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東方雲夢譚 作者:羅森 (已完成)

   關閉
西陵霖 2012-10-5 09:39: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1 549585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7
第五章 身世解謎.龜茲禍因

  在這麼近的距離之內與魔狼狹路相逢,對妃憐袖而言是一件非常不妙的事,自己的近身戰能力有多少,不用別人說也是很清楚的,自己已經落入一個很危險的狀況。

  不過,要是就這麼被幹掉,多年修行就變成了笑話,這也是很荒唐的。妃憐袖發動法寶異能,以「河圖」進行調律,指尖一彈,音劍透發傳出,射向黑暗中的狼嗥之處。

  魔狼正在黑暗中全速靠近,妃憐袖感受得到,這一發音劍的威力雖然不強,卻是針對魔狼而發,只要命中,哪怕只是聽到,甚至能觸動魔狼與生俱來的毀滅密碼,將魔狼誅滅,之前在龜茲王城之中,大批魔狼都是這樣被幹掉的。

  音劍發出,準確命中魔狼,能否視物瞄準對妃憐袖而言根本全無意義,這是對她最為有利的地方,但之後的情況卻出乎預期,魔狼被音劍打中之後,竟是完全不受影響,還因為痛楚而被激怒,更凶更狠惡地急撲過來。

  「這……」

  由於震驚,妃憐袖的反應更慢上幾分,魔狼來勢又快,要再重組音劍擊發已是慢了一步,眼看難以倖免,一道冷冷的勁風從身旁閃電穿過,搶在狼爪落下之前,先一步將狼爪貫穿。

  只是緩得一緩,妃憐袖已經爭取到足夠時間反擊,五蘊龍珠閃亮發光,一道威力十足的音劍近身轟發,光虹切割大氣而出,斬鋼破巖,將魔狼的巨軀一分為二。

  阿默茲狼生命力極強,受到腰斬重傷後仍能生存一段時間,尚有威脅性,但妃憐袖深明這一點,再也不敢大意,音劍一發之後,接連發出,將魔狼大卸八塊,一舉擊斃。

  「你沒事吧?」

  後方傳來同伴的聲音,剛才最危急的時候,正是來自同伴的一記擲刀,貫穿狼爪,這才替妃憐袖爭取到寶貴的自保時間。魔狼的軀體堅固之至,普通兵器難傷,能夠一舉穿爪傷敵的當然不會是尋常凡鐵,若非拓拔小月有祭刀隨身,妃憐袖肯定在劫難逃。

  「……沒什麼大事,多謝你了。」

  「你、你受傷了?」

  拓拔小月來到妃憐袖的身旁,見到她肩頭血流如注,很是吃驚,再仔細一看,卻發現傷口不是狼爪留下,反倒像是刀劍傷。

  「沒什麼,不用在意,祭刀太過鋒銳,射來時候的刀氣橫切,難免誤傷。」

  妃憐袖說得平淡,語氣中卻有一絲訝異,拓拔小月遠距離擲刀破敵,為了能搶救成功,自然是出了全力,但這全力一擊的效果,雖能傷敵,卻無法將刀氣有效集中,以致誤傷,換句話說,她對力量的控制不好,武藝未臻上乘,實力比自己估計得要差。

  「公主殿下,政務繁忙,你辛苦了,但……前路茫茫,強大的實力才是護國基本,別太倚靠法寶了。」

  「謝謝。」

  拓拔小月衷心感謝,她覺得圮憐袖是真心替自己擔憂,以一個中土人的立場,這份關懷可說是非常難得。

  「先不說這個,這裡怎麼會有魔狼的?」

  「魔狼神出鬼沒,在什麼地方出現都不奇怪,況且研究所內本就有魔狼,碰到一、兩匹沒死淨的,不用大驚小怪。」

  納蘭元蝶從旁接口道:「比較奇怪的是,這匹魔狼為什麼這樣強悍?連我們的殺狼專家都差點要栽了。」納蘭元蝶感到不解,妃憐袖在王城誅殺魔狼時,所向披靡,所有魔狼不堪她音劍一擊,但剛剛音劍對魔狼無效,若不是自己與拓拔小月心有擔憂,趕來會合,及時相救,妃憐袖大概也完蛋了。

  「我想……」

  妃憐袖略微思索,已經得出了答案:「這裡的魔狼,與那天進攻王城的魔狼不是同一批,這些魔狼並沒有與生俱來的缺陷,音劍無法引發它的毀滅密碼。」

  拓拔小月皺眉道:「這代表什麼?」

  「代表這座研究所裡的魔狼,與心眼宗驅使的不同,兩邊是各自生產,不能混為一談。換言之,最擔憂的那個猜測,這座研究所與心眼宗相互勾結,應該是不成立的。」妃憐袖的這句話,著實識拓拔小月鬆了一口氣,阿古布拉王離開之前,曾解釋過研究所內的魔狼存在,只是為了「知己知彼」想要曉得魔狼生理之秘,預防日後魔狼捲土重來,這些話言之成理,但在當時聽來,卻讓人難以相信,現在妃憐袖提出的這點,重振了拓拔小月對父親的信心。

  回想起那時候父親的話,拓拔小月依稀記得,父親說阿默茲狼是白虎一族的生物兵器,在太平軍國末期被製造出來,因為失去控制,釀成第一次魔狼之禍,這些事情別說自己不知道,恐怕域外也沒什麼人曉得。

  如此機密,要說什麼地方有跡可循,必是在這座研究所,虛谷子逃跑之前特別放火,可能銷毀了一些重要資料,現在只能向生化所的研究人員做調查了,如果真是從太平軍國末期開始,這邊就在秘密研究魔狼,那第一次魔狼之禍,根本就是龜茲所引起的禍端了。

  不管這幾年來域外的瘟疫真相為何,若是魔狼之禍真由龜茲引起,此事的嚴重後果將難以收拾,拓拔小月不敢想像,一旦這件事傳出,龜茲會面對多大的壓力?在這種情形下,別說是與心眼宗對峙,恐怕馬上就要亡國了。

  妃憐袖道:「阿古布拉王在域外素來不是主戰派,除非他所謂的謀求和平,只是一個用來爭取備戰時間的掩飾,要不然,龜茲沒理由大舉製造魔狼……會不會是什麼人瞞著他暗中進行的呢?」

  「……謝謝。」

  拓拔小月只能如此來回應同伴的鼓勵,另一方面,順著魔狼出現方向深入探查的納蘭元蝶,也有所發現,看著一大片狼屍橫籍,彷彿血肉屠坊般的景象,大為吃驚。

  妃憐袖與拓拔小月一看,也頗為震驚,拓拔小月並不曉得當時疤面大俠如何脫困,可是從現場看來,肯定不會是智取,絕對是以優勢武力技壓當場,將所有魔狼擊斃轟殺,在龜茲王城,妃憐袖能夠誅滅這許多魔狼,是靠魔狼體內存在的先天缺陷,此處的魔狼數量雖不比王城,但每一匹死狀極慘,裂胸、碎骨,還有被硬生生攔腰打成兩段的,出手之人的力量至剛至霸,威猛絕倫,妃憐袖感應遍地魔狼的殘屍碎塊,彷彿都能夠看到,下手者威風凜凜,站在魔狼殘屍中的雄姿。

  結論立刻就有了,這不可能是姍拉朵干的,姍拉朵沒有這樣的力量,妃憐袖察覺到姍拉朵的背後可能藏著什麼高人,助她脫困,這個人假若不是忽然冒出來,那至少此人的存在,瞞過了拓拔小月與任徜徉,武功高絕。

  以姍拉朵的為人,不太可能有什麼情誼深厚的朋友跑出來救人,會跑出來救她的,多半是想利用她的專業技術,現在姍拉朵也下落不明,可千萬不要是落在什麼人手裡,那就很麻煩了。

  地下設施裡頭可能還存在著什麼,妃憐袖與納蘭元蝶一起進行搜索,拓拔小月則是離開地下設施,先去上頭看看狀況。

  回到地上後,拓拔小月開始查問現場人員,想看看他們整理現場的進度如何,有沒有找到什麼重要對象,結果詢問之下,他們從火場中緊急搶救出的物品裡,並沒有自己所要尋找的東西。

  拓拔小月感到失望,正要重回地下設施,看看妃憐袖與納蘭元蝶的狀況,目光忽然一頓,被一件東西給吸引住。

  那是一幅被燒去一角的畫像,雖然已經被煙熏得微黑,卻還是可以看出,圖中所繪的是一名高盤金髮、身穿禮服的貴婦人,面容清秀,正姿態高雅地安坐在一張木椅上,睜大眼睛,凝視著拓拔小月所站的方向。

  「這是……」

  拓拔小月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無法離開,身旁自然有人員過來解釋,說這是從大火中搶救出來的機密物件,本來收藏在研究所的密室中,也沒人知道為什麼這張圖會是機密,但大火燒起來的時候,負責搶救機密物件的人員進入密室,就把牆上燃燒中的這張圖給救了出來。

  話聲入耳,拓拔小月卻是充耳不聞,腦海裡突然憶起童年時,有一次見到這張畫掛在父親的臥房裡,她詢問父親,父親告訴她,這張畫裡的貴婦人就是母親。當時自己又驚又喜,常常到父親房裡看畫,但不曉得從哪一天開始,畫忽然不見,父親說是遭竊,將整座王宮搜索得天翻地覆,一無所獲,自己傷心大哭,卻已是莫可奈何,年長懂事以後,憑著腦中印象請畫匠重繪,卻總是畫得不像,這件事從此變成了心頭一大遺憾。

  不料,那張被竊許久的畫,原來自始至終不曾遺失,一直在此。這樣看來,應該是父親將它從王宮中轉移來此,卻故意裝作失竊,而他所要欺瞞的人,當然就是自己了。

  為什麼父親不敢讓自己看到母親的畫像?拓拔小月腦裡一片混亂,又想到宇文龜鶴說過的話,覺得問題核心一定在這裡,正不知道怎麼釐清思緒,突然聽到旁邊一聲驚呼。

  「啊!」

  回頭看去,納蘭元蝶正與妃憐袖一同上來,看到自己拿著一幅燒了一角的畫,納蘭元蝶的表情顯得很錯愕。

  看了看那幅畫,再看看拓拔小月,納蘭元蝶顯然看出了什麼:「你捧著這幅畫,又一臉這種表情,該不會……畫裡的人,是你的母親嗎?」

  不管納蘭元蝶這麼問有何目的,拓拔小月都沒有否認的理由:「是啊,我本來以為母親的畫像已經遺失,沒想到被我父親藏在這裡,我有很多年沒看到它了。」

  「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母親的名字?」

  「不曉得,我父親每次都只說,她是個好女人,剩下的就……」

  說到這裡,拓拔小月驀地驚覺:「難道你知道我母親的身份嗎?這幅畫你認得出來是誰?」

  略帶遲疑,納蘭元蝶點了點頭,道:「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阿古布拉王要隱藏這個秘密了,他也算煞費苦心,這幅畫雖然與本人的面孔一樣,但髮型、服裝一換,整個感覺都不同,幾乎認不出來了。」

  一生最想知道的秘密就在眼前,拓拔小月連聲音都顫抖起來,句子也說不完整:「我的母親……名字?」

  「……姍拉朵.伊凱爾。」

  拓拔小月等人在生物研究所中得到寶貴線索,撥開迷霧,距離事情真相更近一步,但在域外的另一個角落,孫武等人卻被黃沙給掩埋,還費了不少力氣掙扎才重回地上。

  「寶姑娘做的事情是不好,拿我來開這種玩笑,這不是擺明利用我當工具嗎?老爹說,只有好人才會被女人當工具,我可不想當那種好人啊!」

  背著青梅竹馬的同伴走路,孫武說:「當然小殤更不對,一聲不吭消失那麼久,出來了就搞得驚天動地,也不分一下場合,那麼多沙子覆蓋下來,我們差點被活埋了耶!」

  「是是是,您的話確實很有道理,但如果能當著小殤小姐的面說一次,我想會更有教育意義的,不是嗎?」

  羽寶簪忍笑說話,卻也知道孫武不可能回答,因為儘管孫武的語氣中含有怒意,但應該要聆聽這些話的小殤,卻早已趴在孫武的背上昏迷過去,不省人事,當然也聽不到孫武的斥責了。

  「寶姑娘那時候早知道她藏在附近嗎?」

  「不確定,只是推測而已,我那時是想說,如果小殤小姐在附近,這方法一定能把她引出來,因為她對你的強烈佔有慾可是眾所周知喔!」

  羽寶簪的玩笑,讓孫武不知所措,想了一下才回答:「別亂說,哪有這樣的事?不過要是你猜錯,小殤那時候不在附近,又該怎麼辦?」

  「這個啊!也不難啊!早就想好了……」

  羽寶簪眼珠一轉,柔柔輕笑間,說不出的慧黠嬌媚,醉人更勝春風拂面。

  「……那時候就雙宿雙飛了。」

  孫武沒有回答,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羽寶簪所開的這個玩笑,自己並不喜歡,但也不至於惱怒,認真來說,自己更不喜歡在羽寶簪綻放笑靨的那一瞬間,自己突然的心跳加速。

  不過,現在也沒心情來想這些,羽寶簪的計畫成功,把小殤給誘了出來,但小殤現身以後的情形卻很怪。

  引發爆炸,掀起那麼大規模的沙浪,這倒是沒有什麼,那個善於偽裝的破壞神每次出來要是不搞點破壞什麼的,反而不像她了,只要沒有造成實際傷亡,其餘的損傷就無所謂了。

  但爆炸之後,眾人從沙礫底下掙扎爬出時,小殤早已昏迷過去,雖然外表看起來沒有什麼傷,卻不停地吐血,怎麼都壓制不下來,孫武焦急不已,卻也束手無策。

  「怎麼搞的?小殤最近好像常常吐血……她是跑到哪裡去了?怎麼傷勢又惡化了」孫武記得,在樓蘭遺跡裡頭,小殤也是莫名其妙地受了重傷,甚至還危及性命,只不過被遺跡內的先進設備治療,這才把傷勢穩定下來,現在短短一下子不見,本來已好轉的傷勢突然劇烈惡化,體內臟器還有多處破裂,實在不曉得怎麼會弄成這樣。

  小殤失蹤之前,碰到阿默茲狼來襲,孫武在火場中找不到她,害怕她受到魔狼的傷害,如今看她傷重,擔憂的事情成真,可是仔細檢視傷勢,她體外全然無痕跡,似乎不是被魔狼所傷,僅是單純體內一塌糊塗,令人難以索解。

  正常來說,這時候最該做的就是去找醫生,但放眼黃沙漫漫,曠野千里,不曉得去哪裡才找得到醫生,即使趕去附近的中小型綠洲市鎮,那邊也未必能有治療小殤的良醫,如果只是尋常大夫,絕比不上羽寶簪的急救手段,找他們根本沒意義。

  「寶姑娘,小殤這邊……情況嚴重不嚴重?不會危及性命吧?」

  「我很想告訴你,以小殤小姐的個性,再怎麼冒險,也不會做出危及生命的舉動……不過,這次的情況比較特別,她似乎是碰上什麼特殊情況,讓她真的拿命去賭一次了。」

  羽寶簪的回答讓孫武大為吃驚,自己是知道小殤傷得甚重,但因為小殤的狀況一向神秘莫測,本來是希望從羽寶簪的口中聽到,小殤只是貌似傷重,實則無礙,哪想到情況當真惡劣如斯。

  「我可以盡量穩住她的情形,至於更進一步的治療……我只能建議,與其盲目亂跑求醫,還不如想辦法讓小殤小姐醒來,她可能有辦法,即使沒有,她身上的法寶運作起來,也比尋常庸醫亂治要可靠。」

  羽寶簪在說明的同時,做了兩件事,一是揚手打出火箭煙花,在天上爆開,嘗試連絡可能的援手;一是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金屬圓盤,按下中心部分,金屬圓盤的周圍就開始亮燈,一閃一閃地發光。

  「如果是在中土,兩種通信方法用一種就夠了,看到天上煙花、收到電子信號的一刻鐘內,我萬紫樓門人必來援,但來到域外,再加上我們剛從樓蘭遺跡出來,我也不曉得原本跟蹤在後的安全人員到了哪裡,現在放出聯絡信號,什麼時候有人能接頭上來,我也不知道了。」

  「那……我們要在這裡等嗎?」

  「如果我們別無要事,這方法也不算差勁,但眼下諸事紛擾,還有其它的重要事務等著我們處理,留在這裡空等,浪費時間,我們可以朝目的地趕路,如果我派門人收到信號,自然有辦法在最短時間內追上我們。」

  這個提議被採納,眾人便朝目的地趕路,整個過程中,小殤昏迷不醒,羽寶簪的急救雖然有效,讓傷者不再連續嘔血,可是小殤始終蒼白的臉色、微弱的呼吸,著實讓孫武放心不下。

  虛谷子對突然出現的小殤很感興趣,提出了嘗試幫忙治療的要求,但由於他表情有異,看小殤的眼神像是看見某種實驗動物,孫武不得不拒絕他的好意,省得急病亂投醫,若是後頭惹出什麼事來,小殤肯定會把自己抽筋剝皮。

  一行人匆匆而行,烈日之下,沙漠的溫度極高,但清醒的三人都算武功高強,內力深厚,這點高溫還不至於對他們造成困擾,孫武一路上用布做傘,撐在小殤的上方,盡量不讓她被陽光曝曬,就這麼走了幾個時辰的路,當太陽下山,三人判斷情勢,覓地休憩。

  要是這一路上碰到心眼宗教徒,一場戰鬥多半難免,但大漠遼闊,孫武等人又不辨路徑,只顧一路西行,沒走在主要路線上,幾個時辰裡頭別說是人,就算動物都沒見到幾隻,夜晚休憩,三人沒找著市鎮,自然也沒有房屋可宿,就找了一座沙丘為靠,暫且過夜,雖說沙漠中天氣變化不定,半夜也可能倒霉碰上沙暴,但這種時候也沒得選擇,若真有什麼意外,就只能到時候再來應變了。

  宿於野外,滋味自然是不好,但孫武飽經歷練,也不會把這點小小辛苦放在眼裡,反倒是擔心小殤的狀況,令他難以入眠,折騰了好一陣子才勉強入睡。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孫武驚醒過來,這種非自然的醒來,讓他想到必是週遭有了什麼事,而腦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敵人來襲。

  睜眼望向四周,並沒有看到什麼異常,小殤依舊昏迷,虛谷子仍在睡覺,就只有羽寶簪不知所蹤。

  (寶姑娘不見了?敵襲?這個想法很快被否定,因為以羽寶簪的機警與武功,就算是陸雲樵親至,也不可能在不驚動旁人的情形下,瞬間將她擒走。羽寶簪應該是自行離開的,但這種時候離開,總不會是半夜尿急,跑出去小便吧?

  側耳傾聽,隱約聽到一點說話聲,孫武藏起自身氣息,躡手躡腳地循聲走去,爬過了一座沙丘,看到羽寶簪在數十尺外,與一名渾身黑衣、黑頭套的人說話,氣氛似乎有些怪異。

  在這樣的沙漠裡頭,一身黑色夜行裝束走路,這應該說是很沒有常識的舉動,看起來非但不能隱匿身份,反而特別顯眼,不過或許那人是堅持專業,無論如何都要穿這一套制服吧!孫武的判斷,來者多半是萬紫樓的人,接到了羽寶簪留下的信息,追蹤來此,要不然羽寶簪與一個這樣行跡可疑的人說話,必定會先通知大家,確保安全。

  相距頗遠,孫武的耳力目力也不算特別出色,聽不見那邊在說什麼,但遠遠看去,羽寶簪的表情嚴肅,甚至說得上凝重,顯然黑衣人並不是在報告什麼好消息,孫武心中緊張,擔憂小殤的狀況可能比想像中嚴重。

  看了一會兒,羽寶簪與黑衣人不曉得在說些什麼,雙方竟然一言不合,動起手來。黑衣人主動出手,一掌襲向羽寶簪,後者不慌不忙,一指戳向對方手掌,兩人閃電對拆數招,最後黑衣人吃了虧,踉艙後跌數步,相當狼狽。

  羽寶簪的實力明顯高於對方,但在剛才的短暫交手中,羽寶簪也動了真怒,最終震退黑衣人的一指,烈焰飛騰,週身火光耀眼閃動,是相當認真的出手,更讓遠遠偷看的孫武大吃一驚,一度生怕狀況有變,想要衝出去援手,只是看羽寶簪穩佔上風,這又是別人的家事,自己一個外人難以干涉,這才忍耐下來。

  (寶姑娘幾乎就是萬紫樓的主人,為什麼一個手下敢向她動手?是因為萬紫樓門規特殊?還是我搞錯什麼了?孫武訝異不解,後來看看兩人談話將終了,不想被誤解,連忙小心翼翼地離開,回到原處,躺著裝睡。沒過多久,羽寶簪就回來,搖醒孫武,告知已取得藥物,可以進行治療。

  「喔!太好了,萬紫樓果然神通廣大。」

  孫武看著羽寶簪治療小殤,連聲稱讚,心裡卻覺得有點怪異,萬紫樓也未免太過神通廣大了。

  (寶姑娘發出信號,只是招來萬紫樓的人,並沒有告知他們這邊的狀況,照理說,也該是剛剛才把委託發下去,過一段時間會有回報,怎麼我們的求救內容還沒出去,治療藥物就已經到了?萬紫樓怎麼知道小殤受傷?就算知道,他們也沒看過小殤,如何曉得治療的方法?難道……萬紫樓人才濟濟到能夠未卜先知?太、太奇怪了吧……孫武越想越覺得詭異,羽寶簪也沒有針對這一點做解釋,反倒是虛谷子知道這件事後,「哦」了一聲,笑得非常詭異,好像明白了什麼,這點讓孫武頗難釋懷。

  結果證明,萬紫樓不只是情報偵探無孔不入,甚至還有通天的醫療技術,羽寶簪餵了小殤幾顆藥丸,再以內力輔助藥力化開,一刻鐘過後,小殤便清醒了過來。

  解鈴還須繫鈴人,小殤的身體狀況一向古怪,碰到什麼問題、要怎麼解決,也只有她自己最為清楚。清醒過來後,小殤看來仍是虛弱,但卻立刻提出要求,從她身上取出緊急用的能源磚,跟著就開啟「九龍神火罩」將她放入神火罩中進行自療。

  「九龍神火罩」是小殤的最高傑作,不但具有高防禦性,更能利用高壓狀態來療傷,只不過療傷需時,在小殤進入「九龍神火罩」之前,孫武曾問過她預備要治療多久,得到的答案是:起碼十幾個小時。

  「這麼久……我們現在在趕路耶!」

  「這是對重傷病患說話的口氣嗎?又不是我希望待那麼久的,十幾個小時是做最起碼治療的時間,還不是完全痊癒,你如果不滿意,可以扛著九龍神火罩走路,我造的機械很有品質,不怕搖晃的。」

  「我哪有可能做得到這種事?」

  「做不到就閉嘴!或者你也可以把九龍神火罩埋入地底,去忙你的重要大事,等我結束療程,再來想辦法找你。」

  「開玩笑,你不見一下子,就差點把命給玩掉,如果放著你跑不見,這次還不曉得要鬧多大的事!」

  孫武道:「十幾個小時,我們等你,但你閉關療傷之前起碼也交代一下,到底是為什麼搞成這樣吧?」

  「這個……昨晚在客店的時候,半夜忽然來了一群野狗……」

  「野狗?」

  「後來發現不是野狗,是一群野狼。野狼見到東西就咬,我說文明世界的動物不能亂咬,如果要咬我,就要先打贏我,於是我們就開始決鬥比高低。」

  「你這種身高與本事,怎麼和阿默茲狼比高低?」

  「我們坐一桌打牌啊,大家睹上尊嚴與志氣,誰輸一台就被咬一口,最後才來結算,大家打了幾圈,互有高低,最後忽然有一頭母狼跑來亂入,弄得場面大亂,你咬我、我咬你的,亂七八糟,我在混亂中就受了點傷。」

  小殤說得很認真,但聽的人就是另一種表情了。孫武道:「姑且不論你這些話的真實性,如果真的是咬來咬去,為什麼你的傷都是內傷,外表都看不到傷口的?」

  「就是因為咬的傷口外表看不到,所以才叫魔狼啊!」

  「是喔……那你可真是魔人啊!」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7
第六章 揭開假象.殘酷事實

  眼前要做的事情千頭萬緒,孫武很想盡快趕到西門寶藏的所在,或者和拓拔小月取得聯繫,但卻被硬生生絆在這裡十幾個小時,心中焦急不已。

  然而,多這十幾個小時的休息,並非沒有意義。從進入樓蘭遺跡開始,連場惡戰,孫武受的傷著實不輕,與狼司祭的那一場,完全是抱傷上陣,舊傷未癒便添新傷,連續幾場乒乒乓乓打下來,孫武都覺得有點奇怪,怎麼自己好像變成職業鬥士,走到哪裡都要和人拼上幾場?

  「傷成這樣,我需要時間來療傷,但療傷完畢,我又要和別人開打,然後又被別人打傷,這種無限迴圈太奇怪了吧?我又不是為了被人打而活著的,這樣下去,我不就和沙包沒兩樣了嗎?」

  孫武很認真地這樣思考,但卻被羽寶簪笑著回了一句:「如果不想當沙包的話,一開始就不該練沙包的武功啊!」

  這種話聽了讓人不是很高興,可是細細一想,孫武覺得羽寶簪說得也沒錯,自己的人生可能在最初就走錯了路、做錯了選擇。選擇修練「金鐘罩」的結果,不管把自己練得再怎麼堅固,也還是脫離不了被人打的命運,別人就算打得累了,頂多再換個人來打就是了,如果不想要當沙包,看來該認真思考一下,往後以攻擊來取代防禦,主動出擊。

  不過,不管以後要怎麼做,現在還是得先把傷養好,否則碰到下一場戰鬥,敵人可不會因為自己受傷就手下留情,到時候要是被活活打死,那就不用談未來了。

  除此之外,也要思考一下連場戰鬥的心得,要不然,也只是重演之前內過程,再被揍一次。孫武知道自己腦筋不好,但也很專心地思索,該怎麼防禦敵人的絕招。

  「狼司祭的五色神石,那個實在很厲害,雖然沒有直接致死的殺傷力,不過好像完全無法防禦,被打到超痛的。還有那根大地神戟,簡直就是作弊嘛!專門用來破金鐘罩的,我碰到那種東西只有挨打的份,覺得好不甘心,金鐘罩練了十幾年,那東西居然說破就破,我的努力全都被抹滅了……」

  心眼宗的兩名司祭,手上各有獨特技藝讓孫武忌憚甚深,但真正讓他覺得無法對付的,仍然是心眼宗主的「修羅劫」這套絕學不單威力強猛,還兼具多種屬性變幻,不愧是魔門的一品絕技,天妖能恃之橫行大地,實非僥倖,但自己的「如來神掌」、「天子龍拳」也不是次等貨,就算拼不過天妖的「阿鼻血劫」要與「修羅劫」比個高低應該沒有問題,所以現在就是要想想怎麼充分發揮絕學的應有威力。

  孫武專心思索,羽寶簪遠遠避開,不來打擾。事實上,羽寶簪的情形並不會比孫武好到哪兒去,雖然涅盤不死身能催愈傷勢,但對自身元氣的耗損卻更大,連場惡鬥之後,羽寶簪也需要相當時間來休養,回復最佳體能,除此之外,她也有自己的煩惱要思考。

  當眾人分散開來,各自運功調息休養,或者凝神思索方向,無傷也無痛的虛谷子卻待在孫武附近,讓孫武覺得有些怪異。

  還記得最初遇到虛谷子的時候,這個老人一心所望,就是盡快逃回中土,彷彿只要在域外多待一秒,就會有不測之災,但現在眾人休憩於此,沒有再繼續行程,孫武本以為老人會激烈反對,至少也會提出抗議,可是他聽到要在此待上大半天時,他只是「哦」了一聲,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後便極感興趣地一直盯著自己。

  沒錯,孫武肯定這一點,不曉得為什麼,虛谷子盯上了自己,尤其是在自己數次調息結束,都看到這個怪老人坐在距離自己不遠處,一雙眼睛直看過來,可能幾個小時都是這麼看著,假如是被什麼美女盯著,那倒也罷了,但被一個老人這樣瞪著,那種感覺……實在是令人渾身發寒。

  到最後,孫武發現自己已經忍不下去,在自制力整個崩潰以前,他決定主動開口提問。

  「請問一下……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前輩你一直看著我,總不會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吧?」

  「臭小子!你這長相有什麼好看?萬一將來有女人看上你,肯定不是因為你的長相。」

  虛谷子看著孫武,上下打量,道:「小子,你腦子真的那麼單純啊?鳳婕這些年來在什麼地方將你帶大的?說來讓我聽聽。」

  孫武不回答。虛谷子言談中對鳳婕的語氣並不如何尊重,這點讓孫武感到不快,而且,他也不想逢人就自我介紹,隨便把自己的生長環境告訴別人。

  這樣的尷尬氣氛,虛谷子當然看得出來,他是見慣世面的老江湖,不願意與人交談的時候,有千種方法拒人於千里,反過來說,有意與人攀談時,也絕對有辦法引起對方的興趣。

  「小子,你練的是金鐘罩,又與河洛劍派交手,是不是吃了大地神戟的苦頭?還有,剛才的那個什麼……五色神石的,你正在想要怎麼破解這兩種神器對吧?」

  薑是老的辣,虛谷子的話讓孫武感到興趣,自己和羽寶簪討論想法時,並沒有當著虛谷子的面,這個老人怎麼知道自己的問題?

  「太平軍國後期,河洛劍派無意中得到了大地神戟的情報,我後來雖然離開,但那些人總不會毫無行動,把神戟弄到手是意料中事。你會使如來神掌,足以與天下最強者爭鋒,能難住你的東西不多,肯定是碰到了大地神戟。」

  「前輩你推測得沒錯,可是……那是超級法寶耶,你知道該怎麼應付嗎?」

  孫武的目光帶著懷疑,看了虛谷子幾眼,引起了虛谷子的不悅。

  「小子真是狗眼看人低,老夫的武功也許不怎麼樣,□卻是專業技術人員出身,對法寶方面的知識與眼光,當今天下幾人及我?就連你們所謂的三美神,當初還不是都曾受教於老夫。」

  虛谷子亮出履歷,果然有震懾效果,孫武吃了一驚,不料這老頭子如此了得,姐姐還當過他的學生,但轉念再一想,三美神雖然向他學藝,卻個個成就、名氣超越於他,這個老師實在是差勁得很。

  不曉得孫武的想法,虛谷子得意洋洋,向孫武表示,世上的超級法寶雖然各有厲害異能,屬性不同,有些還具有無法防禦的特性,能夠無視一切的護體真氣,直接透體破壞,但只要是有形的存在,法寶就有必須遵循的定理,讓人們可以針對處理。

  「大地神戟我雖沒有親自接觸過,但從典籍記載中看來,仍脫離不了超級法寶的發動原理。小子,你回想與大地神戟交手的經驗,下次再對上神戟的時候,你可以嘗試快攻,在敵人發動神戟之前,將人打倒或是打斷髮動神戟的過程,河洛派能憑一己之力發動神戟的人沒幾個,多數人發動神戟都是用邪魔外道的手法,必不順暢,便會造成可趁之機。」

  「對,我也這麼想,制敵機先,打敵人措手不及,但速度不是我的強項……」

  「嘿,你速度不快,這是一個難處,而且這方法也有隱憂,敵人可以偽裝發動不及,誘你靠近,等你深入異能範圍,突然發動神戟,你跑都沒機會跑,必死無疑!」

  「不會吧?不是說大地神戟的異能打不死人嗎?還是它有別的異能?」

  「蠢材!使用法寶前不看說明書,固然是該死;你使用法寶的時候只知道看說明書,也是蠢得要死!你用法寶是上陣作戰,難道不會自己運用衍生嗎?」

  虛谷子怒道:「就算大地神戟的異能無法直接取命,敵人發動完異能之後,拿著神戟對奄奄一息的你捅一下,這還不要了你的狗命?」

  「有、有道理……」

  孫武摸摸頭,困惑道:「那該怎麼辦?就算我的命是狗命,也不想隨便被敵人取走。」

  「對付大地神戟……不,對付這一類超級法寶的關鍵,就在於波動兩字。」

  「波動?」

  孫武不太瞭解,便聽虛谷子慢慢解釋,根據他多年的研究與觀察,多數超級法寶的異能發動,都是以波動的形式,一波一波地傳遞出去,當這些波動碰觸到目標物,就會自行變動,與目標物同調。

  「同調?」

  「不錯,你要知道,所有生物的身上都有波動,你的心跳、你的五臟活動,乃至於你體內的血流循環,都會形成波動,說得更明白一點,哪怕是你躺著思考,你的腦部都會形成波動。大地神戟就是掌握波動的神器,它發出的大地震波與你體內生命波動同調,因為同調,你的護身真氣便不會有反應,無法防禦,直接造成傷害。」

  虛谷子說的東西,對孫武而言好像是一個新世界,一時之間,似懂非懂,不過反正自己不可能想得通,還是直接問專家比較快。

  「前輩,你說的道理很寶貴,但你還是沒說要怎麼防禦啊?」

  「你腦子裡頭就只想到防禦嗎?難怪你這輩子都是挨打的命。」

  虛谷子搖頭道:「超級法寶的製造技術遠超現代,既然異能目的是為了造成無法防禦,那就沒有辦法可以防禦。」

  「那……你說了半天不都是廢話?我的狗命一點保障也沒有啊!」

  「不能防禦,但可以抵銷啊!」

  虛谷子傲然道:「這是老夫的研究心得,還沒有和任何人分享過,世上生物都有其波動,只不過尋常的生命波動太微弱,無法與超級法寶相提並論而已,但透過練武,生命能量可以大幅度增長,只要掌握時機,用對方法,就能發出不弱於超級法寶的波動。」

  聽到這裡,孫武完全明白過來,虛谷子的意思就是讓自己直視武學本質,將神掌或其它武技化作波動擊出,消除大地震波,這樣就能抵禦「大地神戟」的異能,不至於每次都白白挨打。

  「但話先說在前頭,這只是我研究出來的理論,還沒有機會實驗,是不是真的能這樣幹,我自己也不知道,你要是試了失敗,那就自己瞑目閉眼,不用來找我了。」

  「前輩你沒和超級法寶對戰過嗎?」

  「你以為我是誰啊?我這種技術人員是在大後方研究與支持的,與超級法寶的對戰哪有我的份?不管是赤龍腕或七寶指環,挨上一下我就粉身碎骨了,這種東西是西門朱玉、陸雲樵他們去挨的,我哪有可能這麼英勇?」

  「喔,你能破解大地神戟,那狼司祭的五色神石,你也有辦法處理嗎?」

  「嗯,問得好,那顆五色神石很古怪……我從沒聽過有這件法寶存在,看起來像是自製的機械系法寶,但卻威力不凡,還有和超級法寶一樣的不可防禦性,很不尋常。」

  虛谷子皺眉思索,表示這種不可防禦性是超級法寶的特性,目前還沒有辦法被仿製,現有技術是做不出來的,他也還想不出要怎麼應付。

  「不能用波動形式反向抵銷嗎?」

  「嘿,我剛剛說過,波動理論只是我提出的一個理論,還沒有證實,也不保證所有超級法寶的異能都是這麼運作,就算能對付大地神戟,未必可以擺平其它的超級法寶,除非……」

  「除非什麼?」

  聽到這個關鍵處,孫武緊張起來,傾身聆聽。

  「除非有個皮厚的傻蛋當敢死隊,再去被五色神石打上幾次,回來讓我驗驗傷,分析幾次以後,運氣要是好,或許就能找到破解方法了。」

  虛谷子說得認真,一掌拍在孫武肩上:「小子,其實我剛剛發現,你正是我尋覓多年的傳承人才,我決定要收你為徒,以後你就當我的徒弟,配合我進行研究,成就不朽大業。」

  「你收我當徒弟,該不會是看上我練金鐘罩,要我去當沙包,被那些法寶打來打去,再回來被你驗傷當紀錄吧?」

  「當然不是,你想得太多了。」

  這句話讓孫武驚喜不已,不過這份驚喜沒能夠維持太久。

  「你真皮真肉的,要當也是當肉包,不會當沙包。再說,我也沒有要你專程去挨揍當實驗品,那太殘忍了,你只要每次被超級法寶打完,順便來給我做個紀錄就好,反正……像你這種熱血笨蛋我看得多了,你們什麼都看不慣,天下事都關你們的事,就算我不催你,你也會自動跑去累積超級法寶挨揍紀錄……」

  說到這裡,虛谷子還特別補上一句:「加油了!你哪時候集滿七大法寶攻擊各一次,老夫就換一個愛心貼紙給你!」

  這種加油實在讓人聽了很洩氣,孫武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講不出來,因為從過往經驗來看,虛谷子的話早晚會實現,自己唯一能讓結果好一點的方法似乎也只有……

  「那……我集滿的那一天,貼紙一定要給我啊……」

  「……我不知道該說你太沒志氣,還是誇你太有志氣……看到你這種後生晚輩,老夫都會想要流淚了。」

  談話談到這個結論,是兩人都沒有想到的結果,不過,透過這樣一番談話,倒也拉近彼此不少距離,孫武對虛谷子的戒心略微放下,當虛谷子再問起他的成長過程時,他就挑選認為能說的部分來講了。

  「所以,鳳婕帶你在空中島長大,你從小練一本亂七八糟的秘籍,練到最近才發現裡頭是大雜燴,什麼武功都有,然後你姐姐有個姓路的狂熱追求者,武功一下高一下低,家裡開米行,與心眼宗主戰鬥以後下落不明?」

  虛谷子邊聽邊問,尤其是在聽到村長老爹的事跡時,渾身一震,問得特別仔細,孫武心覺有異,不敢說得太多,但虛谷子已經滿意點頭,似是得到了想知道的情報。

  結束談話之後,虛谷子點頭想了想,整理腦內思緒,孫武沒有出言打擾,知道虛谷子之後一定有話對自己說,而且還是與自己有關的事。不久,虛谷子抬頭睜眼,那種含著揶揄的微笑眼神,孫武曉得自己沒有料錯。

  「唔,小子,在一切開始之前,我先問你一件事,你對萬紫樓知道多少?」

  「萬紫樓?那是寶姑娘的門派,要知道萬紫樓的內情,請她來回答比較好吧?」

  「蠢蛋!我不是要問她,是問你對萬紫樓瞭解多少?」

  虛谷子氣得拿石塊敲孫武的頭,讓孫武開始回想自己對萬紫樓的認知,所得的結論就是一個神秘門派,不過開妓院的本來就神神秘秘,每個人都知道妓院在哪裡,知道那裡頭藏污納垢,有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卻也都不想要太瞭解,不願意讓那些污穢沾身。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開妓院如果開得光明正大,到處宣揚,官府與老百姓勢必無法容忍,所以搞這種營業,就注定是一個神秘的門派,羽寶簪是萬紫樓的少主人,孫武每次對萬紫樓的營業內容感到好奇,都想要向她請教,但又覺得不好意思,最終還是開不了口。

  「嗯,你不瞭解萬紫樓的詳情,那是正常,不過萬紫樓的源流呢?你有沒有聽說萬紫樓是怎麼成立的?」

  「妓院的源流很難考證吧?有人類應該就有它了,至於萬紫樓這邊,我只聽說那是在太平軍國的末期,由鳳凰夫人一夜之間建立的門派,後來發展得很好,變成了足以與兩大聖宗分庭抗禮的組織。」

  「說得好,但鳳凰夫人是何許人也?為什麼一夜之間就能開宗立派?你要曉得,開創一個門派、建立一個組織,需要大量人力與財力,不是說創立就創立的,鳳凰夫人何德何能,一夜之間就建立了一個遍佈大江南北的組織?」

  孫武本想回答「大概是她客人多吧?」

  卻終究不敢出口,總覺得這樣一句話若是傳到羽寶簪耳裡,肯定後患無窮。

  不過,既然是組織,那就是很多人的聚合體,一個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夜之間成立大型組織,必定是在這之前就已準備,於大地各處設立分舵,安排人員,等到諸事齊備,這才一次對外宣佈,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夕之間成立組織。

  這個道理很淺顯,自己既然想得出,別人當然也想得到,所以虛谷子要點醒自己的東西,就是鳳凰夫人早就在中土成立了組織,或者……鳳凰夫人是加入某個巨大的組織,取得了控制權?(等等,好像有點奇怪,寶姑娘是樓蘭族人,她母親也是,而且聽她說過,她母親的鳳血純度不高,並非樓蘭鳳族的高階人員,所以才能逃過一劫。如果只是普通的樓蘭族民,應該不太可能獨自在中土建立巨大組織吧?要說篡奪也不太合理,那難道是繼承嗎?孫武精神一振,順著這個思路去想,立刻被嚇了一跳。鳳凰夫人是樓蘭族民,而中土與樓蘭一族關係最深的組織,就是太平軍國了,若是沒有樓蘭一族的技術支持,太平軍國怎麼都發展不到這等聲勢,後來太平軍國雖然敗亡,但要說死而不僵,留下點資源,那也是情理中事。

  以太平軍國當初的聲勢,即使只留下一、兩成的資金、人馬,那也是一個大規模的組織了,鳳凰夫人一夜之間建立萬紫樓,後來更與兩大聖宗分庭抗禮多年,難道……她是繼承了太平軍國的殘餘勢力嗎?

  這個發現非同小可,孫武望向虛谷子,驚疑不定,不知該不該對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小子,想到什麼東西了嗎?嘿,想到了什麼都不要緊,也不用說出來,因為會讓你驚訝的事情後頭還有。」

  虛谷子道:「再問你第二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現在你所熟悉的一切,周圍的人、事、物,其實全都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所有事都只是一個巨大的假象,而大地上多數的人都與你一樣,生存在這個假象之下。」

  「……前輩,你說的東西有點深奧,我聽不太懂耶!」

  「嘿,懂與不懂都無所謂,我剛剛也說過,不管你想到什麼都不用說出來,因為你現在想到的東西與真實一定有偏差,重點只在於你是否有那個勇氣、慾望,還有那份準備,去揭開假象之後的真實。」

  虛谷子望向孫武,笑得非常古怪,低聲道:「男人的成長,都是從偷聽女人的說話開始。你覺得昨晚來送藥的人,當真是萬紫樓的使者嗎?萬紫樓是什麼東西?羽寶簪和那個使者說了什麼?如果老夫所料不錯,那個使者這兩天必會再來,屆時你可以與老夫一起聽聽他們的談話,嘿,老夫可以保證,那將是你邁向真實的第一步。」

  在生物研究所的火場遺址,拓拔小月剛剛接受了一陣晴天霹靂的衝擊,甚至可以說,她比孫武更早受到「真實」的殘酷洗禮。

  「你……你說什麼?我母親的名字……」

  納蘭元蝶說出的答案,超過了拓拔小月的接受範圍,從小曾無數次想像過母親的形象,也做過許多假設,但不管怎麼揣測,答案選單裡從沒有過這一種。

  姍拉朵.伊凱爾,巴伐斯夫的紅色魔女,域外人盡皆知的響亮大名,拓拔小月剛懂事的時候就聽過她了,這個女人是中土的奸細,受到中土人指使,在巴伐斯夫毒殺中土與域外各部族的代表,讓中土得到借口對域外用兵,在之後的十餘年裡,不曉得有多少域外子民為此家破人亡。

  如果要說不曾見過卻讓自己痛恨的人,姍拉朵這個女人一定能排進前三名,自己也曾查過這個女魔頭的相貌,但因為那時候域外各部族戰禍頻繁,資料保存不易,能夠查到的資料並不多,自己取得的幾張畫像,都是一個身穿研究白袍的女人,高傲地仰頭叉腰,做狂笑狀,模樣看起來邪惡囂張,果然是一派魔女的樣子,就是……因為高仰頭的關係,臉看起來並不清楚。

  把記憶中那幾張圖像的樣子,和眼前這幅母親的畫像對比,片刻之後,拓拔小月不得不承認,兩者的臉部輪廓非常相近,只不過由於表情、眼神的完全差異,看起來簡直不像是一個人,這點……或許該稱讚畫畫的人用心良苦,特別把畫弄成這樣。

  「你以往都沒發現嗎,這幅畫看起來很怪,兩眼無神,沒什麼生氣耶!」

  納蘭元蝶問道。

  「沒有……我一直以為,宮廷貴婦就是這樣的,我父親以前也說,母親還在的時候,武功不怎麼好,幾乎就是不會武功,身體也不怎麼樣,所以我認知中的母親……健康狀況欠佳。」

  「生物科學家不用武功高強,她比普通的武學高手更危險得多,至於身體不怎麼樣……大概是因為研究中常接觸毒物與放射物,多少受到影響……你父親沒說謊,他只是用心良苦,唔,你能健康出生不畸形,這點實在不簡單。」

  納蘭元蝶說得認真,並非挖苦,拓拔小月現在也顧不了這些。這十幾年來都以為母親已經逝世,突然曉得母親可能還在人世,心中的狂喜難以言喻,要拚命克制,才能控制住這股喜悅,不表現出來。

  可是,難得的喜悅,突然就急轉直下,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事情變成這樣,自己也不知道是這樣好,還是寧願從來都不知道母親的事好。

  要是有得選擇,自己很想拒絕接受這個事實,就當納蘭元蝶說的是謊言,不去相信,那就不會這麼難過,然而,情感上是一回事,自己長期以來被培育的理性思考,卻本能地分析各種線索,得出的答案是:納蘭元蝶沒理由說謊,她說的正是事實。

  更糟糕的一點是,自己已經沒有時間了。

  自己的母親,是龜茲目前所遭逢的亂局之源,母親的身份,自己可以盲目地拒絕相信,另外嘗試找線索去推翻,但這麼一來,對於破解眼前僵局毫無幫助,甚至會被敵人搶得先機,所以,無論自己再怎麼反感與難受,這個母親是不能不認了……

  或許,父親也是因為覺得很難告訴自己這件事,才選擇離開,讓自己來發現這個事實吧。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8
第七章 父債子償.血債血償

  隨著龜茲王后的身份被揭開,拓拔小月頓時明白了許多以前不解的事,尤其是那場瘟疫爆發後,一些與父親交往甚密的多年好友,卻不願意站出來為父親證明清白,語氣中還頗帶質疑,自己過去不解,現在卻全懂了。

  「就算信得過阿古布拉王,也信不過他老婆,姍拉朵是百分百有能力、有企圖製造危險東西的人,更何況……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外人哪可能清楚,搞不好多年來他們一直暗中有聯繫,要真是共謀什麼,那也不足為奇。」

  納蘭元蝶輕描淡寫地做出結論,拓拔小月聽得刺耳,卻無法反駁。

  回想到父親離開之前的話,他說「阿默茲狼是白虎一族開發出的生物兵器,但還沒有到能夠付諸實用的程度,太平之亂的末期,生體素材與資料落入某人手裡,在開發接近完成的時候出了意外,失控的阿默茲狼逃了出去,釀成第一次魔狼之禍」自己當時聽完,震驚的同時,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製造阿默茲狼的場所極可能是生物研究所。

  現在看來,這個想法沒有錯,而且進行這研究的人就是母親姍拉朵,她可能是意外得到這個生物兵器的資料,嘗試製造,但出了意外,魔狼竄逃,釀成巨禍,造成域外無數傷亡,更連帶造成一個後果。

  拓拔小月以前常常想不通一個問題,父親的個性看似溫和,其實是非常有主見、堅毅沉穩的人,絕不可能為了酬謝,隨隨便便把女兒許配給人,哪怕是再大的恩惠都一樣,所以,與其說父親是為了感恩,就這麼決定了自己的婚姻,倒不如說是答應了一宗無奈的勒索。

  可是,這個想法的問題更大。父親為人外和內剛,自己跟隨父親一路走來,不知看他面對多少強橫威逼,最後都被他一一化解,從沒有屈服過,若說有誰能向他勒索什麼,那實在不可思議,這點自己始終想不通,最後只好認定,域外無數百姓的幸福,關係太過重大,父親不得不讓步屈服。

  現在,自己知道那個答案了,魔狼之禍若是由母親惹出,那父親與自己就同樣負有責任,必須要負責解決魔狼,父親也是因為這樣,才答應那筆交易的。

  「你在想什麼?心不在焉的,我剛剛問你的話,你好像沒有聽到。」

  「沒什麼,一點私事而已。」

  拓拔小月匆忙回答了納蘭元蝶,又望向妃憐袖,她慢步朝這過過來,好像發現了什麼。

  「我問了一下研究所人員,尤其是年長一輩的老所員,我想……這座生物研究所,應該是阿古布拉王為姍拉朵夫人所建,專門供她研究之用。」

  妃憐袖說出這個事實,卻也略下了一些話。姍拉朵的過去如何固然是重點,但姍拉朵目前的下落更為重要,只不過自己不曉得該不該點醒拓拔小月,那個一直沒露臉的疤面大俠,正是她的親生母親,這種事……之前倒還沒有什麼,一旦知道真相,連自己也同受震驚,反而不好說出口了。

  情勢發展至此,一切已經很清楚,姑且不論這場波及整個域外的大瘟疫,背後誰是始作俑者,打從它與龜茲牽連上的那一天起,就注定阿古布拉王無可辯駁、有口難言,因為知道龜茲王后秘密的人雖然不多,卻非沒有,這些人信任阿古布拉王,卻怎麼也不會相信姍拉朵,他們沒有跳出來言明此事,已經是仁至義盡,而猜疑與壓力就在這種情形下逐漸累積,現在……已經是要爆開來的時候了。

  「不好!」

  拓拔小月聽了妃憐袖的話,心念一轉,想到了敵人的策略。原本知道生物研究所有問題,甚至可能在偷偷研究魔狼時,拓拔小月就想到敵人可能會公佈這個事實,讓龜茲陷入危機,父親也是因為無法證明清白,這才不得不避走他處,但隨著瞭解更多,拓拔小月這才明白,敵人所掌握的秘密不只如此,將要公佈出來的東西也許更為狠辣。如果只是公佈研究所中密藏魔狼,拓拔小月還可以嘗試應付,憑著龜茲多年來建立的形象與公信,未必不能取得子民信任,畢竟龜茲研究魔狼本就不是為了一己野心,這是再真實也不過的。

  可惜,事情遠比這樣要麻煩,如果心眼宗要抖出來的秘密,是龜茲王后的身份,那真是什麼都不用說了,光是姍拉朵的大名,就是陰謀與不祥的鐵證,沒有人會相信龜茲王室的清白,更別說巴伐斯夫的血債,讓姍拉朵變成了域外仇家最多的人,光是那些復仇者的憤怒,就足以吞沒龜茲。

  「公主殿下,你預備怎麼辦?搶先一步公佈真相嗎?」

  納蘭元蝶道:「這次狀況不同於前回,就算你搶先公佈事實,也取信不了人了。」

  「這我明白,但……不公佈,又能怎樣?祈禱敵人注重隱私,不會拿這點出來說事當武器嗎?又不是我們這邊提心吊膽,敵人就會鬆手放我們一馬的。」

  「有道理,所以你的決定如何?回去就開發佈會,將這個秘密公諸域外?」

  「……我不知道。」

  拓拔小月的聲音聽來很無力,儘管外表看來沉著鎮定,但拓拔小月的心裡其實已亂成一片,方寸盡失,突如其來的連串驚愕,將她所熟悉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一時間根本適應不過來,更別說想出處理辦法了。

  最後,拓拔小月只能提議,眾人先回到王都,再謀對策,自己趁這段時間好好冷靜一下,想出點辦法來。

  妃憐袖與納蘭元蝶均無異議,她們很清楚拓拔小月需要思考的時間,事實上,她們也很佩服拓拔小月的冷靜與堅強,自歎不如,就連納蘭元蝶都明白,換作是自己碰到這些事,此刻多半已經精神崩潰,別說什麼籌謀對策了。

  思考,變成三人在歸途中盡力完成的工作,儘管困難,卻是非要做到不可的,而這份努力最終收到了成果,當王城的城壁出現在拓拔小月視線中,而她腦海裡仍舊一片混亂時,妃憐袖忽然說了一聲「不妥」拓拔小月道:「怎麼了?有什麼地方不對?」

  「當初本派中人告訴我,那此一叛徒對龜茲志在必得,我聽了之後一直在想理由,為何心眼宗會這麼執著龜茲?這個答案如今仍是未知,但……心眼宗目前所做的一切,除了奪取龜茲的控制權外,很明顯地還包括一個目的,就是逼走阿古布拉王。」

  妃憐袖道:「如果只是單純要奪取龜茲,以心眼宗在域外的勢力,大可直接訴諸武力,憑藉目前的軍力與魔狼群,傾全力一戰,龜茲必難抵擋,即使阿古布拉王武功再高,獨木也難撐大廈,心眼宗不必如此費事,等待、籌謀多年,花上這許多工夫。」

  拓拔小月道:「所以心眼宗營造出這種局面,逼我父王離開,但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也不知道,目前想不出可能的答案,勉強要說的話,有沒有可能是有某樣東西、某個地方,是由阿古布拉王所獨力守護,不擊敗他就沒法取得?阿古布拉王的武功不凡,本派高手對上他能穩操勝券的,縱有也是寥寥數人,最理想的狀況,就是逼得他自行離去,否則縱使奪下龜茲,也還是取不得那件東西。」

  妃憐袖的話裡還藏著另一個意義,河洛劍派的高手甚多,如果再搭配法寶,要敗下阿古布拉王便沒那麼難,可是擊敗了阿古布拉王之後,馬上就要面對更大的挑戰,甚至可以說是致命危機。

  阿古布拉王敗死,必然伴隨心眼宗舉事,域外局面大變,中上王朝不可能視若無睹,以武滄瀾的霸氣作風,大有可能御駕親征,屆時心眼宗就要對上武滄瀾的強勢壓境。阿古布拉王絕非弱者,要將他殺敗,任何高手都不可能不付出代價,若以負傷之軀對上武滄瀾,別說取勝,怎麼保命逃生都是問題,所以最好能設計逼走阿古布拉王。

  事情的演變往往出人意料,心眼宗不可能料到中土的變局,也因此,當中土忽起變亂,烽煙席捲大地,武滄瀾面對各地起義,無暇再顧及域外,心眼宗立刻發動所有佈局,將多年的準備一次用上,務必要在中土亂局平定之前,奪取龜茲大權。

  「這個猜測有些一廂情願,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有什麼別的可能……」

  妃憐袖的話說完,納蘭元蝶忽然插上一句:「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復仇?或是什麼情感上的理由?」

  「復仇?」

  「阿古布拉王與河洛劍派淵源甚深,會不會是當初發生過什麼,河洛劍派非要逼得他身敗名裂,所以才做出這許多無謂的舉動?」

  「這個……不是沒有可能,但籌謀多年的大計,卻混入太多個人情願的干擾因素,這樣好像很……」

  「哼哼,很荒唐、很不能理解對吧?你能說這種天真的話,真是一種運氣啊!將來你就知道,這世上多數的領導人和長官都是這種德性……」

  妃憐袖不是沒有脾氣的人,被嘲弄也會覺得不開心,不過納蘭元蝶的這番話,她不曉得該不該當成諷刺來聽,因為聽起來……很像是納蘭元蝶對自我職場生涯的感歎。

  拓拔小月維持沉默,沒有對兩人的想法表示些什麼,但妃憐袖從她的心跳、呼吸聲中得知,她在聽了自己的推斷後,確實是有想到些什麼的。

  「對了,公主殿下,有件事情尚未請教。」

  納蘭元蝶道:「曾經聽你說,你可能有個兄弟,這句話可以說得詳細一點嗎?」

  「問得好,我正巧也想問你,大武王朝沒有我的身家資料嗎?照理說,你們應該有我的完整資料啊!」

  「大家目前在一條船上,我真的有詳細資料就不會問廢話了,軍部那邊的記錄,對你們父女兩人都查得很失敗,一堆不詳,連阿古布拉王與河洛劍派的關係都沒查出來,剩下的就更不用指望了。」

  納蘭元蝶道:「當初,軍部在域外的情報人員集體叛變,倒戈向心眼宗,這對我們的情報搜集傷害很大,一直沒能再建立起有效的情報管道……當然,也不排除其實有建立起來,只是我的層級低,沒資格接觸到第一手資料……畢竟我們那邊的頭頭堅持奉行欺敵必先欺己的基本思想。」

  聽這句話,拓拔小月便知納蘭元蝶的難處,一個人如果做事的時候,又要提防敵人,又要被長官掣肘,那確實是很辛苦的事。

  「關於我的兄弟……我也不是很清楚,甚至不確定是不是有這個人,只是小時候約略聽人提起,龜茲其實是有王子的,而且……本來如果那個人在的話,龜茲的繼承人無疑就是他。」

  「只是聽人提過?你沒有任何印象嗎?巴伐斯夫事件後,姍拉朵就潛逃中土,如果你真有兄弟,那個人一定是你哥哥,不管他是死了還是跟著一起跑了,你小時候都應該看過的。」

  「我回想過很多次,確實沒有什麼印象,那時候年紀太小了,我連母親的樣子都記不得,更別說其它人了。我也問過父親,他每次都笑著不說話……」

  拓拔小月說著,雙眼忽然張大,想起了一事:「我想起來了,以前有一次我問他,他的回答很怪,問我記不記得小時候,有一個金髮的男孩抱過我,還說將來有一天,當我碰到危險時,會出現金髮的王子來救援……」

  納蘭元蝶驚道:「你父親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啊!金髮的王子……你怎麼會聽不懂?」

  「年紀太小了,他那時候常常拿我開玩笑,還說我個性好強,猶勝男兒,將來騎白馬的王子都去救美麗公主,我只有騎黑豬的份……我哪可能把他說的每個王子玩笑都當真?後來年紀漸長,這些玩笑話就都忘光了。」

  拓拔小月給納蘭元蝶的回答,讓妃憐袖開始思索一個問題,如果拓拔小月有兄長,人會在哪裡?這個人不可能已經死了,死了的話不需要這麼保密,直接宣告於世就成,哪用得著這麼遮遮掩掩?所以最可能的解釋就是,這個人確實有,而且當年與姍拉朵一起離開域外,目前也還在人世。

  不過,姍拉朵到了中土以後,立刻就受到苦茶方丈的庇護,藏匿於慈航靜殿之中,這麼多年來不離慈航靜殿禁區,可從沒聽說她身邊還帶了個兒子……當然,如果不是今天揭發了秘密,妃憐袖甚至不知道姍拉朵結過婚,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即使親眼看到證據,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阿古布拉王豪俠仁義,是大地上少見的英雄人物,怎麼會如此沒有眼光,與姍拉朵結為夫妻?

  「該、該不會……」

  妃憐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雖然自己不認識什麼符合資格的金髮王子,但域外人士在中土活動,易容改扮本就是正常,要說頂著一頭金髮到處跑,那絕對是找死,恐怕走不了幾步路,就被前仆後繼的挑戰者給打死了,所以,龜茲王子如果在中土長大,肯定不會是本來面目。

  那麼……妃憐袖的腦中浮現了一個人名,或許龜茲的金髮王子就是……儘管這件事想起來很荒唐,那個人的氣質怎麼都與王子扯不上關係,但姍拉朵是王后這種事,本身就已經超越合理界線了。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三人所乘的浮空車回到王城。距離魔狼群退走未久,城壁上猶自留下各式傷痕與缺口,工匠們正傾全力補強修築,要搶在敵人再次來襲之前,修復城牆,武器也放在預定位置,為此,大量的工匠棗集在城牆各處,這是早就預見的景象。

  但除了工匠們,拓拔小月還看到一堆莫名其妙的人圍在城門口,蜂擁叫囂,看來怒氣還不小,不知所為何事,心裡暗叫一聲不好。

  當浮空車靠近,城門口的人見到拓拔小月,登時就像炸了鍋似的,大批人馬發狂衝來,聲勢狠惡,拓拔小月一時間不曉得該怎麼是好,要回頭跑固然不妥,要拔刀開始斬人更是不對,就這麼一下遲疑,這麼一大批人全都殺到眼前來了。

  幸好,王家騎士看到公主回來,連忙策騎來援,將一眾鼓噪中的暴民分隔開來,讓拓拔小月三人駕車入城。

  「怎麼回事?為什麼外頭亂成這樣?」

  一到安全地方,拓拔小月立刻向王家騎士提出質問,但素來忠心耿耿的王家騎士們,這次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面面相覷,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拓拔小月見狀,一顆心筆直往下沉去,敵人的攻勢確實是部署已久,一波緊接著一波,不留給自己半點喘息機會,才剛把父親逼走,新一波攻勢馬上到來,而且還是最要命的那一種。

  「不要有什麼顧忌,如今父王不在,支撐龜茲就要靠我們自己,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的心都與龜茲同在,你們或許信不過別人,難道也不相信我嗎?」

  拓拔小月看著眼前的王家騎士們,目光從他們臉上一個個看過去,大多數的騎士團員都較她年長,但也有些成員沒大她幾歲。不管是哪一種,這些騎士都是從她小時候開始,就與她一起練武、騎馬的同伴,彼此間的情感羈絆,比什麼都要深厚,拓拔小月認為,即使別人不瞭解自己,但這些人……無論在什麼樣的情形下,都會是自己的夥伴。

  果然,這些夥伴沒有辜負自己的期待,當自己表態後,他們也隨即表示支持,不再迴避自己的目光,而是回以鼓勵的眼神。

  「殿下,剛剛外頭傳來了消息,也不知道是誰在外放話說……已故的王后是……是那個巴伐斯夫的罪人姍拉朵.伊凱爾,我們沒有人相信,也力斥謠言,但聽說……外頭部族有人取得了證據,鐵證如山,我們……」

  簡單的話就說到這裡,拓拔小月看著騎士們的眼睛,感受到他們的疑問,但值得感謝的一點,就是他們並非在問此事的真假,而是想間他們共同支持的領導人,眼下該怎麼辦?

  這時,聽到公主殿下已經回城,龜茲的文武重臣紛紛趕來,看見拓拔小月站在王家騎士的面前,氣氛凝重,所有人聰明地保持沉默,自行找到位置,靜靜地站在公主殿下的身前,在表達支持之意的同時,也靜待公主的開口。

  當然,不是整個龜茲都如此團結,在一個由眾人所組成的團體中,一定會出現不同的聲音,更何況以姍拉朵在域外的仇家之多,縱然是在龜茲,也存在著誓要報此血仇的苦主後人,他們沒有理由要支持拓拔小月,相反的,他們要拓拔小月先為這筆血債來償點利息。

  只是,龜茲從來就不是純理想化的和平組織,能在域外屹立不搖多年,若是沒有雷霆霹靂的重手段,怎可能建國延續至今?騎士團員在等待拓拔小月說話的時候,王家騎士的兩名統領遲遲未有現身,他們早已率眾埋伏,當有可疑人物出來要有所行動的時候,他們便搶先一步。

  北宮羅漢、宇文龜鶴,這兩人所代表的武力,龜茲境內幾乎無可匹敵,又是突然間以雷霆之勢發動狙擊,所有想要來復仇或鬧場的阻礙者,甚至連吭一聲的機會也沒有,就被一一制服擒下。

  周圍陷入一片寂靜,只餘下數百個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最中央的美麗小公主,等待她開口說話。在這樣的沉靜壓力下,終於,拓拔小月的聲音響起。

  「根據我剛剛才得知的事實,我想……外頭所傳佈的那個消息,是真的沒有錯,我父王也是因為這件事,不得不離開王城。」

  一句話打破先前的沉默,卻也讓全場像轟雷炸開一樣,即使心裡有了準備,但實際聽到這個結論,衝擊還是比預期的要大,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其中還有不少單純的亂吼亂叫,毫無意義,卻也都是情緒緊繃的發洩。

  拓拔小月靜靜地看著眼前眾人,保持沉默,現在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承認事實,是自己站在這裡必須做的事,打從一開始,自己就沒想過要否認,眼前紙已包不住火,再想遮蓋事實,只會落入敵人的算計,萬劫不復,因此自己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真相交代,重新建立起人們的信任。

  幸好,眼前的這陣喧鬧沒有持續很久,因為會出現在這裡的人,心裡都早就做了選擇,有了自己的答案,來這裡不是為了質疑什麼,只是想知道現在的這位領導人,要如何力挽狂瀾,守護龜茲,所以……短暫的喧囂很快平靜下來,人們的目光集中在拓拔小月身上,等待她的答案。

  拓拔小月的目光平移,心裡充滿感動,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在此時仍支持自己,龜茲建國以來,父親和自己所付出的努力沒有白費,那些付出就在這一刻得到回報,當然,現在就高興未免嫌早了,因為很可能整個龜茲願意信任自己的人都已集中在此,外頭的臣民……尤其是氣昏頭的那些,才不會與自己講什麼感情、道義,要是自己掉以輕心,出去立刻會被亂石砸死。

  「有關於我母親的一切,我也是這幾個小時內剛剛得知,所知的內容並不完整,因此關於巴伐斯夫的血案,我無法回答什麼,但有幾件事情,現在可以告訴大家…… 」拓拔小月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平靜一些,緩緩道:「阿默茲狼,也就是我們所稱的魔狼,其源流出自古老的白虎一族,是人工造出的生物兵器,後來在太平軍國時期……」

  把阿古布拉王告知的東西、生物研究所內發現的訊息,還有自己所想出的結論,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拓拔小月證面前的這些同伴瞭解一切。從他們的表情看來,拓拔小月知道他們受的震驚絕不會比自己要少,這個不讓人意外,只希望他們不會被這些震驚給擊倒。

  「……因此,除了巴伐斯夫事件,當年的第一次魔狼之禍,也是龜茲的責任,這就是我們要面對的事實。」

  拓拔小月的話說完,底下的人沒有再亂成一團,相反的,有些腦筋靈活,動得夠快的文臣,已經把拓拔小月給出的訊息清楚分析,釐清脈絡了。

  「殿下,第一次魔狼之禍是我國的責任,那麼……目前的這一次呢?還有,一直以來困擾我國的瘟疫醜聞,是否……」

  「我無法說不是,但根據我的調查,近年來生物研究所裡頭不曾走私或運出魔狼,也沒有任何證據題不這場疫病是我國造成,如果以我的個人判斷,我認為這兩件事都不是我們做的。」

  拓拔小月肯定的回答,讓事情有了結論,一眾文臣武將在思索應變策略的同時,也下得下面對一個事實。

  「……殿下,您必須要明白,就算此次魔狼禍端、瘟疫疾病與我國無關,就算我們全體都支持您,但等眼前事告一段落,您……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巴伐斯夫事件、第一次魔狼之禍,這兩件事的責任太大,即使旁事都與拓拔小月無關,單單就這兩件事,已足夠讓拓拔小月付出沉重代價,不可能大家握握手就當沒發生過。

  「我明白,這一點……我很清楚了。」

  拓拔小月回答得很快,甚至可以說……快得讓人心疼。雖然這兩件事發生的時候,她完全沒參與其過程,但她很明白,自己之所以站在這裡,就是被留下來承擔責任的。

  「我之所以要和大家說明這些,不是想脫罪或逃避責任,只是想要和各位一起弄清楚整個狀況,應付野心分子的陰謀,不堊讓我們多年來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毀掉。只要龜茲能保住,待此事告一段落,我會交出龜茲的統治權,給各位一個交代,該面對的東西,我不會躲也不會逃……」

  這一次,一眾臣民沒有高呼擁戴,也沒有拍手鼓掌,因為他們都已看得很清楚,若是眼前的亂局應付不過,龜茲自然是沒有生路,但即使能應付過去,結果也沒什麼好高興的,這位受他們衷心擁戴的公主殿下,勢必要負起她的責任,而導致一個悲慘的結局,想到這一點,沒有人還振奮得起來。

  「那麼,如果各位都已經瞭解狀況,以下就是我的緊急命令……」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8
第八章 男兒成長.半夜偷聽

  處在龜茲最激烈的動亂中,兩名中土人沒有辦法置身事外,雖然她們對於拓拔小月面臨的困局幫不到什麼忙,但她們也不是來這裡吃閒飯的,當拓拔小月開始在王城內發號施令,提出種種應變策略,也同時對這兩名盟友做出委託。

  「我很感激妃小姐的幫助,你所做的假設提醒了我,心眼宗一直針對龜茲,確實是有理由的,像以齒焚身,龜茲也是因為這個秘密,被心眼宗給盯上。」

  拓拔小月的說法,證實了龜茲秘藏有寶,得到稱讚的妃憐袖並不如何欣喜,淡淡道:「盯上龜茲的理由,是因為西門寶藏吧?我之前居然忘了這一點,真是不可原諒。龜茲得到西門寶藏一事,不是什麼太大的秘密,西門朱玉留下的寶藏事關重大,樓蘭遺跡那邊甚至藏著動搖天下的力量,心眼宗若要對抗中土王庭,勢必要取得西門朱玉的遺產。」

  「你說得沒錯,西門寶藏在域外共有兩處,一處是藏於大沙海內的樓蘭遺跡,那個由於太過虛無縹緲,我們也接觸不到,但另一處,十多年前被我父親發現,更憑著西門寶藏的力量,建立了龜茲……」

  拓拔小月道,「父親以前告訴我,為了不想讓西門朱玉的遺產被濫用,他只有在草創建國的最初期,使用了裡頭的資源,待局勢一穩定,他便將寶藏重新封鎖,對外更從不提起,就是怕引人覬覦。」

  寶藏被封印太久,再加上身邊諸事紛擾,拓拔小月整顆心緊盯在龜茲國內事務上,直到妃憐袖在回程中的點醒,這才想起此事。

  「妃小姐曾說過,你目前的力量,只能逐個彈奏劍音,誅殺魔狼,若要大規模誅滅,必須要提升力量,而你的力量來自五蘊龍珠,換句話說,你需要我的合作,就是要我給你西門寶藏內的龍珠吧?」

  「正是,當初呼倫法王曾在慈航靜殿告訴孫掌門,失落的五蘊龍珠在西門寶藏之中,而龜茲發掘到了寶藏……那時,我就想到過要到龜茲來求取龍珠。」

  妃憐袖求取龍珠的目的,是增長自身的修為,若那是為此而來,肯定會被龜茲一腳踢出去,但現在情勢不同,妃憐袖成了對付魔狼的關鍵,拓拔小月於情於理,都沒有拒絕的道理。「五蘊龍珠在西門寶藏之中,我可以教你開啟的方法,但以當前形勢,我無法離開王城,只能派遣部下與你同去,沿途護衛。」

  妃憐袖不是弱者,但武力狀況太過畸形,與人實戰若是被欺到近處,又或者碰上陷阱狙擊,很可能一個照面便落敗身亡,比三流的武者還不如,拓拔小月無法任她獨自前去,必須要有人同行,可是這也伴隨著一個問題。

  「公主殿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你的部下……哪怕是最忠誠的王家騎士,也有可能出現心眼宗的內奸,至今我們仍無法肯定,心眼宗是否當真知道西門寶藏的位置,若他們本來不知,但我們這麼一引導,大事就不妙了,所以此行不能派你的部下。」

  說到這點,拓拔小月無言以對,單從情感上來說,她絕對信任王家騎士,可是若把問題訴諸理性,那除了王家騎士團的兩大統領,其他人確實是難以保證,而王城當前情勢動亂至此,北宮羅漢、宇文龜鶴無法離開,更不可能派出。

  「知道了,那就是我來當護衛了。」

  納蘭元蝶接口說話,她知道拓拔小月、妃憐袖不是在等自己開口,自己也不想開這個口,因為自己對妃憐袖沒有多少好感,甚至還抱持疑慮,但目前除了自己,再也沒有別人能接下這任務,就算是趕鴨子上架,也只得認了。

  兩個被臨時湊起來的搭檔,基本上是立刻成行,要趕在新一波攻擊發動之前,取得足以應付的力量。

  不幸中的最大慶幸是,龜茲當年建國,得助於西門寶藏之力,所以建立王城的位置,距離那處寶藏並不遠,騎乘駱駝全速奔馳,半天的時間就可到達。

  半路上,兩人之間的氣氛說不上友好,儘管是盟友,但妃憐袖與納蘭元蝶的立場存在衝突,一旦合作結束,翻臉動手似乎是肯定的,而且想得深點,搞不好合作還沒結束,就有可能要搶先動手,制敵先機,在這樣的情形下,要這兩人相處和睦,無疑是癡人說夢。為了讓情況好轉一些,兩人盡量不開口說話,即是開了口,也把談話內容鎖定在公事上,討論心眼宗是如何取得阿默茲狼的製造技術,照推測,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內奸,以心眼宗之勢大,多年苦心經營,要安排幾個奸細混入生物研究所並非不可能。

  納蘭元蝶道:「更何況,公主說主持研究所的耶律不花教授,就是當年的河洛叛徒虛谷子,他完全有可能把技術秘密地傳出去。」

  妃憐袖皺眉道:「虛谷子貪淫好色,用卑劣手段壞了無數婦女名節,被本派逐出門牆,照理說是不可能與本派中人有聯繫,不過……確實也不能排出這可能,逐出門牆什麼的是否是藉口,很難說,但我想提出一點,你覺得阿古布拉王是個傻瓜嗎?」

  「這個……相信不是。阿古布拉王表面看起來像是好好先生,但內裡著實精細,我甚至認為域外所發生的一切,他其實都心中雪亮,若非他是心眼宗陰謀的實際受害者,我可能會懷疑他才是最大的陰謀家。」

  「我也認為阿古布拉王智仁雙全,有勇有謀,那這麼樣的一個明白人,既知心眼宗與河洛劍派的關係,又曉得虛谷子是什麼人,難道他會全不防備,讓心眼宗容易得手嗎?」

  「你是說……洩露製造技術的不會是虛谷子?也不是從研究所那邊流出去的?那……虛谷子為何要逃跑?」

  「我沒有這麼說,現在可供判斷的資料太少,這些事說不准的,我只是想強調,別太早把視線鎖定在單一方向,忽略了其他可能性。」

  妃憐袖的話並沒有受到反對,納蘭元蝶想了一想,阿默茲狼不是雜貨店的醬油,隨隨便便就可以生產,目前所知道的製造源頭,除了那座生物研究所,似乎就只有……

  「白虎一族是什麼東西?」

  當初聽拓拔小月說到白虎一族時,納蘭元蝶就覺得不解。能製造阿默茲狼這種生物兵器,那個部落的科技水準高得驚人,應該是不遜於樓蘭一族的強大勢力,但為何自己從未聽過?

  妃憐袖也搖頭不知,在她看過的書籍裡,沒有提過這個名詞,但樓蘭一族素以鳳凰後裔自居,或許這份崇拜並非偶然,而是與其他勢力並列分屬,出於同源也未可知。

  「鳳凰、白虎……超越現今世界的技術,這些傢伙真的是人類嗎?怎麼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突然冒出來的?」

  納蘭元蝶不知道始祖之人、四靈之民的事,也不曉得孫武在樓蘭遺跡內發現的秘密,但她所做出的感歎,卻完全命中事實,這點妃憐袖不會知道,只是覺得這位盟友的想法很有意思。

  不過,納蘭元蝶接下來提出的東西,就讓妃憐袖感到不快,覺得這像是故意在挑釁了。

  「如果能剿滅心眼宗,此事過後,只要河洛劍派肯臣服歸順,我可以試著讓朝廷不追究河洛劍派的責任。」

  就納蘭元蝶來說,這是主動釋出善意,妃憐袖雖然曉得這點,卻不可能接受。一來,說這話的人不是武滄瀾或銀劫,以納蘭元蝶的地位,根本沒有能力承諾什麼;二來……

  「此次事了,清楚我派不肖叛逆,救出我師父長河真人後,河洛劍派必會深自檢討,絕不會再出現這種野心分子,也不會做出任何傷害蒼生百姓的事,這是我可以承諾的事,但……如果戰爭不是妄動刀兵,而是弔民伐罪,行天正道,那麼本派的立場就……」

  妃憐袖說得委婉,卻仍觸動了納蘭元蝶的怒氣:「你是說,此間事了,河洛劍派會參與叛逆,和同盟會的亂臣賊子一同叛國?」

  「如果你要這麼說,我也無話可講,但很多事的答案都早在你心裡,我雖然眼睛看不見,卻也知道中土百姓的日子算不上安居樂業。從官兵的角度看,造反與革命是同一碼子事,老百姓可未必這麼想……」

  如果這話題繼續下去,不用到目的地,兩個人就要翻臉動手,所以雙方可以停止了談話,迴避這個問題,只是納蘭元蝶似乎心有不甘,在結束了談話之後,仍冒出一句:「長河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為河洛派賣命?」

  「我是河洛劍派的人,長河真人是我師父,我為自己的門派鞠躬盡瘁,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你是河洛劍派的人?呸!河洛劍派的人真有這麼想嗎?你看看自己練的什麼本事?那麼致命的破綻,他們如此防你,這哪有把你當自己人在看?長河如果真的把你當徒弟,就不會把你扔在荒島上這麼多年,像躲瘟疫一樣在躲你。」

  這已經很接近是指著鼻子罵人了,換做是別人,可能會氣得跳起來,但妃憐袖的反應卻平靜得讓納蘭元蝶大出意外,她語氣平靜,雖然帶點迷惘,卻仍靜靜地回答道:「以前,我也反覆想過這些問題,師父將我收養,又傳我一身本事,恩重如山,他本人忙於修煉,總是在閉關鑽研本派更高層的絕學,卻還記掛於我,再忙都不忘對我進行指導,本派之中沒有其他弟子獲此殊榮,讓他如此青睞有加……這是我的榮幸,雖然師父沒有親自出現在我面前,但這份關懷,我覺得就是師徒之情的最好證明了。」

  「是嗎?我覺得……」

  「而且,直到最近我才領悟師父的一片苦心,他雖然身為本派掌門,很多事情也是有力難申,多有顧忌,本派之中既有眾多叛徒虎視眈眈,師父為了我的安全,自然不能表露真實想法,他刻意冷淡與我的關係,正是為了保護我。」

  妃憐袖性情平和,一向沒有什麼劇烈的情緒波動,可是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不但語氣急促,臉上更滿溢著孺慕之情,納蘭元蝶就是再笨,也不會在這時候出口反駁。

  「唔……就算你說得有理吧,但一個師父如果真的有心,不管現實環境有多困難,應該還是能做點什麼讓你感受到的……」

  納蘭元蝶說著,忽然冒出一個想法,驚道,「該不會……那個聖誕老人,就是你師父改扮易容來的……」

  妃憐袖聞言一震,納蘭元蝶點出了一個她從未想過的可能性。聖誕老人雖然是自己從小就看熟的,但每次出現都是濃密的大白鬍子遮住半張臉,真要問起實際相貌,自己也說不清楚,至少身高、眼神、語氣,聖誕老人與師父長河真人都不同,然而,只要是練過縮骨功的內家高手,再搭配些許法寶,要改變那些是輕而易舉的事。

  縮骨功、易容法寶,河洛劍派都不缺,要憑此說長河真人就是聖誕老人,太過武斷,但要反過來說一定不是,恐怕誰也不敢打包票。尤其是,妃憐袖始終想不通,聖誕老人與自己非親非故,花上這麼多年的時間與心血栽培自己,到底是為什麼?

  假若聖誕老人是師父長河真人改扮,那一切就說得通了,師父為了顧忌派中的叛徒,刻意易容改扮,秘密教導弟子,而且他經常閉關修煉,旁人也很難知道他是否真的就在閉關處,還是離開外出,這是最好的掩飾。

  這麼一想,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很合理,妃憐袖心中激動,喜形於色,雖然騎在快速奔馳在駱駝上,仍舊忍不住冒險握了一下納蘭元蝶的手,很認真地說了聲謝謝。

  「謝謝你,你解了我多年的困惑,事情一定就是這樣。師父苦心孤詣栽培我,我絕不會讓他失望,這次我一定要肅清叛逆,撥亂反正,來報答他的教養之恩。」

  妃憐袖說得振奮,就連策騎駱駝奔馳的動作都加快幾分,卻不知道這種情形看在納蘭元蝶眼裡,讓她打從心裡發寒。

  「該不會……自始至終,她是一廂情願地認為河洛劍派對她……」

  這句話沒有說下去,因為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也沒有人會聽,納蘭元蝶加快坐騎奔速,追上妃憐袖,與她一同趕路。妃憐袖修煉功法特異,打近身戰時雖能鼓發音劍出擊,但基本上沒有身手可言,這種缺點在騎駱駝奔馳時完全顯露。像納蘭元蝶這樣的武者,對於駱駝奔跑中的劇烈顛簸根本不放在眼裡,但對妃憐袖而言,這種體力活就足夠要命,好幾次都險些被駱駝給甩下來,要不是納蘭元蝶及時出手救援,後果很可能就是被駱駝亂蹄給踏扁,壯志未酬身先死。

  饒是如此,妃憐袖要這樣長途奔馳,受的苦也絕不輕鬆,納蘭元蝶起初沒有留意,知道又一次把險些摔下的妃憐袖給拉起扶住,這才發現她雙手虎口早已磨破,卻仍緊緊握住韁繩,連哼都沒有哼一聲,意志力著實驚人。

  佩服這一點,納蘭元蝶對這名女子生出敬意,雖然仍舊存有反感,但卻願意多幾分耐心與容忍,與她一路上相互合作,在幾個時辰之後,終於到了拓拔小月所指的那個地點,一座沙漠中的美麗綠洲。

  虛谷子對孫武所提的建議,最後被孫武給拒絕了。雖然虛谷子說他什麼也不明白,要引導他到一個真實的世界,但孫武覺得,羽寶簪的事情自己不明白是正常,也不需要特別去明白,那畢竟是人家的隱私,而所謂真實的世界,如果是指萬紫樓背後的種種黑暗內幕,自己更沒有必要去瞭解。

  自己以前在梁山泊的時候,偶爾是會期待冒險,希望能出外闖蕩一番,看看外面的世界,但認真說起來,自己的願望是當個旅行家,刺激一點可能還是個冒險的旅行家,不過再怎麼冒險,都不會搞到整天打打殺殺,因為自己從沒想過要當個江湖人物。

  現在這樣行走江湖,幾乎天天在與人戰鬥的日子,並不是自己的意願,全是因為敵人主動殺過來,不應戰就會被殺,連逃都不行,這才是只得豁出生命去戰鬥,雖然無奈,但身在江湖,誰也不得不遵守這遊戲規則,自己明白這一點,不過再怎麼說,遵守規則是一回事,主動去挑起新遊戲,又是另一回事。

  「我覺得啊……我並不是那種有志改革的理想家,江湖有很多的黑暗面,但人多的地方本來就會很黑暗,我不會自以為能夠改變它,而且,寶姑娘的背後如果會光明燦爛,那才是怪事,我不至於連這點也不懂。」

  孫武道,「既然早就知道這一點,那寶姑娘的背後牽涉什麼江湖秘密,就是她的個人隱私。有光明就有黑暗,只要黑暗的東西是堆積在角落,沒有干擾到我們,那又何必非要把垃圾挖出來攤開檢視?我沒有興趣窺探寶姑娘的隱私……喂,我說的話你有沒有在聽啊?」

  坐在孫武的對面,理所當然的聆聽對像便是小殤。結束了十幾個小時的治療後,小殤看起來已經回復如出,雖然臉上沒什麼血色,稍嫌蒼白了些,但因為她平時表情就很臭,現在也不算特別明顯。

  不過,這些只是外表看起來的樣子,實際情況怎麼樣,那就誰也不知道了,畢竟小殤的外表原本就沒什麼傷痕,只是內臟受創嚴重,「九龍神火罩」雖然在治療上有奇效,卻也僅是合理範圍內的效果,不能創造起死回生的奇跡。孫武很擔心小殤的情況,因為從進入樓蘭遺跡到現在,要講連續受創的傷勢積累,小殤比自己還要嚴重得多,自己是不斷遭逢強敵,小殤則是一直離奇重傷,真實莫名其妙。

  虛谷子的提案,與羽寶簪相關,孫武不能拿這問題去請教羽寶簪,所以當小殤醒來後,就把問題與這位青梅竹馬的不良同伴一起討論。「講什麼黑暗光明的,你想得滿深刻的嘛!我才睡了一覺,醒來你就變成思想家啦?不錯,真實不錯,有前途!」

  小殤說著,重重地在孫武肩膀上拍了拍,孫武當然不回天真到把這當成嘉獎的意思。

  「……應該還有半截話沒說吧?」

  「聰明,真不愧是與我從小鬼混到大的知己孫武兄。」

  「是被你從小欺負到大吧?」

  「萬紫樓的私事你不想管,那中土千千萬萬人的事與你有什麼關係?同盟會政變起義,你就跑來域外幫他們找武器,這樣你不覺得是多管閒事嗎?這個閒事你管,那個閒事你就說是別人隱私,你的標準在哪裡?」

  小殤的問題,一向讓孫武覺得無言以對,不過,現在他已經學習到,如果認真去思考小殤拋出來的問題,後果只是給自己徒添煩惱,因為發問者並不是以正經的角度提問,只是單純想扔些麻煩給自己,就算自己真的想出什麼,也只會被她繼續扔新問題耍著玩。

  所以,與其認真地想答案,倒不如思索一下,這些問題背後的含義,小殤的態度明顯是不認同自己,換句話說,她對虛谷子的提議有興趣,這種事情倒是不奇怪,而且虛谷子的提案本來有一個大難題,就是怎樣瞞過羽寶簪來進行竊聽,如果有小殤的技術支援,要做到這件事的可能性就高得多了。

  不妙啊,看來我是找錯談話對象了,與魔鬼聊心事,不會有好下場的,要是真的聽了什麼不該聽的,一定後患無窮,現在要拒絕也太晚了,只能先想辦法打混過去……存著這樣的想法,孫武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希望能不著痕跡地消去這場未來的災厄,但這樣的努力卻沒有得到回報,幾乎是他才一開口,就被極惡非道的殘酷同伴窺破用心。

  「你這是幹什麼?想要逃避現實嗎?我最看不起一個堂堂大男人想逃避現實了,該面對的就要面對,不該面對的就連臉也給我貼過去,怎麼說你都是堂堂的勇者,不管是什麼內幕,都要勇敢地把真相查出來!」

  逼問的氣勢洶湧,如怒濤潮水掩面而來,幾乎就要讓少年無力招架,不過,他也不是沒有在試著進行抵抗。

  「話都是隨便你在說的,以前我說要勇敢面對,你還說什麼我是發情的公牛,看到什麼危險都要衝上去,有勇無謀……寶姑娘和什麼人講話,都是她的自由,我們不要去偷聽人家的秘密,而且現在我們很忙,龜茲都要完蛋了,不可以在這裡閒耗。」

  「什麼她的自由?她是你的未婚妻,你老婆和別的男人三更半夜偷偷談話,你看見了卻不敢去聽,這樣子和龜公有什麼差別?以後就叫你綠帽武,或者改叫你……咦?這樣說起來,你名字裡頭有武字,人又長得不是很高,還真是挺像武大郎的。」

  當被小殤叫著「大郎」在肩頭上一拍,孫武就知道自己的努力已全面潰敗,像這種莫須有的侮辱倒沒什麼,重點是小殤握著的那個秘密,自己實在很怕她滿口未婚妻地亂叫,要是讓人聽見,真是後患無窮。

  最後,小殤表示想找虛谷子說話,無奈的少年豎起了白旗,雖然自己可以置身事外,讓小殤和虛谷子去胡來,但一個不管別人死活,一個不懷好意,這兩個人到底會惹出什麼樣的事,誰也不知道,自己是非參與不可的。

  「寶姑娘,萬紫樓的使者是什麼時候送藥來?他們……怎麼知道要送什麼藥啊?」

  夜晚降臨之前,孫武特別去找羽寶簪說話,心中忐忑不安,不曉得該不該把虛谷子的計劃向她坦白,另一方面,萬紫樓這次的詭異送藥,確實也讓孫武心存疑慮。

  「唔,我們萬紫樓……有很獨特的傳訊手法,發出的訊息包括病情資料,所以才會……」

  講了幾句,羽寶簪似乎察覺這些話難以自圓其說,便搖搖頭,換了一個表情,微笑說:「嗯,機密,總之,這是我們萬紫樓的獨特技術,還不能對外公佈的。」

  說著這些話時的羽寶簪,笑得非常美麗,但在這幾乎令人眩目的微笑之後,孫武卻強烈感覺到,羽寶簪有事隱瞞自己。由於身份特殊,羽寶簪是一個藏有很多秘密的人,有很多事情沒告訴自己,自己也沒有特別需要特別去問,因為那些本來就不關自己的事,可是,那和這一刻的感覺不同,羽寶簪不是有事沒說,而是刻意隱瞞什麼。

  孫武困惑起來,這種感覺讓自己不太好受,而羽寶簪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事關萬紫樓重大機密?還是……事情與自己有關?

  除此之外,孫武也察覺羽寶簪眼神中的深深憂色。那名使者帶來的不是好消息。這點是早就曉得了,但平常不管碰到什麼,羽寶簪總是很快就恢復輕鬆態度,談笑應對,哪怕心裡再怎麼焦急,都不會流露出來,這次居然這麼明顯地憂形於色,時間還那麼長,這肯定是嚴重問題。

  出於擔憂,孫武幾次都想開口詢問,但他也曉得,羽寶簪不可能把問題告訴自己,尤其在自己可能涉入這問題時,羽寶簪怎樣都不會實話實說,因此,他把這些問題壓下,不敢提出口,而一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告知羽寶簪關於虛谷子的行動,更沒有進行阻止。

  萬紫樓的使者,可以說是非常地有時間觀念,當夜幕地垂,月正當空,應該要熟睡的人紛紛躺著裝睡時,那名一身黑衣的使者再次到來。

  連續兩次看見那個黑衣人,孫武能夠比較清楚地判斷出來,黑衣人的武功不弱,但還沒有到絕頂高手的程度,比起羽寶簪也還遜色一籌,只是擺出來的態度極為高傲。羽寶簪本身的武功極高,耳目又靈,要近距離竊聽她說話,那是做不到的,但靠著小殤肉眼難見的竊聽蟲,可以做到遠距離的竊聽,儘管小殤使用不了法寶,可是只要把法寶交給另一位技術人員,一樣可以發揮功用,甚至可以讓三人躺在原地裝睡,透過耳裡的耳塞來聽。

  當然,什麼事情都不可能這麼完美,由於設備太過克難,耳塞裡傳來的聲音不但斷斷續續,而且雜訊甚多,基本上屬於三、四句裡頭可以聽清一句的狀況,不過,雖說孫武事前也暗自做了一些假設,他還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聽見這樣的一句話。

  「……你最好搞清楚一點,既然你是魔門的一分子,就沒有違反命令的可能,這次域外的行動,不管你怎麼想都必須服從!」

  請續看《東方雲夢譚》25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9
第二十五卷

【本卷簡介】

沒想到魔門玩很大!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身江湖多年,大家還常常光顧咧!連教主都說自己是個領薪水的上班族?

納蘭元蝶與妃憐袖的雙人寶藏行程會不會太刺激!小小一窪池塘竟然驚動了「大地神戟」這下必死無疑……

連場激戰迫使超級法寶盡出,簡直可以在域外辦一場世貿展覽了!各方人馬交手數回,戰況起伏,此時竟出現一位留著大白鬍子、頭戴紅帽、身穿紅衣,背後還扛著一個大紅布袋的魁梧老人!這……現在來發禮物會不會太早了?

第一章 石人舉足.驚撼大地

  僅僅一年以前,大武王朝的統治基礎極為穩固,如果對中土人說:王朝即將陷入動亂,而且是威脅到王朝存續的大型危機。這句話絕對沒有半個人會相信,所有人都會認為: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好事?

  因為從平民百姓的角度來看,朝廷不但握有強勢軍力,還將各種尖端法寶技術收歸國有,製造出許許多多民間難以想像的法寶,在這種情形下,如果說有什麼農民發動起義,萬民怒吼,推翻掉這個政權,無疑是癡人說夢。

  同盟會和兩大聖宗,這些都是給予人們希望的正道組織,如果要賑災救難、造橋鋪路,此類正道組織一定有份,但如果期望他們挺身推翻苛政,那就未免太不切實際了。太平軍國敗亡已經十餘年,若有心要討伐***,早就挺身而出,不用等上這許多年,時至今日,兩大聖宗與同盟會,都和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糾葛,尤其是河洛劍派,幾乎已經變成了朝廷的最佳合作對象。

  雖說每個人都感覺到,看似平靜無波的時局下,潛藏著一道道暗流,一切不像外表看來那麼簡單,但暗流流了十幾年,始終沒有浮上表面,人們也早就合理地無視於這些暗流的存在,以為現在這種日子會年復一年地過下去,至少……在現任皇帝駕崩之前,局面是不可能改變了。

  不過,事情的變化,總是比人們想像得要快。

  洶湧的暗流,雖然表面上看不見,卻依舊存在,甚至因為十幾年的潛藏積壓,更具爆發性,一經引動便狂湧衝出,無可阻擋。同盟會與萬紫樓的合作、河洛劍派的暗中活動,都是在累積能量,十幾年的等待,只為了一個適當的天時。

  武滄瀾對慈航靜殿的威壓行動,後果是可大可小,但當同盟會的準備工作已經到了相當程度,無須再多忍耐,慈航靜殿的一場惡鬥,最終成了天下大亂的火源,同盟會揭竿起義,各處分舵同時舉兵,取得當地的控制權。

  朝廷的武力固然傲視群倫,以同盟會十餘年來的研究與發展,也仍是有所不及,無論是飛空艦艇的數量,或是重火力武器的素質,朝廷都領先各個民間勢力,但這樣的情況,卻在同盟會出動樓蘭一族的遺產後,產生了改變。

  「獨眼石人」是當初樓蘭一族支持太平軍國起義時,最犀利的幾件兵器之一,曾經打得中土軍隊抱頭鼠竄,一看到那巨大的身軀、震動大地的腳步,所有人立刻鬥志全消,只有逃命的份。石人堅不可破的身軀,幾乎沒有什麼攻擊能對它奏效,在它能量充足的全盛狀態時,十指、雙眼還能發射不同屬性的破壞光線,別說是遇到軍隊,哪怕是遭逢堡壘或要塞,先是破壞光線掃過,再整個跳過去大力踐踏,瞬間就能讓所有障礙灰飛煙滅。

  當年中土聯軍對這個龐然大物束手無策,不曉得犧牲了多少人命,最後才在三美神的籌謀定計下,找出石人的弱點,尋隙擊破,將它封印起來。十幾年的時間過去,獨眼石人的腳步再次踏上大地,它曾有過的弱點被改善,曾熟知它威力與詳情的人也早已不在,朝廷的官兵碰上它,除了被踐踏、毀滅,根本沒有其它辦法。

  如果要說有什麼武器,能夠正面壓倒獨眼石人,那就是樓蘭一族的「聖貝貝爾要塞」雖然同屬樓蘭的遺產,但兩件兵器的意義全然不同,獨眼石人是樓蘭研究出來的缺陷品,威力雖強,卻在某些方面有無法彌補的致命傷,聖貝貝爾要塞則是樓蘭研究開發出來,預備當作太陽王座艦的一級兵器,無論是設計或是裝配的兵器,都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一點最初還得不到什麼證明,但在歷經多次實戰,朝廷方面為此付出慘痛代價後,已經完全被確認了。

  聖貝貝爾要塞本身除了強大的火力之外,還具有對其它法寶的干擾手段,當聖貝貝爾要塞發出干擾電波,在影響範圍內的所有法寶,幾乎全數冒火癱瘓,無論是發射型的還是直接打擊型的,全都無法運作。在這種情形下,敵人自然只能被單方面屠戮,朝廷最引以為傲的幾艘飛空艦艇,甚至連開一炮的機會都沒有,聖貝貝爾的電子波一發,飛空艦艇應聲由天上墜落,炸成巨大火球,輸得徹底。

  就算有少數法寶在特殊方式的保護下得以運作,也沒法造成多少傷害,聖貝貝爾要塞的巨大體積,讓普通程度的攻擊猶如蚊叮、搔癢,攻擊效果有限,更別說這座變態的機械還能形成防護力場,將所有攻擊拒諸於外,只有它打人,沒有被打的份。

  憑靠這兩件壓倒性的兵器,同盟會勢如破竹,連連攻下重要都市,在短短時間內便佔據半壁江山,與大武王朝形成分庭抗禮之勢。面對敵人來勢洶洶,朝廷方面並無有效的應付辦法,只能設法激勵士氣。

  「不用怕!單是武器強大,不能征服我們,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還是在人,不是機械!當年太平軍國也有厲害的法寶,最後還不是也敗亡了?」

  類似的話,在太平軍國時期常常聽見,軍中的長官總是激勵士兵,人心比單方面的武器優劣重要,縱然戰爭打得辛苦,最後還是能贏得勝利。這話不是沒有道理,卻無法套用在現今的時局。

  太平軍國時期,中土方面雖然在設備上處於劣勢,卻有傑出人才,靠著他們的研究與活躍,最終對太平軍國的武器想出了克制之法,封印了獨眼石人,更斷絕了樓蘭對太平軍的支持,但如今……放眼望去,朝廷方面並無那種驚才絕艷的人物。三美神俱往矣,宮廷研究院所中的那些專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到專家的責任,滿口「不知道」、「不可能」、「我們還需要時間」至於戰爭最重要的人和,當時是抵抗異族入侵,保衛家園,中土各門各派站在大義名分底下,團結一戰,如今……朝廷方面別說人和,連最起碼的「人德」都沒有,就算斥同盟會為亂黨、叛國,但老百姓心中自有評價,當官兵大聲地要求民眾勤王、為國盡忠,所得的就只有一雙雙冷漠眼神。

  任誰也想得到,同盟會打著驅逐韃虜、弔民伐罪的旗號,那些早就忍受到極限的老百姓,只會聚集在這面旗幟下,在正面與暗地裡給予各種支持,官府想要像太平軍國時期那樣凝聚民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整個情勢處於一面倒,在這樣的狀況下,取勝只能回歸單純的武力,大武王朝雖然在武器設備上居下風,卻仍屬於人多勢眾的一方,而且大武王朝的兩名絕頂高手,正是不可忽視的強大資源。

  慈航靜殿事件結束後,皇帝武滄瀾御駕親征,趕赴最前線,與同盟會的軍隊正面廝殺。

  舉世無雙的戰力,就算武滄瀾沒有使用「赤龍腕」也輕易佔到上風,將同盟會的高手、軍隊殺個片甲不留,然而,碰上同盟會的兩大兵器,這位所向無敵的暴虐君王也踢到鐵板,一身武功起不了什麼作用。

  已不曉得是第幾次,大武王朝的真命天子對上獨眼石人,武滄瀾身形閃動,以驚人的高速在大地上奔走,形若鬼魅,就連獨眼石人所發射的破壞光線都追不上,只見破壞光線毀物裂地,掀起漫天煙塵,也在大地上切出深深裂痕,而大武天子身如游龍,風馳電掣,無論那些破壞光線怎樣交錯掃射,他總能搶先一步,跑在所有光線的前頭,將那些可怕的破壞光線遠甩在後。

  穿越過層層險阻,武滄瀾來到獨眼石入之前,縱身躍起,雖然沒法像萬紫樓的絕頂輕功那樣離地飛行,但這一下全力躍高,數十尺的瞬間拔升,看在普通人眼中,威武猶如天神,尤其是在武滄瀾躍至最高處,憑著不世神功,在半空中短暫停留,蓄勢發招的那一瞬間,哪怕是對武滄瀾心懷怨恨之人,都不能不承認他此刻的凜然王者之威。

  武滄瀾雖是狂傲霸道,但對於敵人的實力強弱,卻不會估計不清,要對付獨眼石人這種等級的超級武器,普通的攻擊根本不管用,所以他一出手就是皇族絕學:天子龍拳。

  龍拳絕式一出,天上雲氣流轉,傾瀉地面,扯動九天能量,在真龍天子的周圍繚繞匯聚,化為龍形,就像是一尾白色的巨龍,擺動身軀,咆哮著衝向巨大石人,正中胸口。

  石破天驚的劇烈爆響,震憾著方圓數里內所有人的聽覺,大武天子的一擊果真非同小可,大批軍隊傾全力攻擊多日仍難損其分毫的獨眼石人,立刻被這一擊創傷,胸口被打出了一個大洞,無數碎石如雨紛墜,獨眼石人受此重擊,小山般巨碩的軀體搖搖晃晃,腳下踉蹌,彷彿就要倒下。

  只是,這樣的狀況維持不了多久,後跌中的獨眼石人一腳撐住地,巨大腳掌沒入地面,強烈震動透過地表傳出,數十里內如遭強烈地震,人仰馬翻,那些不久前被破壞光線掃過的地方,更是嚴重塌陷,一時間天愁地慘,沙塵蔽日。

  獨眼石人的一記重踏,造成強震,但也讓它得以穩住,本來要往後倒下的身形受到支撐,跟著便緩緩站立起來。

  要是武滄瀾能在這時候補上一擊,便可以深化攻擊效果,但未使用血限異能的大武天子,縱是武功蓋世,仍只是血肉之軀,猛烈一擊之後需要回氣,此時真氣未復,正從半空中緩緩降落,雙眼盯著石人胸口的大洞,還要數秒的回氣時間,才能做出第二擊。

  數秒的時間很短,但對於獨眼石人已是太足夠,深深踏入土中的一足,除了穩定身形,止住跌勢外,還有其它的功能,當這異能發動,原本劇烈震動的大地一下子平靜下來,沒有半點搖晃,連所有聲響也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百里內地底的氣脈能量瘋狂流動,全數朝著這一點匯聚過來,被獨眼石人急速吸納。

  吸收了土屬性的大地能量,獨眼石人很快就將這股能量實體化,形成土與岩石,胸口被打破的那個大洞迅速填補起來,在不到十秒的時間內,復原如初。假如只有這樣,武滄瀾仍有辦法破解,可是,獨眼石人的眼睛卻瞬間亮了起來,盛放紅芒。

  照過去的經驗,石人眼中每次閃起紅芒,接著就會發出毀滅光線,摧山破石,威力極大,只是從來沒有一次打中武滄瀾過。不過,這次的狀況很明顯不一樣,石人眼中亮起紅光後,並沒有發出光線,而是張開了口,下一刻……猛烈無儔的震波,由石人體內向四面八方透發。

  「唔!」

  強猛震波,猶如海濤般洶湧,穿雲毀物,離得最近的武滄瀾首當其衝。絕頂神功護體,石人發出的震波雖然厲害,卻還傷害不了武滄瀾,雄渾真氣組成護身氣罩,盡數封鎖所有震波,堪稱無懈可擊的防禦,只是……身在半空,就算能不受震波的傷害,卻不可免地仍受到物理衝擊,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遠遠飛墜出去。

  這種被打飛出去的樣子,看起來實在很沒有帝王威嚴,有損王者形象,可是在官軍這邊看來,皇帝陛下親身上陣,與那個恐怖的獨眼石人對戰,面對如山高的龐大巨軀,游刀有餘,不落下風,最後還能全身而退,這等武勇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程度,不管是誰,都不能不對皇帝陛下感到敬畏。

  況且,武滄瀾的戰鬥也收到效果。獨眼石人雖然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破壞,可是因為和武滄瀾的一戰,石人的前進速度被拖慢,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停滯,每次戰鬥結束後,獨眼石人便以近乎遲鈍的龜速,慢慢地邁步前進,有時候還直接在原地站立不動,就這麼過去一整夜,直至天明。

  若是沒有武滄瀾的阻擋,獨眼石人將守護著同盟會的部隊前進,一路摧枯拉朽,破城拔寨,這時就算沒有兵臨王都,也不會差到哪兒去,絕不可能形成如今各擁半壁江山的局面。

  戰事進行得如火如茶,而每逢戰鬥結束,武滄瀾不會立刻進入他的帝王行帳,卻是獨自站在外頭,遠遠凝望著夕陽下的獨眼石人。

  如果戰鬥的另一方是人類,武滄瀾的這個舉動,就會被解釋為是在向強大對手致上敬意,不過獨眼石人沒有靈魂,也不需要敵人的尊敬,所以武滄瀾的長時間凝視,就只能解釋為試圖尋找敵人破綻,至於結果……

  「唔,掩飾得很好,但其實與當年差不多,耗能過大的缺點仍然存在……」

  身為一個走過太平軍國時期的強人,武滄瀾很清楚獨眼石人過去的弱點。這一具看似永不倒下的巨大兵偶,攻、守、行動俱皆無懈可擊,當時不曉得多少高手前仆後繼,都命喪在它腳底,直到有人設法探查出情報,這才曉得獨眼石人是一個狂吃能量的高耗能怪物,太平軍國為了讓它動起來,每天花錢如流水,也不知道消耗了多少金山、銀山在裡頭,後來同盟會的那班人也是利用這弱點,將它困住,封印起來。

  此次獨眼石人重見天日,投入戰場,一開始的攻勢非常兇猛,石人的行動快捷,一日內連下數城,讓人懷疑它的巨大耗能問題已被解決,尤其是當它開始瘋狂吸納地氣能量,修補自身破損時,這個以前從沒出現過的異能,嚇壞了所有曾與它敵對之人。

  同盟會把獨眼石人當成起義的秘密武器,這些年來暗中所準備的東西,果然不只是修復而已,還包括了改良與強化,否則獨眼石人的弱點早已為人所知,只要依樣畫葫蘆,就可以將它重新封印,不過……話說回來,當年同盟會封印獨眼石人的行動極度機密,外人僅知道原理,卻不知詳細經過,真要照樣傚法也沒那麼容易。

  「……石人雖有重大缺陷,但本身的構造與設計,卻是太平軍國當時最尖端的技術結晶,多年來朝廷的開發師針對石人研究,所破解的秘密儘管不多,已令我方獲益匪淺,同盟會那邊能夠將石人改良、發動重啟,技術方面很不可思議啊!」

  當軍部的專家向武滄瀾這樣報告時,武滄瀾立刻意識到問題重點,這票所謂的專家在暗示:同盟會修復、強化石人的技術,優秀得不可思議,至少這群軍部養的飯桶做不到!而這件事透著不尋常的氣息,因為多年來官府嚴格管控法寶技術,更把最優秀的人才吸收掌握,同盟會、河洛劍派縱使暗中研究,在先天不足的條件限制下,不應該得到比官府更大的成就。

  專家們認為,同盟會可能是從域外遺跡得到好處,這才會有如此驚人的突破,但武滄瀾卻有不同的想法。

  「……同盟會的背後存在著某些人,或者……某個人。」

  太平軍國之役,中土這邊的勝利,並不是在技術上全面贏過太平軍國,而是後期忽然冒出了幾名天才型人物,巧思妙想,對太平軍國的種種法寶想出針對策略,一一分析破解,這才取得最後勝利。同樣的情形,現在未必就不會發生,或者該說……搞不好就是同一批人在作祟。

  「躲的躲,逃的逃,最後還是一一冒出來,這些潛在的危險因子,還是該早點剷除,這才是上策。」

  「既然說了,那就認真做做看吧,如果陛下真的有這個意思,那麼臣下的工作就簡單多了。」

  武滄瀾並不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回到自己的王帳後,他便和頭號親信銀劫討論對策,只是銀劫不在王帳之內,兩人是透過通信設備進行商討。

  「身為臣子,不應對主上的做法有什麼意見,君要臣死,臣子也當鞠躬盡瘁,不過,如果陛下的命令能夠明確直接,臣下直接照章辦事,不用顧忌什麼別的,那確實會減輕許多我們的負擔。」

  銀劫的話說得恭敬,但任何一個熟悉他處境的人,都會聽出話中滿滿的諷刺之意。

  武滄瀾喜怒無常,又一向表現得高深莫測,普通臣子要揣摩他的心思著實不易,但真正最要命的一點,就是這位帝王的喜怒不定並非偽裝,大多數時候連他自己也摸不太準自己的性情。

  處理問題需要冷靜的規劃與計算,一步一步理性地處理事情,這方面的能力武滄瀾絕對有,但不時在他胸中燃起的野性火焰,厭惡平淡無趣,總會失控釋放,燒燬理性,恣意而為,讓原本穩當進行中的工作功虧一簣。

  這種性情,讓武滄瀾變得難以對付,所有敵人都算計不到他的想法,畏懼與這名兼具瘋狂與力量的王者敵對,但反過來說,在這樣的王者麾下做事,頭痛的機會比正常人高出百倍,縱是銀劫這等智計百出之輩,也不曉得有多少次看著眼前失控亂局而頭痛。

  「亂臣賊子應該及早誅滅,這句話說得不錯,陛下若是真有這個意思,下次做決定的時候,請不要參雜太多個人喜好在裡頭。當初挑選的處理對象,不該是慈航靜殿,而是一開始就該滅了同盟會,趁著陸雲樵鬥心未復之前,剷除他的黨羽,免卻日後大患。」

  銀劫沒有強調自己的先見之明,但在許久之前,他就察覺到同盟會的不妥,想要先發制人。陸雲樵處於半退隱狀態,袁晨鋒一人撐不了大局,儘管同盟會的實力殊不可侮,銀劫仍有把握透過種種手段,將這個早晚會變成要命問題的組織剷除,無奈這個建言不被天子採納,銀劫只能暗裡進行刺探、調查,一面與同盟會打情報戰,一面嘗試削弱對手力量,不能擺明車馬,雷霆萬鈞地強勢進剿,終致今日之禍。

  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再改變什麼,武滄瀾沒有做出明確回答,只是將目光投向電子屏幕,屏幕中的銀劫同樣位於一處營帳,帳內的擺設沒有什麼特殊,但隱約可以聽見隆隆炮響,還有一種特別的機械聲,不是很大,卻很渾厚。

  武滄瀾認得出這個聲音,這是聖貝貝爾要塞飛行時的特有機械音,它的存在也正說明了銀劫此刻處境。

  「情況怎麼樣?」

  大敵當前,武滄瀾與銀劫各率領一批手下,分別趕赴兩地,抵禦獨眼石人、聖貝貝爾要塞的攻擊。

  對付獨眼石人,還可以由武滄瀾親征,正面硬拚,對石人造成創傷,但遇上更麻煩的聖貝貝爾要塞,能夠做的事情幾乎是沒有。

  別的不論,光是聖貝貝爾要塞飛行的高度,就是一個大問題。漂浮在離地數百尺的高空,來自地面上的攻擊一半以上都打不著,就算是武滄瀾這樣的絕世強人,也無法一躍直飛上去,「天子龍拳」雖然厲害,打不到就沒意義了。

  當然,以大武王朝的科技實力,飛空戰艦都造得出來,精巧的個人飛行器更是不在話下,然而,聖貝貝爾要塞的防禦炮火,足以擺平大多數的空襲,要穿越層層火網靠近空中要塞,絕不是一件容易事,就算真能做到,要塞一旦發射破壞電磁波,射程內的機械全數走火故障,成為由高空墜地的垃圾。

  銀劫曾靠飛行器接近,並在飛行器被電磁波摧毀下墜之前發出一記重擊,但卻被一層極堅固的無形護罩所阻,無功而返。比起獨眼石人,聖貝貝爾要塞的防禦手段更為高級,能夠組成透明護罩,抵禦一切的攻擊,多重防護策略加在一起,讓銀劫等人只能拖延時間,根本沒有反擊或抵禦的策略。

  「……時代真是進步了,這些東西過去沒有這麼難對付的……」

  聽著銀劫的報告,武滄瀾有了這樣的感想。比起十幾年前,大武王朝的實力已經大幅增進,那時候碰到獨眼石人,別說還擊,真的只有挨打的份,但那個時候的獨眼石人,也無法與今日的相比。

  不會吸納地氣能量,也不會重組破損身軀,更不會發射震波,那時的獨眼石人若是碰上今日武滄瀾,在胸口被打出大洞後,將完全無法抵禦,武滄瀾只要連續使用「天子龍拳」持續擴大破壞,就可以打倒獨眼石人。

  可以說,今時今日,武滄瀾的力量之強,已使他可以完成昔日連夢都不敢夢的事,若不是獨眼石人同樣被改造、強化,那麼現在碰上這具超級機偶,只會讓武滄瀾充份印證自己的強大,關於這一點,武滄瀾確實有不少感慨。

  「目前看來,正攻是行不通了,智取……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正攻是行不通,但面臨困境的不是只有我們,從種種跡象推判,敵人應該也很頭痛,甚至猶勝於我們。」

  銀劫冷靜地提出分析,獨眼石人耗能巨大的缺點,看起來並沒有多少改善,而聖貝貝爾要塞的狀況,看來也不會比獨眼石人好到哪兒去,現在之所以沒有出現能源危機,一是因為同盟會長時間的準備,庫存的能量還夠供給;二是由於這兩件超級兵器都有吸收外部自然能量的設計,或是九天電能,或是大地之氣,這些都起了不小的幫助。

  但這兩件超級兵器的耗能速度,卻遠非目前的庫存能夠補給得上,而吸納自然能量,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時間一長,供給不上是早晚的事,屆時失去能量的獨眼石人、聖貝貝爾要塞,不過是兩大塊無法運作的廢鐵,所以同盟會那邊也表現得很焦急,不住發動猛攻,就是希望在能量耗竭之前,盡可能地多佔地盤,甚至攻破王城,結束戰爭。

  「目前我們對那兩具超級兵器束手無策,只能盡量拖住敵人的步伐,保留我方的元氣,當要塞與石人的能量耗竭,就是我方全面反攻的時候,至於鹿死誰手,那就要看到時候的情勢了。」

  銀劫道:「要說有什麼變量,那就是域外的情況。」

  「你是怕亂黨從域外取得能量?」

  「要塞與石人都是來自樓蘭,樓蘭遺跡之中到底有些什麼,那是誰也不知道的事,若說留下了能量庫,也是合情合理的,這些我們無法預知,不過若是同盟會取得足夠能量,讓那兩具超級兵器多運作一到兩個月,情勢將無可挽回。」

  「那決定一切的關鍵就在域外了?」

  武滄瀾思索半晌,把問題轉到另一方向,問道:「你讓那娃娃帶著青龍令出去,到現在有沒有訊息傳回來?」

  「照日前最後一次聯絡的狀況看來,與她同行的部屬應該已經全軍覆沒,死得一個不剩了,這是意料中事,不是重點。」

  銀劫道:「重點是……青龍令目前沒有反應,還沒有得到那個人的相關訊息。」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50
第二章 弱肉強食.野火焚軀

  雖然小殤、虛谷子事先都對孫武說過「幻滅就是成長的開始」而偷聽人家說話所得的內幕,很容易讓人感到幻滅,不過孫武還是想像不到,自己會竊聽到這麼一個大內幕。

  羽寶簪是和萬紫樓的使者密談,而使者是個男人這件事情雖然有點奇怪,但以萬紫樓這樣龐大的組織,裡頭有男性成員也是理所當然,不用大驚小怪,重點則是在他們所談的事情上。

  孫武本以為,會聽見他們討論什麼萬紫樓的活動,畢竟巾土現在烽火連天,萬紫樓做為同盟會的戰友,相互支持,應該也是很忙的,一些重要軍情就算不用羽寶簪裁決,至少也要向她報告,使者應是為了傳達這些情報而來。

  對於中土的狀況,孫武也很關心,這也是他沒有太反對竊聽行動的理由之一,但怎麼也沒想到,聽見的第一句話就讓他愣住了。

  「……你最好搞清楚一點,既然你是魔門的一分子,就沒有違反命令的可能,這次域外的行動,不管你怎麼想都必須服從!」

  如果是在別的地方聽見這句話,震驚之餘,孫武只會覺得自己無意中涉入一個大陰謀,消失多年的中土魔門,居然在這裡顯露形跡,而自己好死不死地碰巧聽到了,但橫豎自己不是那種熱血俠客,不會一聽到「魔門」兩字,就想要去消滅那些妖魔鬼怪,所以只要當做沒聽見就好了,大家各走各路。

  不過,現在的情形是怎麼回事?孫武的理性無法組合眼前事實,魔門這麼大的組織,有多少門徒、暗樁都不奇怪,有些暗樁混到其它組織高層,這也還算合理,但……羽寶簪?萬紫樓少當家?這個實在很沒有道理,以羽寶簪的條件,魔門怎麼可能把她也吸收了?她又有什麼理由要加入魔門?

  (該不會……這個羽寶簪其實不是真的羽寶簪,她是魔門易容頂替的好細,真正的羽寶簪早就被取代,或者早就被幹掉了?呃,我這樣子想會不會太荒謬?好像是小說故事,沒什麼真實感啊……

  孫武腦裡生出的念頭,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比荒唐,但除了這些解釋,好像也沒什麼可以合理化眼前的情況。

  (果然偷聽都是幻滅的開始,這些東西實在是不該聽的……

  孫武覺得自己等一下不曉得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羽寶簪,無意中聽到的這件事,似乎是開啟了一個禁忌的盒子,裡頭所釋放出的東西,超過了自己的負荷程度,更不應該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承受。

  不過,情勢的詭異多變,似乎更在想像之上,羽寶簪那邊在這句話之後,陷入了一陣沉默,緊跟著,整個氣氛發生了改變,儘管竊聽蟲那邊沒有傳回聲音,羽寶簪也仍默然不語,但孫武忽然感覺到,羽寶簪那邊傳來一股很強的氣勢,而且是那種讓人渾身緊繃、充滿惡意的氣息。

  這股氣息,在大老遠距離外的孫武有所感應,和羽寶簪面對面接觸的那名使者,感覺應該更為強烈。

  「你……你想做什麼?」

  從使者先前說話的口氣,他和羽寶簪似乎是一種上對下的關係,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威脅,半點尊重都沒有,但羽寶簪對此人的高壓態度沒有反抗,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服從,這讓孫武驚疑不已,只不過,這樣的情形產生變化,羽寶簪好像有了什麼決定,連態度都有所不同。

  「哇啊~~~~」一聲剌耳的慘叫,就算不用竊聽蟲都可以聽得清楚,顯然羽寶簪猝然出手,那名使者已吃上大虧。

  「我、我的手……」

  看情形,那個人傷了一條手臂,或者可能完全廢了,羽寶簪這一下出手非常重,跟著,竊聽蟲的那頭傳來氣勁破風聲,兩人動起手來,那名使者自足落在下風,連聲悶哼,沒拆上幾招,就在一聲痛嚎中結束了打鬥。

  「你……你這樣對我,就不怕……」

  或許是因為受了重傷的關係,口氣不再是狂妄強勢,反而充滿驚惶恐懼,但這樣的變化並沒有招來什麼好結果。

  「魔門之中,唯強是尊,這是一切的鐵則,你技不如我,有這樣的收場不用意外吧?」

  「你以下犯上,那個人……那個人一定會……」

  「一定會發獎狀給我吧!枉你身為魔門前輩,怎麼連這點基本觀念都沒有?他派你過來傳信,你以為這是重用你?錯了,這個意思是說,我收信後若是心情不佳,可以斬來當作宣洩!」

  「胡、胡說,哪有可能做這種解釋?你這全是胡說八道。」

  「我的解釋,信不信由你,但至少有一點你要相信,就是你今天死在這裡,我不會有什麼責任,更不會有人替你報仇。」

  羽寶簪的語氣,殘忍中帶著一絲快意,似是樂在其中,孫武從沒聽她用這種語氣說話:心頭劇震,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東西,腦裡還覺得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或者羽寶簪正在施什麼計策?

  「小子,別想太多,事情很簡單,那個小妞要殺人了。」

  看出孫武的想法,虛谷子冒出了這樣一句話,點出事實真相,但這句話卻引來旁邊一句冷冰冰的反駁。

  「……不光是這樣吧?你們都沒有發現,她已經知道我們在這裡聽了嗎?」

  小殤的話點醒孫武,羽寶簪畢竟不是普通角色,竊聽這種事情瞞不了她太久,她正是因為發現秘密洩露,所以才變了態度。

  「不過,為什麼發現我們在聽,她就要……」

  孫武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轟」的一聲爆響,不遠處火光沖天而起,燃起了一道火柱,火焰爆炸聲響中,隱約聽見微弱的慘嚎,看起來應該是某人已經斃命了。

  「不好!寶姑娘殺人了!」

  「這有什麼不好?她又不是沒殺過人,你自己也殺過人,幹什麼看到她殺人就大呼小叫?」

  孫武沒有理會小殤的質疑,從躺著的地方躍起,朝火光冒起之處跑去,穿越幾座沙丘,只見一截殘屍在火光中熾烈燃燒,迅速炭化,而羽寶簪負手站在火光旁,目光正望向這邊,似乎早已在等著他的到來。

  「寶姑娘,這個……」

  開了口,孫武卻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是要問一切怎麼回事?還是先為了竊聽行為道歉?因為雖然羽寶簪有所隱瞞,但魔門秘辛與己方無關,她本來就沒有必要告訴自己,自己也沒立場為此質問。

  「孫掌門,你真是為我添了個大麻煩,值此多事之秋,太有好奇心對你沒什麼幫助。」

  羽寶簪看著孫武,表情嚴峻,眼神卻很溫柔,輕輕搖頭道:「小殤小姐所做的建議,你該判斷一下,不該什麼都聽進去的啊!」

  一語道破整件事的關鍵,羽寶簪對孫武、小殤的瞭解,讓她在察覺到被竊聽的幾秒後,就猜到了具體狀況。只是,有一點羽寶簪實在是想不通,孫武不可能主動來竊聽,必是有人唆使或強逼,說得明白一點,除非是被小殤強押著做,否則孫武不會有這種行為,但小殤……羽寶簪不能明白,那個女孩真的連一點輕重緩急都不分嗎?還是說……

  「孫掌門,有關萬紫樓的一切,還有你剛才聽見的那些東西,你……真的想要瞭解?」

  羽寶簪問得很認真,孫武本想否認,畢竟別人的事自己沒必要知曉太多,但轉念一想,自己竊聽在先,如果現在才說什麼自己無意瞭解這些,那未免太過沒有擔當。

  「是的,我想知道,如果可以,請讓我也瞭解一下,但如果寶姑娘你覺得不方便的話……」

  「嗯,是別人的話,現在會準備動手滅口,絕不能讓消息傳出去,但你的話……沒關係,你是有資格知道這些的,說到底,早晚也要讓你明白。」

  羽寶簪的話,讓孫武半天摸不著頭緒,不解其意,尤其想不通「自己是有資格的……」

  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孫武露出困惑的表情,羽寶簪沒有多做解釋,先和他一同回到眾人休憩地點,與剩下的兩個人會合,臨走之前,孫武看羽寶簪沒有收埋屍體的打算,便推動黃沙,將那僅剩半截的焦屍給掩埋了,這樣的善心舉動落在羽寶簪眼中,卻不禁讓她啞然失笑。

  「……你這樣可不行啊!以後碰上魔門中人,殺了就殺了,你現在所做的事,會為你帶來麻煩的。」

  「這個……人死為大,不管他生前做過什麼,放著讓他曝屍荒野,太殘忍了些,我覺得為死者收埋屍骨,是對死者的起碼尊重。」

  孫武說得認真,卻不料引來羽寶簪的一句問話:「哦,這麼說來,如今在孫掌門的眼中,我是一個既殘忍又不尊重死者的女人了?」

  這話真是不好回答,直接承認勢必會得罪人,但說不會又是違心之論,孫武一下遲疑,已經被羽寶簪看透想法。

  「孫掌門,魔門講究弱肉強食,內部有許多外界匪夷所思的事,若你以為人之將死,其心也善這條規則適用於他們,那早晚會吃上大虧,好比說,魔門中人怕遭到死後辱屍,往往身上藏著厲害毒物,或是什麼其它後著,你這樣靠近,當心被反咬一口」羽寶簪的話說完,掩埋焦屍的黃沙底下,忽然傳出一股異常的腥臭氣味,正是某種毒物被焚燬之後的焦臭,如果不是羽寶簪殺人時,烈火焚軀,連帶身上毒物一併成為焦炭,羽寶簪的警告可能就成真了。

  孫武覺得不好意思,羽寶簪卻沒有趁勢誇耀什麼,只是示意孫武動身,回到同伴身邊。

  見到小殤,羽寶簪忍不住歎了口氣:「小殤小姐,你這樣做,完全都沒有考慮過後果的嗎?或者……請你稍微顧慮一下別人的後果好嗎?」

  「哈,怪我沒什麼意義吧?我又沒有拿槍抵著別人的頭去聽,單純是我想知道別人的隱私,有人想要和我一起聽,我就順便分個耳機出去。各人責任各人擔,難道要怪我強迫別人做事嗎?」

  「……你平常從來不是那麼順便的人啊……唉,雖然我也知道說這些沒用,不過,請你多體諒我一下吧,就算沒有你的攪局,我這邊也已經夠煩了啊!」

  羽寶簪不認為小殤的行動,是一時興起隨便搞搞,這個女孩做事雖然任性,卻不會妄為,她所行的每一步,後頭牽涉到的精心算計,恐怕連自己都有所不及,只不過……她從來不管別人死活的這點,真是令人頭痛。

  再望向虛谷子,這個老人現在一派隔岸觀火的悠然模樣,還吹起了口哨,但羽寶簪相信促成此事的定然有他一份,說來還是自己太過大意,留這個老人在身邊,卻小覷了他漏風點火的本事,這些走過太平軍國時期的老狐狸,果然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就算武功不強,他們畢竟還是憑著一己之力存活到現在。

  孫武站在一旁,感覺到同伴之間的氣氛詭異,這時候如果再出去說什麼「你不想說出來的話,可以不用勉強」那無疑是種偽善,也只會惹人訕笑,看來自己真是騎虎難下了。

  「好吧……雖然我不覺得讓你們知道這些,對你們有什麼好處,但事已至此,如果不跟你們解釋,恐怕接下來也很難合作,所以,請你們做一下心理準備,因為知道了這些以後,就有知道的負擔。」

  羽寶簪在沙地上坐下,目光從周圍同伴臉上掃過,小殤與虛谷子看來都是一派輕鬆,甚至好像事不關己的模樣,只有孫武認真地坐下,專注地傾聽。

  「其實……說起來很簡單,魔門一直都在暗中活動,只不過換了個型態而已,所謂的萬紫樓,只是魔門現在使用的一張新殼,你們要叫它萬紫樓或是魔門都可以。」

  「什麼?」

  孫武驚得跳了起來,不管他之前怎麼猜想,都沒想到羽寶簪會說出這種答案,魔門化身萬紫樓,以這樣的型態光明正大地存在,世人對之視而不見,這種事情若非羽寶簪親口說出,真不曉得有誰會相信。

  然而,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孫武又發現另一件讓他吃驚的事,那就是同樣聽見此事的小殤與虛谷子,兩人毫無反應,就像這話早在意料之中。

  「嘿,小子,你那麼驚訝幹什麼?用不著嚇得尿褲子吧?」

  虛谷子道:「多年來老夫一直在猜想,太平軍國之役,中上各大勢力皆被重創,魔門想必無法置身事外,為了休養生息,只好隱藏起來,但這麼大的組織不可能全轉入地下,怎樣躲藏都會露個尾巴出來,而檯面上又剛好冒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新組織,來歷神秘,勢力又出奇地大……只要是有點腦子的人,都會得到這個結論:萬紫樓就是魔門。」

  「是、是這樣嗎?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種事呢……」

  孫武摸著頭,對自己的遲鈍頗為懊惱,結果還是羽寶簪開口打氣:「也不用這麼妄自菲薄,魔門的行動極為機密,真能看出魔門動向的,普天之下也沒有幾個,況且……虛谷子前輩的看法也不算全對。」

  「哦?老夫什麼地方說錯了?」

  「魔門的情況並不如您想像,事實上,太平軍國之役鬧得雖然大,卻沒有真的傷到魔門什麼,相反的,魔門那段時間養精蓄銳,當中土、域外兩敗俱傷,彼此狀況都是百廢待舉時,魔門已是人強馬壯,隨時預備有所作為了。」

  虛谷子聞言一怔,略為一想,回憶十餘年前的天下大勢,便明白羽寶簪所言非假,因為在那個時代,有太多重要的歷史事件背後,都存在著魔門挑撥的痕跡,魔門甚至一再促成兩大聖宗與皇室的聯手,讓中土的大小勢力得以統合,與太平軍國進行殊死戰。

  趁著中土和域外戰得如火如茶,魔門也沒有忘記同時扯雙方後腿,削弱兩邊的力量。慈航靜殿為了佛血舍利而犧牲慘烈的事,對外固然是秘密,但虛谷子當時身為河洛高層,這件事他是曉得的,甚至……魔門在搞慘慈航靜殿的同時,也沒有忘記照顧河洛劍派,只不過此事知者更少而已。

  照這情形來說,魔門在太平軍國末期保存了元氣,實力並未受損,這種事情相當合理,因為本來他們就沒有實際參戰,也沒理由受什麼創傷。但……如果魔門保存了元氣,那又為何這十餘年來中土風平浪靜,魔門非但沒有四處活動,反而徹底銷聲匿跡?魔門中人陰狠毒辣,從來就不是愛好和平的善男信女,他們怎麼可能不趁勢出來恃強凌弱?

  當困惑的目光落在羽寶簪臉上,她也清楚自己無法迴避這問題:「魔門的宗旨,是在黑暗中操控一切,就算要有什麼動作,也不代表就要擺明車馬,興兵問鼎天下……」

  這回答解釋了一些東西,卻仍嫌不夠,因為就算魔門是在暗地裡操控一切,現今中土也沒有被操控的痕跡,而且真要躲起來操控,大可以潛藏到更深的地方,不用搞個半調子的萬紫樓,在人前留個顯眼的尾巴。

  「……若老夫所料不錯……」

  基於先前的失誤,虛谷子這次開口小心得多,「魔門後來應該是出了事吧?越是精密的計算,越是容不下意外失誤,一個誤算就可能導致嚴重傷害。」

  「前輩這次確實說對了,在魔門預備要有所作為時,發生了一點小意外,起初只能算是一點意見不合,但……後來演變成了內鬥,雖然時間不長,不過造成的死傷卻很慘重,最後導致魔門也必須休養生息,無法干涉江湖事務。」

  羽寶簪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有尷尬之色,孫武光看這表情,就曉得她話中必然省略了什麼,而小殤更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魔門發生了內鬥啊……這種事好像不奇怪……」

  孫武心中尋思,魔門既然是一個自私自利、講究強者為王的門派,爾虞我詐、發生內鬥理所當然,或者該說,這種鬼門派不內鬥才奇怪,但內鬥會鬥到死傷慘重,這就顯示整件事已經完全失控。

  魔門處心積慮,厚積實力,就是為了在中土各勢力都弱體化的時候,有所作為,好不容易這個理想達成,中土與域外兩敗俱傷,正可以大展拳腳,將魔門暗影覆蓋天下,卻在這節骨眼上激烈內鬥,傷亡嚴重,弄到自己也元氣大傷,這種行為簡直是搞笑,魔門難道是個小丑門派嗎?

  (寶姑娘說,魔門內鬥的起因是意見不合,這不可能是那種普通的小打小鬧,會吵鬧到不顧現實利益,爆發那麼激烈的內鬥,這種意見不合可能是路線之爭,或者……是領導人與周圍部屬的紛爭?

  孫武腦中浮現出這兩種可能,無論是哪一種,都可以想像當年魔門內鬥的慘烈。像這樣的黑暗組織,平時再怎麼算計鬥爭,都會避免發生全面性的武力衝突,如果終究避不了這一步,那就一定會拼到你死我活。

  忽然間,孫武想到另一個重點,那就是村長老爹在這件事裡扮演何種角色?

  魔門的領導人天魔,足以至高實力統御魔門的絕頂強人,魔門的局勢失控,這個大魔頭一是壓制不住,一是他本身被牽制,無法顧及魔門內亂。世人都說,巨陽武神約戰天魔,經過一番劇鬥,終於降伏了天魔,將之囚禁,所以是因為老爹擊敗了天魔,這才讓魔門內亂不可收拾,演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嗎?

  想到這裡,孫武不禁往羽寶簪多看一眼,因為魔門如果要重新活動,首要目標應該是營救前任領導人重見天日,羽寶簪既然是魔門中人,恐怕也打著同樣主意,想要釋放被囚於梁山泊的天魔,那她與自己同行……

  「寶姑娘,可以請教一下,目前魔門的領導人是鳳凰夫人嗎?」

  一反先前的被動態度,孫武踏前一步,雖然說是請教,但臉上神情嚴肅異常,看來已有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對於熟悉孫武作風的人來說,這種情形真是難得,即使是跟他一起長大的小殤,除了在慈航靜殿時曾看過孫武挺身面對武滄瀾,她幾乎想不起來有什麼其它時候,少年曾出現這樣的神情。

  同樣的震驚,也出現在羽寶簪身上。直接承受孫武質問的她,感覺特別明顯,甚至可以從孫武眼神中察覺到一絲敵意,這可實在不得了,羽寶簪吃驚之餘,腦中思索緣故,隨即恍然。

  「哈哈哈哈~~~~」大笑出聲的人不是羽寶簪,是在旁同時想通關鍵的小殤,雖然虛谷子還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但小殤已經明白孫武這等轉變的理由,並且好像看到什麼大笑話一樣,笑倒在地。

  「喂,有什麼好笑的啊?」

  覺得自己被嘲笑的孫武,理所當然地表現出不快,另一個高興不起來的人則是羽寶簪,自己現在的處境真是心酸,難道就沒有什麼人能幫自己疏解一下壓力嗎?

  當然,這裡並沒有那樣的好心人,羽寶簪只能親自回答這個問題,而這實在是一個很不好回答的難題。

  「……我的母親,鳳凰夫人,她……她多年來一直處於閉關修練的狀況,不管是萬紫樓或魔門的事務,她都已經沒有在管了。」

  「鳳凰夫人沒有在管,那……現在魔門的事情是誰在負責?」

  「如果把萬紫樓當成魔門,那麼魔門的大小產業都是我在打理,雖然我一直覺得這是超時勞動,但我被交代說合理的訓練是訓練,不合理的訓練是磨練……思,我被磨練很多年了。」

  羽寶簪道:「自從當年天魔被封印以後,魔門就整個隱遁起來,以萬紫樓為主體,其它還有幾個大的分支,以及無數個小支派,彼此之間各不相干,除了潛伏休養這個大前提外,就沒有別的聯繫……萬紫樓的域外分部,也就是這麼回事,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無法調動域外分部了。」

  孫武確實是明白了,打從一開始,萬紫樓的勢力就只限於中土,不被允許進入域外,因為魔門在域外另有分支勢力伏藏,經營已久,當然不會讓萬紫樓這邊進入干涉,而羽寶簪到了域外,只能請這些人基於同門情誼支持,不能下命令,會使喚不動也是正常的。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在魔門分裂的此刻,羽寶簪豈非成了實質的魔門之王?如此年紀輕輕,卻能夠統帥整個魔門,這種事情……太過不可思議。

  「你是魔門之主?那為什麼……剛剛被打死的那個,還對你用這種口氣說話?他根本沒當你是魔門領袖啊!」

  「嘿,我只說魔門的產業由我打理,充其量不過是個打工的,哪時候說過我是魔門之主了?現在魔門中的幾個大頭,各自分立,誰也不服誰,要說魔門之主這號人物,目前是不存在的。」

  羽寶簪道:「至於那個人的口氣……唉,魔門中雖足以實力為尊,下過自以為資歷高便目空一切的前輩也不少,多數時候為了避免麻煩,我都會息事寧人,但偶爾……如果不做點什麼來立威,就會被人給看扁,他們不只把腳踩在你腳上,下一步可能就要踩在你臉上,所以……」

  孫武腦中亂糟糟的,羽寶簪說的魔門秘辛,每一件都很有道理,只是自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偏偏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想想真是懊惱。

  「寶姑娘,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與你變成敵人……思,我想向你確認一下,魔門那邊有營救前任領導人的計劃嗎?」

  孫武問得認真,但羽寶簪聞言,卻笑得很古怪:「魔門之中派系繁多,我不能代表所有魔門份子發言,他們想做些什麼,我也沒有約束力,但至少我能保證,萬紫樓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從來也沒有想過。」

  「喔,這……聽起來還好。」

  「而且,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前任領導人喜怒無常,又有嗜殺為樂的習慣,除了少數極端份子外,會想要解救他的魔門之人還真是不多。」

  聽羽寶簪這麼說,孫武應該覺得放心,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羽寶簪的笑容、語氣不單怪異,而且還很熟悉,好像之前也曾在哪看過。

  (啊,想起來了,以前寶姑娘說,心眼宗絕不會是中土魔門化身的時候,她的笑容就和現在一樣啊……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51
第三章 魔門之主.血染天下

  過去,孫武曾經懷疑過,心眼宗是中土魔門潛伏域外、借屍還魂的組織,當時羽寶簪斬釘截鐵地否認,讓孫武覺得不解,那時還想不通她為何可以如此篤定。

  後來,隨著河洛劍派的黑幕揭開:心眼宗是中土魔門的可能性煙消雲散,羽寶簪的推論也得到證明,只不過孫武還沒來得及說聲佩服,就發現一個更黑的真相,那便是羽寶簪的話並非推論,而是她一早便知道事實真相!

  身為魔門中人,羽寶簪自然知道心眼宗不可能與魔門有關係,只不過當時不好說破,所以在說那些話的時候,才會笑得那樣古怪。那麼,現在她的笑又與當時相近,背後蘊含的意義……想起來就讓人放不下心。

  孫武看著羽寶簪,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這時把話接下去的人便是虛谷子,萬紫樓的真實面貌,早在老人的預料之中,雖然有點誤差,但萬紫樓就是魔門一事總算獲得證實,自己多年來反覆懷疑,如今所料無差,只要再弄清楚幾個關鍵,大概就可以把握整個事態。

  「……鳳凰夫人與你是樓蘭遺民,和中土半點關係也沒有,是怎麼和魔門搭上線的?就算你們身份特殊,也不可能在大街上高喊要加入魔門,然後就有人來接洽吧?」

  虛谷子的問題看似普通,但羽寶簪卻看出隱藏於其後的第二個問題,而那將是很難應付的一個難題。

  如果只是要應付虛谷子一人,羽寶簪絕不會回答,甚至會動手誅殺虛谷子,免除後患,可是礙著有孫武在,此法不通,只能另外想策略應付。

  「家母雖是樓蘭鳳血的傳承者,但在族中的地位不高,原本也說不上什麼高貴的純血,只不過樓蘭全族覆滅,這才變得奇貨可居。當時,中土域外都有很多人覬覦樓蘭鳳血,家母為了避禍,離開域外,前往中土,想要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平安度日。」

  羽寶簪道:「可惜,家母的行蹤與身份意外暴露,被人盯上,從域外到中土的途中,連場激戰……」

  如果這情形是發生於現在,位列二宗之一的鳳凰夫人,天下少有敵手,不管是怎樣的群毆,都是只有她打人,沒什麼人能威脅到她,但在那個時候,鳳凰夫人技藝未成,根本就只是樓蘭一族中芝麻綠豆大的小角色,面對眾多野心份子的覬覦,一路上躲逃藏匿,驚險萬分,如果不是因為那些人為了爭奪目標,彼此還頻繁內鬥,她絕對不可能逃出域外。

  然而,就算離開域外,也不代表就安全了。為了得到樓蘭鳳血,中土又何嘗沒有野心家?朝廷方面,由銀劫親自領隊指揮,要把這個難得的鳳血活樣品攔截擒下,用於軍部的秘密研究,還特別發出懸賞與阻嚇,凡是協助朝廷擒拿到這活樣本的,重重有賞,阻礙者則是格殺勿論。

  在這等強勢壓逼的情況下,一些蠢蠢欲動的中土高手、太平餘孽,都打退堂鼓,放棄了先前打算,轉而協助朝廷成事,一時之間,在中土邊境張開的搜捕之網,鋪天蓋地,可以說是連只飛鳥都跑不掉。

  鳳凰夫人曾考慮過投奔慈航靜殿,請求苦茶大師的庇護,但在空前的壓力之下,慈航靜殿並沒有採取動作,而鳳凰夫人也沒有辦法連繫上慈航靜殿,照理說,鳳凰夫人應該會就這麼落入朝廷的手裡,後來之所以沒有變成這樣,並非是她的本事或運氣,只是另一隻無形黑手的運作。……一個足以媲美朝廷的龐大黑暗勢力。

  「在家母最危急的時候,魔門庇護了家母,當時我尚未出生,出生之後也沒有什麼選擇,就直接繼承家業了……」

  羽寶簪說得輕鬆,但誰也聽出她話語中的苦澀之意。孫武覺得好奇,那麼多人想要奪取樓蘭之血,可是抓到了人又能如何?把人擒獲後,要怎麼才算「得到」樓蘭之血呢?自己也同樣是鳳血的傳承者,要是消息傳出去,當年打鳳凰夫人主意的那些人,說不定也會對自己有不良意圖,這點可要先問清楚,總不會是一被抓到,立刻抽乾全身血液吧?

  「殺雞取卵,那是最笨的方法,抽血抽一次就沒了,不會有人那樣幹的。」

  做出解釋的是小殤,她用一種揶揄的冷笑,向孫武解釋抓住入之後,把人當牲畜來養,定期抽血的可能,畢竟四靈之民不同於尋常人類,特殊血統經過適當引導便能發動異能,要是長期服用,搞不好還有延年益壽的可能。

  「什麼?真的能延年益壽?」

  「……當然是放屁!四靈之民自己就沒幾個長命的,吃了怎麼可能延年益壽?來歷不明的怪東西要是吃多了,一定會短命的。」

  小殤道:「除了這樣以外,另一種得到四靈之民血統的方法,就是配種。」

  「配種?」

  孫武一開始聽不明白,但當意識到這個詞代表的意思後,整張臉瞬間通紅。

  「是啊!就像種豬種馬一樣,送幾個基因優良的對象去給她搞,搞多生多,十年之後就得到一堆新的鳳血,還順便復興樓蘭,人丁興旺,好耶!」

  「……你說的意思我明白,但拜託你不用解釋了,這些東西對你而言,根本就是你不該知道的東西,讓一個小女孩用這種表情向我解釋什麼是配種,這種事情太奇怪了吧?」

  「……沒有辦法,資訊發達,是生長的環境太過優秀了。」

  孫武與小殤的拌嘴,羽寶簪沒有加入,因為小殤的話雖然殘酷,但卻是事實,如果真是落在朝廷手裡,後果大概不出這兩種。

  虛谷子道:「落在其它人手裡是這樣,但魔門也不是做善事的,庇護鳳凰夫人還不是一樣為了樓蘭鳳血?有什麼理由魔門就好過其它人?還有……小姑娘,老夫很好奇,太平軍國末期,魔門已近乎完全停止活動,是什麼人出來庇護令堂的?」

  從整個對話開始,羽寶簪就一直盡量迴避這個問題,因為那個答案不該在現在出現,聽的人或許也還沒做好準備,無奈,天不從人願,自己最終還是被逼到這個節骨眼上。

  「當時……家母正受人圍攻,敵人不但實力強橫,而且為數眾多,家母身上的傷勢不輕,眼看就要落敗遭擒,戰場上忽然刮起一陣狂風,狂風過後,所有敵人都被打倒,而且……無一活口。」

  「是什麼高手這麼厲害?」

  孫武推想話意,能夠參與鳳血爭奪的高手,力量想必不弱,這個突如其來的高手能夠瞬間殺光他們,實力之強,委實令人難以想像,而且制敵死命的狠辣手段,也不可能是陸雲樵這樣的俠士,若是魔門中人,那就只有……

  「該、該不會是……」

  「正是,出手營救家母脫險的,便是天魔本人,他孤身到來,殺掉當時在場的所有人,杜絕洩露風聲的可能,然後便將家母藏匿起來,讓她養傷。」

  孫武聞言,倒抽了一口涼氣,從自己過往接觸到的許多事看來,這位天魔實在是厲害角色,身為魔門之主,武功奇高自足不在話下,但他在幕後策劃的陰謀,還有親上慈航靜殿談的惡魔交易,這些都是在不動用武力的情形下順利完成,若不是因為被封印起來,太平軍國垮台後的十餘年,中土不曉得還會掀起多少腥風血雨。

  虛谷子道:「果然如此,這也沒什麼好慶幸的,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樓蘭鳳血就此落入魔門手裡。」

  「前輩這次還是只料中一半,家母當時的武功雖不高,卻也不會任人魚肉,要是這麼容易就屈服於人,那麼就如前輩所言,這個火坑與其它火坑並無差別,之前早就退讓屈服了。」

  羽寶簪道:「天魔當時並不足以暴力脅迫家母,而是邀請家母加入魔門,並且承諾在家母技藝大成以前,保障她的安全。比起其它的結果,這條件相當不錯,家母思考過後便同意了。」

  「邀請加入魔門?這只是說得好聽而已吧?實際上的結果還不是一樣?」

  「如果是加入魔門當普通門人,那確實是如此,但如果是加入魔門當領導人,情形就不一樣了。」

  「什、什麼玩意兒?」

  這是首次,一直覺得整件事大致如己所料的虛谷子,臉上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在一旁的孫武則更是迷惘,雖然聽見了羽寶簪的話,但卻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正細細思考聽見的話語是否就是那個意思,因為這件事聽來實在很荒唐。

  羽寶簪笑了一笑,淡淡道:「說出去真是沒什麼人肯相信,天魔向家母做出一個有趣的提議,說他在一段時間之後,或許會遭遇不測,屆時魔門無主,情況將會非常麻煩,為了防止這種情形出現,他必須要找個人來暫代宗主之位,而家母正是他所看中的最佳人選。」

  魔門之中有許多的奇寶、密技,如果不惜血本、不顧後果的話,要在短時間內催生一位高手,並不是不可能的,雖然這樣往往會帶來嚴重後遺症,因為被急速開發潛能的人,等於是透支自身精元,在正常的情形下,大概運功運個幾次,自己就會斃命。

  但四靈之民卻不適用於正常情形,與普通人不同的血脈基因,天賦異能蘊藏著許多可能性,只要用對方法、控制得當,那些會搾乾普通人的透支功法,在四靈之民的身上便是最佳幫助,這些地方不難想到,最奇怪的一點,就是天魔怎麼會找上鳳凰夫人?

  「道理其實很簡單,一想就明白了,天魔要找個人來暫代魔門宗主之位,既然是暫代,就代表他以後還會回來接掌……至少他是這麼打算的,而這個暫代者就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這個人不能太弱,一個弱者是不能穩坐魔門宗主之位的,連一天都坐不穩。」

  羽寶簪道:「第二,這個人在有能力守護寶座之後,將來要能老實把宗主權位交還才行,這點魔門之內幾乎找不到適合的人,魔門高手雖多,卻個個居心叵測,坐上宗王之位後,必會趁機奪權,相形之下,家母並沒有這個問題。」

  鳳凰夫人的武功哪怕再高、再想奪權,她始終是一個外人,即使魔門中以實力為尊,但要眾多魔門高手接受一個異族女子來當領袖,這種事情近乎不可能,宗主之位由她代為掌理,可以說是最理想也不過的事。

  不過,縱然這一切都合情人理,孫武還是覺得很恐怖,因為只要是正常人,絕不會想到這種辦法,找一個這樣的人來暫代自己之位,這不僅是大膽,簡直可以說是瘋狂,假若自己與當日的鳳凰夫人易地而處,面對這樣的提議,怎樣都無法拒絕吧?

  (……可是,天魔想要找人暫代宗主位,這是為何?難道他事先已經知道自己將被封印?這種事情有可能嗎?

  孫武覺得此事詭異,但再深想一層,高手決鬥之前,相互約戰,決定時間地點後,私下進行準備,料理後事,那也不足為奇。很有可能是當年村長老爹約戰天魔,天魔沒有必勝把握,就先來做準備了,或許當年老爹也做了準備,只不過身為戰勝者,他做的準備無人知曉而已。

  「天魔提出的邀請,條件十分優渥,家母同意了……然後就一直維持到現在。從小家母就特別訓練我打理事務的能力,當我可以接下萬紫樓管理工作後,家母就幾乎不太管事,認為她在魔門始終僅是一名外人,不需要硬出頭做太多事,而在中土扎根立足,一切還須靠實力,所以長時間閉關練武,做為維持萬紫樓穩定的後盾。」

  話說到這裡,萬紫樓與魔門的秘密,可以說是完全清楚了,孫武凝視羽寶簪,忽然覺得很同情她。最初聽到羽寶簪是魔門中人時,孫武只是單方面的感到震驚與猜疑,之後曉得她在魔門中身居高位,那個感覺更是糟糕,完全就是一種被人算計了的憤怒。

  不過,現在看來,一切並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能提出這種邀約,天魔的胸襟、氣度確非凡人,那種瘋狂大膽的程度,甚至可說跟武滄瀾有得拼,但不管怎麼樣,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鳳凰夫人足以客卿的身份暫時打理魔門事務,身為她女兒的羽寶簪,也不會被魔門當成自己人,而無論她願不願意,魔門都是她無可推卸的責任。在那樣的環境裡,她可以對手下發號施令,但恐怕沒有多少人會真心服從她,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她僅是一名外人,就算表現得再傑出,終究有一天是要被請離開這個位置的。

  羽寶簪曾說自己只是一名單純拿薪水打工的,這話初聽時匪夷所思,現在想來,她說得果然不錯,這正是她處境的最佳寫照。

  一念至此,孫武覺得自己該向羽寶簪道個歉,但還沒開口,虛谷子搶先道:「天魔老兒能出此奇招,確實大出老夫的意料之外,不過魔門之中能人輩出,當時野心與實力兼備的強者也不少,令堂的武功是短時間內急速造就而成,真能壓得住這些魔頭嗎」「……若是現在,家母的實力自可壓下異議份子,但那時候確實是做不到的。」

  羽寶簪苦笑道:「所以,魔門爆發了內亂。」

  孫武奇道:「等等,魔門因此發生內亂?那……鳳凰夫人如果當時壓制不住,應該就被弄下台啦?怎麼能到現在還……」

  羽寶簪搖頭道:「要讓魔門穩穩地交接傳承,家母的實力必須壓制得住魔門各山頭,達成這條件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提升家母的力量,一種就是削弱魔門各派的力量。天魔不是笨蛋,他選擇雙管齊下的高效率措施。」

  「呃……該不會是……」

  孫武忽然明白過來,魔門的內亂並不是因為有人密謀反叛鳳凰夫人,而是天魔在正式交接之前,率先摘除了魔門中的危險因子,讓鳳凰夫人可以接掌大位。

  羽寶簪說得輕描淡寫,但不難想像,當時必定是連場惡戰,血流成河,不曉得多少窮凶極惡的魔頭,就這麼被天魔幹掉,讓魔門就這樣安安靜靜了十幾年,天下也得以無事。

  (這個天魔……不但行事鬼神莫測,而且也超任性的,準備了多年的東西,說不要就不要,還自己親手徹底破壞,跟到這種老闆的屬下,應該覺得自己很倒霉吧?

  孫武有一個想法:幸好天魔被封印起來,要不然當初如果任由魔門肆意妄為,這十餘年來的中土世界,就是武滄瀾、天魔這兩大狂人肆虐的舞台,或許這兩名狂人會覺得非常快意刺激,但被夾在他們兩人當中的其它演員,包括千千萬萬的生民百姓,大概都會痛不欲生吧!

  (天魔被封印之前,先削弱了魔門自身的力量,但不管他再怎麼強,用暗算偷襲下毒都好,要擺平魔門中那麼多高手,一定也付出不小代價,搞不好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敗給老爹。

  這樣想來,魔門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或者該說:天魔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

  苦心準備個幾十年,預備要有所作為,結果事到臨頭,卻又自己摧毀了一切;本來勝負難料的一戰,因為自己胡亂消耗,最後打得贏的也變打輸,落敗被封印,連帶讓魔門也沉寂下來,這一切除了用「本末倒置」來形容,實在沒有別的話好說了。

  「小姑娘,真是辛苦你了。」

  虛谷子道:「但是你……」

  「前輩,你也稍微收斂一點吧!如果是照魔門過往的作風,光是你剛剛問的那些問題,便一定將你屍橫大漠,我已經盡力坦誠相告,也請你為自己的性命安全著想,留點餘地吧!」

  軟中帶硬的回答,卻不會讓人生出反感,因為羽寶簪的語氣輕軟,甚王可說是帶點撒嬌的感覺,普通人面對她的絕色仙姿,聽見這樣的輕柔軟語,大概早就色授魂予,連腦袋也不清醒,不過,虛谷子雖然是出了名的貪淫好色,卻在此事異常清醒,聽羽寶簪這麼說,立刻將孫武拉過來。

  「老夫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但如果是他想問你,你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孫武被拉過來,先是一愣,但很快也明白過來,望向羽寶簪:「我想前輩的最後一個問題是……天魔就算是個瘋子,應該也不是什麼善心人士,他有沒有向鳳凰夫人提什麼條件,或是……」

  說到這裡,孫武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羽寶簪本身可能就是天魔向鳳凰夫人索取的報酬。純以樓蘭血統來論,鳳凰夫人的價值並不是那麼高,反而沒有羽寶簪來得奇貨可居,天魔很可能要求鳳凰夫人留下一個女兒在魔門,當作換取自由的條件。

  (……如果真是這樣子,這問題我不該問啊,裡頭牽涉到的東西,說起來太尷尬了。

  寧神偷瞥,發現羽寶簪忽然雙頰通紅,似乎遲疑著什麼很羞恥的話,孫武心中七上八下,發現自己真是打開了某個禁忌的箱子。幸好,有人幫忙出來收爛攤子,考慮到這個人平常都是出來砸攤子的,這次的義舉真是種奇跡。

  「吵死了,這種問題有什麼好想的?很簡單啊,天魔又不是出來做善事的,當然會開條件要人,不過管他要什麼人,現在天魔都被幹掉了,就算有開什麼條件,也通通可以被當成空頭支票,不用兌現了。」

  替羽寶簪解除危機,小殤一面說話,一面做著扭擺身體的奇怪動作,如果是由羽寶簪這樣的美人來做,這些扭腰擺手的姿態,可能既美麗又性感,但在小殤身上,看起來就跟一隻靈活的八爪章魚沒有兩樣。

  儘管如此,看到小殤開始「章魚舞」的孫武,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不但暗運「金鐘罩」護體,甚至悄悄後退,留下一個不曉得厲害的虛谷子站在原處。

  對虛谷子面言,這也是一種新奇體驗,就算是太平軍國時期都沒嘗試過的體驗。當小殤手臂柔若無骨地擊來,看上去一點威力也沒有的拳頭,虛谷子不以為意,可是當那拳頭敲擊在小腹的瞬間,所感受到的劇烈衝擊,彷彿被一根海碗粗的木樁重重砸中般,傷害不只停留表面,更直透入裡,搖晃內臟。

  「嗚哇~~」虛谷子跪倒在地,張口便是一陣亂嘔,劇痛臨身,眼冒金星,睜眼唯一看到的東西,就是剛剛發出一記肝臟攻擊的女拳王,向周圍比出一個勝利手勢,繼續搖搖擺擺地離去。

  「年紀大了就該節制一點,不要像三歲小孩子一樣什麼都問到底,沒看到人家女孩子臉已經紅了嗎?問她那麼多問題,要不要連她穿什麼顏色內褲都告訴你?如果把人弄哭了,責任你擔待得起嗎?」

  小殤的聲音平板一如機器,跪倒狂吐的虛谷子自然是沒有能力回答,羽寶簪則是看著小殤微笑,一方面感謝她做了自己想做卻不能做的事,一方面也是心下雪亮,她想必是覺得一切說到這裡就好,所以才打斷了虛谷子的問題,替自己解圍。

  能夠不用像個犯人一樣再被審問,羽寶簪著實鬆了一口氣,但小殤似乎沒有放過她的打算,打倒虛谷子之後,搖搖擺擺地靠近孫武,不曉得要做什麼,這讓羽寶簪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提心吊膽的人不只羽寶簪,孫武也同樣陷入恐慌中。看到虛谷子倒地狂吐的模樣,孫武忽然想起,如果用不可防禦的特性來看,那麼小殤的拳頭與超級法寶有類似特性,都是完全無視護體真氣,一拳必倒,現下虛谷子被打倒,小殤往這裡來,臉上笑得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孫武開始替自己的內臟祈禱。

  衝擊果然如預期到來,但卻不是拳頭,而是女孩壓低聲音的話語。

  「天魔被打倒封印以後,本來立的契約就無效了,但巨陽武神戰勝後,曾跑去找鳳凰夫人踹腹為婚,如果鳳凰夫人不答應親事,就把天魔再放出來,管他世上刀山血海死多少人,鳳凰夫人為了天下蒼生,就和某龜茲國王一樣,賣女兒保平安了,這樣子講你了嗎?要不要我再大聲說一遍?」

  這個衝擊確實夠大,少年幾乎是立刻就臉色蒼白地猛搖頭,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一樣。

  或許就是因為這份罪惡感,當羽寶簪問說還有沒有什麼下瞭解的事需要解釋時,孫武只是一個勁地搖頭,沒法接話。

  「孫掌門,世事難料,我無法向你保證天魔一定不會脫困,但至少希望你明白一點,就算是在魔門內部,除了少數特別狂熱份子,也沒有幾個人真心想要看到天魔被解放的,所以……也不會有人試圖營救天魔出來。」

  如果說孫武先前對這句話還會有懷疑,在聽完羽寶簪的解釋後,他已經百分百相信這句話了。

  道理很簡單,今天如果武滄瀾失去力量,無法再以強絕力量壓制屬下,那麼願意無條件效忠他的人只怕少之又少,因為像這種偏離理性的領導者,不僅本身沒什麼人格魅力,甚至發起狂來還會先殺自己人,跟在他旁邊時時刻刻有生命危險,試問哪個人這麼嫌命長,好端端日子不過,還要把奪命煞星給解放出來?搞不好,他脫困的第一報酬,就是賜自己痛快一死。

  「目前的我,只想將萬紫樓引導為一股穩定局面的力量,非善非惡,但不管黑白兩道哪一邊想要有所作為,都不得不考慮到它的存在,我想這樣對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

  羽寶簪道:「至於魔門各支派的意願與行動,我無法向你保證什麼,不過,這世上的人本來就有好有壞,又不是沒有了魔門,世上就沒有壞人,壞人想要做些什麼,你總不能全都來問我吧?」

  「你說得是,是我太過魯莽了。那這兩天與你聯絡的,是域外的魔門份子吧?我們現在對心眼宗一籌莫展,他們有沒有什麼情報可用?」

  「確實是有的,本土機構就有本土機構的好處啊,我們現在預備動身吧!路上我再告訴你那些情報。」

  羽寶簪微笑說話,孫武自無異議,趕緊扶起一旁幾乎吐到暈去的虛谷子,預備上路。

  「呼……」

  羽寶簪鬆了口氣,很高興此事能這樣解決,孫武或許是因為短時間內連續受到衝擊的關係,一時間忽略了幾個疑點,像是魔門為何能這麼快就送來小殤的救命藥,這個要是問了起來,胡扯一通是容易,卻未必會有人相信,到時候就麻煩了。

  想到這一點,羽寶簪不由得再往小殤那邊看一眼,發現她已經完全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這是否代表……事情先做到這裡,暫時就夠了呢?那個女孩不太可能會做無謂的事,會挑在這個時間點上揭破魔門秘辛,是不是因為察覺到什麼了?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51
第四章 沙漠綠洲.海市蜃樓

  佔著地利之便,納蘭元蝶與妃憐袖所組成的聯合小隊,早孫武等人一步,抵達了龜茲的藏寶密庫,也就是傳說中的西門寶藏。

  西門朱玉留在域外的遺產,共分兩處,其中一處是藏於大沙海之內的樓蘭遺跡,那裡妃憐袖雖然沒有機會去,但卻已經從拓拔小月的口中得知;另一處則是當年被阿古布拉王發掘,用以成為龜茲建國資本的秘藏,也就是妃憐袖兩人此次的目的地。

  當她們疾疾趕路至此,眼前所見是一大片綠洲,清澈的水潭、蒼翠的樹木,為荒涼的沙漠世界增添綠意,對於兩個飽受烈日、強風所苦的女子面言,眼前的這一幕無疑就是天堂了。

  拓拔小月在講述寶藏位置時,並沒有說這裡是個綠洲,現在眼見潭水清澈冰涼,潭邊甚至綠草如茵,讓周圍的空氣都有了生氣,吹來的涼風拂面,大大減輕了沙漠中的燥熱。

  出於本能,納蘭元蝶快步走向前,想去享受一下清涼的潭水,但卻被妃憐袖給拉住。

  「我們前頭的……是一座綠洲嗎?」

  亂七八糟的問題!納蘭元蝶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回答「你自己不會看嗎」卻馬上想到,妃憐袖目不視物,純憑感應,所見的東西可能比自己更多,這座綠洲必是有什麼古怪。

  這麼一想,納蘭元蝶馬上察覺不妥,雖然眼前的景象沒什麼特別,但這座綠洲的存在本身就很怪異。沙漠之中,水是很寶貴的東西,域外王要的都市都是瀕臨綠洲而建,這座綠洲距離龜茲王城雖有段距離,但也還不至於說是偏遠,怎麼可能會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而且,除了不見人蹤,這裡也看不到別的動物,草叢中不見昆蟲,水裡頭也沒有魚蝦,整座綠洲除了風聲、樹木枝葉搖晃的聲音之外,沒有其它聲響,安靜得嚇人,本來如同仙境般的美麗景色,因為這一點不尋常,變得詭異莫測,似乎有什麼危機潛藏。

  「……那個公主,話也不講明白一點,只說是在這附近,現在碰到這種情形,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這種等級的寶藏,多半都設了防護,她事先完全沒提,難道是要我們自己去破機關?」

  「……你覺得不妥,出發之前怎麼也不問?現在才說這個,未免晚了吧?」

  「急著要出發,想說有什麼危險她應該會提醒我們,就沒多問了……你又為什麼沒問?」

  「……和你一樣。」

  妃憐袖還記得,拓拔小月所描述的方位、距離,還有周邊地形,確實就是這個地方,雖然她沒說目標地點是綠洲,卻有補上一句「我只有小時候去過一次,這麼多年來父親禁止我再靠近那裡,便沒再去過,那邊有沒有什麼變化,我也不曉得,不過一片沙漠應該變不出什麼吧」「小月公主當年來的時候,這裡應該不是綠洲,恐怕是後來有什麼變化。」

  「哦?靈覺告訴了你什麼嗎?在你的感知中,前面這片地方是綠洲嗎?」

  「我感覺到水的濕度,嗅到植物的氣味,也聽到了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但腦海裡沒法像平常一樣,把接收到的訊息組成具體影像,感應到的畫面模模糊糊,非常不清晰……」

  「……能不能說一點正常人聽得懂的話?」

  納蘭元蝶冷冷的抗議,妃憐袖並不會覺得難受,在低聲說抱歉的同時,倒也有些喜歡她的直接,便簡單地解釋,通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代表那邊有著特殊的能量干擾,所以自己才會無法清晰感應。

  「嘿嘿,能量干擾啊?這個就簡單了,會有能量干擾,至少代表我們找對了地方,如果這裡平凡無奇,那才麻煩,如今再也沒有比我們找錯目標、迷路,搞到還要往回跑更麻煩的事了。」

  可以不浪費時間,這個自然是最理想的狀況,兩人心裡其實都不約而同地擔心一件事,只不過現在不好說。

  既然有了明確的方向,接下來的事就很好辦,所有秘密想必都是隱藏在綠洲之中,只要靠近水潭,應該就能發現什麼,兩人抱持著這個想法靠近,結果發現情形正如所料,水潭的存在虛妄不實,看似具體的存在,卻是碰不著也摸不到的幻影。

  「果然是這樣,在沙漠裡頭不搞點海市蜃樓一類的花樣,就太浪費此處地利了,大概就是這樣吧!」

  納蘭元蝶恨恨地說了一聲,但妃憐袖卻另有想法。

  「域外各部族在開發各種法寶效能時,相中土相比,他們似乎更喜歡使用各種幻覺,在我們目前交過手的對象裡,心眼宗尤其是這方面的佼佼者。」

  「……說人類聽得懂的話。你講這些是想表示什麼?我們被心眼宗的叛徒給埋伏了嗎?」

  「我與心眼宗交過手,他們營造出的幻覺,還不足以擾亂我的感應,但此處遺跡卻有這種效果……我行走江湖至今,能夠惑亂我的感知能力至如此程度的,實在沒幾個,我不覺得這是心眼宗的佈置。」

  「……所以呢?」

  「這裡若是西門寶藏,一切佈置自然是當年西門朱玉所留下,而根據此人的作風,我在想……他會不會利用了什麼舊有遺跡或設施。」

  納蘭元蝶並不笨,聽到這樣的提示,頓時一驚:「你是說,這裡也是樓蘭一族的遺跡?」

  「我不敢肯定。越是往這裡頭走,整個磁場的反應就越亂,我建議你小心一點,這邊很有可能埋藏著……」

  妃憐袖還沒來得及把「機關」兩字說出,忽然就發生了意外,她察覺到周圍能量產生變化,納蘭元蝶瞬間就消失蹤影,而自己身邊的一切也渾沌不明。

  目不視物,妃憐袖對身邊所有事物的感知,是由聽、嗅、味、觸四感與本身的超人靈覺所構成,在腦海中描繪出一幕幕雖無色彩,卻無比清晰的畫面,平常時候,這種感知能力對環境的掌握,比普通耳聰目明的人更強百倍,可是打從接近這座綠洲開始,感知能力受到干擾,應該清晰的東西變得越來越模糊,這種經驗妃憐袖少之又少,當納蘭元蝶一下子消失不見,她甚至判斷不出發生何事。

  不久,模糊的景物迅速清晰起來,妃憐袖感覺到陽光的熱力、拂面的強風,還有腳下鬆軟的沙地,這些訊息在腦海中勾勒出實際影像,讓她確認自己身在沙漠之中,也使她感到迷惘,自己先前明明在綠洲裡,腳都已經踩入水潭,感受到潭水的冰涼,怎麼幾句話一說,突然就變成在沙漠裡了?

  是因為擾亂自己感知的那股能量消失,所以自己能感應到真實?還是……

  「……空間轉移,瞬間移動?」

  對於這個可能性,妃憐袖錯愕不已,影響時間、空間方面的異能效果,堪稱是法寶技術的巔峰成就,理論上是可以做到,但就自己所知的範圍,想不起來有什麼法寶真的做得到,哪怕超級法寶也是如此,或許只有那種超大型的裝置,用足以供給整座城市的能源反應爐來發動,才有可能做到。

  若這推論屬實,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個寶藏的規模絕不是西門朱玉一人建立得起來的。

  「果然,這處西門寶藏的確結合了某個舊有設施,小月公主應該把話說得更清楚點的,指點了方向,卻沒說怎麼開門,這是要我們自行摸索嗎?唉,或許不該對當年的她指望太多……」

  妃憐袖試著辨認方位,先與納蘭元蝶會合。這工作比想像中容易,因為納蘭元蝶被傳送出的距離不算太遠,當妃憐袖奏起琴音,聲傳數里,聽見這聲音的納蘭元蝶立刻有回應,兩人循聲會合,再次回到那座綠洲。

  一次失敗的探索經驗,並沒有讓兩人放棄,事實上,除了眼前這詭異的幻影綠洲,一切可說茫無頭緒,不持續探索也沒別的方法,只不過這次她們小心了些,兩人不再一起步向水潭,而是妃憐袖先行,納蘭元蝶在後方觀視。

  結果,納蘭元蝶清楚看到,妃憐袖在步入水潭的剎那,整個人消失不見,不久之後,琴音從一里外傳來,代表妃憐袖被傳送到一里外的地方,納蘭元蝶跟著也進入水潭,遭到同樣命運,卻比較倒霉,被傳送到幾里外去。

  連續幾次的試驗結果證實,水潭中蘊藏神秘力量,拒絕外人進入,會把侵入此地的人自動傳送走,但距離不一定,試驗中最遠的一次,甚至被傳送到十餘里外,連走回來都要費上不少力氣。

  純以殺傷力來講,這個轉移機關倒沒有什麼太大威脅,只是不斷把人拋遠出去,不許人接近,當然重複地走回頭路,這種事情確實很折騰人,但如果考慮到這是闖關失敗的懲罰結果,實在是太便宜了。

  最後,妃憐袖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在大概第四次回到水潭邊後,她沒有再往水潭裡走去,只是靜靜地等納蘭元蝶回來,共謀對策。

  「唔,這樣也不曉得算不算偷懶,如果算的話,等一下肯定會被抱怨的,要解釋一下了……」

  妃憐袖這麼自言自語著,想著納蘭元蝶回來後,自己該要如何,但納蘭元蝶卻遲遲沒有動靜,直到西方數里外傳來能源震波,妃憐袖這才發現事情有變,納蘭元蝶很可能碰上敵人,正在與敵人交手。

  在沙漠裡臨時爆發遭遇戰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如果敵人不是專程前來這裡,半途遇到,那麼有很大的機會,是尾隨自己與納蘭元蝶而來。這種事情是很有可能的,所以自己沿途特別留意,一直在確認有沒有被人跟蹤,答案也是沒有,不過……如今看來,敵人似乎是躲在自己感應範圍外的遠距離,遙遙跟蹤,這才沒有被發現,若不是納蘭元蝶夠倒霉,轉移過來,轉移過去,這次直接被轉移到敵陣裡,恐怕敵人還是無聲無息地躲著。

  既然發現了敵蹤,妃憐袖沒有旁觀的道理,立刻趕去接應,但這也就發生了很悲慘的一幕,妃憐袖的戰力雖強,取得「河圖」後也有了相當的近戰能力,可是一下子要跑上數里路的體力活,卻是她的大弱項,在黃沙中才跑出半里不到,已是氣喘吁吁,幾欲坐倒,別說去援助戰友,連自己都快站不起來了。

  「我……我……我真是……」

  妃憐袖喘氣長歎,勉力撐著身體站起來,看見數里外煙塵滾滾,正是激戰方酣的證吵。

  納蘭元蝶的出現,過於突然,可以說是誤打誤撞地闖入敵人陣營,讓敵人也全然措手不及,雙方在意外的狀態下開打。敵人若是心眼宗,那麼縱然沒有人多勢眾,也必定存在著高手,納蘭元蝶修為有限,真要打起來,絕不會是敵方高手的對手,但憑著手上的超級法寶,任何人想要動她也不是那麼容易。

  妃憐袖感應正前方的能量波動,納蘭元蝶確實已經發動「青龍令」召喚出數具土偶迎敵,敵人的數目超過百名,兩邊鬥得相當激烈,但從能量波動的程度看來,敵人那邊的高手應該還未參戰,感受不到太大幅度的能量震動。

  心眼宗的高手裡頭,除了大批魔狼以外,妃憐袖最忌憚的也就只有兩人:心眼宗主與地司祭,前者是武功太高,後者則是那枝「大地神戟」異常棘手,若是「大地神戟」突然發動,自己完全沒有辦法抵禦,但這次敵方似乎是大隊人馬出動,如此陣仗,發動「大地神戟」的可能性很低,否則神戟一動,自己這邊的人就先死傷殆盡,如何作戰?

  妃憐袖心中尋思,也不敢浪費時間,勉力撐起身體,想去與納蘭元蝶會合,只不過沙地鬆軟,就算想跑快也速度有限,幸虧納蘭元蝶也存著想要會合的心理,主動朝這邊靠近,過不多時,戰場已經籠罩在妃憐袖的射程之內。

  遠距離戰鬥是妃憐袖的強項,催動「五蘊龍珠」再以「河圖」增幅發出的力量,弦音一動,就是無形音劍破空飄發,鋒銳難當,尤其是在得到超級法寶「河圖」之後,音劍維持不散的時間更長,射程等若陡增一倍,兩、三百尺之內都可造成有效傷害。

  連番音劍攻勢,疾若星雨,似亂實准,全都命中敵人,避開了納蘭元蝶與土偶,照妃憐袖的估計,普通人被音劍打中,筋折骨斷是必然結果,倒霉一點的甚至可能整個人被砍成數截,但這一輪音劍發出,妃憐袖很快發現威力不如預期,多數敵人身中音劍,雖是動作一頓,卻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護體力量如此渾厚?心眼宗何來這麼多的高手?可能性不高,那麼,是使用法寶還是肉體改造?」

  妃憐袖思索著問題,而另一邊的納蘭元蝶則趁勢突圍,讓土偶擋住敵人,自己趁勢往音劍發來約方向奔去。

  換作是別人,現在就會碰到問題,納蘭元蝶朝這方向跑來,後頭又有敵人在追,要阻截敵人就會先碰到納蘭元蝶,但妃憐袖技藝高超,音劍雖是由聲波構成,在凝聚為劍後,卻可以操控方向,音劍將發未發之際,揚手一繞一帶,音劍曲折發出,赫然是繞過納蘭元蝶,直擊她身後的敵人,追擊者全都穿著心眼宗的白袍,上頭畫著血紅色的眼睛,遮住頭臉,是很典型的心眼宗教徒裝,但奔跑之際,落足或是輕盈敏捷,或是沉穩有力,居然都是各具特性的武學好手,音劍擊向他們,他們之中有些人還能提前察覺,飛身閃躲,速度極快,就算是那些沒能閃開、被音劍擊中的,也不見得都會受傷,部分護身硬功了得的,甚至憑罡氣硬擋。

  音劍命中敵人肉體,像是打中硬度極高的合金一樣,進發出耀眼火花,完全顯示出這些人的肉體異常,妃憐袖感到些許困惑,從這些反應看來,敵人的武學根基深厚,但表現出來的一些地方,又不是單純的武學效果,妃憐袖甚至無法肯定他們是不是活人。

  靠著妃憐袖的掩護,納蘭元蝶終於和妃憐袖會合,連續使用呈青龍令的結果,對體力的負擔不小,納蘭元蝶臉色蒼白,一與妃憐袖會合,馬上抓著她的肩頭,低聲道:「有勞,這一關就交給你了……」

  「……你、你這麼信任我,我是很感動啦!但你下次要交任務給我之前,可不可以提早一點?現在都被人家包圍了,交給我我也沒辦法啊!」

  「可以修正一點,不用說是人家,那不過足一堆會搖手擺足的殭屍,不能稱之為人的。」

  納蘭元蝶的回答,讓妃憐袖皺眉,她聽過這種特殊的改造技術,之前與孫武、路飛揚等人闖洞窟的時候,也曾發現蛛絲馬跡,但實際聽到心眼宗將這技術開發成功,做出如此玷污河洛聲譽之事,仍舊很氣憤。

  「他們將死屍改造成戰偶?這種手段有傷天和,更是法寶開發師的大忌,你能確定?」

  「……什麼鬼大忌,這種禁忌恐怕只有你一個人在守吧?我能肯定,是因為朝廷那邊也開發出同樣的技術,我以前也率領過這種殭屍兵出擊,相同的動作特徵,保證不會認錯。」

  納蘭元蝶道:「心眼宗用的屍體素材,不是普通人的屍體,恐怕是挎掘一些武學好手的陵墓,將其屍骨盜出,加以種種強化措施改造,便有現在的效果,這還不算最厲害的,據我所知,朝廷那邊研究的最新屍偶,不但會使用生前的武功,還可以使用一些簡單的法寶。」

  話只能說到這裡,納蘭元蝶不敢讓妃憐袖知道,軍部為了提升屍偶的素質,甚至偷盜慈航靜殿、河洛劍派的前輩遺骸,此事是軍部的高度機密,若是外洩,必會掀起軒然大波,很難收拾。

  妃憐袖察覺出納蘭元蝶的語氣異常,但此時兵荒馬亂,無暇去顧及這些細節,整個精神都放在退敵上,撥弦發劍,一曲如潮如浪,狂襲向敵人。

  平常時候施放音劍,若時間緊急,妃憐袖都是纏發為弦,拉弦發劍,但在備戰時間比較充裕時,便會取出她所專用的法寶琴具,雖然比較沉重,卻能透過琴弦變化音階,發出不同屬性與頻率的音劍,此刻她手上所捧的,正是一具瑤琴,五指揮撥,數弦齊動,音劍如潮,將敵人逼在一定的範圍外。

  與之前相比,由於距離拉近,妃憐袖的音劍威力更大,也更難閃躲,只要被音劍正面擊中,即使是強化過的屍偶,也落得殘肢斷體的下場,但敵人數目眾多,更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妃憐袖漸漸感到壓力。

  擅長遠距離攻擊的她,經過刻意鍛煉,近身戰也有相當水準,但還是有一些情況被她歸類在難以應付的狀況,像是「近距離的群毆戰」就是妃憐袖希望能免則免的戰鬥,很不巧,現在就是碰上這種情形,儘管音劍連環發射,仍能把敵人逼在一定距離外,可是那個距離卻越來越縮短,倘使要奮起全力發劍,是可以重創距離最近的一批敵人,但這樣一來,會導致身體負荷變重,後頭將無以為繼,未必划算。

  「你那邊怎麼樣?可以起來戰鬥了嗎?我還可以撐一段時間,但要是被敵人欺近身邊,情況會很不利。」

  妃憐袖對納蘭元蝶抱持期待,納蘭元蝶也沒打算讓妃憐袖獨力支撐,除了起碼的聯盟道義,納蘭元蝶並沒有打算將自己的性命交託給她,還是要靠自己守護才放心,至少……死也死得瞑目些。

  納蘭元蝶握住「青龍令」之前召喚出的土偶,已經在追逐戰中被打散,現在正準備重新進行召喚,幫助妃憐袖,哪想到「青龍令」在手,什麼都還來不及做,驀地一陣震盪波動無聲傳來,由腳下大地震動整個身軀。

  這股異常波動,納蘭元蝶並不陌生,妃憐袖更是熟悉,來自「大地神戟」的異能震動,透過地面傳震,無聲無息之間,已侵入兩人體內,納蘭元蝶暗叫不好,大地震波的傷害初時不顯,但當震波晃擊腑臟,那個傷害卻是什麼護體真氣都防禦不住。

  千鈞一髮之際,妃憐袖停止發射音劍,將琴豎直於地,手按弦上,動作奇快,兩顆五蘊龍珠盛放紅、藍厲芒,燦爛奪目,交織匯入琴弦,妃憐袖閃電一揮,琴弦劇烈揚動,卻是半點聲音也沒發出,成了無音之調。

  琴發無音,卻非無功,納蘭元蝶清楚感覺到,一股綿密而渾厚的波動,從被豎起的琴座透入地下,與大地震波相互觸碰、抵銷,雖然沒有能夠完全抵銷,但卻截斷了傳來的大地震波,除了已經傳人體內的少部分,大部分都被阻斷在外,沒有持續傳人體內,造成更大傷害。

  雖是如此,當大地震波的傷害終於顯現出來,納蘭元蝶仍舊承受不住,腑臟受創,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嗆噴而出,同樣的情形也出現在妃憐袖身上,只不過她的承受力稍高,嘴角溢出鮮血,沒有嗆噴出來。

  「……失、失算了,沒想到他們……」

  納蘭元蝶有著和妃憐袖一樣的計算,認為「大地神戟」敵我不分,絕不可能在兩邊人馬混雜的時候發動,所以明知道敵人手上有這件利器,卻沒有特別防範,結果一下子就大意中招,如果不是妃憐袖應變得當,兩人現在絕不可能只是受一點內傷,而是重創倒地了。

  「你這一手……算是什麼?還挺有效的。」

  「河洛劍派的武學原理……所謂波動,不過是能量行進所留下的軌跡,只要明瞭本質,擁有相等的能量,就可以反向進行防禦……」

  「你有相大地神戟相等的能量?」

  「沒有,所以只是理論。」

  妃憐袖抹去嘴邊的血漬,納蘭元蝶也仿著相同的動作,傷得不重,是不幸中的大幸,雖然放眼望去,還看不到地司祭與「大地神戟」的蹤跡,但「大地神戟」每次發動完畢,再度發動必須要相當時間,趁著這個空檔,還有附近敵人也同為大地震波所傷的時候,正好可以衝殺出去,突破包圍網。

  想法很好,但在實行上卻再一次碰到了障礙,納蘭元蝶與妃憐袖驚愕地發現,周圍那些屍偶戰士搖搖晃晃,雖然受了點創傷,卻沒有太大影響,包圍網無隙可尋。

  「怎、怎麼會這樣?」

  「……看來心眼宗有真正掌握到大地神戟的特性,是我們自己一知半解,料想出現偏差,大地震波的影響,對於非生命體似乎不太大,所以他們雖然被震波打中,卻沒受什麼實質傷害。」

  妃憐袖的分析只說到這裡,因為屍偶群再次逼近,雖然攻勢不算凌厲,卻封死所有出路,不可能趁機衝出去,這種奇異的戰術,讓妃憐袖有所警覺。

  「不好!第二波大地震波要來了!」

  妃憐袖一聲警告,將瑤琴再次豎直,一端碰地,當那股奇異的震波出現,妃憐袖制敵機先,反向將五蘊龍珠的能量彈震送出,與大地震波相抵消。這一次由於搶在前頭,效果比先前更好,納蘭元蝶只感到體內一陣痛楚,曉得那是因為第一擊所造成的舊傷被觸動,卻沒有再造成新傷。

  然而,應該比納蘭元蝶傷得更輕的妃憐袖,卻咳了一口血,納蘭元蝶一愣,隨即明白,妃憐袖的傷無關乎大地震波,純是五蘊龍珠使用過度。妃憐袖使用法寶所需的能量,全由五蘊龍珠供給,五蘊龍珠的能量傳送經過身體時,不可免地對身體造成負擔,平常時候倒也罷了,這次要抗衡超級法寶的大地震波,連續全力施為,妃憐袖的身體承受不住,出現了傷害。

  「……我、我沒事……」

  「我沒有問你,你就別急著解釋了,你這種樣子,白癡看了都知道你很有事!」

  納蘭元蝶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使用「青龍令」下場不會比妃憐袖好到哪去,但事已至此,再無退路,只能冒險使用。

  「且、且慢……」

  猜到了納蘭元蝶的想法,妃憐袖吃力地抹去唇邊血跡,低聲道:「這樣做的勝算太低,我另外有一個破敵策略……」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51
第五章 紫青神器.破邪除奸

  超級法寶,是當前大地上最高層次的法寶,不可被重制、複製,甚至損壞了都未必修得好。如此厲害的法寶,對使用者的要求自然也不是普通高,若是修為不足,輕則無法發揮真正威力,重則引發反噬。

  大武王朝的「青龍令」正是超級法寶之一,納蘭元蝶並沒有將之活用操控的能力,在其所召喚的五行衍生物中,「水獸」是納蘭元蝶目前的召喚極限,還只能勉強成形,稱不上什麼精微變化,與敵人戰鬥時往往相形見絀。

  妃憐袖幾次冷眼旁觀,注意到納蘭元蝶的窘境,也明白若是「青龍令」能發揮更強威力,對己方戰局必定大有幫助。經過思索,妃憐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雖然還沒有機會告訴納蘭元蝶,但此刻正是測試的好時候。

  「你力量不足,我將五蘊龍珠的能量灌輸到你體內,用這來發動青龍令,應該能召喚出更強大的戰獸。」

  「呃……此法確實可行,但我怕會……」

  納蘭元蝶有著顧忌,運使法寶並不是單純供給能量就算了,能量通過肉體傳達至法寶時,會對肉體造成負荷,若是承受不住,還沒發動法寶就會先粉身碎骨,即使成功發動了,像「青龍令」一類的法寶,發動後必須持續釋放能量,維持召喚物的活動,雖然沒有發動瞬間所需的能量那麼多,卻也負擔不輕。

  妃憐袖將五蘊龍珠的能量輸入,納蘭元蝶自信還能負荷,但縱使召喚出強大的戰獸,後頭還是要一直放出能量維持,這個就讓納蘭元蝶甚為顧忌,若是當真召喚出什麼特別強大的東西,瞬間搾乾自己,那就弄巧成拙了。

  「不然,青龍令也可……」

  「不行!」

  納蘭元蝶斬釘截鐵地拒絕:「別誤會,不是我不願意將青龍令借給你,只是這次我出行之前,銀劫統領曾對青龍令下過禁制,讓法寶僅能由我一人使用,以免落入敵人之手,釀成大禍……我想你應該不至於修為高到可以突破他下的禁制吧?」

  這點妃憐袖自知不可能,就算用五蘊龍珠,也不可能做得到這一點,眼見敵人包圍的壓力越來越大,納蘭元蝶權衡情勢,做出決定,採納妃憐袖的意見。

  「好!那你準備好了!」

  兩顆五蘊龍珠旋繞,紅、藍兩色強光逼得人無法正視,妃憐袖將能量輸給納蘭元蝶,由她吸納、轉化後發動「青龍令」「青龍令」綻放冰藍色光芒的一剎那,妃憐袖突然感覺不妥。

  之前妃憐袖看納蘭元蝶使用「青龍令」都只是從旁感應,受到「青龍令」本身的干擾影響,只能感應到那邊有強大能量運作,無法感應出什麼具體訊息,但此刻妃憐袖與納蘭元蝶氣脈相連,那邊的能量如何運行,妃憐袖感應得清清楚楚,頓時發現「青龍令」的能量運行不對勁,雖然只是極少的一部分,但確實有所散失。

  「奇怪,超級法寶怎麼會有這種現象……」

  妃憐袖所察覺到的異常,是「青龍令」在發動之前,有部分能量被轉移到其它地方去,從流向看來,能量是被銀劫留在「青龍令」之內的禁制所吸收。這委實不合情理,一個禁制不會用這種形式來運行,這等汲取能量的手法,是另外執行某個功能,換句話說,銀劫在納蘭元蝶拿著「青龍令」出發前,便對「青龍令」做了手腳,每次納蘭元蝶發動「青龍令」異能時,就會連帶執行某個功能。

  那個潛藏的功能是什麼,不得而知,但考慮到銀劫的作風,妃憐袖實在不覺得會是什麼好事。想歸想,一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不過這一次「青龍令」的發動狀況詭異,冰藍晶芒劇烈閃動後,居然沒有召喚出任何東西來,冰藍色的光芒凝聚為東,從「青龍令」上飛射而出。

  前所未有的怪異情景,讓納蘭元蝶幾乎震驚得傻眼,那道光芒飛射上天後,忽然轉向,疾若星火,飛快朝西方射去,落在數百尺外的沙丘上,一下子炸開來,好像打中了什麼東西,塵沙飛揚,緊跟著,一道強光從那個地方筆直往天上射去,明亮耀眼,數百里內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怎麼一回事?」

  「青龍令」生出如此變化,納蘭元蝶反應不過來,驚愕不已,更不明白這究竟代表什麼,反倒是妃憐袖,見到如此情勢:心中約略判斷出方向,銀劫對「青龍令」所做的手腳,似乎是某種搜尋,每次啟動都先搜查周邊範圍,若是發現了目標物的蹤跡,就發射藍光確認,如果確認無誤,便會發出強光直射天際,照理說,那道強光的可見範圍僅有數百里,中土絕不可能看到,但銀劫既然下了這個佈置,必有辦法將這道訊息火速傳回京城。

  「你被銀劫設計了!他讓你帶青龍令到域外來,是趁機要你去搜尋某個目標,每次青龍令啟動,就會自動搜尋一次。」

  妃憐袖的解釋讓納蘭元蝶如夢初醒,驚愕道:「那……剛才的反應,是找到了嗎?他們要找的東西是什麼?」

  「不知道,目標遠落在數百尺外,風聲與沙漠的熱氣干擾,我感應不到那麼遠的地方,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必是銀劫得到風聲,知道這個目標物在域外,自己又無暇分身,這才讓你前來……咦?」

  妃憐袖一聲驚呼,雖然她感應不到數百尺外的具體狀況,卻忽然察覺那邊出現強烈能源反應,而納蘭元蝶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剛才藍光落下、發生爆炸的地方,一身白袍的地司祭手執「大地神戟」威風八面地站上了沙丘,「大地神戟」籠罩在一片赤紅色的血霧當中,正迅速地吸收血霧。

  「是……是那個傢伙?銀劫要找的人是他?還是要找大地神戟?」

  納蘭元蝶想不出來,自己雖然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組合,但上一次在龜茲王宮碰到地司祭要使用神戟時,自己並未近距離發動「青龍令」異能,所以無法確認。

  「那個問題不重要,大地震波馬上就要過來了,做好準備吧!」

  妃憐袖語氣平靜,心裡卻是暗叫不妙,自己雖有辦法抵消大地震波的部分威力,但要做那種程度的正面能量對拼,對身體的負擔太大;附近這些由屍骸、合金、莫名物質所構成的屍偶,攻勢又逐漸加強,包圍網越縮越小,如此一來,當大地震波傳至,屍偶也同時發動攻擊,自己將很難接下這波攻勢,換句話說,如無意外情形,敵人的下一輪攻擊,將會打倒自己與納蘭元蝶!

  地司祭緩緩舉起「大地神戟」戟上的血光越來越濃烈,散發出的能量波動也越來越強。從上次在龜茲王宮的情形來看,地司祭發動「大地神戟」的方法,是填裝入一顆紅色的血珠,用以供給能量。一顆血珠是由多少人命提煉而成,不得而知,但今日地司祭已連續發動兩次神戟,再算上這一次:心眼宗此仗尚未取得實質戰果,卻已付出不小的代價……不過,在這些喪心病狂的叛徒眼中,人命或許算不上什麼代價吧!

  妃憐袖心頭暗歎,腦中卻進行另一番思索。敵人的佈局巧妙,若一切都照著情勢發展,自己和納蘭元蝶自然只有完蛋的份,但反過來說,如果會發生什麼意外變化,讓自己命不該絕,時間點也一定就是現在,所以妃憐袖注意著周圍的動靜,等待著可能的變化。

  「……終於來了!」

  距離地司祭立足之處數十尺外,沙地驟然炸開,漫天黃沙飛捲中,一道黑影藏匿於黃沙,借勢高速楓向地司祭。

  沙地炸開之勢甚猛,無數黃沙夾帶銳勁,猶如暗器驟雨,飛射向地司祭,要先打亂他的防禦,但地司祭竟似早料到有此一著,神戟翻飛,無形氣勁自生,形成護罩,全數遮擋襲來的黃沙。

  「你果然現身了!」

  地司祭大喝聲中,握戟的手一緊,耀眼的血光閃動,神戟異能發動,大地震波再一次透發而出。

  最糟糕的情形發生,妃憐袖拄琴於地,再一次以龍珠、河圖施放能量波動,反向抵消大地震波所造成的傷害。那名飄向地司祭的黑衣人,距離最近,首當其衝,理當無幸,卻在震波發動的同一時間縱身躍起,躲避大地震波。

  尋常高手躍起,不過寥寥數尺,但這人一躍,竟躍上十餘尺的半空,而且躍高之後伸足一踏,點在虛無一物的空中,本應無從借力的情況,居然被他硬生生打破,像是踩在一道看不見的無形階梯上,憑空又升了半尺,就這麼雙足連踏,短短數秒之間拔升十餘尺,完全避開大地震波的傷害,更藉著陽光掩護,整個人消失在三十尺高空。

  「呃!」

  妃憐袖全力催動五蘊龍珠,與大地震波正面衝擊的結果,雖然抵消掉大部分的殺傷力,龍珠本身的強大能量卻替腑臟帶來嚴重負擔,頓時創傷,妃憐袖想強忍住喉間一口鮮血,不料鮮血自鼻端嗆咳噴出,血染衣衫。

  周圍的屍偶戰士趁機急攻,妃憐袖無力應付,幸好納蘭元蝶及時回復體力,手腕一轉,「青龍令」綻放藍光,從沙地中召喚出兩具土偶,儘管這兩具臨時召喚出的土偶蓄能未足,結構鬆散,但仍足以擋下眾多屍偶的近身一擊,只聽見「轟隆」 一聲,兩具甫成形的土偶被擊散潰滅,化為沙塵,漫天飄揚。

  相距幾百尺的兩處戰場,都處於沙塵飄揚中,遠遠望去,只見黃濛濛的一片,地司祭手持神戟,獨自站立,忽然見到上方天幕出現一點微光,跟著,微光化為無匹銳氣,破沙狂襲而來。

  「來得好!」

  地司祭心中有數,敵人若要發動攻擊,必然是在這一刻。「大地神戟」能以血珠填充能源的技術,是狼司祭在十日前的新突破,雖然可以預存血肉精華,靠填充能源來發動神戟異能,大幅減低對使用者的負擔,卻終究還是要有所付出,連發三擊已是自己目前的極限,幾個時辰內都不可能再用,敵人想必也是看準這一點,挑在這時候出擊。

  星芒耀眼,化成一道紫色虹光,直貫而下,所經之處,若是用儀器細觀,每一顆沙粒都被削開。見到這抹紫虹,一直預備迎擊的地司祭終於變了臉色,驚道:「本宗的紫霞神器原來落在你手裡?」

  「大地神戟」舞動,渾厚的土黃色光芒,籠罩住地司祭周圍半尺,當紫虹進入這片土黃色的世界,一路勢如破竹的鋒銳終於也受影響,速度頓減,虹光凝化為劍刀,顯露出一柄彷彿由紫色晶體打磨而成的寶劍。

  劍身透亮澄澈,像是上好的紫水晶,沒有一絲雜紋、暗影,但灌注了使用者的真氣後,卻不斷地閃著耀眼的紫色光芒,閃光同時,一圈一圈的紫色光虹竟似漣漪,以劍身為中心,往周圍擴散,所接觸到的沙粒均被切裂,好似神劍有靈,控制不住本身的殺性,躍躍欲動,渴求著鮮血,若不是受到神戟的上色氣罩壓制,還不曉得要造成怎樣的破壞。

  神戟壓制住紫虹,減慢了紫虹的進擊速度,讓紫虹慢慢一吋一吋地逼近,握劍的黑衣人手腕一轉,內力加倍疾吐,劍上紫芒大盛,竟然從劍尖上凝聚一點,狂飄噴出,切裂土黃氣罩,刺向地司祭眉心。

  這一下變化來得太快、太急,換作是別的高手,定無幸理,但地司祭出身河洛劍派,這一柄「紫霞神劍」是河洛派出名的凶器,當年他亦曾接觸,早知道其中厲害,在以神戟氣罩牽制紫芒時,便已防著這一著,連忙側揮神戟,千鈞一髮之際,以戟桿擋住這一記刺擊。

  「紫霞神劍」切金斷玉,這世上它砍不斷的東西還真是不多,只是碰上超級法寶,再鋒銳的兵器也唯有垂首。話雖如此,地司祭一點都沒有覺得好過,「紫霞神劍」的銳氣太強,主力被神戟擋住,餘勁隨紫虹漣漪外散,仍具破壞力,地司祭握戟的手指立刻被波及,五指溢血,奇痛攻心。

  「嗚呃!」

  聽見地司祭的悶哼,黑衣人變招奇速,手腕一抖,紫虹蕩漾,再次攻向敵人,地司祭將神戟揮舞如輪,盡數封擋黑衣人的進擊,但卻對「紫霞神劍」的鋒銳劍氣束手無策,幾招一過,身上也不知多了幾處細小割傷。

  超級法寶能位列所有法寶的頂峰,其來有自,「大地神戟」的威力並不只是發射震波而已,其本身就是一個不可撼動的存在,如果能充分使用神戟,那麼單是揮動神戟的勁風,就能將「紫霞神劍」的劍氣全部彈開,因為這兩者本就不是同位階的法寶。

  然而,靠旁門左道手法,勉強運使超級法寶的缺點,就在此時凸顯,地司祭並沒有運使神戟的力量,儘管以填充能量的方式發動震波異能,但當他憑己力舞動神戟時,神戟本身的力量未被引出,能發揮的威力不過一半,自然無法彈開紫霞劍氣,於是被劍氣連連割傷,苦不堪言。

  「那柄劍……是河洛派失落多年的著名凶器,紫青雙劍之一的紫霞神器?」

  納蘭元蝶見多識廣,一見到那獨特的紫虹,便認出這件傳說中的凶器。「紫青雙劍」是河洛劍派僅次於「河圖」、 「洛書」兩件超級法寶下的幾件法寶之一,而且是出了名的凶兵、凶器,在太平軍國時期屢建威名,殺人無數,後來也在連場血戰中失落,只不過相較於「洛書」河洛劍派對這件法寶可說毫不在意,甚至不曾試圖尋回,因為它實在是一柄棄之可惜、得之難用的麻煩東西。

  凶器之所以被叫作凶器,當然不只是隨便叫叫,「紫青雙劍」的殺性極大,實戰時難以駕馭,稍一使用不當,隨時反噬劍主,河洛劍派過往曾佩戴它的前輩,過半都是喪命於其下,當中也不乏長期接觸使用,為其影響心智,墮落為殺人狂魔的例子,所以到了後來,「紫青雙劍」被纏上符咒,以鐵煉封鎖,放置在河洛派的禁地,嚴禁門下弟子碰觸,直至太平軍國之戰爆發,河洛派迫於無奈,這才將之解封起用。

  「……不過,單憑一柄紫霞神劍,就能將超級法寶的兵主逼至這等窘境,這真是很好的教學,一件適合自己的法寶,遠勝於使用不良的超級法寶,如果能看到這一幕,很多盲目追求法寶威力的人就會醒一醒了。」

  納蘭元蝶這麼說著,但語氣中卻沒有多少驚奇,畢竟類似的畫面已經看過,就在不久之前,同樣也是這名黑衣人,就在龜茲王宮前完封地司祭的神戟,讓大地震波有力難伸,那次甚至用的還只是一柄普通長劍。

  而且,自己也沒有太多心力去觀摩教學,屍偶的攻擊壓力仍重,要不是妃憐袖幾乎豁命出去,承擔大部分的防禦責任,自己早已橫屍就地,哪可能有機會在這邊想東想西?

  妃憐袖注意到納蘭元蝶的話,約略猜到了她的想法,但自己卻不這麼認為。超凡靈覺所感應到的東西,超脫耳目表象,總能比一般人看得更多更遠,那名黑衣人雖然衣著打扮都與那日在龜茲王宮前一樣,手持「紫霞神劍」使的也是河洛劍術,可是身高、體型、氣息、心跳頻率,都與那日有所差異。

  這些差異並不大,尤其是身高體型方面,更是極其相似,普通人哪怕是近看都很難分辨出來,但這些偽裝對自己全然無用,不管這個黑衣人怎麼裝扮,自己一下子就能認出他並非龜茲王宮前的黑衣人,並非是阿古布拉王,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現身至今一語不發,生怕開口露了形跡。

  那麼……這個人故意偽裝成阿古布拉王,究竟有什麼目的?是單純的頂替冒充?或者……背後還有什麼計謀圈套?這些計策是針對誰?心眼宗還是己方?除此之外,倘若自己感應無誤,這名黑衣人搞不好還是一位熟人……

  基於這些考慮,妃憐袖最終決定維持沉默,因為不管怎麼說,自己都沒有提醒地司祭的必要,只須謹慎提防局勢變化,便已足夠。

  另一邊的戰場上,地司祭被「紫霞神劍」完全壓制,連連後退,看似全無抵禦之力,但每一次「大地神戟」與「紫霞神劍」對碰,火花四濺之餘,由「大地神戟」上所傳回的反震力量也逐漸增強,顯示地司祭的元氣漸復,也慢慢找到了應付「紫霞神劍」的方法。

  黑衣人察覺到這點,全力搶攻,起手連環三劍,迅捷無倫,一劍快過一劍,殺得地司祭汗流浹背,差一點來不及揮舉神戟防禦,但也就在黑衣人一輪快攻、將要取得戰果時,一股強大的壓力自天而降,瞬間便壓得人喘不過氣,與地面一接觸,立即爆開,將大量沙塵轟飛上天後,如雨傾瀉而下。

  落下來的除了沙塵雨,還有一個極具份量的存在,是剛才那股壓力的源頭,在降落地面的同時,也發動了襲擊,剎那間狂風怒卷,毫無實體的強風,居然變得有若實質,彷彿千萬把冰冷利刀,分割空間,切裂前方的一切事物。

  如果說勁風如刀,那麼夾雜在狂風中的無數細小沙粒,就是先刀刀而至的子彈,隨著強風轟擊出去,讓這陣狂風刀雨更難抵擋。

  修羅劫.狂風劫獄!

  中土魔門的一品絕學,昔日天妖橫行世上的邪技,得到地利之助,威力倍增,瘋狂轟向黑衣人,而一直被壓在下風的地司祭,也在這時全面反攻,豁盡一身修為,揮動「大地神戟」盡封黑衣人的所有退路,形成兩面夾擊之勢。

  前有狂風、後有神戟,兩記猛招同時到來,黑衣人眼看無幸,命懸一線之際,黑衣人一聲大喝,雙手一分,右手的「紫霞神劍」幻出點點紫光,一時間彷彿開闢出一道遼闊星河,每一點紫光都激起劍氣漣漪,擴散出去,組合成一道防壁,暫時擋下「修羅劫」的狂風刀雨。

  這一手劍技妙到巔峰,將「紫霞神劍」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旁人只能看到點點紫芒,閃爍放亮,根本看不清楚劍刀縱橫的軌跡,但這一切的絢麗耀眼,卻都比不上左手蕩出的那抹綠光,一瞬間的驚心動魄。

  就連感應能力敏銳超人的妃憐袖,都很難形容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注意到黑衣人雙手一分,左手從右手劍柄中抽出了某件東西,能量干擾一下子變得巨大,讓自己感應不到詳細事物,而地司祭就像是被一件極沉重的巨大兵器打中,整個人飛跌了出去。

  這一幕也正是納蘭元蝶所看到的東西,前後寥寥數秒,黑衣人左手綻放出一抹綠芒,地司祭就被打飛了出去,彷彿承受了巨斧重錘的一擊。事實上,就算真的被巨斧重錘打中,地司祭也不會如此不濟,那抹綠光來得神秘,偏偏威力又大得出奇,如果地司祭手中的兵器不是超級法寶,肯定在這一擊之下被打成兩段。

  地司祭被打飛出去,包圍網頓時出現空隙,黑衣人趁勢脫出,狂風刀雨亦在這時突破紫霞劍氣而入,黑衣人躍起飛退,中途承受狂風劫獄部分威力,身形一滯,摔落在沙地上,無數風刀、狂沙追擊而來,黑衣人眼見難以防禦,左手疾揮,瞬間綠芒放亮,化為一支巨木似的大劍,正面硬撼沙雨風浪。

  第二次使用,這次眾人都看了清楚,黑衣人左手握著一柄長僅數寸的小劍,劍刀過短,在強光掩映下甚至看不太出來是否真有實體劍刀,綠光由劍柄中生出,無形無定,變幻自在,一下子組成巨劍,一下子又變為長槍、彎鉤,兼具威力與靈活,正是「紫青雙劍」之一的「青霞神劍」「紫霞神劍」鋒銳無匹,但論起爆發性的破壞威力,青霞似乎猶在紫霞之上,這一下硬撼「修羅劫」青色透明的巨大劍刀裡頭,蘊含著沛然之威,與狂風劫獄所鼓動的刀雨一碰,發生劇烈爆炸,已是強弩之末的黑衣人承受不住,被轟飛出去,在黃沙上灑下一長道血跡。

  漫天黃沙落下,顯露出隱藏在沙中的人影,這個人剛才自空中的飛行器上躍下,一落地便發動襲擊,逆轉了戰局。白袍飄飄,血眼猙獰,能夠使用「修羅劫」的心眼宗人,自然也只有那個在黑暗中操控一切的心眼宗主了。

  「……紫青神器居然.在.你.的.手.上……」

  依然是那麼古怪的說話腔調,但在河洛劍派與心眼宗的關係漸漸為人所知後,這樣的說話方式只會讓人覺得故弄玄虛。

  黑衣人嘔出一口鮮血,從沙地上掙扎站起,指著心眼宗主:「少在那邊裝神弄鬼!你到底是誰?報上名來!」

  一開口,黑衣人的聲音年輕而富有朝氣,全然不是阿古布拉王的聲調:心眼宗主身軀一震,察覺到自己弄錯了人,很有可能還中了敵人的計謀,正要有所應變,卻是遲了一步。

  「……昔日日眾師兄弟之中,你對名利素來淡薄,與我雖不親近,卻也沒有仇恨,若非今日親眼所見,我實在很難相信,你會組織什麼心眼宗,做出這麼大的事……」

  說話聲音從後方傳來,在話聲響起的同時,一股刻意迫出的凌厲氣勢,自後方籠罩住心眼宗主全身,讓他清楚地瞭解,只要自己稍有妄動,便會引來敵人的全面攻擊,而在先機已失的情形下,承受這攻擊的自己將非常不妙。

  「時間過去那麼久,人總是會變的,你過去也不是會玩這種把戲的人,現在這算什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

  或許是因為身份被認出,無須再隱藏什麼的關係:心眼宗主說話的口吻回復正常,不再是之前的怪腔怪調。

  站在心眼宗主身後的男人,來得離奇,沒有人看到他是怎樣現身,既不是由天而降,也不是破地而出,是忽然之間就出現在那裡,當人們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那邊,控制住局面了。

  這個男人並未遮臉蒙面,在陽光下,他的面容被眾人看得清清楚楚,素來平和的表情,這時增添了幾分嚴肅感覺,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造次,正是日前失蹤的龜茲國主阿古布拉王。

  「我奉勸你不要太得意,佔了一點優勢,不代表穩操勝券……」

  「我也奉勸你,最好別在這個時候輕舉妄動,即使我未必大有勝算,但如果在眼下這種情況動手,已足夠讓你付出很大的代價,這點你應該很清楚,同門師兄弟,你該知道我的本事。」

  阿古布拉王緩緩說話,語氣中不帶威脅,卻充滿自信,無形中生出一股壓力,鎮住前方的敵人。

  心眼宗主冷笑一聲:「確實,你的本事,當年河洛九子的每個人都清楚得很……虛.江.子!」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52
第六章 螳螂捕蟬.極惡黃雀

  太平軍國時期,河洛劍派除了掌門與幾位長老耆宿外,就以中生代虛字輩的多名弟子最為活躍,各有一身驚人藝業,主持正道,行俠仗義,被江湖豪傑合稱「河洛九子」威震當代。

  戰火無情,河洛九子雖然修為不凡,但是在與太平軍國頻繁激戰中,也無法避免傷亡,到最後,河洛九子僅餘四人,其中虛谷子被逐出門牆,李慕白下落不明,真正留在河洛派支撐大局的,唯有虛河子、虛原子兩人,這也是當今天下人所共知的事實。

  隨著時間過去,已經陣亡的人們,不管生前多麼有名氣,終究會慢慢被人所淡忘,現在還記得「河洛九子」之名的人已經不多,更鮮少有人會記起,九子之中除了現為河洛掌門的虛河子,還有一個行事穩重方健,差一點就要坐上掌門之位的虛江子。

  根據文獻記載,虛江子得到前任掌門的真傳,通曉河洛劍派諸般絕學,武功高得出奇,更得到同門的擁戴,一度被前掌門欽點為繼任人選,若不是在太平軍國之戰中陣亡,今時今日,河洛劍派的掌門人必定不是虛河子,也就不會有長河真人的存在了。

  當這個早已埋葬在歷史之中的名字,再一次被叫喚出來,造成的效果本應非常驚人,但在場的人卻沒有什麼反應,阿古布拉王表情鎮定如恆,淡然道:「名號已經足過去的事,現在提來沒有任何意義,就像你……當年的修為甚至還不足以列名九子,十多年來勤修苦練,今日也成為河洛派中的有數高手,幹出了這麼一件大事。」

  「嘿,後悔了嗎?當年的虛真子確實只是一個弱小人物,你們沒有一個看得起我,但風水輪流轉,今日便輪到你要付出代價了。」

  心眼宗主傲然說話,語氣極硬,阿古布拉王卻明顯不當一回事:「付出代價嗎?單憑眼前這些恐怕不夠吧?魔門絕學你練得並不好,虛原子也未能發揮超級法寶的真正威力,你們兩個人聯手,再加上那一堆活屍人偶,我是沒有能力將你們一舉消滅,但要說你們能對我產生什麼重大威脅,這就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或者……你們是把希望寄托在仍躲在後方沙丘的那只黃雀身上?」

  這句話說完,後方十餘尺外的那座沙丘,頓時有了變化,一道白影從沙丘之中緩緩升起,雖是被深埋在沙丘內部,但週身卻連一粒沙子也沒有沾著,一層無形的氣罩,將這人從頭到腳給包裹護住,沙塵不沾身。

  如果是普通的武者有此表現,那便足以展露一身內力高強,不過來人並不是憑個人武功做到這些,而足以手腕上法寶所施放出的力場隔絕外物,阿古布拉王注意到了這點,更清楚來人的身份極不尋常,很可能就是自己這些年來持續追查的心眼宗最高法寶開發師。

  環顧當世,河洛劍派在開發法寶的技術上,確實堪稱優秀,但心眼宗能在短短十餘年內取得偌大突破,不僅開發出許多幻覺法寶,更將阿默茲狼重現於世,這就不是河洛劍派獨力能成,況且自己由虛谷子口中得知,太平軍國之戰後,河洛派的技術人才凋零,並沒有什麼可以執牛耳的大匠師,所以。心眼宗的法寶技術,必定另外有高人相助,自己多年來一直追查這個人的資料,但此人卻被心眼宗藏得很深,半點線索都沒有洩露。

  直到今日,心眼宗為了此戰,可說是資源盡出,不但兩名最高首腦聯手出戰,就連幕後的這名神秘人都現身出來,確實是一副要攤牌的樣子。如今,虛原子折了一臂,又連發三記大地震波,短時間內無法再啟神戟異能;虛真子的功力自己心裡有數,「修羅劫」雖是不世奇功,自己倒也還承受得住,那麼今日勝負的關鍵,便在這名神秘人身上。

  「千萬別誤會,也別搞什麼先發制人,我不是戰鬥人員,來這裡只是單純跑龍套過場,拿個全勤紀錄,不用把我當成戰鬥對象,要是有得選擇,我根本一點也不想在這裡出現!」

  女子的嗓音從後方傳來,特別低沉的聲音,聽得出來是使用變聲儀器的結果,阿古布拉王正以全身氣機壓制心眼宗主,若敵人有什麼動作,正氣機牽引之下,第一時間便招來重擊,絕難防禦,但聽到這特別變造過的低沉女音,仍舊讓他一陣愕然。

  「……是你?」

  說話的嗓音經過改變,已不是本人的聲音,而且那個人以前絕不會用這樣的口氣說話,但這番話聽在耳裡,阿古布拉王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那名故人,或許,是因為天下的女人雖多,怪成這樣的怪女人卻實在寥寥無幾。

  「哇!不會吧?我站的位置你看不到,聲音也經過變造,口氣和以前完全不一樣,這樣子聽你也知道是誰?你該不會一開始就心有定見了吧?」

  如果說先前還是半信半疑,現在就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阿古布拉王點了點頭,道:「果然是你……」

  奇異的對峙成形,阿古布拉王壓制住心眼宗主,背後出現了狼司祭,而被擊飛至遠處的地司祭,這時已重新站起,手握神戟,朝這邊趕來;那名受傷嘔血的黑衣人,卻不知是對阿古布拉王太有信心,還是為了什麼別的理由,竟然飛奔衝出,棄下這邊的戰場,趕往另一邊馳援。

  妃憐袖、納蘭元蝶正在生死關頭,光是這一群屍偶戰士的威脅,倒是還好,但抵擋前後三次大地震波的傷害,卻是兩人無力支撐下去的主因,黑衣人的來援,無疑是救命的及時雨。

  「紫霞神劍」縱橫飛舞,砍金斷鐵,所向披靡,之前被大地神戟擋住,其威力無法盡其全功,現在碰到超級法寶以外的金屬,整個特性完全被凸顯出來,屍偶戰士的強悍身軀與劍上紫光一沾,立即被削斷,只見耀眼的紫光不住飛跳,每當紫光閃動一次,就有一具屍偶戰士被破壞。

  這些屍偶戰士的身軀,都經過特殊強化,部分的外殼、骨架甚至由合金鑄造,就算被砍頭、截肢,也都還能活動一段時間,爆發出要命的最後一擊,與敵同亡,但黑衣人對這種改造屍偶似乎很有經驗,出手迅捷無倫,紫霞揮斬,絕不是單純的一下斬擊,橫劈之後立刻豎砍,兩下紫芒閃動後,屍偶起碼被分解為四塊,不管生命力有多頑強,蠕動屍塊所能造成的威脅性終究有限。

  單純以鋒銳度所造成的殺傷威力來看,「紫霞神劍」猶勝伽利拉斯的「水龍吟」一籌,但如果單憑一柄鋒銳神兵,就能將這些屍偶戰士切菜砍瓜般殺滅,那心眼宗耗費偌大資源所開發的秘密武器,就只是一堆爛渣,所有技師的心血全變成笑話。

  屍偶戰士能使氣發勁,週身也有護體力量,配合堅硬的合金身軀,尋常刀劍別說砍之不入,光是砍中,都會引來強猛勁道反震,換作是普通人持神兵,在砍到目標的瞬間,便被反震力量給震麻手腕,尚未砍斷屍偶身軀,兵器便要脫手,根本不可能拿來連砍,更別說縱跳如飛,連續閃電砍倒敵人。

  就算是實力不錯,經過相當鍛煉,像納蘭元蝶這等級數的武者,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效果。使用「紫霞神劍」會被神兵汲取自身元氣,用得越久,耗力越大,對身體的負擔也越重,此消彼長之下,還要承受敵人的反震力量,最多連砍上十幾個,揮劍的力量與速度就會大幅下降,為敵所趁。

  因此,一看到黑衣人用這等速度使劍,內行人馬上知道其中厲害,那正是本身修為、身手均臻上乘的具體表現,任何方面只要稍差一點,都做不到現在的殺傷力,而且,黑衣人能締造如此戰果,還另有原因。

  「紫霞神劍」鋒銳無匹,這是殺傷王力,但黑衣人左手的「曇暇神劍」變幻無方,卻是讓他能維持高殺傷力的關鍵。

  「青暇神劍」幾乎沒有劍刀,劍身全由一團青光凝化而成,揮動之際,與其說是斬擊,其實更偏重打擊,所變化出的劍身忽長忽短,時如鉤、時為錘,雖是全無鋒口,卻力重千鈞,凡是被青光帶過的物體,馬上被砸飛出去,甚至扭曲變形,黑衣人先以青光開路,掃開所有阻礙物,孤立出自己的目標,進行瞬間斬殺,只見青光、紫芒錯落閃動,幾乎只是一眨眼間,黑衣人就從屍偶群中清出一條路來,殺進包圍圈中央,與妃憐袖兩人會合。

  「尊駕是……」

  納蘭元蝶一句話沒問完,黑衣人搶先道:「你們兩個沒事吧?剛才為了引蛇出洞,沒法先支援你們,真是對不起了。」

  聲音出奇熟悉,納蘭元蝶肯定自己曾聽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更猜不透是誰會與阿古布拉王聯手行動,正要開口詢問,妃憐袖已經開口:「你認不出他是誰嗎?他是任兄啊!」

  「任、任兄?」

  納蘭元蝶一怔,隨即猜到,失聲道:「任徜徉?」

  黑衣人拉去頭套,露出本來面目,赫然正是失蹤多時的任徜徉,他點頭道:「果然瞞不過你,遮頭遮臉只能騙過普通人,你應該一聽聲音就認出我來了。」

  其實,早在聽見任徜徉開口之前,妃憐袖就已經認出他的身份,只是這點此時不用解釋,妃憐袖真正想弄清楚的,是另外一件事。

  「當時,我與阿古布拉王在王宮內會談,他忽然離開,有一段時間行蹤不明,是去救你與姍拉朵女士了吧?」

  阿古布拉王是河洛劍派的頂尖高手,以他修為,察覺王城之外的騷動不足為奇,自從姍拉朵的王后身份揭露後,妃憐袖便想到當時阿古布拉王之所以離開,多半是為了趕去救人,所以姍拉朵、任徜徉的失蹤,也就順理成章了。

  面對這個問題,任徜徉沒有立刻回答,顯得很猶豫,但這樣的表現已是最好答案,妃憐袖也不再追問,只是提醒任徜徉一件異事。

  「像修羅劫這級數的絕頂武學一經運使,週遭真氣鼓蕩,形成能量干擾,我無法準確探測出運功者的數據,所以也無從對比。」

  妃憐袖道:「根據資料,狂風劫獄是修羅劫的第一式,威力最弱,話雖如此,今天這一式的威力,卻與那天洞窟之中,我們所見識到的另兩式修羅劫天差地遠。」

  任徜徉道:「是啊,那個鬼洞窟,先天上克制釋家武學,害得我們在那裡發揮不出應有力量,被打得好慘,敵人明明只有十成力,都相對變成加倍,這次換到一般戰場,誰也不佔地利之便,終於輪到他們要有好戲看了。」

  「嗯,你覺得就只是因為這樣嗎?」

  「不然你想說什麼?」

  任徜徉又看了妃憐袖一眼,頓時省悟:「你是說,那天我們所看到的心眼宗主,把我們打得落花流水的那個,並不是現在這一個?」

  「我無法判定,只能說有這可能,希望你們謹慎小心,別誤中了敵人計策,一著錯,滿盤輸。」

  妃憐袖說得慎重,任徜佯也知道她所言非虛,當下就想提氣發聲,告知阿古布拉王,請他有所戒備。

  同一時間,處於三方面遙遙包圍中的阿古布拉王,在壓制心眼宗王之餘,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狼司祭的身上,這位風雨故人的出現,大大超出了意料之外。多年相交,阿古布拉王深知此人厲害,半點也不敢小覷,生怕她突然放出什麼攻擊法寶來。

  「你怎麼會和心眼宗混在一路?難道……這一波河洛劍派的內部動亂,也有朝廷的黑手在幕後操弄?武滄瀾到底想幹什麼?到慈航靜殿玩火還不夠,要把河洛劍派也拉進火圈嗎?」

  阿古布拉王問得疾言厲色,狼司祭卻回答得滿不在乎。

  「武滄瀾到底想幹什麼?這種事情你還是自己去問他吧!如果他還是十幾年前那種個性,估計他也回答不了你的問題,至於玩火,他和銀劫早已玩得習慣,就算不去慈航靜殿搞,早晚也會搞到河洛劍派,只不過這件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你躲在域外多年,可能還不曉得,我現在是朝廷欽點的頭號通緝犯。」

  狼司祭雙手一攤:「當然也不是我願意的,不過銀劫派出的那些走狗確實賣力,像殺狗一樣把我當野狗追著跑,差點就被他們幹掉。後來流亡到域外,才剛剛聽說這邊有個怪異組織,他們就主動找上門說要吸收我……你知道的啦,我只是一個單純的上班族技術員,太複雜的事情一個不懂,要保命又要找地方吃飯,哪有這麼容易?只好依附當地組織,先來混口飯吃,後來意外發現這組織與河洛劍派的關係,已經是上了賊船,想下也下不了了。」

  「這麼多年都是你在替心眼宗主持研究?阿默茲狼是你的作品?以你與大武龍族的關係,怎麼會鬧到這種地步?」

  「大武龍族都快被那傢伙給殺光了,和他攀親帶故,你不覺得只會死得更快嗎?至於什麼阿默茲狼,那就好笑了,明明是尊夫人的傑作,怎麼能說是我的作品?這個爛攤子沒有人收拾,我硬著頭皮頂上了,你不謝我收拾善後,還要怪我嗎?」

  狼司祭輕描淡寫幾句,把事情推得乾乾淨淨,阿古布拉王不感意外,道:「你今天來,也是要幫他們奪取西門寶藏?」

  「呵,西門寶藏?這句話拿去騙小孩子吧!後生小輩可能不曉得,唬我就不必了,西門朱玉生前忙到暈頭轉向,哪有時間搞那麼多寶藏留下?還不全是靠鳩佔鵲巢的本事?此處有寶不假,但要說是什麼西門寶藏,嘿,那不過是西門朱玉張冠李戴的能耐。」

  狼司祭冷笑:「這裡本是白虎一族故居之地,滅亡之後,樓蘭鳳族老實不客氣地將人家老巢佔為己有,建起了要塞、庫房,加上了特有封印,在這邊研究白虎一族的遺產,研究到自己也滅亡,最後西門朱玉循線而來,關上這兩族的遺跡,又加了他自己的封印,想要留著日後處理。他死後,這裡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西門寶藏。嘿!山河依舊,人事全非,就是這種滋味了。」

  「你果然全都知道,那你今日來此,是有把握開啟此地的封印了?」

  「哈,少來這一套,樓蘭、白虎兩族均足以各自的血緣施加封印,沒有鳳、虎兩族人的血,根本不可能開啟封印,更別說西門朱玉成事不足、亂事有餘,胡亂加上了自己的第二重封印,想開啟此地,必須要連續破解三道不同的印鎖,就算是你也未必能再開一次,我才不會沒腦子,跑來做這種高難度任務。」

  狼司祭高聲大笑,阿古布拉王首次泛起不安的感覺,這個敵人的出現純在意料之外,她既投奔心眼宗陣營,自己的盤算便被全部打亂,很多刻意保守的秘密,敵人可能早已知悉,而自己卻直至此刻才明瞭這一點。

  「你大概也覺得很奇怪,如果我們明知道此處無法開啟,又料到你棄下王位而走,必是存心引蛇出洞,要在這裡等候我們上鉤,我們又為什麼要乖乖過來讓你砍呢?」

  狼司祭冷笑道:「那個答案……當然足為了在這裡幹掉你啊!」

  此語甫畢,另一邊忽然傳來任徜徉的大喊,示意警告,表示心眼宗主功力不對,可能有詐。這一聲大吼震動四野,包括阿古布拉王在內的所有人都清楚聽到,狼司祭搖搖頭,道:「嘿,這小子真是太小看你了,就算沒這提醒,你也不會相信心眼宗首腦只有我們三個人吧?你看似粗豪,其實心眼細得很,連親生女兒也瞞了這許多年,從不讓她知道重要秘密,當然,我們這邊也省得抓人取供就是了……」

  「閒話休提,你不是要幹掉我嗎?光在這裡說這些,有何意義?」

  「哈哈!河洛劍派最重養氣,對敵時講究以靜制動,你這樣催著我們動手,是心亂的徵兆,大家一場舊識,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其實呢,對付你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你武功太高,正面相搏,我們沒有人打得過你;要說什麼放毒下藥,尊夫人是這方面的大行家,也不曉得留了什麼萬能套餐給你,多年來這些蠢蛋數次加害,都沒能把你怎麼樣,真是明槍不行、暗箭也無效,被你一個人阻頭阻勢,十幾年也拿不下域外,弄得這些蠢蛋又是搞生化兵器,又要到處放瘟疫,嘿,真虧了他們,我才知道當壞蛋要征服世界,居然這麼辛苦。」

  狼司祭說話同時,地司祭也來到近處,擺出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阿古布拉王雖感威脅,但真正讓他放心不下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虛真子並不是真正的心眼宗主,那麼就是宗主的替身,傳說心眼宗在宗主之下,有三位身份神秘的大司祭,今日的場面不妨視為三大司祭到齊,陣容確實堪稱堅強,但真正的心眼宗主又到哪裡去了?是躲藏起來預備暗中偷襲?還是有什麼其它的打算?如果只是藏匿等待出手,那倒是不幸中的大幸,一切問題仍可由自己承擔,最怕的就是計劃早已被看破,敵人趁隙反擊,做出什麼厲害的非武力部署,那就……

  「哦,怎麼好像神色不寧啊?是心裡有事放不下嗎?哈哈,虛江子英雄一世,到底還是有牽掛的人啊!這也難怪,疼愛子女是父母天性,正常人都會放不下的。」

  狼司祭說著,忽然歎了口氣:「閒話休提,你且猜猜看,真正的宗主不在,到底是幹什麼去了?你家王宮的建築牢不牢靠?經不經得起修羅劫轟擊?」

  最擔憂的心事被一語道破,阿古布拉王心頭一震,本來無懈可擊的氣機流轉,出現了一絲細小破綻,儘管這絲破綻幾難察覺,但正與之氣機相牽引的虛真子卻立生感應,第一時間發動反擊,而一直在說話製造機會的狼司祭,也在這時候出了手。

  異光流轉,五色神石激速飄射向阿古布拉王,當兩股巨力正面對撞,阿古布拉王所擔憂的事,也在龜茲王宮中發生。

  妃憐袖、納蘭元蝶走後,拓拔小月調動兵馬,準備種種防禦,希望在心眼宗發動第二波襲擊之前,盡可能多加強王城的防護,否則上千魔狼一次來襲,王城必然無陣。

  除此之外,王后的醜聞殺傷力甚大,龜茲子民未必都還忠心王室,拓拔小月也需要時間去安撫民眾,一切都要趕著與時間賽跑,正當拓拔小月焦頭爛額之際,卻沒料到心眼宗的第二波攻擊,竟然以這樣的形式發動。

  沒有上千魔狼,沒有大批高手,甚至連一件強力法寶都沒用上,單單只用了一個人:心眼宗主單槍匹馬獨闖王宮!

  拓拔小月先前也曾猜測:心眼宗主的武功如此厲害,又志在龜茲,那為何不擒賊擒王,先刺殺自己與父親,這樣下是很容易就可以把龜茲弄到手?後來得知父親身懷絕技,這疑惑看似有了解答,卻還是有一個破綻。

  自己平時出入王宮,也曾多次遠離龜茲:心眼宗傷害不了父親,卻大可以擒下自己來要脅,這種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總不會是心眼宗的人大過白癡,沒想到有此一著吧?肯定是他們顧忌些什麼,自己不知而已。

  但不論如何,當自己想像多時的場面終於發生,心眼宗發動針對自己的斬首攻擊,拓拔小月才知道情勢有多嚴重。

  那個身穿白袍,頭戴三角白頭套,上頭還畫著一堆血紅眼睛圖案的怪人,看起來像是個裝神弄鬼的滑稽騙子,離奇地出現在王宮之前,毫無徵兆,但當他開始出手,卻像來自幽冥的死神,將周圍化成地獄。

  哪怕是魔狼來襲,都沒有替王家騎士帶來如此大的損失:心眼宗主緩步走過,阻擋在前的王家騎士突然離地飛起,身遭莫名重擊,還在半空就渾身噴血,掉落地上時,早已變成一具肢體扭曲的死屍。

  拓拔小月被驚動,趕了出來,見到這樣的場面,才發現敵人的目標必定是自己,莽撞現身太過不智,但此時想要再躲起來,卻又已是難以脫身,幸好兩大統領在此時趕來,挺身護主。

  北宮羅漢、宇文龜鶴,這兩人是域外一等一的高手,面對這兩人的聯手夾擊,就算是心眼宗主,也不可能再像早先那樣輕鬆。

  然而,也只是沒那麼輕鬆而已,事實證明,「沒那麼輕鬆」與「很辛苦」之間,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北宮羅漢的法寶「渾天印」所釋放出的紅光無法鎖定心眼宗主,連帶也讓宇文龜鶴配合的第一擊落空,緊跟著,一股突然生出的冰冷凍氣,將方圓二十尺內的世界變成一片冰霜。

  修羅劫.寒冰劫獄!

  這一擊,曾經讓孫武、任徜徉吃足了苦頭,此刻重現,就算扣除了阿鼻血的克制,情形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十餘名身在劫獄範圍內的王家騎士當場斃命,兩大統領身遭強大勁道轟擊,盡皆重傷,雖然他們鬥志仍頑強,一心護王,但挨上一擊之後,雙雙被困於冰封之中,不管他們要做些什麼,那也都是破冰而出以後的事了。

  拓拔小月站得夠遠,這一擊「寒冰劫獄」她得以身免,眼見強弱懸殊,她第一時間選擇轉身離開,務必要把敵人引走,遠離此地,才能減低傷亡。

  這個想法很正確,卻無力貫徹執行,她才剛轉身舉步,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轟得離地而起,在渾身劇痛中,深陷入後方的一堵牆內,好不容易意識稍微回復,轉過身來,便看到心眼宗主已來到身前,正朝自己舉手掐來。

  「要.命.的.束.手.就.擒!」

  怪異的聲調似蘊含妖異邪力,令人渾身鬆軟,生不出抵抗的念頭,拓拔小月強忍住想認輸的衝動,勉力揮起右手,想撥開敵人的手。

  這是全然無意義的舉動,心眼宗主的伸手,來勢雖慢,卻肯定蘊含勁道,以彼此的實力差來看,就算是拓拔小月運足全力去推,都只是蜻蜓搖石柱,不可能有什麼作用,更別說此刻渾身酥軟,運不出力道。

  然而,奇跡正是在彼此都意想不到的時候發生,拓拔小月揮出的右手,在碰到敵人的瞬間,兩股力道一碰,非但將敵人的手給撥開,餘力未盡,竟然讓心眼宗主身形一晃,假如不是他立即止住身形,甚至還會後退小半步。

  突如其來的意外,拓拔小月吃了一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西陵霖

LV:6 爵士

追蹤
  • 3

    主題

  • 1734

    回文

  • 2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