然再見提升,本來只能分化為三的極限被打破,在分身數量到達四個的同時,轟發出去的掌力也相應提升,分別命中魔狼的胸口、額頭,爆發出刺耳的骨碎聲。

  一擊得手,兩頭魔狼當場被擊斃,另外還有兩頭雖然受了重傷,中掌處皮開肉綻,鮮血橫流,但傷痛更激起勇悍,狂嚎著揮動利爪,向任徜徉還擊。

  任徜徉一擊幹掉兩頭魔狼,成績漂亮,但掌勁與魔狼身軀硬撼,未能一舉轟破狼軀的結果,就是手掌疼痛欲裂、肉綻見血,面對兩頭魔狼的反擊,他一時間未能回氣再戰,卻仍舊沒有露出絲毫驚慌,神閒氣定地等待友軍的援護。

  「波」、「波」兩聲輕響,淡淡的藍色煙霧在魔狼身前一現即逝,魔狼嗅入藍色煙霧後,靈敏快捷的動作頓時呆滯下來,就連眼神也都變得昏昏欲睡,雖然時間不長,卻已足夠讓任徜徉把握機會,分別朝兩頭魔狼的傷處再補一掌,兩頭魔狼登時斃命。

  「果然有效……狼與狗相同,嗅覺都是人類的五萬倍,太靈敏的東西都很容易受傷,這個基本戰略是對的。」

  姍拉朵點頭說話,還將腰間的一柄彎刀摘下,扔給任徜徉。任徜徉接刀之後,並沒有責怪友軍為何不早點擲刀,因為狼軀堅硬如鐵,自己持兵器全力揮擊,以硬碰硬,如果兵器只是普通凡鐵,可能砍個幾下就碎裂,所以自己只能使用拳腳,姍拉朵不可能不曉得這點,扔給自己的這柄彎刀又非神兵利器,不知道有何意義。

  「臭小子,好好記住,金鐘罩的其中一個破解方法,就是這樣!」

  姍拉朵扣指彈出,指甲上沾著的兩滴黑液,準確地滴中兩頭魔狼的胸口、腹部。

  乍看之下,兩點水滴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當魔狼發出痛苦哀嚎,皮肉冒出青色濃煙,並且發出血肉焦臭時,黑水滴的強猛毒性立刻讓一旁的任徜徉心驚不已。

  「你暗器功夫好不好?這種東西很容易誤傷盟友啊!」

  嘴上這樣抱怨,但任徜徉動作奇速,手上的彎刀閃電刺出,對準魔狼的傷口刺入後順勢橫拖,竟如摧枯拉朽般破開狼軀,斬開魔狼內臟,將兩頭魔狼輕易宰殺,連任徜徉自己都嚇了一跳。

  「哇!效果真好,有這招也不早點用,害我在那邊打到手都出血了。」

  任徜徉抱怨出聲,姍拉朵的響應則是出奇冷淡。

  「小鬼,你以為這是美白面霜,沒事可以亂用嗎?要是可以,我也很想先調個一大桶放著,管他是魔狼還是魔豬,一大桶淋上去,通通要完蛋,但這個……鶴頂黑,調配起來麻煩複雜不說,還有一個很要命的缺點。」

  「什麼缺點?」

  「造價昂貴啊!你知不知道剛才灑那兩滴,比灑十倍的黃金更貴?現在我們已經離開慈航靜殿,沒有大財團供給資金,這麼貴的毒藥哪能亂用啊?你以為這個很毒是嗎?告訴你,這個的賬單才真是有夠毒!」

  姍拉朵說這句話的口氣,不僅是不悅,簡直就是咆哮,任徜徉愣了一下,訕訕道:「所以……你該不會是因為我的醫藥費比毒藥的製造費便宜,所以才決定先讓我去戰魔狼,到最後關頭你才出手吧?」

  「如果只是灑個兩滴鶴頂黑,那當然是不會,但如果跑出來的魔狼是一頭接一頭,鶴頂黑全都要灑出去,這麼奢侈的花用……我當然要做比較理智的判斷!」

  姍拉朵道:「而且你也不必打得那麼猛,只要拖延時間,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援軍到,那丫頭現在應該已經回到王城,禁衛軍也該出動了。」

  「……開什麼玩笑,這哪能算是援軍?王城禁衛軍要是真的過來,你還能留在這裡嗎?還不是馬上得跑路?」

  任徜徉收起戲謔神色,表情罕見地凝重起來:「六頭魔狼全被干光,這已經算是好狗運,趁著王城禁衛軍還沒過來,趕快先跑吧!」

  「那當然,要不然特別留下來斷後,你真以為我喜歡玩命啊?」

  姍拉朵剛說完,忽見任徜徉臉色微變,心中一奇,開口道:「怎麼……」

  說到這裡,一陣熟悉的狼嗥聲傳來,姍拉朵也為之一驚,正要有所反應,卻發現狼嗥之聲連綿不絕,竟是一聲接著一聲響起,跟著地面微微搖晃,沙粒滾動,彷彿千軍萬馬奔馳而來。

  「……真是下足大本了,這數量……不曉得有多少魔狼出動……用不用得著這麼看得起我們啊?」

  姍拉朵喃喃驚歎,旁邊的任徜徉面如死灰,從地面震動的聲勢看來,正朝此處而來的魔狼數量起碼有幾百頭,甚至有可能上千,如此龐大的數量,兩人就算用盡一切手段頑抗,也是毫無意義。

  「滅口哪需要出動這麼多魔狼,這種數量的攻擊……他們想要一舉攻破龜茲王城?」

  大敵當前,任徜徉反倒冷靜下來,很快就想到了這個事實。魔狼群大舉逼近,情形雖然惡劣,但卻沒有什麼好做的,基本問題仍然和先前一樣,阿默茲狼不僅力大無窮,速度也是快絕,就算想要轉身逃跑,也一定會被阿默茲狼給追上,倒不如在原地多點時間準備,奮力一搏。

  「……你神掌還是用不出?」

  「剛才為了省醫藥費,弄到我的手骨都快裂了,現在還問我的神掌用不用得出?這問題太沒良心了吧?」

  「臭小子!死到臨頭還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敢說我沒良心?早知道就……算了,你神掌用不出來,總還有一樣東西能用吧?萬佛城裡的破商店,姓路的和苦茶和尚後來都去了,可別告訴我你沒偷偷跟去!」

  姍拉朵道:「自從你知道那個地方的秘密後,這些年來不知道被你偷闖進去多少次!叫你別去你也不聽,真是丟臉,慈航靜殿的武功不好好學,偏要學那西門臭賊的劍法。破商店的機關被孫小子開啟,一堆傻蛋把假劍譜當寶,連孫小子自己都一頭霧水,但你……」

  「你明知道裡頭有本假秘籍,也不早告訴我,害我差點也上當了……與域外的西門寶藏一樣,天絕劍勢不存於紙冊之上,劍意直接托付於石中,也就是破商店地下放假秘籍的石台,只要去碰觸,就能讀取內中所蘊藏的劍意。」

  任徜徉苦笑道:「讀取是讀取得到,天絕四式中的驚情百年,威力無儔,與情傾天下各走極端,但劍式深奧難練,我不是第一個讀取石中劍意的人,又沒有足夠的時間練習、研究,哪可能這麼簡單就練成?」

  「臭小子,你不是常常自負武學天才嗎?這樣子還練不成?」

  「我是武學天才沒錯,但不是武學怪物啊!你當我是孫小子那樣的特殊生物嗎?我只是人類啊!而且不是幸運超人啊!」

  嘻皮笑臉的話只能說到這裡而已,地面的震動加劇,此起彼落的狼嚎聲也越來越近,姍拉朵與任徜徉的神情都變得嚴肅,彼此開始做著最後的確認。

  「……所以,最後你還是只能用那一招了?」

  「天絕劍式我只練成那一招,就算想用別招也沒得用,但……天絕劍式對身體的負擔很大,雖然用得出來,可是發招中途我怕撐不過反噬,筋肉反轉,身體隨時會炸裂,那樣的話……」

  「所以就要由我來給你協助了……真奇怪,當年看西門臭賊用這什麼鳥劍的,就沒見過他有什麼筋肉反轉,也沒這一堆後遺症……算了,你專心用吧!我會在你背後協助,就算劍氣會反噬肉體,那也是你用完以後的事了,不用我多說,這麼做的代價你很清楚……你……熬得住嗎?」

  問到最後一句時,姍拉朵的語氣有了改變,多了一絲擔憂與不捨,任徜徉聽了只是一笑,並未答話。

  熬不熬得住,不是問題,而是一個必然的堅持。

  不管那個代價是什麼,就算死也要撐下去,因為……無論如何,自己也不想見到魔狼群攻入龜茲王城。

  在王城裡頭,有很多寶貴的東西,有著自己所重視的人,自己必須要守護的事物……想要不惜一切去守護的心情,並不只是自己,就連身旁的這個人也是一樣,就算沒有說出口,彼此都是心中清楚,所以……她才會站在這裡。

  然而,這個時候,自己最遺憾的……也就是她站在這裡……

  手放在腰間,任徜徉毅然抽出了纏在腰上的軟劍,銀光閃動,拋開腦中的雜念,只餘下一聲長喝。

  「……來吧!賭上一切,我絕不讓這些醜陋的畜牲接近王城!」

  駱駝發狂奔跑的時候,速度急逾奔馬,很快就翻越過沙丘,揚起煙塵,筆直衝向龜茲王城。

  雖然國力不及中土,但龜茲是現今域外諸部族中,法寶技術水平最高的一個,王城周圍的城牆不僅高聳厚重,還裝配著多架強猛火炮,城牆上武裝士兵來回巡邏,毫無死角,固若金湯。

  王城被人正面發動攻擊,這種事情已經許久不曾發生過,所以看到一道煙塵翻揚,朝著王城直衝過來,守城士兵大為詫異,議論紛紛,不曉得該先發制人,或者做什麼應變,直到有人看清楚駱駝上騎乘者的面容。

  「是……是小月公主!」

  認出了拓拔小月,城牆上的禁衛軍頓時騷動起來,連忙整隊下來,恭迎並且保護公主殿下。

  拓拔小月與王城禁衛軍會合,才一進入王城,馬上命令禁衛軍出動,翻過沙丘進行救援,但話還沒說清楚,城牆上的士兵已經驚叫起來,喊說發現有大批異物,以極快的速度逼近中,但不曉得是什麼異物。

  「那是……」

  話到嘴邊,拓拔小月有幾分遲疑,域外人民對阿默茲狼有根深蒂固的恐懼,如果現在直說是魔狼來襲,不曉得有沒有人相信,若是相信,更會馬上造成大騷動,搞不好一堆人要逃命,但就算不說,當魔狼攻來,這件事仍舊瞞不住,反而局面會更亂。

  短暫的遲疑,拓拔小月已有了決定,這時城牆上的禁衛軍再次叫嚷起來,說是沙丘那頭狀況有變,出現了奇異的光影。

  「光影?怎麼回事?」

  拓拔小月聞聲回頭,赫然見到遠方沙丘的那一頭出現奇景,點點銀色星光,由沙丘飛昇而起,直上半空,雖然是晴天白日,但點點銀色星芒閃耀燦爛,在日光下仍顯得耀眼,化成了一道白日之中的銀河。

  這道銀河除了光華耀眼,燦然如星,更散發著一股奇特的涼意,似是寂寞、孤寒,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打從心底覺得冷,跟著,這股冰冷更化為實際,以那座沙丘為中心的方圓數十尺,溫度狂降,甚至凝霜、飄雪,就連沙丘都被冰封,籠罩在一片潔淨琉璃雪色裡。

  奇異的情形,看似天象異變,王城的禁衛軍看得嘖嘖稱奇,不明所以,只有極少數見多識廣之人,才明白這是猛招發動前兆,但能夠造成這種程度的天地異變,若沒有強力法寶輔助,這一定是和「如來神掌」、「天子龍拳」同等級的絕學,而在所有能看出端倪的人中,再沒一人比拓拔小月受的衝擊更大。

  驀地,天上星雨繽紛墜落,雪花、星芒落如急雨,像是一陣微形流星雨,又彷彿九天銀河傾瀉,點點燦爛星芒,夾含萬鈞巨力轟向地面,最極致的瑰幻美景當中,蘊含著最致命的殺傷力,看得人們如癡如醉,卻又驚心動魄。

  拓拔小月身軀劇震,手中握著的祭刀也傳來震動,這一切都足以證明自己的猜測沒錯,但……怎麼會是這樣?是誰在用這套武學?

  「……不會錯,是情傾天下……是誰在用天絕劍?」

  請續看《東方雲夢譚》22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西陵霖

LV:6 爵士

追蹤
  • 3

    主題

  • 1734

    回文

  • 2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