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東方雲夢譚 作者:羅森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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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霖 2012-10-5 09:39: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1 549586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1
第三章 五色神石.捆仙妙索

  孫武見到客店大火,急急忙忙衝跑過去,想要進入火場看看狀況。火場中雖是酷熱難當,但對於習慣在火窯中修練金鐘罩的少年來說,這根本算不了什麼。

  只是,孫武不在乎的東西,在旁人眼中卻是致命危機,虛谷子大呼小叫,生怕被孫武給背進火場。河洛劍派的高手雖然是高,但卻不擅長護身硬功,若是就這麼衝進火場,結果肯定和孫武很不一樣。

  虛谷子的運氣不錯,孫武在衝進去之前,先聽到了他的叫聲,陡然驚醒,先把虛谷子放了下來,再自己一個人衝入火場。

  「有沒有人在啊?有沒有人啊?有的話回答我一聲!」

  在火場中,孫武大聲叫喊,一時間並沒有得到回應,反倒是由於喊得太大聲,震動到建築物本身,造成了部分地方的坍塌。

  事實上,孫武並不擔心小殤的安危。以小殤的本事,不管是到什麼地方,碰到什麼危險,都足以自保,雖然說小殤現在的身體狀況有問題,沒法發動她那些奇異的法寶,但憑著她的機警、自私、冷血,就算是其他人都死光,她也絕對可以生存下去。

  急著衝進火場,有七成的憂慮是擔心小殤惹禍,波及旁人,自己幫著先救一些,可以減少罪業。儘管小殤不會無故攻擊旁人,但不管怎麼想,這個機率還是比小殤遇險要高得多了。

  「有沒有人在啊?有就喊出聲!」

  孫武又叫了幾聲,沒人應答的這個結果,讓他開始懷疑,客店中的人可能全部死光,或是全部逃跑。自己希望答案是後者,不過從空氣中隱約傳來的血腥味,恐怕前者的可能要高得多。

  這間客店是土窯建築,本身材料幾乎是不可燃的,要燒起那麼大的火,除非是潑灑助燃物後點火,換句話說,就是被人縱火。高溫妨礙了嗅覺,但孫武仍可以聞到空氣中存在著血腥味、燃油味,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奇怪氣息。

  「該不會是屍體吧?唔……屍體在這種狀況下,應該是烤肉的氣味,但這些味道有點腥……唉,我這是什麼比喻啊?這幾個月還是別吃烤肉了。」

  孫武搖搖頭,把雜念甩出腦海。既然自己的叫喚沒有人回,那自己就主動出擊,去找找多一點線索,無論如何,空氣中的烤肉味這麼濃烈,找出一些遺骸應該是不難的。

  把握時間,孫武也顧忌著土窯的坍塌,急急忙忙付諸行動,沒過多久便有所獲。雖然不是專業的仵作,但這些屍體上的痕跡太過明顯,他幾乎是立刻就看了出來,自己沿途看到的十幾具屍體,都是先被殺死,然後才縱火焚燒的。

  十幾具屍體,都是倒在屋外走廊上,還沒計算那些仍在屋裡的,這樣子看來,整間客店被人殺得一乾二淨,這是很明顯的了,以此地的偏僻,照理說不該有大批盜匪忽然來襲,到底是什麼理由,讓整間客店的人一起遇害,實在很值得推敲。

  更重要的一點,自己和羽寶簪出門追人,往返花的時間不算長,如果說有人趁這段時間過來殺光客店所有人,又放火燒店,那麼做完這些事情後,兇手去哪裡了?自己衝進火場之前有特別看過,四面八方並沒有看到有大隊人馬離去的痕跡,總不會兇手莫名其妙消失了吧?而且……這麼短時間內把整間客店的人殺光,絕不可能只有一兩名兇手。

  (怪了,沒有兇手離去的痕跡,難道兇手還在這裡?這裡是火場耶,兇手難道也是練金鐘罩,而且還是烤窯裡鍛煉出來的?

  孫武感到好奇,忽然一具殘屍吸引了他的注意。行走江湖至今,算是看過不少屍體,但這種東缺一塊、西少一截的碎屍,就比較難得,普通人下手再狠,也難得這樣凶殘,可是自己看到這些屍體,卻覺得有點眼熟,好像不久之前曾在哪裡看過。

  (呃!不會吧?我們才剛剛離開大沙海,我沒預備這麼快就碰到牠們啊!

  暗叫倒楣之餘,孫武心中一動,發現那些殘缺的屍塊,似乎有著某種脈動。這種事情很怪異,已經習慣與各種危險為伍的少年頓生警覺,飛身急退,慌忙間力氣用得過大,一下子摔跌進後方烈焰飛騰的客房,要不是金鐘罩即時護身,水火不侵,整個人早就燒起來了。

  不過,比起烈焰焚身,眼前所看到的問題更大得多,那些倒在地上的殘體,忽然破開了一個又一個的血窟窿,裡頭爬出好像瓢蟲一樣的怪異生物,吞噬血肉,看來甚是噁心。

  在姍拉朵的身邊,孫武對於這種奇形怪狀的改造生物,可以說是見怪不怪了,但看到這種怪異的瓢蟲,孫武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這些拳頭大的瓢蟲,外表泛閃著與金屬相同的冷光,顏色忽金忽銀,看來全非血肉之體,根本不像是生物,這與姍拉朵所培育出的改造生物全然不同。

  「難道是機械?可是又不太像啊……非生物也非機械,是新產品?唉,這些變態的瘋狂科學家真是越搞越誇張,連這種東西都做出來了,就不怕哪天半夜睡覺被怪物啃掉頭嗎?」

  孫武非常感歎,因為他覺得那些法寶開發師研究出一些變態東西,每次都是自己碰上,然後要惡戰一場,一半以上的戰鬥還得以慌忙逃命來結束,實在很辛苦,難道在開發什麼東西前不能先替旁人想想,別給旁人增添困擾嗎?

  感歎是正確的,不過這實在不是個好時候,因為那些瓢蟲破體之後,似乎會自動搜尋附近的生命體,而孫武就是附近最大的目標。

  驚覺情況不妙,孫武對於這類新品種怪物沒有應付經驗,完全不想打硬仗,掉頭就想先開溜,但這時上方轟然巨響,孫武本以為是土窯受不住火燒而坍塌,但高溫熱風之中,又有強烈的野獸腥味,一聲凶殘的狼嗥直傳耳中。

  「阿默茲狼?這時才來!」

  抱怨已是太晚,就在少年氣憤的怒罵聲中,四頭阿默茲狼伴隨著滿天的土石一起崩砸下來。

  與此同時,被留在客店外的同伴,也遇到了麻煩,孫武曾經懷疑過,自己進入客店之前曾特別留意,四面八方都沒有兇手逃逸而去的痕跡,難道兇手仍藏於客店?

  其實,還有一個選項,那就是在孫武衝進火場去的時候,敵人也同時在火場外現身,而首先遇到這批敵人的,便是羽寶簪。

  「阿默茲狼?果真是心眼宗!」

  陡然遇敵,羽寶簪倒沒有多少怒氣,既然猜想到是心眼宗在追殺虛谷子,那遭遇魔狼就不是什麼奇怪事,唯一比較遺憾的,就是自己寧願遇到心眼宗高手,起碼幹掉一個少一個,不用在這裡打什麼野獸戰。

  而且,雖然羽寶簪自認在綜合戰力上仍勝過孫武一籌,可是若要對付阿默茲狼,還是由孫武來比較有利,這些魔狼的軀體堅若鋼鐵,自己在速度、身法方面的優勢凸顯不出,還不如孫武那樣以金鐘罩硬接一擊,同時也轟出重招,憑著內力方面的強大優勢,一下子就把魔狼轟殺,確實減少魔狼的數量。

  「後悔晚了些,早知道就應該是我衝進火場的……真是失算了。」

  說歸說,羽寶簪並不是任由魔狼欺負的弱女子,上次在樓蘭遺跡遭遇過魔狼後,她也暗自構思出了一些訣竅,現在正是付諸實施的時候。

  一掌轟擊在阿默茲狼的胸口,看起來非常的輕,與其說是重擊,其實更像是輕輕一抹或是一按。掌擊之後,羽寶簪身如赤燕,輕飄飄地自魔狼的反擊中退走,姿態美妙,紅裳翻飛之間,竟像是畫中仙女一樣。

  緊跟著,被擊中的魔狼發出慘嚎聲,聽起來非常痛楚,哪怕是把魔狼的四肢斬下,都未必會有此痛。這聲痛楚嘶吼半途被截斷,吼叫中的魔狼忽然口噴烈火,熊熊火焰由口中噴出,一尺多長的火焰,看起來著實驚人,還差點燒到旁邊的另一頭魔狼。

  口中噴出烈火之後,魔狼的巨體重重地倒了下去,一動也不動,死得徹底。儘管這還沒法與妃憐袖的殺狼手段相比,但相較之前,已經是非常有效率的殺狼方法,將高熱火勁集蘊於一點,盡可能地壓縮,然後用透打手法傳入魔狼體內,火勁入體後立即爆發,瞬間的高溫炎流,煮金熔鐵,血肉之軀承受不住,縱是魔狼這樣的強悍生物也是瞬間死透,屍體沒法再動一下。

  一擊得手,羽寶簪飄退一旁,看到魔狼倒斃的成果,自覺滿意,但圍繞在週遭的十多匹魔狼,卻沒有被這樣的畫面給嚇著,反而勇猛進攻。

  這種程度的猛攻,羽寶簪沒有放在眼裡,單憑自己的身法輕翔閃動,在魔狼群中穿梭來去,魔狼的動作雖然快捷,卻連自己的衣袂都沾不著,沒有太大的威脅性,真正令自己感到困擾的,反倒是要保護虛谷子,在很多方面都受到限制。

  虛谷子傷勢不輕,沒法與魔狼正面戰鬥,就算是無傷無恙,羽寶簪也懷疑他能夠抵抗魔狼的圍攻,不過,羽寶簪其實更懷疑一件事,那就是虛谷子的傷應該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他癱在地上裝死,用意只怕是驅虎吞狼,坐看自己與魔狼鬥個兩敗俱傷,方便他趁隙逃逸。

  「……喜歡坐山觀虎鬥嗎?這個嗜好倒是與我很合,不過……總不可能什麼事都讓別人這麼如願吧……」

  羽寶簪有著自己的考量,但眼前的戰局也不能胡亂分神,為了不讓魔狼靠近虛谷子,羽寶簪不得不放棄身法、速度上的優勢,沒法與魔狼們游鬥,硬著頭皮與十餘頭魔狼打硬仗,每當魔狼靠近,就以重手出擊,將迫近的魔狼擊退。

  魔狼體堅肉厚,普通的打擊沒有多大效果,縱是擊退,很快也會再上,羽寶簪戰了幾回合,覺得這樣只是讓體力無意義地消耗,心中一歎,雙腕一轉,拂出之際輕柔無力,打在魔狼身上,兩頭魔狼嚎叫聲中,被熾烈極焰摧毀內部,倒地而亡。

  新的技法效果奇佳,百分百一擊必殺,羽寶簪不願輕用,因為這看起來輕描淡寫的一掌,卻是畢生功力所聚,不但耗力奇鉅,也需要非凡的集中力,將全身灼熱真氣於瞬間集於一點,還要將爆發時間延緩片刻,這才能透入魔狼體內破壞,而每次發掌等若都是全力以赴,要是平常還好,但甫經過樓蘭遺跡內連場惡鬥,元氣大傷,現在除非必要,羽寶簪實在不願意使用這種極為耗力的武技。

  結果,整個局面一時就陷入僵持,羽寶簪自知狀態不佳,顧慮敵人另外伏藏高手偷襲或車輪戰,不敢豁盡全力開戰,魔狼群這一邊在連續倒下幾具屍體後,攻勢也受到阻礙,圍住羽寶簪、虛谷子,沒有發動新一輪的攻擊。

  「這些畜牲……真是狼心狗肺,居然出動這麼大的陣仗,一點同門之誼都沒有。」

  站在虛谷子身旁,聽見這猥瑣老人的抱怨,羽寶簪一面提防他出手偷襲,一面道:「河洛劍派既然不是什麼良善所在,前輩您就不用指望這邊有什麼情誼了,他們不派出魔狼來滅口,總不會親自跑出來邀請您開同學會吧?您手上如果還扣著什麼法寶,現在大可以使出來,患難關頭藏私,那才是很傷情誼的。」

  羽寶簪深信,像虛谷子這樣的技術人員,又與心眼宗有深厚關係,如果說他不曉得阿默茲狼的存在,這種事情說不過去,若他知道,而現在又處於逃亡的狀況,那他身上肯定藏了些對付阿默茲狼的法寶,剛才他對上自己與孫武時,最初並沒有拿出真正殺傷力強大的法寶,肯定是想保留實力,把這些重武器拿來對付阿默茲狼。

  「嘿……小姑娘的眼睛好利啊,不過老夫……」

  虛谷子似乎想辯解什麼,但話說到一半,羽寶簪輕皺眉頭,低聲道:「來得還真是時候,同學會的邀請者到了。」

  在魔狼的咆哮聲中,羽寶簪聽見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聲音很怪異,聽起來是很健壯的大型馬,很有可能是改造生物。心眼宗果然有人在監看這場戰鬥,發現阿默茲狼無法快速取勝,所以現身出來了。

  當前心眼宗的高手之中,羽寶簪唯一所忌的只有心眼宗主,大地神戟雖是無上神器,卻對自己影響有限,更別說地司祭在樓蘭遺跡中斷臂重傷,正常情形下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出來戰鬥,所以,這一仗除非是心眼宗主親自出馬,否則應該是應付得過去的。

  馬蹄聲迅速靠近,當那頭黑色的獨角巨馬現身,羽寶簪微微一凜,只見大黑馬的軀體極為高壯,眼若銅鈴,馬蹄大如海碗,隨意幾下邁步便奔出好遠,通體黑色,沒有一絲雜毛,僅有頭頂的雪白長角,粲然生光,看起來雖然是馬匹,卻有著飛龍一般的神駿,在這匹獨角巨馬邁步靠近時,那些阿默茲狼竟然有些畏懼似的讓開路來,而這匹巨馬對狼群看也不看一眼,驕傲的神態讓人印象深刻。

  相較於黑馬兩尺餘高的巨軀,在馬背上的那名騎士看來便很瘦小,只是一身白色的騎士裝束,被黑馬一襯,格外顯眼。最令羽寶簪吃驚的一點是,這名騎士居然是個女人,從黑色的頭髮看來,這名女子是中土人士,換句話說,很可能是河洛劍派的嫡系。

  河洛劍派雖不像慈航靜殿那樣禁收女徒,但在修劍、修道的大前提下,女性門人也是少數中的少數,其中並無高手或特別傑出人物,羽寶簪一時為之愕然,而那名女性騎士的表現,更令她大吃一驚。

  黑色巨馬踏步而來,動作像是很慢,但因為個頭高大的關係,速度其實很快,而當黑色巨馬進入了魔狼群的包圍圈,距離羽寶簪相隔十尺,一下子穩穩站定,動也不動,表現出了一品良駒的素質,然而,駕馭牠的人卻明顯不是一位好騎士,馬才一停住,女騎士卻承受不住瞬間靜止的巨力,從馬背上一下摔落地面。

  「碰!」

  重摔落地的聲音,聽起來異常響亮,羽寶簪看著眼前滑稽的一幕,不曉得對方在弄什麼玄虛。如果說是故意要讓自己輕忽大意,這種手法也未免太笨拙,但若是沒有其他意圖,那……自己生平所遇到的高手中,還真是沒有哪個會這樣墜馬的。

  愣掉的人不只是羽寶簪,虛谷子也瞪大老眼呆住,就連那些凶殘的魔狼,都在這時候停住動作,看著那名白衣女子慢慢的爬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朝這邊看來。

  雙方目光相對,羽寶簪發現這女子的身形不算瘦小,只是因為騎在如此巨馬的背上,才令自己產生了錯覺,其實她身高與己相若,戴著一副白色的眼罩,頭上一頂氈帽,還插著白色羽毛;白色的襯衫與長褲,後頭還纏著一件形似燕尾的白色披風,看起來極為神氣,如果不是剛才那一下墜馬失了氣勢,那麼光看這樣一身打扮,是有幾分劍俠風采。

  「……對了,劍……」

  羽寶簪察覺到一點,這個女騎士雖有劍俠氣息,身上卻沒有帶劍,甚至連兵器都沒有,不知是故意想隱藏身份?或者……她並非河洛劍派中人?

  「……哦……萬紫樓也牽涉進來了?真麻煩,離開實驗室的第一件事就沒遇到好事,早知道就不來了……」

  女騎士冷冷一句,卻是發出男子口音,羽寶簪馬上明白,對方是用了某種變聲道具,換句話說,對方也屬於那種不想被認出真實身份的人物。

  「請問尊駕怎麼稱呼?」

  羽寶簪拱手相問,換得女騎士的一陣上下打量,慢條斯理道:「樓蘭鳳族的傳承者,流亡到中土一遭,現在算是鍍了金回來,衣錦還鄉嗎?我不想招惹樓蘭鳳族的人,你們這票傢伙都很麻煩,所以別來干涉我的事,當然……如果是萬紫樓想要有什麼動作,那我想不奉陪也不行,只是……現在似乎還不是時候吧?」

  一番話令羽寶簪著實心驚,自己的身世之秘,並不算是天大的秘密,至少,朝廷、同盟會這兩方面的決策階級,都是知道的,畢竟以他們的情報能力,這種事不會是永遠的秘密。然而,羽寶簪也不認為自己的身世會人盡皆知,這名女騎士一開口就直接以樓蘭鳳族相稱,此事確實驚人。

  更有甚者,她一面表明不想招惹樓蘭鳳族,一面卻又說萬紫樓有動作必然奉陪,話中透漏的意思,就是曉得萬紫樓的秘密,這就實在不簡單了。

  「在心眼宗,他們都叫我狼司祭。聽說我被編列在什麼三大司祭之一,其實這個名字沒有什麼意義,只是隨便叫爽用的一個代號,你聽完可以立刻忘記……反正我也不在乎。」

  狼司祭道:「虛谷子,很多年沒看到你這老雜毛了,我的時間寶貴,直接對你說吧,現在你有兩條路,一條是跟著我走,去什麼地方你自己也知道,另外一條就是直接在這裡上黃泉路……你如果選擇第二條,我可以盡量讓你走得快一點。」

  虛谷子同樣也在打量狼司祭,聞言失聲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河洛劍派中哪有你這號人物?」

  「算我是約聘人員吧,最近專業人才缺乏,有特殊專才的人走到哪裡都不會沒飯吃。其實,我覺得心眼宗現在根本不需要你,但有別人不是這麼想……怎麼樣?我該把你的反應當成是拒絕嗎?」

  狼司祭明顯不是那種有耐心的人,話說到這裡,動手已是不能避免,虛谷子退了一步,避到羽寶簪身後,羽寶簪暗歎自己偷雞不著蝕把米,卻也莫可奈何,站前一步,道:「狼司祭,虛谷子目前接受本派的保護,無論你要帶他走哪條道,很抱歉,我不能讓他跟你走。」

  「……真礙事,雖然我剛才說過,不想在域外招惹樓蘭鳳族,但如果因此被你當成膽小怕事,那就是大誤會了。」

  狼司祭的聲音一下轉冷,周圍的氣氛也變得緊繃,羽寶簪暗忖敵人可能就要發難,不敢大意,暗自凝運真氣戒備。

  敵人的身上不帶兵刃,連騎馬都會摔下來,看來不像是武道高手,有很大可能是和虛谷子一樣的技術人員,特別是連名字都叫做狼司祭,換句話說,心眼宗成功操控阿默茲狼,搞不好就是靠此人,本來就已經不好對付的魔狼,在她的操控下,多半還有其他的詭異變化。

  羽寶簪心裡一盤算,對魔狼的注意又增多幾分,最頭痛的倒不是敵人攻擊自己,而是用什麼奇招突然發動,一下子把虛谷子幹掉,那就真是棘手了。腦裡許多念頭轉來轉去,羽寶簪忽然看到狼司祭一舉手,朝自己比了一個中指。

  這種髒話手勢雖是不雅,但羽寶簪早已司空見慣,不會被挑撥到,反而還覺得很奇怪,怎麼敵人會用這等幼稚手段?心中錯愕,突然注意到敵人中指上戴著一個小戒,暗叫不妙,卻已經慢了一步。

  初到域外時,曾在月牙關中與心眼宗的花花法師交手,那個花花法師的手掌上忽然生長出奇異花朵,當人們看到花的色彩、嗅著花香,就會產生幻覺,這種異能與個人武功高低無關,縱是武功再高,若沒有進行精神方面的鍛煉,仍是會被影響。

  羽寶簪對於心靈修練略有涉獵,這是修練上乘武功所必須的,否則使用鳳凰七絕時,武技的殺傷力隨時反噬自身。上次以香菱的身份遭遇花花法師時,僅產生短短數秒的幻覺,跟著便清醒過來,但這回碰到更高數籌的狼司祭,就沒有那麼好運道了。

  狼司祭所戴的那枚戒指,看起來平淡無奇,卻是個極其厲害的幻覺法寶,那個比出中指的動作,只是為了把人的注意力引到指頭上,只要一看,立刻便墮入無邊幻覺,羽寶簪剎時失去嗅覺、聽覺、觸覺,僅看到自己身在無邊虛空,正以極高速度往下墜去。

  高速墜落帶來的失速感,連帶造成對東西南北的方向模糊,羽寶簪很清楚這些是幻覺,但身在無邊噩夢之中,卻不是想清醒就醒得來的,心叫不妙,想要鼓勁護身,不分三七二十一地亂打,阻止魔狼近身,但一來耗力太大,很快便會力竭倒地;二來虛谷子就在身邊,萬一沒阻到魔狼,先把虛谷子給一掌斃了,那如何是好?

  心中正彷徨,一度失去的觸覺又回復,左肘、後頸一痛,幻覺被破去大半,右半邊的眼睛仍看到一片漆黑虛空,左半邊卻已看到實際景象,還看到虛谷子滿臉焦急地站在自己身邊,把一根細長的金針插向自己左肩。

  狼司祭仍比著中指,似乎沒打算趁這機會進攻,但羽寶簪決定發動搶攻,顧不得自己右半身還處於失衡狀態,第一時間飛身飆出,左掌一揚,先是三支赤色火羽射出,跟著掌上生出烈火,重招轟向敵人。

  「好速度,但準頭差了點。」

  狼司祭冷哼一聲,她的武功似乎不強,本來應該閃不過那三支火羽,但附近的阿默茲狼卻衝出來當肉墊,三支火羽分別射在兩頭魔狼身上,而那真正致命的一掌還未擊下,羽寶簪的右腦陡然劇痛,被某個鈍物打中,砸力奇大,將她砸得打橫飛出。

  換作是平時,這一擊絕不容易得手,但是當羽寶簪失去右半身感官,形成死角,這一記便砸得她全無防備,整個人被砸得橫飛出去,重重墜地的同時,右半身的感覺回復,除了右邊腦門劇痛,涔涔鮮血不住流下外,另一個發現就是雙臂動彈不得了。

  稍微掙動,就發現上半身好像被一種看不見的繩索,一圈又一圈地纏住,雖然肉眼看不到,但確實令自己雙臂麻木,呼吸困難,如此奇物,自己腦海中確實有著印象。

  「……這是……當年太平軍國的一品法寶,捆仙索?」

  「識貨!可惜說得有點不對,這是捆仙索沒錯,但不是太平軍國的東西,而是你們樓蘭鳳族的得意發明,你身為鳳血後裔,連這也不識,真是丟臉得很。」

  狼司祭冷笑出聲,羽寶簪口中不語,腦裡飛快動著主意。捆仙索的源流為何,自己以前沒遇過,當然不可能知道,單以目前的感覺,要是全力催運護身火勁,要毀去這無形繩索應該不難,但傳說中的捆仙索能令人肢體麻痺無覺,還能夠放出電流,要是這兩種異能被啟動,那自己就處於絕對劣勢。

  再者,這個狼司祭身上法寶層出不窮,剛才短短時間內,已使用三種不同法寶作連環攻擊,自己燒燬捆仙索後,若無法發動有效攻擊,再挨上一記,那可能就沒有翻本機會了。

  「怎麼樣?事到臨頭,你們……」

  說到這裡,狼司祭的話被一聲震天巨爆給打斷,循聲望去,只見熊熊大火焚燒中的窯洞客店,一下子坍塌下去,發出巨大聲響,跟著,一道耀眼的白光自火場中沖天而出,照耀四方,逼得所有人難以正視。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2
第四章 世俗人心.江湖險惡

  孫武進入客店後,在火場中四下搜尋,沒有找到小殤,也沒有碰到半個生還者,當四頭阿默茲狼同時襲來,那些詭異的異種瓢蟲也群起飛來,孫武心驚肉跳,自己的金鐘罩雖說能抗千刀萬刃,卻不曉得能否承受這些怪異生物的攻擊。

  金鐘罩是孫武自幼苦練,堪稱千錘百煉的神功,孫武對它是充滿信心,不過,這種成名武學太過樹大招風,要是敵人特別針對金鐘罩設計了什麼法寶,自己不曉得這一點,卻傻頭傻腦地撞上去,後果不但很可憐,還會非常可笑。

  相較於這些瓢蟲的未知,威脅性已明的阿默茲狼倒沒有什麼好怕,只不過四頭魔狼一次掉落下來,有點不好應付。經過短暫的考慮,孫武決定了應敵策略,雖然以自己現在的身體,這麼做相當吃力,但為了不浪費時間,減少風險,孫武還是決定直接以強招決定勝負。

  如來神掌.佛光初現!

  一掌轟天,耀眼強光伴隨著強大衝擊波出現,剎那間的強盛白光,不但將少年籠罩在內,更迅速往外吞噬。白光籠罩內的所有事物,全數失重上浮,飄蕩於空,跟著被蘊含強大能量的白光粉碎瓦解,既像是受到高溫熾焰焚燒,又像是承受巨力加身,直至完全毀滅。

  明亮耀眼的白光,將魔狼、奇形瓢蟲盡數吞噬毀去,化作一道雪亮光柱,從火場中撞天而出,光耀方圓十里,更形成滾滾氣浪,分襲四面八方,將熾烈燃燒中的烈火撲滅,偌大的火場一下子熄滅殆盡,而窯洞建築不堪多股巨力摧殘,在烈火熄滅的同時,也徹底崩塌下來。

  於是,當白色光柱消失,一切歸於平靜,正努力平復胸中紊亂氣血的孫武,就站在一片焦黑的平地上,驚愕地看見眼前的情形。

  敵人的出現、魔狼的存在,這些倒沒有讓孫武嚇著,自己在客店內遇襲,外頭也有敵人圍攻,這種各個擊破的手法沒啥好稀奇,但是看到羽寶簪單膝跪地,血流滿面的樣子,這卻不能不讓他大吃一驚。

  「是什麼人在這裡傷害我的朋友?」

  這不是簡單的問話,而是一句怒喝,甚少表現出自身憤怒的孫武,此次確實是一股激怒攻心,既氣憤又緊張,一句怒喝出口,整個人也高飛躍起,朝這邊的戰場趕來。

  身在半空,孫武已經認準了那名白衣女騎士,相信她就是魔狼群的操控者,但狼司祭卻對少年的激動恍若未聞,甚至連看也不看一下,冷哼一聲,身旁的巨大黑馬忽然高聲嘶鳴。

  馬鳴聲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當大黑馬額頂的獨角對準孫武,空中卻突然刮起高速狂風,風如利刃,孫武只覺得周圍風嘯陣陣,有若千刀萬刃遍體亂割,要不是有金鐘罩護體,普通人瞬間就被大卸八塊了。

  (哇,駿馬我看得多了,這麼厲害的還是頭一回見到……

  孫武心中驚歎,正想設法在狂風中穩住身形,卻察覺週身的氣流有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狂風掩護下逼近,連忙提升金鐘罩關數防禦,但真氣甫運,眼前頓時一黑,左臉重重地挨了一記,也不曉得是什麼東西,在金鐘罩的真氣護體下,那件物體好像完全無視金鐘罩的存在,重轟在左臉上。

  自從孫武修練金鐘罩有成,除了碰上一皇三宗那級數的絕頂高手,還是首次這麼痛地挨上一下。一瞬間的痛楚,孫武明白羽寶簪為何會血流滿面,因為這件物體一下重擊,自己眼冒金星不說,左半邊臉高高腫起,嘴內滿是鮮血,連牙齒都在搖晃。

  如此痛楚,讓孫武想起還沒修練金鐘罩之前,每次挨小殤的拳頭、被姊姊熊抱時的痛,自己金鐘罩越練越強後,挨打的功夫變好,可是忍痛的能耐好像變得差勁了……其實,現在倒也不是很痛,就是頭暈得厲害……

  飛躍中的孫武,被這一擊打得從半空中摔落,落地時很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到那名白衣女騎士右掌平托胸口,掌心上方飄浮著一顆石頭,外型就像普通壓泡菜缸一樣的笨拙無奇,不過就是體積大了些,然而隨著浮動,這顆石頭卻是五色彩光流轉,不停地釋放強大能量。

  「嘖,今天真是出師不利,五色神石連發兩記都打不死人,使用次數快到了,這種實戰效果遠不如預期,要回去再調整了……」

  狼司祭輕聲說話,羽寶簪聽見了這幾句話,但在自己的記憶中,卻從不記得有一件法寶叫五色神石,而這法寶委實厲害,孫武身負慈航神功,金鐘罩又是強項,自己盡得樓蘭真傳,但這件法寶竟似全然無視護身真氣的存在,只要命中,一定造成傷害,讓自己與孫武都吃了大虧。

  雙臂仍難以動彈,捆仙索的綁縛一時間難以掙脫,羽寶簪腦中連閃過幾個念頭,想要幫助孫武,絕不能讓他獨力赴戰。情急之下,顧不得上半身仍受綁縛,羽寶簪站了起來,卻看到孫武一面邁步衝向狼司祭,一面雙掌凝氣,澎湃氣浪滾動翻騰,似乎是要使用神掌攻擊。

  在當前這種情形下,敵人的奇異法寶層出不窮,若是再有什麼神奇法寶發出,己方勢將一敗塗地,孫武必是顧忌這一點,所以想趁著仍有反攻能力時,把所有勝算賭在最強招數上,搶在敵人動手之前,先發如來神掌決勝負。

  這個戰術羽寶簪也認同,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她不認為孫武能夠成功打出這一掌。

  果然,孫武跑出幾步,忽地身驅一晃,單膝跪倒,雙掌所凝聚的沛然真氣消失無形,這一掌還未發便已敗了。

  (……怎、怎麼會這樣……我腑臟經脈都沒有負荷過重,這一掌我該打得出去的,為什麼會……唔,頭好暈,怎麼什麼東西都分成好幾個……

  孫武嘗試站起,可是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劇烈的暈眩感,讓他好不容易站起了,也仍是搖搖晃晃,險些再次跪倒,更別說凝氣發招。

  這些情形,全部被狼司祭看在眼中,如若她這時候指揮魔狼襲擊,勢將佔盡上風,但她卻只是凝視著搖搖欲倒的孫武,再轉動目光,望向已被夷為平地的客店,彷彿在尋找著什麼東西,半晌之後,她右手一翻,漂浮在掌心的五色大石消失不見,而羽寶簪上半身的麻痺感也消除,捆仙索被她以某種看不見的手法給回收了。

  「不打了,再戰下去,一定會鬧出人命……」

  狼司祭冷冷的語調,似是威脅,羽寶簪有些不解,狼司祭居然會顧忌鬧出人命?她要擒回虛谷子是不錯,但對於自己與孫武,她沒有理由會顧忌傷人命,現在這麼說又是什麼意思?

  「蠢蛋,你們三個的死活關我什麼事?就算通通死在這裡,也不值一毛錢,我不在乎。」

  狼司祭寒聲道:「不過,這個用神掌的小子就算腦震盪了,要拚命去亂髮一兩下神掌還是做得到的,我武功不好,被神掌給沾到必死無疑,冒這種風險來工作太不值得,就姑且放過你們這次吧。」

  聽起來很莫名其妙,居然在大佔上風的時候想要罷鬥,羽寶簪看出狼司祭的武功、身手確實不佳,覺得她說的應該是實話,但她居然當著敵人的面把這種實話說出,又太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羽寶簪甚至懷疑這會否是個以退為進的陷阱?

  然而,狼司祭卻根本不管她怎麼想,在這一段話說完後,狼司祭踢了巨大黑馬一腳,那頭大黑馬很有默契、很溫順地低下身,讓狼司祭用一種只能用笨拙來形容的姿勢爬上馬背。

  「虛谷子,這次算你運氣好,旁邊多了幾個便宜保鏢,否則別說是五色神石,光靠阿默茲狼就送你上路了。」

  狼司祭道:「但這個好運不會有下一次,因為我失敗而回,下回會輪到誰出現在你面前,你自己心裡也有數。況且,這兩個便宜保鏢總不會一直在你身邊吧?搞不好……沒過多久他們就先被你幹掉了。」

  冷笑聲中,狼司祭策騎巨大黑馬揚塵而去,現場的魔狼群也隨之撤走,在滾滾黃沙中化作一道長長煙塵。

  孫武看著這道煙塵消失,好不容易才鬆了一口氣,一跤跌坐在地上,半天也站不起來,好不容易腦裡的暈眩感覺平復,伸手往臉上一摸,發現半張臉又腫又脹,碰一下都疼。

  「慘了,看不見樣子,但一定腫成豬頭了……」

  「這個就不用擔心了,雖然是腫得滿厲害的,但應該沒有傷到筋骨,過個幾天就會痊癒的。」

  羽寶簪來到孫武面前,看了看孫武的狀況,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她與孫武同樣都挨了一記五色神石,孫武腫了半邊臉,羽寶簪的額頭被打破,雖然能運涅槃不死身癒合傷口,但在擦拭去鮮血之前,看來仍是一副血流滿面的淒慘模樣,比孫武還要狼狽得多。

  「寶姑娘,這個五色神石好厲害啊……」

  「確實。在我所熟知的各種強大法寶中,並沒有五色神石這種東西,應該是新製作出的法寶。」

  「新製作出的法寶啊……」

  孫武皺眉道:「五色神石的殺傷力是不強,沒有什麼大地神戟、赤龍腕那麼驚天動地,但我們兩個也算高手,能把我們整得那麼慘的法寶,以級數來說該位列超級法寶了……超級法寶可以被製作出來嗎?」

  羽寶簪為之默然,那個五色神石看來笨拙粗重,但發動起來卻迅如疾風,防禦不易,最要命還是那無視一切護身真氣的異能,只要命中,就一定會造成傷害,雖然說傷得好像不是很重,但如果多挨幾下,別說傷重,連腦袋都會被打扁。

  「或者……也不用多打幾下,只要在神石上塗抹見血封喉的劇毒,就足夠要人命了。」

  在各類法寶之中,有許多單獨使用看似平凡無奇,但如果搭配得當,與其他法寶配合使用,往往就能發揮無窮威力,甚至可以說是無敵組合,羽寶簪心思細密,很快就想到了五色神石的潛在可能。

  不管怎麼說,莫名其妙輸了一仗,而且還輸得如此狼狽,這確實讓孫武和羽寶簪大為氣餒,假如是碰上敵方的領袖人物,那還輸得服氣一點,但那個狼司祭卻是一個很荒唐的人物,敗在她手裡的感覺……

  孫武皺眉道:「奇怪,那個狼司祭給我的感覺,怎麼和某個人好像啊?」

  羽寶簪心念一動,道:「你說的人是……姍拉朵.伊凱爾?」

  孫武道:「是啊,你不覺得這兩個人的言行有點像嗎?不過,肯定不會是姍拉朵啦,比起狼司祭,她還要更變態得多……嘖,怎麼這些玩法寶的高知識分子,一個變態過一個啊!」

  只是隨口說說的東西,聽在羽寶簪耳中,卻讓她腦中靈光忽現,想起了一件事,或許……這個狼司祭……

  「虛谷子前輩,你認識那個狼司祭嗎?她也是你們河洛九子其中之一?」

  羽寶簪的問題,引起虛谷子沒好氣地回答,「河洛劍派上乘絕學不傳女子,河洛九子之中也沒有女人的,我哪知道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怪人?」

  一面說著,虛谷子從懷中取出藥丸,分別遞給羽寶簪與孫武,「這是我偷跑時候帶出來的傷藥,致命重傷是治不了,但治你們的瘀腫沒問題,吃下去之後運功化開,過沒多久就會好了。」

  孫武和羽寶簪分別服藥,將傷藥吃下之後,羽寶簪不忘提出疑問,「前輩你是河洛九子之一,怎麼好像對河洛派的事不太熟悉呢?你到域外這麼久,心眼宗內部的秘密你該很熟,不用裝得那麼一問三不知吧。」

  「老夫會很熟心眼宗的事?此話從何說起?」

  「你不是心眼宗的人嗎?」

  「他是心眼宗的人?」

  孫武從火場躍出,對於整個情勢發展搞不太清楚,聽見羽寶簪的問話大吃一驚,想不到心眼宗的人已經來到自己身邊了。驚訝之餘,身體劇震,居然站立不穩,踉蹌後跌幾步,一下子摔倒地上,暈死過去。

  「啊,孫掌門?」

  羽寶簪驚叫一聲,卻也表現出相同的徵狀,整個人好像天旋地轉似的,一下子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三個人瞬間倒了兩個,剩下的一個卻沒有露出錯愕表情,反而得意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兩個小鬼,枉費練了這樣一身武功,居然這樣蠢笨,別人拿東西過來,問也不問就吃了,不知人心險惡,如此天真蠢笨,真是不死也沒用。」

  虛谷子笑了幾聲,自言自語道:「河洛派這幾年是怎麼搞的?莫名其妙一堆的人不說,搞得烏煙瘴氣……那個女人又是何方神聖?那幾個法寶好厲害,尤其是五色神石……古怪了,從沒見過這種東西……」

  低聲說話,虛谷子收拾了身上的東西,預備離去,「兩個小鬼算是好運氣,老夫現在火燒屁股,要盡速離開,又不想與萬紫樓、慈航靜殿結下深仇大恨,用的只是普通麻藥,並非毒藥……念在你們替老夫擋災的份上,這次就放過你們,以後行走江湖,可得小心啦。」

  虛谷子邁開大步急行,腳下雖然有些晃蕩,卻仍算得上步履穩健,被火炮轟上一記的傷害沒有看起來那麼大,剛才的弱勢有一半是演技,河洛劍派的耆宿高人仍保有著相當實力,但在他走出百餘步後,似乎有什麼捨不得的東西,讓他再次回頭。

  這一次,虛谷子是來到羽寶簪的身邊,用一種心癢難耐的垂涎眼神,來回掃視著這名昏睡中的絕色美人。

  「嘖……真是好美的一個小娃娃,就算比起當年的三美神也不遜色,人漂亮身材也好……這麼細的腰,要是錯過就可惜了……娃娃,你的魅力真是大,老夫肯為你冒生命危險,逗留下來搞一次……」

  滿溢著色慾的言詞,當然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這名急色的猥瑣老人付諸實際行動,伸手急向美人高聳的胸口探去,希望洗刷上一回的恥辱。只可惜,江湖實在是一個非常險惡的地方,不僅老人家的心意難測,就連年輕人也同樣陰險歹毒。

  「喂!好色就好色,不要把責任賴到別人的魅力上,就算要把這當誇獎,我也高興不起來的。」

  往少女胸口探去的手,忽然劇痛欲斷,虛谷子驚得魂飛天外,剛想要逃走,卻與羽寶簪目光交接,一瞬間,他發現少女的眼眸中並無怒意,只有一種獵人盯著獵物的冷靜與信心,而一隻纖纖玉掌則在這時按上自己胸口。

  「前輩,生命有限,老是為了同樣的事而浪費,是一件很沒意義的事,您說是嗎?」

  「你、你是怎麼……」

  虛谷子說到一半,忽然省悟,望向羽寶簪的手腕,再次見到一抹熟悉的嫣紅,仍然是同樣的法子,操控真氣震破血脈,逼出毒素。太過急色,沒有仔細觀察,居然失敗在同樣一點上,這讓虛谷子極為扼腕,但真正讓他覺得失敗的,卻是後頭響起的聲音。

  「別用你,用你們會好一點。」

  伴隨著這個聲音,一隻手掌貼放在老人的後腦,只要掌勁一吐,就算不是如來神掌,也足以打碎腦袋。虛谷子終於明白,那個看似老實的少年竟然也在扮豬吃老虎,看來現在的江湖果真險惡,什麼人都信不過,但……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失敗呢?

  「那還用說嗎?你是出了名的淫賊耶,而且是專門用藥迷姦人的那種,你給的東西誰敢吃啊?我又不是第一天出來走江湖,怎麼會吃陌生人的藥?」

  孫武理直氣壯地說道:「就算我真的傻傻地什麼都沒想,那個女人臨走之前不是也說過,你搞不好馬上就會幹掉我們,這麼明顯的提醒,我們總不會沒聽見吧?你遞藥過來的時候,還把我嚇了一跳,人家都說得那麼白,你還照樣下手,難道真以為我們是白癡嗎?你這樣的人……怎麼在江湖中活到今天的?人心很險惡耶!」

  「夠了!」

  虛谷子老羞成怒,氣得面皮脹紅,怒道:「要殺就殺,不要在老夫面前說廢話。」

  這句話說得很有氣勢,但對照目前的情況,未免欠缺說服力,羽寶簪強忍著笑,差一點就要大笑出聲。孫武的話並非存心諷刺,只是他為人直率,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但遲鈍如孫武,都能這樣提醒江湖險惡,被提醒的虛谷子真是丟臉到家了。

  「你們……咳……你們為什麼能……」

  氣歸氣,虛谷子仍是想弄清楚,自己的麻藥為何會失效?就算羽寶簪有奇特功法護體,金鐘罩在抗毒方面並無特長,那個毛頭小子沒理由能抵抗自己的藥物,這是自己的專長,總不成連專長都不長了。

  「喔,藥為什麼沒效嗎?其實是有效啦,我含在嘴巴裡一陣子,覺得嘴巴有麻一下,但我合用洗髓經、易筋經驅毒,麻麻的感覺很快就沒有了。」

  孫武輕描淡寫地說著,虛谷子瞪大了眼睛,剛才看到這小子運使如來神掌,已經令自己大為吃驚,沒想到他居然集慈航四大鎮派神功於一身,這等成績,照理說該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天才,怎麼外表看起來如此笨拙?

  「還有啊,幾天前我們進入樓蘭遺跡時,曾吃過姍拉朵女士為我們準備的防毒套餐,聽說效果可以維持幾天,對你的藥應該也有點作用吧。我也是因為想到這個,才敢吃你的藥,裝暈倒地,本來想要看看你往哪跑,放長線釣大魚的,想不到你馬上就回來採花……嗯,前輩,看到漂亮女人不上,真的有那麼痛苦嗎?我個人很難理解耶。」

  「你給我住口!黃毛小子,怎麼問那麼恬不知恥的問題!」

  虛谷子漲紅了臉,氣得破口大罵,旁邊的羽寶簪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大笑,完全不顧形象地笑跌在地,讓虛谷子更添惱怒。

  只是,再怎麼火大,虛谷子還不至於忘記命懸人手的事實,恨恨罵了兩聲後,陰沉著表情,問道:「丫頭,你剛才開出的條件,是不是還算數?」

  「當然。」

  說到正事,羽寶簪的表情變得正經,「剛才發生的小小玩笑,只要您不把它當回事,我們也不會認真,先前提出的條件全部算數,並且保證您的安全,絕對會把您安然送到中土,不過……現在有些問題,需要您的配合,希望您能把您所知道的事實告訴我們。」

  「你想知道什麼?」

  「說來也不多,但有關於心眼宗與河洛劍派的糾葛,我希望能從您這邊瞭解狀況。」

  虛谷子思索片刻,道:「成,我答應你,但要是我給的資料不如你預期,這責任可別算在我頭上。」

  這邊兩人在交談,孫武則是憂心地審視周圍。整間客店被夷為平地,裡頭的人早已死光,下手殺戮的魔狼也全數退走,事情應該算是暫告一段落,但……小殤到哪裡去了?

  要說是臨時有什麼意外,屋頂塌塌、爐火爆炸什麼的,傷到了小殤,孫武還能相信,但搞到這麼大陣仗,又是魔狼、又是異種改造生物,若說小殤會為此而亡,這點孫武就死都不信。

  (小殤哪有這麼好幹掉?敵人的陣仗搞得越大,她越有縫隙可以鑽,這種小陣仗她不會放在眼裡的。

  也許小殤不能使用什麼殺傷力強的法寶,但要全身而退,相信不成問題,以她一貫的作風,躲起來隔岸觀火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現在敵人退走,小殤卻遲遲沒有現身,這又是為什麼?

  「小殤!出來吧,別在那邊躲了。」

  等候片刻,孫武終究是忍耐不住,出聲叫喚,但連叫了幾聲,沒有回應,這讓孫武開始有些著急。

  「你在不在啊?快點出來,小殤,別鬧了,我沒本事上天下地去找你啊!」

  孫武的聲音裡帶著急惶,讓旁邊的兩人感到吃驚,虛谷子不曉得孫武這名失蹤的同伴是何方神聖,露出戒備之情,羽寶簪則是發現小殤失蹤,側頭想了想,道:「我想……殤小姐恐怕是發現了什麼,決定甩下我們,自己行動了。」

  「自己行動?可、可是,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麼能……」

  「殤小姐的狀況是不好,不能使用耗能大的法寶,然而,這不等於她全無自保之力,更何況,她堅持要做的事情,我們根本沒有插嘴的份,現在她應該已經不在這裡了,你要在這裡等她回來嗎?」

  孫武不是沒有這個想法,但細思一層,他自己也覺得沒有意義,小殤如果因為什麼事情而離開,就沒有理由再回來這裡,會等事情辦完後自行與己會合。

  不過,小殤為什麼會離開呢?想不出什麼事情會引起她的興趣,進而採取行動啊?

  孫武想著這個問題,腦裡卻浮現了那個怪怪的狼司祭,這個騎著大黑馬的白衣女騎士,說正派是絕對說不上,但行事作風好像也沒有太多的邪氣,與其要用正邪來分,倒不如說是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和小殤有幾分相像,或許,小殤就是受到這個同類所吸引,尾隨跟去了也未可知。

  「我們不等小殤,先出發吧,她辦完事情後會回來的,可是……我們現在要去哪呢?」

  孫武有了決定,卻沒有方向,照理說是要往龜茲趕去的,但虛谷子一副巴不得馬上去中土的樣子,如果要拉這個猥瑣老人深入域外,他多半是死都不去吧。

  正盤算著這問題,虛谷子上下打量孫武幾眼,道:「剛才聽說……你是鳳婕的弟弟?」

  「是啊,怎麼了?」

  「一派胡言,從沒聽過鳳婕還有弟弟的,她父母親戚早就死光死絕,哪裡來的弟弟?」

  虛谷子斜睨著孫武,道:「瞧你這傻頭傻腦的醜樣子,怎麼看也不像與她有血緣關係,當初她可是武林第一美人呢……對了,你該不會是她和西門朱玉偷生的吧?」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2
第五章 不速之客.自斗門牆

  妃憐袖與阿古布拉王的會談,並沒有太多的成績,畢竟像這樣重要的大事,照常理也就不可能幾句話就說定,需要相當的考慮時間,然而,阿古布拉王表現的態度也很奇怪。

  「這件事情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明天此時,把你的答案告訴我。」

  這句話不是對妃憐袖說,而是對拓拔小月講,令拓拔小月為之愕然。雖然平常父親在處理軍政要務時,總會不時詢問自己做訓練,但這次問的語氣與方式很怪,不像是那種考察似的口吻,反倒真的像是在交付任務。

  尤其是父親的眼神,非常地認真,拓拔小月確實感覺到事有蹊蹺,沒有能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那麼,我就等候明天的通知吧,但不管你們的結論如何,我都會盡力打倒心眼宗的。」

  妃憐袖察覺到氣氛的不尋常,主動告退,外頭自然有人接待引領,將她帶往住宿所在。

  室內只剩下父女兩人,一時之間安靜無聲,拓拔小月看著眼前的父親,不曉得自己該說些什麼。

  一直以來,父親的形象都是那麼正面,他在域外時勢最紛亂的時候,挺身而出,聚合各族流離失所的難民,建立龜茲,並且領導他們走過艱難的建國時期,把一個動盪不安的小國發展成今日規模,庇護了千千萬萬的域外子民。

  在域外的遼闊土地上,阿古布拉王的大名無人不知。以域外的標準來看,這個武藝粗劣,甚至可以說是不會武功的男人,怎麼都沒可能算是英雄人物,但在龜茲建立的過程中,阿古布拉王以溫和卻絕不軟弱的態度,率領國民共渡難關,甚至折服了許多桀驁不馴的豪傑,讓他們甘心歸於龜茲,這點對域外人士而言,真是個奇跡,也是拓拔小月最引以為自豪的事。

  可是,這樣的自豪與驕傲,卻在最近沾染了塵埃。生物研究所中所見的一切,很不尋常,拓拔小月沒法想像父親會與這些陰謀有關,但親眼所見到的東西卻又難以解釋。

  懂事以來的首次,父親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蒙上了陰影,拓拔小月很想把這些疑惑問個明白,但話到嘴邊,卻又不敢問出來。

  「怎麼了?有話想問我?」

  阿古布拉發現了女兒的神情有異,開口詢問,拓拔小月這時候才驚覺,父親的表情看來也很怪,似乎有什麼遲疑難決的事情,令他為難。

  「爸爸,你……你有什麼心事嗎?」

  「哦?哈哈,人生在世,煩惱總是有的,一件一件慢慢解決就是了,不管怎麼說,如果讓女兒來替我擔心,那我就太不像樣了。」

  阿古布拉溫言微笑,道:「有什麼想問的話,就先問吧,我們兩父女很久沒有這樣聊聊了……」

  拓拔小月遲疑了幾秒,生物研究所裡發生的事仍是覺得不好開口,轉念一想,記起妃憐袖剛才說的話,問道:「那位河洛派的小姐說,長河真人向你道歉,爸爸你……認識長河真人?」

  「不認識。」

  「不認識?」

  拓拔小月覺得難以置信,如果不相識,難道鼎鼎大名的河洛掌門會隨便托人來道歉?

  「我確實不認識什麼長河真人……真要說認識,我是認識一個叫做虛河子的劍客,那時候的他,是個一身正氣,堅持自我與理想的人……」

  阿古布拉長長歎了一口氣,道:「其實,那句對不起……不該由他來說,真的要說,或許該是我向他道歉……」

  拓拔小月這一驚非同小可,從這口吻聽來,父親不但認識長河真人,兩人之間還關係匪淺,這種事情自己從未聽說過,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爸爸,你和長河真人……不,你與河洛劍派……」

  「年輕的時候,我仰幕中土的文采風流,萬里迢迢到中土學藝,那時太平軍國尚未舉事,中土對域外人士的態度未算友善,卻也沒有那麼激烈,我遊學中土,學習書法、繪畫、哲理,閒時涉獵劍技,還結識了一群好友……那時候,真是很快樂的日子啊。」

  拓拔小月越聽越是心驚,阿古布拉王的武功不好,這是整個域外都知道的事實,但自己從不知道父親曾在中土學藝,從話意判斷起來,好像還是在河洛劍派學了劍法,這種事……

  震驚之餘,拓拔小月獲得了勇氣,把那個問題問了出口,「那……生物研究所裡頭的阿默茲狼,又是怎麼一回事?主持研究所的耶律不花博士,是當年河洛九子的虛谷子,這點您也一直知情嗎?」

  「唔,虛谷子在中土被人追殺,無處藏身,流亡逃到域外,重傷垂危之際,找上我求援,我念在往日交情,不能見死不救,便對他開出條件,只要他能戒除過往惡習,不傷擾我域外子民,我就會庇護於他……這些年來,他遵守承諾,專心研究工作,算是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爸爸,你知不知道他在研究所裡面研究什麼?這次我潛入研究所,在裡頭被阿默茲狼襲擊……研究所裡頭居然有魔狼,這實在……」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果不對魔狼進行研究,將來有一天若是魔狼重現,我們又如何抵禦呢?不可能再一次讓巨陽武神來創造奇跡了。」

  阿古布拉說得很平靜,拓拔小月震驚之餘,這才明白一個最重要的事實:父親知道魔狼的存在,而且可能是一開始就知道。

  「爸爸,你該不會……」

  「之前你還小,這些事情告訴你,你也不懂,但現在已不能不對你說了。」

  阿古布拉道:「阿默茲狼不是自然生成的生物,是白虎一族開發出的生物兵器,但只具雛形,還沒有到能夠付諸實用的程度,太平之亂的末期,阿默茲狼的生體素材與資料落入某人手裡,在開發接近完成的時候出了意外,失控的阿默茲狼逃了出去,於是釀成第一次魔狼之禍。」

  拓拔小月聞言劇震,父親現在所說的東西,是魔狼之禍的真相。過去十幾年來,說到魔狼,所有人都知道魔狼是種可怕的生物,在魔狼仍活躍於域外的那段日子裡,每天都有大批百姓受害,而這批異種狼群來去如風,戰力無敵,成了域外人民最大的惡夢,直到巨陽武神出現,消滅了這些惡魔,域外才重得安寧。

  但問到魔狼從何而來,這個卻沒有人說得出來,所有流傳於世的說法都只算傳聞,有人說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妖魔,有人說是樓蘭一族的「遺產」也有人說是中土王朝的陰謀,這些說法都有根據,卻也都沒證據,魔狼的源流之秘,就是域外一個不解的謎團,而今……拓拔小月終於知道魔狼是從哪來的了。

  「那個研究魔狼的地方,該不會是……」

  拓拔小月的聲音顫抖,自己很久沒有這樣情緒失控,但這次自己確實很害怕,生怕從父親口中聽到那個令自己恐懼的答案。

  所幸,一陣急速靠近的腳步聲,打斷了父女兩人的談話,一名軍官以驚惶的表情進入廳中,把一個極為嚴重的消息帶到。

  這次龜茲王城遇襲,拓拔小月除了率軍奮力抵抗,也下令向周邊的幾個小城市、鄰邦求援,調集軍隊,共抗魔狼之禍,但直至魔狼退走,都沒有得到回應,拓拔小月正覺得奇怪,沒想到答案會是如此。

  就在王城遇襲的同時,域外有數十個大小部族都被忽然出現的阿默茲狼襲擊,情況非常惡劣,遍及域外各區,甚至還有幾個小規模的部落,整個被滅族,雞犬不留。

  「……居然同時對域外各區域發動襲擊,魔狼的數量到底有多少啊?」

  拓拔小月極為震驚,照常識來推算,能夠同時攻擊域外幾十個大小部族,動員的魔狼數量絕不可能是一千幾百這種小數,怎麼算都有數千,甚至可能近萬,這樣恐怖的數字,讓拓拔小月遍體生寒,心眼宗繁殖出這麼多的魔狼,實力委實是驚天動地。

  然而,心眼宗種種陰謀與野心的盡頭,無非是奪取域外大權,既然他們已經有這樣的實力,為何不索性發動魔狼進行總攻,順者昌、逆者亡,一次就可以把域外各部族制服於統治之下,何用費那麼多手腳?

  無論如何,這是一件不能等閒視之的大事,要立刻聯絡各部族,對這情況進行瞭解,並且籌謀後計。

  拓拔小月凝視著父親,儘管還有很多的疑問未解,但現在並不是發問的好時候,更何況,另一個讓人頭大的問題又接踵而來。

  「陛下,不好了,兩位國賓在外頭打起來了!」

  對於龜茲王國而言,這真是充滿噩耗的一天,好像什麼消息都是用「不好了」作開頭,而相較於魔狼的威脅,這個問題看似沒那麼嚴重,但拓拔小月仍覺得莫名其妙。

  「國賓?是什麼人?」

  這問題一說出口,便從來報告的侍衛臉上得到啟示,那種怪異的表情,讓拓拔小月猜到答案。

  「知道了,我立刻去處理。」

  父親必須要處理政務要事,像這樣的麻煩應該由自己處理,拓拔小月看了阿古布拉一眼,匆匆而去。

  不管是妃憐袖,或是納蘭元蝶,拓拔小月都沒有把這兩人當成自己人,如果真要選擇戰友,她倒是寧願和任徜徉、疤面大俠並肩作戰,畢竟這兩個人真的為自己捨命奮戰,是可以信任的盟友。

  魔狼退走之後,拓拔小月指揮官員,收拾善後,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率人出王城,找尋任徜徉與疤面大俠,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從結果來說,倒還真是一個不好不壞的情況,那處沙丘上一片狼籍,滿是魔狼的足跡與爪痕,還有劍氣縱橫削斬的痕跡,鮮血也染紅了黃沙,但卻不見任何屍首。

  沒有阿默茲狼的屍首,可能是被同伴給吞吃下肚,但任徜徉與疤面大俠也不見,這就解釋不過去,拓拔小月憂心之餘,只能暗自期望,這兩個人是倖存逃走,至少……他們沒有死在這裡。

  這個結果的背後,有兩個謎團:第一,以那時的險要情勢,拓拔小月想不出那兩個人有什麼生存的可能,他們到底是怎麼殺出重圍的?第二,自己曾在城頭上看得清清楚楚,雪落沙丘,星雨點點,正是天絕劍勢的情傾天下,使用這一式的人是誰?那個人又為什麼會使?從何學來?

  多個問題,和迫在眉睫的魔狼之禍比起來,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但拓拔小月隱隱覺得這些問題極為關鍵,牽扯到其他重要的內幕。

  平民百姓總是認為,統治階層必然存在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有那個階級的人才能知曉,然而,自己明明就是統治階層,為何自己眼前也存在著那麼多令人不解的黑幕呢?

  想著想著,拓拔小月來到王宮的中央花園,越是靠近,就越聽見那邊傳來的喧鬧聲,顯然妃憐袖與納蘭元蝶的戰鬥仍在繼續,本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因為妃憐袖沒有近戰能力,能與納蘭元蝶打那麼久,肯定是與納蘭元蝶打起遠距離戰,如果是這樣,那情勢就很明顯,佔著距離優勢的妃憐袖,根本是一座無懈可擊的活動炮台,天底下少有人能夠近身,納蘭元蝶絕無勝算,會打到現在一定是被人手下留情。

  只是,拓拔小月忽然想起一事,中央花園內雖然沒有什麼昂貴事物,卻有一件堪稱最高機密的國寶,妃憐袖的音劍鋒銳無匹,金石為開,要是音劍飛切亂割之下,把花園裡的那塊大石頭給毀壞,那可是一件無法承受的損失,因為西門朱玉的重要遺產就留存於那塊大石內。

  想到這一點,拓拔小月大驚失色,縱足飛奔,一下子趕到了花園裡,還沒來得及喊住手,先看清當前局勢,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那塊足足有一人高,外型笨拙的大石頭,仍好好地屹立在花叢中,未受損害,妃憐袖與納蘭元蝶分站兩方,戰鬥雖是激烈,卻沒有多少硝煙味道。

  納蘭元蝶手中持劍,使著上乘劍法,身法騰挪變幻,輕翔靈動,不時還捲動烈火飛騰,火焰隱隱顯現龍形,繞著劍刃盤旋,倍增劍上威力,每當納蘭元蝶挺劍刺擊,火焰伴隨劍氣同出,聲勢駭人,令在周圍觀戰的武衛、騎士們大為讚歎,驚訝於她的劍術造詣。

  相較於納蘭元蝶的赫赫劍威,妃憐袖就像是一個深潭,靜靜地抱著她的琴,站在一處不動,與納蘭元蝶之間隔著數尺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卻像是咫尺天涯,讓納蘭元蝶怎樣也無法突破這層無形障壁,拉近彼此的距離。

  所有納蘭元蝶發出的火焰、劍氣,在接近妃憐袖兩尺範圍時,就如泥牛入海,眨眼間消散無蹤,而納蘭元蝶多次搶攻,則被妃憐袖的音劍擋個正著,她緊急閃躲,音劍命中石板地,碎石紛飛,將石板切出一道道痕跡。

  這情形正如拓拔小月所料,妃憐袖一旦能與敵人保持距離,就幾乎是無敵狀況,納蘭元蝶發出的火焰與劍氣,還沒能近身,就被她撥弦以無形音劍抵銷,化於無蹤,而納蘭元蝶在音劍的威力下,越來越見狼狽,距離也拉得越來越遠。

  勝負可以說是很分明了,納蘭元蝶的劍術造詣頗高,拓拔小月自我評估,若是不用祭刀,自己也未必贏得了她,更別說她眼中法寶能操控火焰,倍增劍威。只是,納蘭元蝶雖然身懷異寶,也嘗試用法寶配合武技,但火焰與劍氣僅能相互輔助,未能融合,否則火焰劍氣完美合一,威力可陡增逾倍。

  在這樣的情形下,納蘭元蝶是沒可能戰勝妃憐袖的,拓拔小月注意到不少宮廷中的侍衛、王家騎士被騷動引來,卻沒有插手阻止的意思,臉上也多是幸災樂禍的表情,這點讓拓拔小月著實皺眉。

  就在半天之前,魔狼攻擊王城時,納蘭元蝶曾有出力,妃憐袖更是幫了大忙,是龜茲的英雄,受到全城百姓的喜愛與感謝,但短暫的激情過去,深刻的民族仇恨仍是浮現出來,這樣的情形不會只是個案,若自己真想要與她們兩人其中一方聯手,恐怕也會碰到不小的阻力。

  「告訴我一下,這邊是怎麼回事?那兩個人是怎麼打起來的?」

  眼前情勢一時間沒有危險,拓拔小月問了問旁邊的觀戰眾人,想要瞭解究竟,而答案很快就出來,妃憐袖離開議事廳之後,宮廷侍衛要領她到離宮休憩,途經此處,她忽然停步,對花叢中的大石表示高度興趣,站在大石前面靜靜地出神,似乎在想著什麼。

  不久,納蘭元蝶也到了,看到妃憐袖在這裡,納蘭元蝶並沒有遇到同胞的喜悅,反而來勢洶洶地上前問話,幾句話不投機,納蘭元蝶率先動手,兩人就這麼戰了起來。

  「原來如此……」

  拓拔小月歎了一口氣,儘管聽到的報告並不全面,也不曉得納蘭元蝶對妃憐袖說了什麼,但只要考慮到這兩個人的背景與立場,答案就很明顯了。

  回看場中,仍是那種一面倒的戰局,納蘭元蝶被妃憐袖逼在數尺距離外,不能靠近,拓拔小月心知這樣下去毫無意義,預備出聲喊停,卻忽略掉一個嚴重問題。

  對於納蘭元蝶來說,拓拔小月是必須爭取的合作對象,如果自己在戰鬥中處於劣勢,以此實力示人,那合作什麼的就再也休提。為了要爭取合作機會,這一戰非勝不可,就算是壓箱底的秘密武器,也只得拿出來了。

  「住手!」

  拓拔小月喊了這一聲,卻沒有能夠把戰鬥喊停,在喊出這一聲的同時,納蘭元蝶忽然有動作,不再挺劍攻擊,而是伸手入懷中取出了一件事物,剎時間,冰藍色的冷光綻放,逼得人睜不開眼,一股強大的能量自納蘭元蝶身上釋放出來,強風襲捲,飛砂走石。

  龜茲並不禁止一般民眾接觸法寶,像王家騎士、宮廷侍衛這等階級的武者,都擅長使用法寶戰鬥,對於各類法寶非常識貨,一見到這等聲勢,還有那股不住釋放的能量,便知道此物非同小可,雖然還沒有充分發揮,但絕對不是凡物。

  拓拔小月生長於皇室,見識不凡,又曾到中土走過一遭,對中土、域外的高等法寶都有瞭解,見到納蘭元蝶身上綻放的冰藍色光芒,還有感受周圍氣溫急降的森寒,陡然想起一事。

  「……怎、怎麼可能……那東西怎會落在你手裡……」

  冰藍色的冷光逐漸斂去,眾人看到納蘭元蝶手中持有一物,非金非木,似是透明晶體,外型很像是一支令牌,上頭刻有奇形篆體,龍飛鳳舞,隨著冰藍冷光閃動,字體扭動,直欲破令而出。

  奇特的法寶,沒有人認得這是什麼東西,可是當納蘭元蝶揮出劍氣擊向花園裡的池塘,揚起大片水波,而水波在冷光照耀下,迅速凝結成形,化為一頭半透明的雙翼水豹時,一件鼎鼎大名的超級法寶之名,出現在眾人的腦中。

  青龍之令.撒水成兵!

  大武王朝鎮國三神器之一.青龍令!

  縱使對中土情勢再怎麼不熟悉,只要是使用法寶戰鬥的武人,都曾聽聞這件超級法寶的大名,知道它的不凡威力與異能,更知道那個在太平軍國時期持有著它,令無數域外豪傑咬牙切齒的大名。

  「青龍令是銀劫的隨身至寶,怎麼會讓人帶到域外來?」

  拓拔小月對這件事難以置信,最初她懷疑納蘭元蝶手中所持,應該只是一個騙人的假貨,但看到那頭兇惡的水豹,真的聚合成形,再想到半天之前的沙漠裡,那幾個被召喚出來與魔狼戰鬥的土偶,這讓她不得不信,納蘭元蝶手中所持確實是真正的青龍令。

  青龍令召喚,只要一啟動異能,立刻便把輸入的能量轉化,召喚出特殊魔獸來,這是正統的召喚程序,但納蘭元蝶明顯無力貫徹這個程序。青龍令召喚出的特殊魔獸,以威力層級來分,可分為金木水火土五級,納蘭元蝶要召喚土偶出戰,尚能勝任,可是要召喚出更高兩級的水獸,那就要自己引水,明顯力有未逮,那頭雙翼水豹聚合成形後,步履蹣跚,體色忽而清晰,忽而混濁,幾乎讓人以為它就要解體。

  然而,超級法寶的威能確實不可小覷,經過最初幾秒的不良狀態後,水豹忽然發出巨吼,在吼叫聲中,雙翼被震得潰散崩毀,但失去雙翼的水豹卻顯得神完氣足,威風凜凜,似乎是藉著捨棄翅膀,來提升與穩定狀態。

  這樣的自我調整一結束,水豹馬上發動攻擊,急撲向妃憐袖,速度快絕,更還搶發出三道水環,往妃憐袖擊去。

  水環急旋,鋒銳如刀,妃憐袖撥弦發劍,中途攔截,音劍無形,把三道水環一一截下,還多發出兩道音劍,直擊水豹,但青龍令吸收納蘭元蝶力量而召喚出的異獸,其戰力之強確實是超越納蘭元蝶本身,竟然硬受妃憐袖兩記音劍,悍然無懼,猛撲而至。

  速度太快,妃憐袖拉遠距離所維持的障壁被破,千鈞一髮之際,妃憐袖後退半步,一腿微屈,兩顆拳頭大的寶珠憑空出現,一紅、一藍,繞著妃憐袖周圍飛轉,她五指按在琴弦上,擦弦揮出,雖是琴音,瞬間卻如轟雷大作,震耳欲聾。

  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水豹本來已經撲到妃憐袖身前,一爪揮下,但五發音劍幾乎同時間射至,水豹的身軀被音劍貫穿、封鎖,在半空中短暫停頓,跟著便隨著一聲爆響,炸成滿空四濺水花。

  音劍準確無誤地將異獸誅滅,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包括妃憐袖在內,然而,這頭異獸的「生命力」卻委實出人意料,明明大半身軀已經被炸得粉碎,但頭部與殘餘的一爪仍能發勁,一爪按上妃憐袖肩頭,鮮血四溢,豹頭張開大口,對著雪白的玉頸噬下。

  周圍的人看熱鬧歸看熱鬧,心裡仍是有數,妃憐袖怎麼說都是今天的大功臣,若是因此事喪命在王宮裡,後果絕難善了,見到眼前危局,連忙大喊住手,但離弦之箭又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地停住,所有人心裡發寒,暗叫糟糕之時,局面陡生奇變。

  之前妃憐袖每次撥弦發劍,雖然音劍無形,卻是有聲,錚然作響,只是音調有別,或似絲竹,或類金鐵,但在這一瞬間,周圍所有的聲音盡歸於無,萬籟俱寂之下,一股強絕大力陡然發出,將異獸的殘軀轟得潰散。

  整個過程如電光石火,並沒有多少人看得清楚,就只是耳裡忽然無聲,接著便看到水豹的殘軀被粉身碎骨,但卻不是像先前那樣水花四濺,而是被一股極強的力量轟破,如矢如箭,直衝上數十尺高空,這才炸開。

  當水花點點滴滴落下,所有人仍為著這一幕而陷入驚愕,單從剛剛發生的事情來看,最簡單的解釋,就是妃憐袖暗藏實力,被異獸逼得緊急出手,憤而一擊將異獸粉碎。

  但拓拔小月很清楚,妃憐袖本身沒有力量,發動法寶的能量來自五蘊龍珠,龍珠輸出的能量穩定,妃憐袖自行調節發勁強弱,有一個合理範圍,不太可能忽然暴增,而剛才那股力量,比妃憐袖平時所發激增數倍,換句話說,妃憐袖有某種妙法或異寶,可以瞬間提升數倍力量。

  拓拔小月憶起,妃憐袖曾說過近日獲得一件法寶,所以能調整音劍頻率,擊殺魔狼,難道這件法寶除了調整音頻之外,也能提升人的力量?

  想到這點,拓拔小月極是好奇,但她也明白現在不好提問,而是該喊住手的時候,當下臉色一沉,走入場中。

  「兩位都是我龜茲的貴賓,無論我國將與哪一方合作,都不見得會損及第三方的利益,說得更明白一點,心眼宗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就算要開戰,也是與心眼宗戰鬥,在這裡打個你死我活,沒有多大意義吧?」

  拓拔小月說完,納蘭元蝶立刻出聲,「心眼宗的真面目就是河洛劍派,我面前這位妃小姐出身河洛,對這班逆賊有很深的忠誠,要與她合作對付心眼宗,無異是與虎謀皮,我無法接受這種蠢事。」

  這個理由拓拔小月早就猜到,事實上,她也不敢說自己能完全相信妃憐袖,心眼宗的背後牽扯太多,根本搞不清楚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在這樣的情形下,要說自己能相信誰,那真是言之過早了。

  不過,妃憐袖那邊有隱憂,不等於納蘭元蝶可以讓人放心,再怎麼說,納蘭元蝶都是代表大武王朝而來,甚至連青龍令都拿在手上,天曉得銀劫是交給她什麼密令,若是打著漁翁得利的主意,那可比妃憐袖更加危險。

  最終判斷沒那麼快做得出來,拓拔小月只能先設法把情況穩住,但沒等她開口,負傷的妃憐袖忽然拔腿狂奔,從眾人眼前逃逸而去。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3
第六章 劍影紛紛.雲龍無蹤

  拓拔小月對這個突發的事件感到愕然,自己還沒有出言調停,妃憐袖就狂奔逃離現場,甚至連猶自在滴血的肩頭傷口都不管,一下子就跑出了花園。

  勉強要解釋的話,妃憐袖這個動作只能解釋為畏罪逃逸,但拓拔小月怎麼都想不到,妃憐袖有畏罪逃逸的必要,再怎麼說,她今天救了王城裡的所有百姓,城裡人無論對她是有好感或惡感,都還存著七分敬意,不敢怠慢。

  「妃小姐,請留步!」

  拓拔小月叫了一聲,妃憐袖像是沒聽見一樣,而她沿途所遇到的侍衛、王家騎士不明究理,沒有阻攔,讓開任她通過,只不過妃憐袖身無武藝,雖然是全力快跑,速度卻是很不怎麼樣。

  「妃……」

  拓拔小月只喊出一個字,陡然醒悟,妃憐袖既然沒理由畏罪脫逃,那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她察覺到了什麼,往那個方向趕去,以妃憐袖超越常人的感知能力,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才跑出幾步,就看到有一名王家騎士朝這邊急惶趕來,還帶來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消息。

  「殿下,有刺客強闖王宮,已經和北宮統領交上了手!」

  「什麼東西?你說清楚。」

  拓拔小月聽出了事情的不尋常,所謂的刺客,應該是暗中來去,趁人不備進行刺殺,哪有恃強硬闖的道理?如果能大搖大擺地直闖王宮,那除非是對實力有絕對信心,又或者……是什麼聲東擊西的詭計。

  「加強皇宮警戒,敵人的目標可能是國王陛下。」

  拓拔小月研判情勢,北宮羅漢是龜茲第一高手,他率領王家騎士團去殲敵,王宮門口的情勢應可穩住,反倒是要提防敵人趁機行刺父親,連忙調派人手,重重戒護王宮內部。

  命令下達,拓拔小月自己卻是往王宮門口趕去,敵人的狀況未知,自己必須去看看情形,不能任屬下浴血奮戰後,這才淡淡說聲辛苦了,再者,妃憐袖往戰場趕去,自己若是不到場隨機應變,要是妃憐袖意外身亡,那就很嚴重了。

  「……等等,妃憐袖往那邊趕去,難道敵人是……」

  阿古布拉王是龜茲之主,樹大招風,刺客行刺早已是家常便飯,但會在這種時候鬧上門來的,怎麼想都只有一個。

  「又是魔狼,又是直接殺上門來,心眼宗……不,河洛劍派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拓拔小月全速趕往宮門,由於中途有點耽擱,所以當她終於看到妃憐袖時,兩人也已經快到宮門附近,這時,一聲天崩地裂的轟響,如雷震耳,而一股莫名的波動則悄然傳來,透過地下、腳底,直傳入體。

  最初,拓拔小月只是感受到那股波動,卻不以為意,因為這股波動傳透入體,不痛不癢,也沒有什麼感覺,但是當拓拔小月一步踏出,腦裡卻是一陣天旋地轉,站立不穩,勉強一腳站定,喉嚨一嗆,大口鮮血吐了出來。

  「怎、怎麼了……」

  一開口說話,立刻又是一口鮮血再噴,痛楚與強烈暈眩感也在這時湧上,拓拔小月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不用運氣內視,單從那撕心裂肺的痛,就知道自己五臟俱傷。

  「為什麼……我傷成這樣?這……」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道波動,自己只是被那波動一震,居然五臟齊傷,連站都站不起來,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到底是什麼攻擊這麼厲害,自己聞所未聞。

  再抬頭一看,更驚人的事情還在發生。迷濛的視線中,看到前方的王宮建築垮塌了好大一片,無數磚瓦碎石紛砸而下,耳中所聞儘是人們的哀號之聲,顯然在建築物倒塌的同時,也造成了嚴重傷亡。

  重傷之餘,拓拔小月眼前發黑,幾乎就要當場暈倒,只是憑著意志力支撐,讓她勉力站起來,但好不容易站起,腳下一軟,如果不是旁邊有隻手及時伸來,馬上又會倒下去。

  「你……」

  伸手來扶的人赫然竟是妃憐袖,她同樣也在那道波動的攻擊範圍內,但受了一擊的她,僅是嘴角略見鮮紅,並無太大的傷勢,看在拓拔小月眼中,這真是難以置信。

  「這是當年玄武一族的神器,大地神戟,異能是將波動透地而發,所經之處非毀即傷,如果是對著人,第一擊不傷筋骨,只破臟器,正常情形下,不會有人死在第一擊下的。」

  妃憐袖說得簡單,拓拔小月可不這樣認為,自己體內的痛楚最是清楚不過,在大地神戟的一擊之下,若是臟器破裂,就算現在不死,恐怕半天之後仍是凶多吉少,更別說看宮庭建築塌毀的聲勢,要是有人被倒塌的磚石壓埋,那也是九死一生。

  靠著妃憐袖的攙扶,拓拔小月站了起來,兩人向宮庭的正門前去。當然,那裡現在只剩下一片斷垣殘壁,本來守衛在那邊的王家騎士都已倒下,或是重傷在地,或是已經變成碎石、斷牆下的血肉,能夠站立的只有三個人。

  王家騎士團的右大統領,傀儡師宇文龜鶴,搖搖晃晃地站著,他所操控的傀儡都已經被大地震波給摧毀,散落在周圍的地上,成了一些金屬與木頭碎塊,除非這位傀儡大師要徒手搏鬥,否則他已經不構成戰力了。

  王家騎士團的左大統領,刀魔北宮羅漢,巨碩高大的身軀昂然直立,看似威武,但全是靠以刀撐地,這才能站立起來,他整個胸口都被嘔出的鮮血染紅,甚至連耳朵、鼻腔之中都在流血,已然重創在大地神戟之下,只是勉力支撐不倒而已。

  最後一個站著的人,雖然少了一條手臂,但站立的姿態卻一點也不勉強,手執三叉長戟,身上穿著白色長袍,用一條白布蒙住頭面,眼中神芒內斂,顯示出不凡的內家修為,正得意地看著眼前殘局,哈哈大笑。

  如果孫武和羽寶簪在此,就會認出這人是心眼宗的地司祭,但龜茲這邊卻不曉得此人是誰,他持戟而來,現身後便直闖王宮,逢人便殺,白袍上既無名號,他本人也未開口報身份,連殺幾名王家騎士後,就和趕來阻截的北宮羅漢二人交手,才拆上兩招,就把手中長戟重重碰地,神器異能發動,一場驚天動地的慘劇便即上演。

  「龜茲王家騎士團名動域外,旁人都說兩大統領如何了得,今日一見,不外如是。」

  地司祭是用中土語說話,但北宮羅漢、宇文龜鶴都聽得懂中土語,餘人就算不懂,光是看他的神態,也猜得到話中內容。

  「……尊駕……究竟……何人……」

  北宮羅漢緊握刀柄,支撐住身體,隨著說話,口鼻不住流出鮮血,雖然已是強弩之末,卻仍盡著最後一分力量,不讓敵人侵入王宮。

  「北宮統領!」

  拓拔小月及時趕到,本來若是可以,她是很想這麼冷不防地殺出來,奇襲敵人,哪怕是發射暗器傷敵都可以,但是被大地神戟給震傷,讓她只能以這樣的狀況現身。

  身為一國儲君,這麼現身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北宮羅漢、宇文龜鶴俱是大驚,生怕她莽撞出現,遭到什麼意外,卻沒想到這位公主殿下之所以搶著露面,就是為了轉移敵人注意力,不想他們兩人被敵人幹掉。

  意外的狀況在今天確實很多,拓拔小月的現身,確實引來了敵人注意,但地司祭所注意的對象卻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妃憐袖。

  「你果然到這裡來了!哼,單單憑你一人,難道還能只手回天嗎?」

  地司祭斜睨著妃憐袖,冷笑道:「長河已經完蛋,你獨自一人也無作為,將本派秘寶交回,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妃憐袖靜靜地聽著,臉上表情一派平靜,直至地司祭說完,這才緩聲道:「虛原子師伯,這是我第一次參見本派長輩,照理說我該向您行禮,但您與本派叛徒所作所為,欺師滅祖,罪不容誅,看來……是沒有這個機會再稱您一聲師伯了。」

  「笑話!長河食古不化,既贊同暗中發展實力,卻又畏首畏尾,不配再領導河洛,我們取而代之,那是順應天時、天勢,只要此間大事一成,我們便統合本地實力,趁著中土天下大亂,回師征伐,討平武氏一族,建功立業,救萬民於水火,這才是我派的俠義精神。」

  地司祭言詞謹慎,一長篇話說下來,竟沒有提到心眼宗半個字,但看他說話的態勢,至少那句「救萬民於水火」是沒人相信的。

  「你本是長河暗中栽培,用來對付魔門的秘密武器,可是長河現在已經垮台,你又早已被逐出師門,本派的事與你再無瓜葛,要不是有些守舊份子寄望於你,將部分機密與本派重寶偷贈,我也不想冒著以大欺小的惡名來找你。你若識相,就把本派秘寶交出,你既已不是河洛中人,此物便不該由你佔有。」

  地司祭說著,手中長戟一擺,指向妃憐袖,威嚇意味十足,拓拔小月看在眼裡,心念急轉,只知道是妃憐袖手中有某件河洛派的重寶,便是因為此物重要,心眼宗不得不從黑暗中現身出來,務求取回此物,換句話說,若是能把此物牢握手中,將是一件很有力的籌碼。

  妃憐袖默不作聲,地司祭也不再多話,神戟舞動,猛然一戟直刺而來,妃憐袖把七絃琴橫抱,指拉琴弦,挑彈而出,無形音劍破空飆刺,中途竟然一分為二,分刺敵人胸腹。

  音劍無形難防,地司祭知道厲害,長戟旋動如輪,一陣土黃光華閃動,音劍碰到神戟,立刻被神戟之內的能量震潰,而地司祭趁勢逼近,一下子便搶入兩女身前二尺範圍,神戟挺刺,直逼向妃憐袖面門。

  拓拔小月本以為妃憐袖會發音劍防禦,但妃憐袖手臂一動,肩頭傷口血流如注,這一記音劍竟是沒能發出去,而神戟這時已逼得太近,妃憐袖若想發動任何法寶,都需要相當時間,拓拔小月很肯定她已無力招架,情急之下,祭刀不及出鞘,直接揮砍向地司祭。

  倉卒之間的一刀,威脅有限,但有鑒於對祭刀的慎重處理,地司祭選擇防禦,神戟一揮,與祭刀一碰,大力湧來,拓拔小月傷勢被觸發,拿捏不住,祭刀脫手飛出。

  靠著拓拔小月這一下支援,爭取到了幾秒的時間,北宮羅漢、宇文龜鶴兩大統領分從左右攻上,絕不能讓公主殿下受傷,同時,駐守於其他地方的王家騎士、王宮侍衛聞聲趕來,幾百個人分從不同方向而來,儘管每個人的力量都有限,但幾百個人加在一起,地司祭的處境將會非常惡劣。

  這件事地司祭自己當然是最明白的,眼見情勢有變,他眼中閃過一絲煞氣,轉動神戟,逼開近身的敵人,不曉得從哪裡弄出一顆血紅色的珠子,當血珠漂浮於空,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令拓拔小月暗自心驚。

  從血珠的型態來看,拓拔小月判斷那是某種壓縮性能源體,有不少法寶必須搭配這種填充式能量體使用,異能發動過後,要立即填充能量,才能再發動第二次,但自己生平所見的能量體之中,並沒有一種帶著強烈血腥氣味的,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想到這裡,拓拔小月忽然驚覺,敵人拿出壓縮能源體,那就是要填充能量,發動神器異能,如果剛才的大地衝擊波再來一次,這裡的人縱然不當場身死,恐怕也是傷重垂危,必須要馬上阻止才行。

  判斷正確,但卻已經晚了一步,血紅珠子墜下,掉落在大地神戟的握桿上,被神戟給吸收進去,剎那間,籠罩在神戟上的土黃色光芒改變,變成了與珠子一樣的血紅色,神戟在吸納血珠之後,整體能量大幅攀升,不住往外散發血光,將方圓百尺範圍全都染紅,一陣陣血光漣漪,讓這百尺之地看來好似血池地獄。

  「錚!」

  一聲激越琴音,妃憐袖彈琴發劍,本該是無形無影的音劍,在血光照映之下,竟然清楚顯形,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三支似錐似劍的音刃,分別以直射與鑽旋的形式發出,在接近地司祭的過程中,被血光層層抵銷,最後化為烏有,這一擊毫無效果。

  「哈哈哈,本派重寶雖是落於你手,但你卻發揮不出應有威力,真是貽笑大方!」

  地司祭似乎對妃憐袖持有河洛重寶一事非常忌憚,可是看到妃憐袖音劍的威力,驚疑之心放下,大笑聲中,他預備發動攻擊。

  「既然你未成氣候,又不識抬舉,今天就在這裡幹掉你,還有這麼多的域外狗子陪葬,你應該覺得自己死得瞑目了。」

  大笑聲中,神戟所燦發的血光到達頂峰,讓人幾乎沒法正視,地司祭揚起神戟,重重往地面敲落。

  神戟碰觸地面,異能便會啟動,大地震波一發,在場所有人將被埋葬過半,眼看一場浩劫難免,忽然一柄長劍從旁刺來,正好擋在神戟碰地的路徑上。

  地司祭看到了這一劍,卻不以為意,就算是異能尚未發動,神戟這一擊也有千斤之力,別說是普通一把長劍,就算是銅錘巨斧,挨上這一擊也要粉碎,所以視若無睹,大地神戟重敲擊落。

  哪裡想得到,神戟碰到長劍,千斤重力壓得長劍彎曲欲折,但劍上卻有一股柔韌真氣,護住劍刃,令得劍刃雖曲不折,甚至在承受神戟重砸之餘,迅速積蓄著一種反彈的力量。

  這等借力打力的本事,正是河洛劍派的看家本領,地司祭練了大半輩子,豈有不識之理,來人能一劍卸化千斤重力,技藝非凡,必是高手無疑,戰局已生出意外變數,這一戟敲不下去,而神戟的異能若在不接觸地面的情形發動,只能發揮出應有的六成威力,但此刻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只能提前發動了。

  地司祭瞬間作出判斷,想要強行發動神戟異能,但這動作卻慢上一步,長劍反彈,帶著原先積蓄的千鈞之力,反拍向神戟,神戟本身不受影響,可是地司祭卻被隔物傳勁所震,手臂酸麻,差一點就握不住兵器。

  長劍反彈之後,寬厚沉重的劍刃揮灑如流水,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地司祭仍想發動神戟異能,但敵人劍勢卻在此刻纏捲過來,若流雲、似浪濤,一下一下纏著神戟打轉,逼得地司祭全力握住神戟,不然隨時可能被這股越來越強的旋勁扯脫兵器。

  這一套劍勢,亂中取序,以圓代攻,看似雜亂無章,卻是招招搶佔先機,正是河洛劍派的上乘武技「大亂環劍」尤其是,劍招容易模仿,練了幾十年的內功心法卻假不來,地司祭察覺到,在對方亂無章法的纏捲劍勢中,有一道極鋒銳的內勁,透入神戟之內,將充盈於神戟內的能量一絲一絲地抽出。

  像大地神戟這樣的超級法寶,如果是循正軌發動異能,那便是無隙可趁,但地司祭是用填充能量的方法,取巧發動,雖然可以成功,可是在高手眼中,這樣的發動方式便有破綻,可以散其勁而破之……道理是這樣沒錯,然而,要從超級法寶中抽絲剝繭般讓能量外洩,實行上是千難萬難,除非兼具強絕實力與特殊功法,才有可能把這戰術構想付諸實施。

  「心、心劍如一?」

  地司祭叫破了這套創於太平軍國時期,被視為河洛劍派不傳密式的心法之名,驚訝之餘,他也運起河洛劍派本門內力,嘗試見招拆招,把大地神戟的主控權搶回,哪知道勁力一發,竟如春雪逢陽,迅速散化,敵人單手運轉劍勢,輪轉如飛,己退敵攻,己進敵退,如附骨之蛆,緊纏不放。

  幾次嘗試,地司祭就是無法從敵人劍下抽身,反而泥沼深陷,神戟內的能量與己身內力同被「心劍如一」牽引,加快洩出。

  同出於河洛劍派,地司祭對於自家劍術的厲害最是瞭解不過,河洛劍術的卸勁、散力之法,一開始猶如抽絲,效果並不明顯,但越是到後來,牽扯的力量就越大,直如江河潰堤、萬馬奔騰,不可阻擋,自己要是不立即抽身,多拖上一時三刻,非但神戟內的能量被散光,連自己的一身內力都要賠上。

  當機立斷,地司祭決定立刻發動神戟異能,哪怕只能發揮出原本的四成威力,但大地震波絕非血肉之軀能抵擋,這麼龐大的能量一次湧來,哪怕對方的化勁之能再強,也會被摧破內息,失去一條手臂。

  地司祭手握神戟,灌注真氣,引動神戟內部能量,異能發動,大地震波一古腦地轟發出去,如潰堤一般湧向首當其衝的那柄長劍。

  大亂環劍以圓抽勁、化勁、散勁,手臂每轉一個圓,就能把湧來的力量散去一分,但似大地震波這樣強悍的能量,血肉之軀無法負荷,照理說,應該出現的現象就是持劍者手臂狂轉,不能承受,先是整條手臂被絞斷,跟著被大地震波轟碎內臟,當場斃命。

  然而,人力雖是有時而窮,智慧卻有回天之力,河洛劍派千百年累積下的前人智慧,凝結成武學結晶,在難關之前創造奇跡。當大地震波狂湧而來,地司祭見到敵人做了一個動作:棄劍!

  棄劍可以避免卸勁失敗,被絞斷手臂的直接後果,但這不過是種飲鴆止渴的治標方法,當大地震波直襲而來,近距離之下被轟個正著,仍是只有死路一條。然而,同樣的死路,就是有人可以走出生天。

  長劍離手,少了劍影遮蔽,地司祭總算看清楚敵人的樣子,不過這沒什麼意義,因為敵人是個穿著夜行衣、黑頭套的蒙面人,整個黑衣裝束一如毛賊小偷,除了個頭頗高,沒有什麼可供辨認的東西,但是當這人右手扣起劍指,疾點而出,地司祭的臉色就變了。

  「雲無蹤?」

  河洛劍派劍技再現,這次卻不是什麼上乘劍術。之前河洛派前輩鑽研劍招變化,為求劍式詭奇多變,特別鑽研出一套以繩索纏住劍柄,抖索運劍的技術,名為雲無蹤,本意是藉著繩索的柔軟特性,突破人體用劍的限制,攻敵所不備,最後開創出劍派中使用鎖鏈劍的一脈支系。

  雲無蹤練到精深處,纏劍的物體可以越來越輕,由鎖鏈、繩索,替換成絲帶、細線,但地司祭精研河洛派各系劍術多年,卻從未想過有人能徒手運使雲無蹤,單純以氣御劍。

  呼呼風嘯,周圍眾人睜大眼睛,看著那柄長劍激轉如輪,只剩下一道灰濛濛的影子,看不真切,而狂湧來的大地震波就在這陣高速旋轉中被逐漸化消。若牽引長劍的是實物,無論是鐵鏈或繩索,都會被劍上的大力給震斷,令長劍失控,但以氣為索,湧來的大地震波雖強,卻斷不了無形之物。

  劍以氣控,來去無方,盤旋變幻,雲龍無蹤!

  長劍承受沛然之能,轉速驚人,短短時間之內,已將大地震波化去過半,但長劍雖非血肉,卻也只是一件凡鐵,激轉多時後,忽然一聲脆響,在頻繁化勁中被脆化的長劍,炸成粉碎,無數鐵屑四散亂射。

  劍一碎,失控的大地震波無物負載,完全釋放,在半空中炸開,但因為能量所剩無多,除了造成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掀起一陣讓人站立不穩的強風,並沒有什麼實質殺傷力。

  地司祭反應極快,長劍一碎,他立刻有動作,橫戟在胸,一面穩守,一面試圖退走,但他的敵人反應更快,瞬間搶到面前,兩指疾點,猶如長劍,原本是要點穴制服,可是地司祭亦非庸手,眨眼間側身一避,劍指命中右肩,鮮血激噴飛灑。

  「……你原就有傷在身?手臂是新斷的?」

  這是黑衣人現身後的第一句話,聲音聽來很模糊,明顯是刻意壓抑遮掩,但拓拔小月聽見這聲音卻是一震,臉現訝色。

  地司祭是河洛劍派當前的高手,如果不是數日前在樓蘭遺跡中受傷斷臂,也不會這麼快就敗下陣來,但黑衣人一開口,他也立即認了出來。

  「原來是你!裝神弄鬼,騙得了什麼人嗎?」

  身份被認出,黑衣人並不驚訝,淡淡道:「你覺得自己今天可以全身而退嗎?」

  「想唬誰啊!你雖然佔了優勢,但我全力突圍,持大地神戟以死相拼,這裡的人會死九成,你也要付出嚴重代價,至少……保不住你重視的人。」

  地司祭說得狠惡,黑衣人點頭承認,「說得不錯,你確實有能力做到,帶著龜族的神戟,你走吧。」

  黑衣人沒有問過在場眾人,就做了這個宣告,但環顧全場,除了這個來得神秘的黑衣人,餘者非死即傷,也沒資格來說什麼話。

  「不行!人可以走,但神戟必須留下!」

  搶著出聲的人是拓拔小月,她不清楚這個持戟來犯的強敵是什麼人,也不管他是什麼人,但這人手中神器如此厲害,下次再持戟來犯,己方無人能敵,要是還配合魔狼群攻,龜茲就危如累卵了,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把神戟留下。

  黑衣人看了拓拔小月一眼,平淡道:「留不住的。」

  拓拔小月聞言還要再說,地司祭卻不再多留,縱身躍起,半空中忽然飛來一道勾索,地祭司拉住勾索,整個人加速飛掠而去。

  「今日的事,只是開端,別忘記!今日有魔狼之禍,你才是罪魁禍首,域外千千萬萬的血債,最後都要你來清算!」

  地司祭身在半空,喊出了這些話,底下的人未及細思,只是對他臨去仍要大放厥詞的行為極度憤怒,正要攻擊,幾顆煙霧彈由勾索射出的方向擲來,炸出滿天的煙霧,地司祭隱身於煙霧中,轉眼就不見了。

  拓拔小月見這形勢,這才明白敵人在暗中伏藏高手接應,如果硬要留人,那就是開啟另一場勝負未知的硬仗,再咀嚼一下地司祭臨去前的話,心驚膽跳,連忙尋找那名黑衣人,卻發現他也正望向自己,好像想說些什麼。

  「……珍重,交給你了。」

  只說了這短短的六個字,黑衣人躍身進入煙霧中,轉眼之間無影無蹤。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3
第七章 直視過往.尋找未來

  地司祭單人闖陣,大地神戟撼動樓蘭王宮,造成重大死傷,這件事雖然不小,但卻沒有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畢竟地司祭闖王宮時,沒有大剌剌地表明身份,不是以心眼宗司祭的身份前來,所以事情也就很單純,不知情的人只知道是個瘋子跑來搞破壞,知情的人也僅是將此定位為河洛劍派同門鬩牆。

  只有拓拔小月,才真正為這件事情感到困擾,因為身為領導人,她必須要根據眼前的事實做出判斷,而這正是最困難的部份。

  首先,這件事當然是心眼宗在幕後主導,河洛劍派與心眼宗根本是一體兩面的名詞,這件事拓拔小月知道,但卻無法以此向心眼宗究責,因為大部分的人都不曉得這件事。

  目前在域外,心眼宗仍被認定為「堅決守護域外人民利益,絕不讓中土人欺壓域外」的崇高組織,如果要對心眼宗的信徒宣告,這個組織的真面目其實是中土兩大聖宗之一,河洛劍派的秘密分支,這種話說出去只會被追著打,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

  而且,這件事情還麻煩在很難被證明。縱使知道河洛劍派在幕後操控心眼宗,拓拔小月也拿不出任何證據。

  人證?物證?這些東西要找不是沒有,但說服力都不足夠,尤其是,要說服那些近乎是崇拜者的信徒,普通的證據根本沒用,別說是妃憐袖的證詞,就算是讓長河真人親自來說明,心眼宗只要一句「中土人在離間與污衊我們」便可把這指責給化消。

  要讓那些信徒相信什麼事,恐怕得要心眼宗主親自出來說明,才算是有說服力,拓拔小月甚至想過讓人假扮心眼宗主說話,然而,這種不光明的手法也碰上障礙,倒不是假扮工作太難,相反的,問題出在太過簡單上。

  無論是心眼宗主,或是心眼宗之中最高位階的三名司祭,要嘛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要嘛就是藏頭露尾,隨便抓個人出來,蒙面穿上白袍,都可以自稱是心眼宗主或司祭,看上去是一模一樣,就是沒人會信。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拓拔小月這才明白,河洛劍派不愧是裝神弄鬼的專家門派,所設計的每一個步驟,看似荒唐,卻都有著難以破解的厲害,令自己無從施其計。

  要向域外人民證明心眼宗與河洛劍派的關係,目前是難上加難,事實上,就連該不該完全相信這件事,拓拔小月也仍感到懷疑。

  地司祭急急忙忙趕來對付妃憐袖,同時試圖奪寶的舉動,看起來好像證明了妃憐袖所說之言的真實性,然而,就拓拔小月看來,地司祭的話裡有太多斧鑿痕跡,好像故意在澄清妃憐袖的清白,為她所指控的事實作證明,換句話說,地司祭根本就是特別跑來幫妃憐袖作戲與作證的。

  那麼,妃憐袖就是河洛劍派送來的奸細?她的話只是一個陰謀?

  拓拔小月也不這麼想。除了妃憐袖本身的氣質,讓拓拔小月相信她不太可能充當奸細,拓拔小月也曾捫心自問,假如自己是心眼宗的首領,知道有妃憐袖這樣一號人物存在,會危害到心眼宗時,該當如何?

  結論是,一方面試圖殺人滅口,一方面也故佈疑陣,就算殺不了她,至少也要讓龜茲方面生疑,不能與她合作。如此一來,地司祭所做的種種,就全部都有了解釋……也就怎麼解釋都可以了。

  假如拓拔小月的思維簡單,這件事情根本不用想那麼多,用直覺判斷,或者扔銅板來決定就可以了,但就是因為阿古布拉王自小的訓練,讓她努力地進行理智判斷,想要用自己的智慧,去看清楚眼前這團迷霧,才使得事情越來越亂,如墮五里霧中。

  更何況,在這些問題之後,一個更大的麻煩又接踵而來,如果說地司祭的奇襲行動,帶給龜茲的僅是一場騷動,那麼這個麻煩的發生,則是讓整個龜茲天翻地覆。……國王不見了。

  就在地司祭退走後,守衛內宮的王家騎士匆忙來報,阿古布拉王失蹤,找遍整個王宮都不見蹤影。

  拓拔小月趕去王宮門口坐鎮時,曾特別調派王家騎士去守護國王,但根據王家騎士回報,當他們匆匆趕至會議廳,不見阿古布拉王在內,四下找尋仍不見蹤影,馬上慌了起來,忙著到處搜索,直至拓拔小月等人戰畢歸來,只得硬著頭皮向公主殿下稟告。

  對於王家騎士的請罪,拓拔小月倒是沒有表示什麼,畢竟,國王陛下都蒙面跑出去與敵人單挑了,宮裡頭會找得到人才有鬼,但是當拓拔小月等了一段時間,應該出現的人並沒有出現時,她才真的感到驚慌。

  父親……該不會打算不回來了吧?

  剛才在戰鬥的最後,蒙面的黑衣人說了聲「珍重,交給你了」跟著便破空而去,拓拔小月本以為他是出去繞個一圈,甩開人們的注意,再悄無聲息地潛回王宮,不著痕跡地出現。

  但現在都已經超過回來的合理時間,人仍然沒有出現,拓拔小月開始動搖,覺得父親大有可能一去不回了。

  這次回來見到父親,就覺得他的神情、語調很不對勁,有些時候詢問的口吻,簡直像是在囑托什麼,甚至還主動提起他曾遊學中土,在河洛門下習劍,只是因為時間太過倉促,沒有能夠把話說完而已。

  想來……父親應該也是察覺到什麼了,知道有一樁大禍要來,為了要處理這樁禍事,便把該要交代的東西早早交代好。但阿古布拉王雖是仁厚之君,卻從不是個膽怯之人,以他今時今日的聲望與實力,拓拔小月想不出有什麼彌天大禍,能逼得他避禍而去。

  勉強要猜的話,大概就是地司祭所點出的那件事吧……

  「別忘記!今日有魔狼之禍,你才是罪魁禍首,域外千千萬萬的血債,最後都要你來清算!」

  這句話的重量,實在是太沉重了,魔狼之禍,波及整個域外,造成的死傷無以計數,無數人為此家破人亡,如果不是因為魔狼太過強大,又太過神秘,被域外人當成是某種「天災」無仇可恨,要找個最令域外人最痛恨的目標,搞不好還輪不到武滄瀾。

  但若有仇可恨呢?

  這個血海深仇就很難算了,假如有個人該為魔狼之禍負責,那來自千千萬萬人的仇恨之火,絕對會把他燒到連骨頭都不剩下。

  拓拔小月不敢想像,這個人若是自己父親,事情將會惡劣到何種程度。照理說,這種事情沒有可能發生,父親從不是那種窮兵黷武,想要開發生物兵器以壯大自身的人,不可能去開發魔狼。

  然而,父親對於無人知曉的魔狼源流之謎,瞭若指掌,在龜茲最高機密的生物研究所裡頭,存在活生生的魔狼,這些都是難以解釋的事實。

  拓拔小月又想起域外莫名瘟疫流傳之初,心眼宗策動謠言,試圖誣陷自己父親時,那些本來只要簡單一句否認就可解決的謠言,卻因為父親的許多知交好友態度古怪,而如燎原野火般蔓延起來。父親是好人,他所結交的人也都很正派,為什麼那些人不願相信他?

  所有的一切連結起來,只導向一個事實:心眼宗所作的指控,並不是空穴來風,而若這些指控成真,那後果……

  「不好!」

  拓拔小月緊急想起一事,驚出一身冷汗。

  心眼宗既然已經將此事挑明,肯定不會只是隨便放話就算了,後頭還會有更厲害的攻擊,必須要盡早採取措施。

  父親不在,龜茲雖然還有許多文武大臣,但是能拿定主意的只有自己一個,父親臨去之前的那句「交給你了」就是讓自己來判斷一切、決定一切。

  擔子很重,莫名其妙落下來的重擔子也讓人很火大,但是自己卻沒得選擇,因為沒有別人能幫忙扛起這個擔子。

  龜茲,要靠自己來守護了……

  決心,已經有了,但要守護這個理想,需要足夠的智慧與手腕,自己所應該採取的第一步……

  「傳令下去,請北宮、宇文兩位統領一起來見我。」

  命令下達,北宮羅漢、宇文龜鶴迅速來到公主殿下的面前,他們都已經知道阿古布拉王失蹤的事,正想看看小月公主有什麼打算,哪知道拓拔小月所交付的第一件任務,就讓負傷趕來的兩人差點吐血。

  「讓王家騎士團把這個消息傳下去,越快越好,就說最近有陰謀組織要散佈謠言,誣陷國王陛下,說他是魔狼的頭子,魔狼之禍是由他引起。」

  兩大統領都不是笨人,聽到這樣的命令,在短暫驚愕後明白過來,老謀深算的宇文龜鶴看了看公主,意味深長地道:「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就算我們自己不說,心眼宗早晚也會把這些話說出來,姑且不論真假,與其讓敵人來說,不如我們自己來主導。」

  拓拔小月的命令,沒有被反對,因為在場的兩人沒有其他更好主意,既然如此,做點事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但……公主,就這樣子做,真的行嗎?」

  「一定不行的,這樣雖然能打亂心眼宗的陣腳,但當他們再次發動攻勢,就會準備好更充分的證據,那時候我們說什麼都沒用,情勢也會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那……我們該要如何應付?」

  「當前第一要務,就是弄清楚魔狼的源流,還有整件事情的始末。」

  拓拔小月看著眼前的兩位統領,她知道這兩位長輩既忠誠又可靠,但他們並不是玩謀略、使心機的行家,其實放眼龜茲,還真是找不出這方面的人才,所以自己才會這麼進退維谷。

  但有一件事,還是可以現在問清楚的……

  「兩位……你們知不知道……我父親他的武功到底怎樣?他真的……沒什麼實力嗎?」

  這是拓拔小月先前的懷疑,她自己也不肯定兩大統領知道多少,但這兩位是伴隨著父親一起打下龜茲基業的老臣,與父親的交情也好,如果龜茲有什麼人知道父親的狀況,那一定就是他們兩人。

  而從他們兩人的表情,拓拔小月明白了自己的猜測,在域外,一個人若是實力不夠,別說做十幾年的國王,就連十幾天都不可能。

  「兩位,我不想讓你們為難,但現在事態危急,如果不弄個清楚,面對敵人時,我們將會一籌莫展,請你們把所知道的事告訴我好嗎?」

  局面到了這個地步,一切不能再有保留,就連素來剛正耿直的北宮羅漢,也露出為難的表情,緩慢說道:「初識國王陛下的時候,我們曾經秘密比試……陛下他武功很高,我就算用上法寶也不是對手……他那時候說,他想要替域外人民做些事,所以不能公開顯露武功,而且……他也不希望建立一個事事要憑武力解決的國家,那樣就和武滄瀾沒有兩樣了,最好……是能在域外樹立一個典型,讓人們知道就算不用武力,也一樣可以成事。」

  「這是爸爸他一直以來的理想,倒是從來沒有變過。」

  拓拔小月笑了一下,認真道:「但魔狼的事情,是怎麼一回事?還有,關於這場莫名其妙的瘟疫,是不是……」

  「殿下,這些就連我們也不清楚了。」

  宇文龜鶴道:「若是我們知道這些事,怎麼可能不阻止?就算您對陛下有所懷疑,難道會認為我們也是野心份子嗎?況且……我們深信陛下的清白,他絕對不是一個會暗中進行陰謀,有所野心的人,如果他有此意,根本不用偷偷摸摸,心眼宗也沒機會藉此理由崛起。」

  這些話是讓拓拔小月安心不少,但宇文龜鶴接著來的一句話,卻又讓她覺得事有蹊蹺。

  「不過,如果事關您的母親,那……一切就很難說了。」

  「……什麼意思?」

  「這點我們也不好說,因為當年的事到底是怎樣,我們這些外人弄不清楚,還希望您把事情弄明白以後,告訴我們,讓我們一解多年來的疑惑。」

  兩大統領告辭離去,拓拔小月獨自思索,由於父親的問題發生得太突然,自己最初並沒有往母親那邊作聯想,但現在……

  「啟稟公主!有一封緊急邀請函送到,請您過目。」

  「邀請什麼?園遊會還是吃飯?都這種時候了,社交活動就省下吧。」

  拓拔小月無奈接下王家騎士遞上的信函,自己身有婚約,此事在域外也人盡皆知,但仍有眾多追求者前仆後繼,整日邀約不斷,非常無奈。若是平常倒也罷了,可是此刻國家危機在前,哪有心情去搞這些社交活動。

  不過,遞上邀請函的那名王家騎士,表情很怪異,而所謂的邀請函,也只是一張紙放在信封裡,拓拔小月還真沒收過這麼寒酸的邀請函,讓她感到此信不妥。

  「是誰送來的?」

  「是……那位國賓。」

  「哦?」

  那兩位不請自來的國賓,現在似乎變成麻煩的源頭,拓拔小月搖搖頭,猜想到底是誰在弄此玄虛,結果,發這封邀請函的人竟是妃憐袖,裡頭的邀請既非吃飯,也不是園遊會,而是一件讓拓拔小月頗為皺眉的邀請。

  「中土人真會搞事……」

  拋下這樣一句,拓拔小月趕去赴約。身為一國公主,各式各樣的邀約是司空見慣,但會直接約在王宮大浴池的,這可是前所未有,如果約的人不是妃憐袖,自己是怎麼也不會去的。

  阿古布拉王不喜奢華,王宮的建築不算華麗,但大浴池卻是一個例外。阿古布拉王早年經常與群臣一面沐浴,一面商談國事,彼此坦誠相見,破除隔閡,成為龜茲的一段佳話,也因為如此,大浴池在建造時特別下了成本,浴池是由白玉磚砌成,由四個大張的獅口噴出冷熱水,周圍的磚石上刻著美麗圖形,敘訴著域外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

  浴池底下的排水道經過特別設計,每當水流過,便會在管道內相互碰撞,發出聲響,猶如音符,而不同的管道,由不同的材質建成,發出的聲響各異,雖是同一個音符,卻分別出自絲、竹、管、弦,兼具吹奏、敲擊之妙,當池水同時經由多個管道流出,樂聲此起彼落,有遠有近,構成一首渾然天成的大樂章,妙絕天下。

  拓拔小月步入大浴室時,裡頭已是滿溢著蒸氣,熱風拂面,白霧瀰漫,看不清楚狀況,只是隱約瞧見有個人在大浴池內,看那身形,應該是妃憐袖沒有錯。

  有著那麼短暫的幾秒鐘,拓拔小月考慮著自己該怎麼下水,是該拉開裹身的毛巾,赤身裸體進入浴池?還是直接裹著毛巾下水?

  兩個選擇都有些怪異,但轉念一想,妃憐袖目不視物,自己如果拘泥於這種東西,簡直是自尋煩惱,當下笑了笑,隨手拉開浴巾,扔到一旁,踩著白玉階梯進入大浴池中。

  「霧這麼大,公主殿下也沒看清楚就下來浴池,如果池裡的是個男人,那豈不是太吃虧了?」

  「就算被人看光了,也不代表我就要嫁給那個人,有什麼好吃虧的?至於池裡的人突然變成男人……我所認識的人裡頭,除了那個叫黃泉殤的女孩,沒有人會故意搞這一招的。」

  拓拔小月靜靜地坐在白玉池的一角,這座大浴池她是自小便泡慣了。長方形的池子佔地很廣,別說兩個人在裡頭泡澡,就算泡上二三十人也不成問題,用來跑馬是嫌不足,但要用來小跑步,那就是綽綽有餘。

  妃憐袖坐在拓拔小月的對面,當池中的煙霧稍微散開,拓拔小月看了個清楚,雖然妃憐袖肩膀以下都在水裡,不過仍是可以輕易確認,她確實是一絲不掛入水的。

  在池水的映照下,拓拔小月打量著妃憐袖的胴體,最初有些臉紅,但最後卻變成一種欣賞至美藝術品的驚歎,體型、曲線比例近乎完美,就連同為女性的自己也怦然心動,如果要說有什麼缺憾,那就是膚色。

  妃憐袖的肌膚雪白,看不到一絲雜斑或傷痕,但卻不是像普通女性那種柔若凝脂的白嫩,而是一種病態的蒼白,這點不曉得是體質問題,抑或是修習特殊功法的關係。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東西,是讓拓拔小月非常看不過眼的。

  「有沒有搞錯?這裡是澡堂,你衣服都脫光了,居然還戴著眼罩下水?」

  「失禮了,但已經戴習慣的東西,一下子取掉,很不自在。」

  「算了,這無關緊要,你約我到這裡來的目的,我也不是猜不到,既然如此,你應該也把她找來了吧?」

  拓拔小月說完,就聽到後頭傳出聲音,「我已經到了,只是不曉得你們在搞什麼而已。」

  納蘭元蝶從浴室的柱子後頭現身,她接到邀請函比拓拔小月稍遲,在拓拔小月之後來到,只不過,相較於已在池中的兩人,她身上衣服穿戴整齊,並沒有要脫衣下水的打算。

  妃憐袖道:「現在的情形特殊,如果不能誠心合作,我們三個人都只有失敗收場,所以我用的方法有點極端。我以前讀過紀錄,這座大浴池是龜茲傳奇的起點,希望我們三個人能放下成見與質疑,拋開無謂的計算,在這裡坦誠相見,建立對彼此的信任,合謀後計。」

  「信任不是空口說白話,一起泡澡只能算個象徵。」

  拓拔小月道:「真正要我們信任你,還需要點別的東西……更有力的證明。」

  「證明不了。現在我們三個人的處境,只有自己最明白,卻都無法證明什麼,外頭存在著太多的假象,敵人也沒有留什麼證據給我們,清白……只能建立於彼此的信任上。」

  妃憐袖道:「所以,我有個建議,我們三個人都是在特殊環境下長大的,從成長開始,身邊就有很多的秘密,我們一起作個自我介紹,把自己交待清楚,至於能不能得到彼此的信任,那就交給大家的判斷,至少我們已經盡過努力了。」

  一番話說完後,浴室內除了水聲,就沒有別的聲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拓拔小月看了看妃憐袖,又望向納蘭元蝶,見到納蘭元蝶皺起眉頭,像是很看不起這主意,但一直到最後,納蘭元蝶也沒有拒絕。

  方法說不上有多好,但如果不想就這麼僵持下去,直到同歸於盡,這應該也是一個不錯的開始,那麼,由誰來踏出第一步?

  「是我出的主意,就由我先來展示誠意。」

  妃憐袖率先出聲,說起了她有記憶以後,跟隨母親度日,母親亡故後流離失所,意外進了河洛派的門牆,跟著就被送到蓬萊島,在蓬萊島上修練與成長。

  這些話之前也對孫武說過,孫武涉世未深,妃憐袖自己不太通曉人情世故,說者無心,聽者也無意,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但拓拔小月聽了已覺得有些古怪,納蘭元蝶緊蹙的眉頭也皺得更厲害。

  當妃憐袖說完那一段如坐困監獄似的成長生活後,兩名聽眾都為之默然,她們現在終於明白,為何妃憐袖總是表現得冷冰冰的,看來很不懂得為人處世,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根本沒有與人相處的經驗。

  拓拔小月道:「妃小姐,恕我直言,我覺得……河洛劍派這種教養法,簡直就是畸型,哪怕是從小培養殺手都沒有這樣的,他們如此對你,根本……根本是把你當一件武器在處理。」

  「我師父說,唯有遠離紅塵,不受世俗的污染,才能保持一顆通明慧心,把我修練的東西推上最高境界,所以這麼多年來,他不讓我和外界接觸。」

  妃憐袖道:「至於武器什麼的,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問過師父,為什麼我要這樣修練?師父說,將來有一天,世上會出現一個很厲害的魔頭,為禍蒼生,荼毒中土,而我就是河洛劍派特別精選出來,秘密培訓,日後對付那個魔頭的武器。」

  「這……這種目標也太空泛了吧?就為了一個子虛烏有的魔頭,你十幾二十年地練下去,要是魔頭一直不出現,難道你也一直被關在島上當囚犯?」

  「我是河洛派的人,為了本派而致力修練與奉獻,是份內責任,也是我的天職,不管是二十年還是三十年,我都不會逃避,只要將來有一天能為河洛派派上用場,這一切都不枉了。」

  妃憐袖道:「況且,我並不認為這個魔頭子虛烏有,當年天妖覆亡之前曾留下預言,日後天妖之子必將捲土重來,清算所有舊仇與屈辱,讓鮮血再次染遍中土,我相信,本派培育我就是為了那一天。」

  「不,恐怕不是這樣。」

  納蘭元蝶接過妃憐袖的話,或許是因為感覺妃憐袖被當作「一件工具」養大的情形,與自己的狀況頗有同病相憐之處,納蘭元蝶對妃憐袖的態度有些轉變,雖然仍不信任,但有些話她想說出來。

  自從被改調到銀劫麾下,納蘭元蝶因為職務之便,接觸到許多的情報,再加上銀劫的有意栽培,一些應該是屬於機密層級的情報,她也有機會涉獵,其中也包括河洛劍派的情資。

  「軍部所搜集到的情報中,河洛劍派確實秘密培養高手,但目的卻不是為了對付傳說中的天妖之子,而是要對付中土魔門。」

  納蘭元蝶道:「天妖已死,天妖之子有多厲害尚不得而知,可是當年魔門之主天魔,卻是籌謀天下,縱橫無敵的人物,據說這個魔頭現在是被封印起來,但既是封印,就有可能破封,河洛劍派密謀對付這號人物,那也不是什麼奇事,更何況,太平之亂時期,有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聞,那就是河洛派曾與魔門做過某種交易,內容不明,但……有這件事的可能性很高。」

  正派與邪派做交易,由於本質上的差異,交易之後翻臉動刀,或是過河拆橋不認帳的機會很高,河洛派若當真與魔門秘密交易,事後栽培一個高手來對付天魔,這是完全說得過去的。

  妃憐袖雖然自小閱讀河洛劍派送來的各種資料,內中也包括江湖秘聞、朝廷情報,但惟獨河洛派本門的資料是少之又少,納蘭元蝶說的這些事,她還是首次聽聞,聽了也只能默然。

  「而且,你的出身乍聽之下很有道理,但仔細一想,到處都是漏洞。不管是要對付傳說中的天妖之子,還是魔門之主,這兩人都不是普通的小妖小魔,尤其是後者,就算長河真人率領門下高手一擁而上,都不見得穩操勝券,既然如此,那培養你一個秘密武器又能有什麼用?」

  納蘭元蝶道:「照常理,要栽培這種秘密人才,應該一次培養十幾個,幾十個,作戰時一起群毆,這樣才是妥當的辦法。花十餘年時間只培養一人,這未免太冒險,也太沒效率了,所以,很不合理。」

  拓拔小月認同納蘭元蝶的話,換作是自己,如果要培育種子高手當秘密武器,也一定不會只培育一個,成本太高,風險也很不合算,連到時候去打車輪戰或群毆的機會都沒有。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別告訴我你完全沒發現……」

  納蘭元蝶道:「河洛劍派不只是把你當工具,事實上,他們還很怕你!」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4
第八章 暗夜造訪.紅衣老人

  在大浴室內的三名女性裡頭,要比較起成長過程的心境,納蘭元蝶與妃憐袖應該是比較相近的。

  拓拔小月雖然是出身王室,承受著許多的期望與壓力,但基本上還是走在人生正道上,受到壓力的同時,也被眾多長輩的關愛所呵護著,人格健全成長。

  妃憐袖與納蘭元蝶,一個是徹底被隔絕孤立,一個自小在連串競爭與比鬥中成長,和拓拔小月的狀況差得遠了,也因此,納蘭元蝶在聽完妃憐袖的敘述後,馬上就能感覺出事情的不尋常。

  「使用法寶來戰鬥的人很多,但幾乎都只是使用法寶當輔助,要說弄到像你這樣極端,把所有真元都放在發動法寶上,自己毫無防衛能力,形同常人,這種修練法我從沒看過。不管你使用法寶戰鬥的武力有多高,只要被人近身一擊,尤其是在沒有法寶傍身的情形下,必死無疑。」

  納蘭元蝶道:「河洛劍派窮十數載心血栽培出你這個秘密武器,你對河洛劍派的重要性不言可喻,又沒有別的人能替代你,他們應該把你保護得滴水不漏才是,怎麼會給你留下這麼致命的缺點?又怎麼會如此輕易逐你出門?花十幾年準備的秘密武器,是可以一下子不要,說丟就丟的嗎?」

  之前聽妃憐袖說到河洛劍派內的狀況時,拓拔小月認為妃憐袖之所以被驅逐出門,有很大可能是因為派系內鬥,域外一系壓倒並控制了掌門長河真人的派系,這才導致身為長河真人弟子的妃憐袖被逐,但現在看來,恐怕另有理由,納蘭元蝶說得沒錯,從河洛派培養妃憐袖的第一天開始,就存在著一個明顯的事實。

  河洛劍派對妃憐袖異常忌憚,所以一面培養她,一面卻又防她,甚至在她的培育方式中加入致命弱點,寧願承擔風險,也不想養虎為患。

  「其實,你說的東西裡頭,有個地方很詭異。河洛劍派要培養種子高手當秘密武器,這個種子高手要如何選擇?總不會莫名其妙選上一個流浪在街邊的乞丐小兒吧?這又不是那種三歲小孩看的奇遇故事。」

  納蘭元蝶這麼一說,拓拔小月登時省悟。換作是龜茲要培養這種秘密高手,雖然不會大張旗鼓做廣告,但也肯定會一次挑選一大群,逐個淘汰,保留最後的菁英來訓練,絕不可能隨便從街邊挑個人,就把所有資源消耗在這人身上。

  妃憐袖自母親亡故後,流離失所,過的生活與乞丐無異,河洛劍派是怎麼選中她?又怎麼認定她有非凡特質,堪以培育的?這點別人也許不知道,但妃憐袖本人一定曉得。

  納蘭元蝶道:「你說要坦誠相見,但你說的話裡卻有保留,除非你能在這上頭清楚交代,不然,我覺得就不用再談什麼信任的問題了。」

  拓拔小月也點了點頭,她雖無意探人隱私,可是這次會談畢竟是妃憐袖主動發起,如果妃憐袖自己不能拿出誠意來,那又怎麼能讓其他人也開誠佈公呢?

  「……厲害,真不愧是銀劫一手訓練出的得意人才,居然能從我的話裡找出這麼多問題。誠如你所說,本派對我確實有顧忌,那個理由我自己雖然不明白,但……多多少少猜到一些,我並不是想隱瞞你們,只不過還沒說到這個部份而已。」

  妃憐袖說著,做了一個讓人嚇一跳的動作,把一直戴在臉上的眼罩給取下。

  自從認識妃憐袖開始,拓拔小月就沒見過她不戴眼罩的樣子,又知道這個眼罩有特殊功能,並非尋常裝飾物,現在忽然見到她把眼罩摘下,心中一驚,還真是怕她眼睛一睜,射出什麼殺人光線來。

  幸好,這樣的情形沒有發生,儘管拓拔小月是嚇了一跳,但卻與什麼殺人光線沒有關係,只是被妃憐袖的眼睛嚇著。

  摘下眼罩後,妃憐袖順理成章地睜開了眼睛。閉著眼睛的時候,妃憐袖的樣子與常人無異,是個讓人不知道該怎樣稱讚的絕色美人,但當她睜開眼睛……慘白的眼眶中,竟然沒有眼瞳,詭異莫名的景象,令拓拔小月倒抽一口涼氣。

  「喔,抱歉,是不是有點嚇人?並不是天生如此的,只是為了修練,最近才變成這樣。為了不嚇著人,所以特別戴上了眼罩……」

  摘下眼罩,可以代表一定的誠意,但妃憐袖真正的決心,卻是從現在才開始。隨著眼罩摘下,完全露出本來面目的妃憐袖,突然又發生了改變。

  改變的……是髮色。

  原本漆黑如烏雲的髮絲,開始迅速變色,變成了翡翠一般的碧綠,顏色非常美麗,彷彿上好的翠玉,在池水映照下閃閃生輝,看起來很美,但不曉得為什麼,也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邪異感覺。

  納蘭元蝶再次皺起了眉頭,她生平所見過的各色人種之中,從沒有看過哪種人有此碧綠髮色的,這顯然是妃憐袖的真實髮色,假如說……這代表妃憐袖流著與常人不同的血,出身特異,那麼,河洛劍派想必是看中這一點,才挑選她來培育的。

  拓拔小月輕輕地「啊」了一聲,她見過的人種比納蘭元蝶更多,也同樣沒看過長著碧綠頭髮的人……直到前幾天,在生物研究所的地下,那個巨大的蘇生水槽中,有著一個不曉得該算是人或是屍塊的女體,那個容貌很美的女人,有著一頭與妃憐袖相同的綠發。

  「我的髮色與一般人不同,但除此之外,我的身體構造與常人無異,也沒有什麼天生的異能。」

  妃憐袖緩聲道:「自小我就遍查典籍,始終找不到什麼相關資料,唯一找到的隻言片語,就是綠發不祥,是會帶來災禍的不祥之人……或許,這是本派顧忌我的理由,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只能這麼猜測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妃憐袖的表情悵然,顯然說起這些很不好受,拓拔小月遲疑著,不曉得該不該把生物研究所中的所見說出,但既然是要開誠佈公,這些情報自然不該保留,但在她要說之前,妃憐袖開口了。

  「我的真面目,本派的高層人士應該都曉得,這是我的重要隱私,但另外有一件事,那是我最大的一個秘密,就連師父也不曉得,本來我不該說,可是為了今日坦誠相見的誓約,我用它來當作我最大的誠意。」

  妃憐袖淡淡敘述往事,時間是許多年前,她仍只是個無知女童,修練上遇到了瓶頸,很多地方都練不下去,碰到難關。

  其實這是很正常的事,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被扔在孤島上,所有的修練都是看書自習,或是透過立體影像來指導,心裡的疑難雜問得不到解釋,僅能憑空揣測,這種修練法練到走火入魔是正常,會一路平順地修練功成,那才真是見了鬼。

  假如情形照這樣下去,什麼秘密武器的培育只會是空談,長河真人的指導都是透過立體投影進行,幫到的忙十分有限,妃憐袖碰到的瓶頸窒礙難解,就算再過個十幾二十年,成就也是非常有限。

  奇跡的發生,是在某一天的深夜,妃憐袖輾轉難眠,卻忽然聽見窗外有異聲,這是非常怪異的事,因為窗外是孤崖絕壁,連猿猴都難以攀爬,平時只有飛鳥能停在窗邊,如果說會有什麼聲音,那也是鳥類啄窗的聲響。

  可是……此刻在窗邊響起的,卻很明顯是有人在用手敲窗的聲音。

  「誰?」

  妃憐袖很訝異,除了自己與婢女,蓬萊島上沒有別的人存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敲窗聲,又會是誰敲的?

  隔著窗往外看去,只見到一個圓滾滾的黑影,不曉得那是什麼東西,正當妃憐袖感到遲疑,外頭再次傳來了聲音。

  「這裡有沒有還沒睡著的乖孩子啊?」

  蒼老的聲音,聽來非常慈祥,讓人沒有戒心,小小的妃憐袖禁不住好奇,主動伸手把窗戶打開,就看到紅影一閃,一個極為高大的紅色身影瞬間進入房中。

  那是一個穿著大紅衣服,背著大紅布袋的白胡老人,眼中笑瞇瞇的甚是和氣,肚子圓圓胖胖,白色的鬍鬚幾乎遮了整張臉,不管怎麼看,這都是一個全然與危險絕緣的人,尤其是他一開口,呵呵笑聲讓人如沐春風,就連幼小的妃憐袖都大生好感。

  「老爺爺,你……是誰啊?」

  「喔,我嗎?我是神仙啊!」

  「神仙?」

  就算年紀小,妃憐袖也不是笨蛋,一個三更半夜出現在自己房間的陌生人,開口就自稱是神仙,這種人與其說是神仙,其實更像神經病。

  然而,這個神經病卻瘋得不離譜,在宣稱完自己的身份後,他還立刻做出證明。

  「你看,這麼小的窗戶,我這麼高大的身材和大布袋,卻能鑽過來,普通人能夠做得到嗎?這就是神仙的證據啊。」

  紅衣老人道:「我是神仙,名字是聖誕老人,專門在夜晚進入小孩子的家裡,如果是乖乖的好孩子,就會留下禮物當作嘉獎;但如果是碰到壞孩子……」

  「……你就會吃掉他們嗎?」

  「沒有啦,頂多在他們的房間寫寫字,警告一下,我已經很久沒……呃,不,我從來沒吃小孩子的,別想歪了……」

  聖誕老人笑瞇瞇地說話,對於妃憐袖而言,這是一次難得的經驗,自己實在太久沒有看到外人了,所以不管這個聖誕老人出現得有多離奇,仍是按耐不住滿心的興奮,與他忘形長談,說了老半天的話。

  為了證實身份,老人從背後的布袋裡,屢屢拿出一些體積龐大,照理說不可能裝在布袋內的東西,用來向妃憐袖證明自己的本事,然而,這個動作並沒有收到多少效果。

  「你看,這麼大的東西我都能從布袋裡拿出來,就證明我是神仙了。」

  「……哪算?不是每個小孩子都沒見過法寶的,你這個袋子明明就是一種法寶,只不過我不曉得運作原理,看不出是哪一類的而已,光這樣子,還證明不了你是神仙。」

  「……現在的小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好騙了。」

  老人悻悻然地收起了大布袋,一聲招呼也不打,忽然就從小女孩的眼前消失,妃憐袖趴在窗邊往外一看,只見一道騎影在空中風馳電掣,朝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直奔而去,從這個角度看來,正是一個背著大布袋的人,騎著一頭長角的大麋鹿越過天空。

  一次突然的奇遇,妃憐袖本以為這個神秘的老人將一去不復返,沒想到隔天夜裡,聖誕老人又悄悄到來。

  第二次的造訪,老人與小女孩一邊喝著從紅布袋中取出的香茗,一邊聊到天亮,每次老人都會在第一道曙光射進窗戶前離去,就這麼過了七天,在第七天的晚上,聖誕老人對小女孩說,你的學習似乎碰到了問題,要不要把你的問題告訴我?我應該能夠幫到你的忙。

  「聖誕老人是學問之神嗎?」

  「不是,但只要是為了幫助乖孩子,聖誕老人就會變成全能之神。」

  話說得動聽,但聖誕老人並沒法當場解決小女孩的學習疑問,他讓小女孩把困惑不解的疑難之處寫下,自己把這些問題帶走,並且在下一次造訪時,帶來這些問題的解答……那往往是厚達幾百頁的書冊,鉅細靡遺地為小女孩釋疑。

  從此,聖誕老人不定期造訪蓬萊島,短則七天一次,長則一月,每次都在深夜到來,把小女孩提出的疑問帶走,下次再帶來解答,而妃憐袖所遇到的學習瓶頸,也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迅速突破,一日千里。

  把修練者平日修持的功力轉化入體,令修練者的體能一如常人,所積蓄的功力全數集中在運使法寶上,使得操作法寶時流失的效能減低,激增法寶發揮出的威力。這本是一個純屬空談的理論,就連當初想出這個策略的河洛派前輩,都沒有多少信心能夠實踐,卻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功成,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這就是我一路走來的過程,再沒有什麼別的了。」

  妃憐袖把話說完,納蘭元蝶與拓拔小月對看一眼,道:「我只想問你,你該不會到現在還認為那個紅衣老人是神仙吧?」

  單刀直入的問題,妃憐袖啞然失笑,「怎麼可能?我已經不是相信世上會有神仙的年紀了,但……這些年來我想過無數次,還是想不出他是什麼人?來自何方?想要做什麼?」

  當小女孩長大成人,在擁有實力的同時,也得到了質問真相的權力,但妃憐袖從沒有行使過這份權力。不管怎麼說,自己能有今日,是人家長年以來栽培之功,僻處島上的孤獨日子,也是因為有這個聖誕老人的存在,才有了些許的歡樂與生趣,在妃憐袖的心裡,對方就像是自己僅有的一個親人,每次話到嘴邊,卻總是問不出口。

  除此之外,現實因素也是非常要命的,自己所學的一切,幾乎都是由對方傳授或轉授,如果真要是談出了什麼問題,翻臉動手,怎麼想都是穩死的。

  「我曾經做過一個試驗……」

  妃憐袖緩聲說話,她曾多次測試,把同樣的問題分別交給聖誕老人與長河真人,請這兩邊幫忙解答自己的困惑,結果每次都是聖誕老人那邊先得出答案,速度快上河洛劍派很多,答案詳實而清晰。這樣的結果,讓妃憐袖感到震驚,聖誕老人明顯在法寶技術這方面領先河洛派,而除了朝廷,河洛派便是當今世上法寶技術的權威,聖誕老人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他身後有天才的支援?還是一個巨大的勢力在運作?

  答案一時間不會出現,而在不久之前,妃憐袖再一次碰到修行上的瓶頸時,聖誕老人的眼神忽然變得深刻而嚴肅,告訴妃憐袖,她這次所碰上的困難,不是單純技術上或修練上的問題,而是她的人生中缺少了一些重要事物,令她無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我缺了什麼?」

  「……朋友。男的朋友,女的朋友,老的朋友,少的朋友,你應該多去看看這個世界,多交幾個朋友,唯有當你的人生發生變化,你現在所遇到的瓶頸才有可能突破。」

  「所以……為了能夠取得突破,我就得去外頭交朋友了?」

  少女有幾分遲疑,但白鬍子的老人用力地點了點頭,於是,蓬萊島中的仙子在沒有得到任何許可的情形下,離開了河中的孤島,履足塵世。支持她這麼做的理由,是心中一份強烈的信念。

  「我知道,或許在不久之後,聖誕老人會以不同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那時候我將面臨抉擇……這個抉擇,很不好下,但答案卻是肯定的。」

  妃憐袖睜著沒有瞳孔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是河洛劍派的人,也相信河洛劍派不會偏離正道而行,只要我還在,我就會守護河洛劍派的理想與精神,不管是面對什麼,我會守護河洛……所以,這一次我希望能與你們合作,擊潰心眼宗的野心,讓河洛劍派撥雲見日,重新回歸正道之上。」

  拓拔小月聽到這裡,覺得難以想像,妃憐袖從小生長於孤島,與河洛劍派的聯繫少得可憐,甚至可以說,她所認識的河洛劍派,除了一個長河真人外,就只是一個空泛的概念,沒有一個實際的人與物,她對這門派是哪來這麼強烈的愛與信念?

  再仔細一想,似乎也不是太奇怪,早在結識聖誕老人之前,妃憐袖就接受河洛劍派的教育,繼承了河洛劍派的信念與道統。姑且不論河洛劍派的人是怎麼想,妃憐袖確實是把河洛劍派當成自己的家,當這個家出問題的時候,她會豁出一切去守護它。

  這種情感,就像是拓拔小月對龜茲一樣,納蘭元蝶不理解這種感覺,但拓拔小月自己是很明白的。

  那麼,儘管妃憐袖的過去有著很多疑問,但她對於心眼宗的敵意,這點卻是不用懷疑的,為了守衛河洛劍派的道統,她有絕對的理由與心眼宗敵對。

  「還有一個問題。」

  拓拔小月道:「那個人口口聲聲說,河洛劍派的重寶在你身上,要你交出,如果我沒有猜錯,在你手上的那件東西……是河圖吧?」

  這與其說是問題,倒不如是個太過容易的猜測。以心眼宗目前的聲勢,妃憐袖若非持有河洛派最重要的法寶,他們絕不會如此無聊,在這節骨眼上跑來搞事,節外生枝,而說到河洛劍派的秘寶,天下人都知道無非是河圖、洛書兩大超級法寶。

  洛書失落多年,到現在也沒聽說被尋獲,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冒出來,那答案肯定就是由掌門人持有的河圖了。雖說長河真人被軟禁,受制於人,但他既然能遣人來尋找妃憐袖做事,想來也為妃憐袖準備了點資本,而找上妃憐袖的門人若非拿出了河圖這等重寶,恐怕妃憐袖也不會相信。

  對於拓拔小月的這個猜測,妃憐袖點了點頭,表示這是師父長河真人托付給自己的重寶,讓自己以此清理門戶,重整河洛劍派。

  「河洛劍派兩大超級法寶的威名,如雷貫耳。」

  拓拔小月道:「我無意探人隱私,可是眼下大家既然在同一條船上,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件異寶的確實功能,讓我有點準備?」

  「其實這兩件法寶的原理一致,只是以相反的形式表現而已。基本上,兩大秘寶的理念,是把世上一切的能量視為波動,波動就是音律,而這兩件秘寶則是調音的工具。」

  妃憐袖向拓拔小月解釋,洛書的調音功能,是把經過洛書的音律中和、弱化,而河圖則是強化釋放出的音律。這樣的原理使用在實戰上,洛書是用來卸勁散力,縱有萬鈞大力襲來,亦可化為片羽之輕;河圖就用來增強擊出的力量,只要控制得當、承受得住,發出的力量將以倍數增加。

  這兩件超級法寶本已強悍,而當年河洛劍派的創始祖師,更為此創出一套太極心法,搭配使用,只要練得精深,便能以洛書接下敵人的重擊,化消卸散至本身能夠承受的程度後,憑藉河圖加倍增力擊出,一來一往,借力打力,玄妙通神,打遍天下無敵手。

  「若是洛書也在,就能與河圖搭配使用,但目前我能用的僅有河圖,它被我藏於體內,以五蘊龍珠作為發動能源。」

  因此,水獸擊傷妃憐袖肩頭瞬間,妃憐袖所爆發出的那股力量,就是直接把肩頭所承受的那一爪之力,以河圖強化後反彈,一擊驚天,將水豹給打爆。

  「對付魔狼那邊,則是靠河圖、洛書能控制音律的特性。心眼宗的人開發魔狼時,為了怕魔狼反噬,特別在這些魔狼體內留下致命基因,只要以特殊音律將能量灌入,就會觸動基因,讓魔狼自滅。他們是以特殊儀器來做到這一點,但只要有河圖,我就能做到同樣的事。」

  妃憐袖的話,讓拓拔小月暗叫不妙,本以為妃憐袖是有什麼神奇妙法,但這樣看來,取巧的成分居大,要是心眼宗撤除了魔狼的控制基因,再無弱點,那妃憐袖的琴音豈非毫無用處?

  「除非生產新一批的魔狼,要不然目前庫存的魔狼,是不可能把這個基因撤除的。關於這一點,當初我派弟子把此事告知時,我也曾問過,得到的答案便是如此。」

  妃憐袖道:「如果我的力量能夠更進一步,或許就能駕馭河圖,一次把限定範圍內的所有魔狼發音擊殺,但目前,我只能一次一次單個對付。」

  拓拔小月點了點頭,知道妃憐袖說得不錯,而且也把所有該說、能說的東西都坦白告知了。

  如此看來,妃憐袖沒有問題,她手上握有的籌碼,是決戰心眼宗時不可或缺的東西,與她的合作已成定局,反倒是另外一個人,現在還不曉得她的立場如何抉擇。

  拓拔小月一面想著,一面將目光改望向納蘭元蝶。

  「到我了是嗎?我的人生可沒有這位大小姐驚滔駭浪,至少……什麼神仙、什麼聖誕老人的,從沒敲過我家的窗子……一次也沒有。」

  納蘭元蝶的臉色不善,被迫要提到自己的人生,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自己從小開始,生命就在競爭與鬥爭中度過,一路走來的艱苦,是外人絕對無法理解的,然而,雖說人生算不上平順,但與自己相同處境的貴族子弟也是所在多有,自己不算特別,更不像妃憐袖一樣簡直到了曲折離奇的地步。

  「如你們所知道的,我是當今天子庶出的龍種……」

  以這句話為開頭,納蘭元蝶冷淡地作了自我介紹,後頭所說出的東西,是妃憐袖、拓拔小月早就讀過的資料,她們很清楚納蘭元蝶沒有隱瞞什麼,因為她天子私生女的身份雖然特殊,但也不過就是武滄瀾幾十個私生子女之一,這一路走得艱辛坎坷,又沒什麼奇遇,就算開誠佈公說出來,也僅是如此……到了最後,還是她的結語比較重要。

  「……我對域外人沒什麼好感,但對中土也沒什麼鄉土愛。要打倒心眼宗,不是為了什麼正義與仁愛,只是因為我被交付了這樣的任務。」

  納蘭元蝶道:「我的目標,是不斷地往上爬,掌握軍部的大權,所以我不能失敗,必須要完成我被賦予的每個任務。這次我被派到域外來,就是要消滅心眼宗,無論付出的代價是什麼,我也要把它完成。」

  「我明白了。這樣倒也好,我們三個人裡頭,有人為了責任,有人為了道統,有人為了利益,剛好各取所需,互不衝突,我相信我們是可以合作的。」

  拓拔小月道:「但有一件事我想知道,為什麼銀劫會把青龍令托付給你?」

  請續看《東方雲夢譚》24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4
第二十四卷

【本卷簡介】

域外爭戰已經進入白熱化場面,小殤究竟是為了什麼,拚死也要一搏?

龜茲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拓拔小月生死未卜的母親為何令眾人聞之色變?她的身世,又將替龜茲投下什麼樣的震撼彈?

虛谷子看似古怪,對孫武卻又傾囊相授;羽寶簪向來是孫武的一大助力,這次為何讓孫武覺得忐忑不安?

小心,敵人可能就在身邊!

第一章 空中島嶼.岌岌可危

  說到「殷紅軍」這個名字,在大地上並不是什麼知名人物,九成九的人都會反問一句「那是誰啊」只有中土北方某地的巡捕人員,在反問一句「那是誰啊」後,才有可能會拍拍額頭,從腦中深埋多時的記憶裡,翻找出這個人名。

  「是那個小賊嘛!也沒什麼真本事、真功夫,最初靠搶劫夜歸婦女起家,後來幹起了皮肉生意,仗著幾手三腳貓功夫,弄來十幾名拐賣婦女。開起娼館做買賣,生意也不是挺好,紛爭倒是挺多,最後和萬紫樓起了衝突,地盤被掃平,人也跑到外省,從此就下落不明瞭……」

  這是官府人員的最後印象,但事實上,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賊,卻有著超水準的運氣,在離開故鄉之後,面對官府的追緝、萬紫樓的追殺,僥倖不死,陸續加入了幾個黑幫,並隨著黑幫覆滅,與一些角頭老大一起逃亡。

  逃亡是高風險行業,尤其是面對官府的嚴厲通緝,天下之大,竟見似無處可去,江湖上的常識,除非有強大的勢力庇護,否則一般逃亡的終點通常就是死亡。殷紅軍的逃亡本來應該走向這條路,但他的運氣不壞,與他一起跑路的幾名黑幫頭子在失勢之前,得到了一張地圖,據說可以逃往某個世外桃源,從此快活逍遙,不用擔心受怕。

  正因為抱持這個希望,他們才得以有信心支撐,闖過無數險阻,來到了那處最終的天險之前。

  逃亡之路的終點,也就是地圖上所繪的那座山峰,峰巒丕向,山勢也不算太過陡峭,至少還算不上險惡,但在午夜時出現在眾人眼前的那道龍卷狂風,卻讓所行人為之色變,相顧愕然。

  「這、這哪是入口?根本就是天然災害嘛!跳進去哪可能逃生?說是自殺還差不多!」

  出自一名賊酋口中的哀號,無疑也是全體共識,就算是攜帶特殊護身法寶的高手,見到龍捲風摧山裂石之威,也曉得自己捲入其內,必是十死不生。然而,回頭已無退路,大批追捕者已來到近處,掉頭回去開戰的結果是九死一生,似乎不是什麼合算買賣。

  虧本已成定局,但九死一生似乎還是好過十死不生,有些人決定掉轉頭去,進行一場毫無希望可言的生死決鬥,而另一批人則是果斷地跳入龍捲風裡,他們並非膽大無畏,相反的,這只是放棄了求生的希望,跳進去想要求死,寧死也不想便宜了敵人。

  殷紅軍算不上這兩類人的任一種,他對著那道怒龍似的升天旋風發呆,兩腿發抖,根本做不出決定,但身邊的人選擇跳入旋風,又不甘心獨自赴死,拉著他同跳,就把這個來不及做出選擇的傻瓜一同拉入旋風之內。

  龍捲風內的拉扯力量極強,純天然的災害威力,非血肉之軀能夠抵禦,在旋風內支離破碎、粉身碎骨是正常人必然的收場,能僥倖存活才是異常,至於能從旋風內全身而退,還利用風壓突破自身武學瓶頸的例子,那是萬中無一的特例,旁人連想也不用想,殷紅軍之流的雜碎角色,更是做夢都夢不到。

  與殷紅軍一同跳入旋風的人裡頭,不乏功力深厚的黑道人物,這些人縱然存心求死,但進入旋風之內,肢體瘋狂拉扯,痛楚莫名,還是忍不住會運起力量抵抗,與強烈風壓抗衡,然後一一抵抗失效,被狂風扯得肢體碎裂,血灑長空。

  和這些人相比,殷紅軍幸運得多,他內功根基極差,進入龍卷狂風後,根本無從抵禦起,很快就因為劇痛而昏迷,此時任誰都沒有想到,在這一批跳入雲路天梯的聞關者之中,這個武藝不高、毫不出眾的殷紅軍竟然會是最幸運的一個,因為運不出護身力量的他,僥倖受到他人護身氣勁的餘波保護,又處在旋風最弱的風眼,隨著大氣旋動,竟然成功地順流而上,抵達了雲路天梯的盡頭。

  這一點,在地上的人們當然不會知道,於是殷紅軍被劃入死亡者的名單,官府以為他已經身亡,至於是怎麼死的,由於是小角色,所以也沒人在乎,只有他本人在甦醒時嚇了一大跳。

  由於傷重,殷紅軍沒有能夠睜開眼,只是感覺到一群人正圍著自己,還聽見他們在竊竊私語。

  「這個新人的樣子很怪耶……看起來武功很差勁的樣子,是怎麼通過雲路天梯的?」

  「誰知道?雲路天梯可沒有後門可走,連紅包也沒得遞,不過……再完美的東西也有破綻,偶爾還是會送幾個不該來的進來。」

  「素質這麼差,居然也能在江湖行走到今天,這世道真不知是怎麼了……這種人留著也是多餘,不如直接宰了他,省得與他聞同一種空氣,想起來都討厭。」

  「要殺他,你瘋了?難得才進來一個人,哪怕他明天就死,只要多一個人,就能提高我們每天的生存率,你把他給宰了,改天就沒有人替你死了。」

  所有話語中,就是這最後一句,讓殷紅軍聽不懂,完全不能理解其意,經過一段時間的養傷後,他慢慢瞭解了這個叫做「梁山泊」的新環境,也明白了那句難解的話意。

  基本上,粱山泊是一個世外桃源,在朗朗日光之下,所有村民男耕女織,和睦和善,過著沒有紛爭、不用勾心鬥角的安穩日子,猶如人間仙境……至少,有陽光的時候都是這樣。

  入夜的梁山泊是另一個世界,殷紅軍是在沉重的教訓中體認到這個事實,那些白天時候看來和善到近乎無害的鄉農們,在晚上紛紛露出鬼一般的眼神,而他此時方知,這些鄉農都曾有著響噹噹的江湖名號,即使在進入這座空中島嶼後,他們也沒有拋下往日功夫,每晚暗中苦練不輟,實力比諸昔日只有更強。

  在梁山泊待得久了,實力很難會不強,位於萬尺高空的稀薄空氣、特殊氣壓,構成了極為嚴苛的修練環境,在這裡練上一年,有在平地待上一年半的效果,而且修練時不是自己悶著頭練,入村不久,每個村民都會領到一本適合自己的秘籍,獲得指點,只要照著秘籍修練,循序漸進,假以時日,就算庸才都會變成高手。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太多的便宜事,高手從來都不是容易養成的,粱山泊的特殊環境固然為村人習武提供了有利條件,可是真能成為一流高手的卻寥寥無幾,其關鍵處就是在「假以時日」這句,大部分的人……都沒有得到足夠的修練時間。

  粱山泊之內,有著極其嚴苛的村規限制著人們行動,雖然村規不多也不長,都是些忠誠、老實、和平之類的陳腐信條,但在實行手段上卻近乎變態,倒不是說難以達成,而是讓人進也不是、退也不得,守了一條又怕觸犯另外一條。

  觸犯村規的唯一懲罰就是死罪。

  也不用什麼劊子手來特別執行,所有村人體內被一種特殊手法埋下隱患,一經觸動,隨時都會死得慘不堪言,死亡痕跡則會立刻遭到處理。梁山泊之內從來都看不見血腥與死屍,村人們只要每天起床後,看看有沒有哪家哪戶神秘失蹤就心裡有數了。

  非常不幸的一點是……梁山泊治安良好,就是住戶的離奇失蹤率一直居高不下。

  瞭解到這一點,殷紅軍終於明白過來,逃亡到粱山泊來何止是誤上賊船,根本是從人間跳到人間地獄!全體住戶的精神壓力超級大,每天醒來看見陽光,就不曉得明天還有沒有機會起床,偏偏出了門還得擠出一臉歡笑,開朗平和地面對美好的一天。

  所有的美好、平和,都圍繞著兩個孩子打轉,正確一點來說,整個梁山泊是以那個名叫孫武的孩子為中心,一切的規矩、安排都為他而設。只要是在他面前,什麼黑暗、險惡都要化為陽光,如果有任何人膽敢違逆這個原則,立刻就會粉身碎骨,這一點……已經由許多人的慘痛經歷得到了鐵證。

  每個村人都在好奇,如果說這一切僅是一齣戲,那麼戲總有落幕的時候,隨著男孩慢慢成長為少年,落幕的時刻也漸漸到來,只是沒有人曉得詳細時間點。至於為何要上演這齣戲,沒有村人知道,他們也不關心,因為自己從沒被賦予知道真相的資格,比起那個毫無意義的真相,自己能否見到每天太陽升起,這個問題無疑是重要得多了。

  歷經許久的等待,戲的落幕時刻來臨,朝廷的飛空艦艇襲擊梁山泊,打破了停滯許久的平靜,當「放手一搏」的解除禁令頒下,如猛虎出閘般的粱山泊村民都激動得留下眼淚,那不只是因為終於有機會使用苦練多年的武功,更重要的是,可以從「被害者」搖身變回「加害者」血洗飛雲艦的那場廝殺,讓所有村民痛快淋漓,猶如重獲新生。

  那一仗讓罪人們重新體驗到活著的感覺,麻木多年的心開始再次跳動。只是,跳動起來的東西不只是心,還有「野心」飛雲艦上的戰鬥,讓這麼多年苦練的武功有了實用機會,也讓罪人們瞭解到,進入梁山泊後的自己,如今已是非比當年的強,若是有機會重人人間……

  這個誘惑,暫時只是在心中一閃而逝的念頭,因為不管誘惑再怎麼強,所有人都還清楚一個事實梁山泊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能走的地方,截至目前,加入梁山泊的人還沒有哪個能活著離開。

  然而,希望的曙光卻在這時出現。飛雲艦空襲粱山泊一役後,身為整個村子光明根源的孫武離開,一切也就此改變,粱山泊借助雲霧掩護,不停地變換位置,遙遙眼著孫武進行旅程,看著他在大地上所經歷的每件事。

  身處萬尺高空,這是最好的窺探環境,居高臨下,再配合一些透視裝置,大地上所發生的事一覽無遺,讓人體會到當神明的快感。不過,這種快感僅由少部分的人享受,對粱山泊內大多數村民而言,他們既不被賦予這樣的權利,而且窺看孫武的旅程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為自己的往後日子多做打算。

  假如梁山泊內的一切仍如過往,那就不用浪費時間打算什麼,每天努力求生就夠了,生存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每天謹言慎行,努力練功,然後祈禱自己別在三更半夜聽見那句令人喪膽的「YOU SHALL NOT PASS」可以在明天早晨看到陽光,除此之外的任何期待都是奢望。

  真要說有什麼期望,那就是希望雲路天梯能多送幾個新人進來,讓村子裡多點人,這樣每次村規考核變成在搞生存遊戲的時候,起碼能提高生存率,不會馬上就死到自己。

  過著這樣的日子,真是沒有半點生人樂趣,假如不是因為透過某些慘痛例子,讓村人們曉得梁山泊內自殺成功率是零,而且自殺失敗者將被痛加折磨、求死不能的話,所有人早就自盡死光了。

  所幸,自從孫武離開梁山泊後,嚴苛的村規似乎一下子鬆綁開來,村規仍存,只是沒有人負責考核,就算有人不小心誤犯村規,也不會因此而賠上性命,這點實在是很異常。

  異常的出現就是機會,包括殷紅軍在內的所有村人,都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機會,最開始的時候,人人嘴上不說,心裡卻各自做著打算,到後來整個情勢變得明顯化,村人們便開始私下議論,甚至結伙籌謀大計。

  讓整個情勢驟然改變的開端,是來自天空另一頭的壓力。飛雲艦襲擊梁山泊,看似一個獨立事件,但自從慈航靜殿事變、同盟會起義,使得中土烽煙四起、天下大亂後,朝廷就派出飛空艦隊,向梁山泊發動攻勢。

  以粱山泊的防衛力量,一艘飛空戰艦是打不下來的,但是當朝廷一次調動二艘、五艘飛空艦,甚至還出動新建造完成的母艦,組成艦隊來攻,任誰也看得出來,朝廷這次是玩真的了。

  值此天下大亂的時刻,像飛空艦這樣寶貴的戰力,不拿去攻打同盟會,不去打下那座聖貝貝爾要塞,卻用來攻擊粱山泊,在這些村民看來,實在是很不可思議,不過,或許朝廷方面有其它的考慮也不一定。

  梁山泊有多少防衛力量,此事猶未可知,但在村子裡的十幾年歲月,從沒有哪個村人看過村裡有什麼火炮、飛船之類的重型武器,梁山泊內根本就沒有,而每當朝廷的艦隊來攻,粱山泊只會開動推進器,全速飛行離開,憑藉著仍屬優勢的高速搶先飛走,將敵方艦隊、飛彈甩在後頭。

  有些時候,朝廷的飛空艦會嘗試銜尾追擊,追逐戰甚至持續一日一夜,最後才被梁山泊給甩掉,但無論怎樣甩開艦隊,過不了多久,就會重新被敵人找到位置,再次來襲。

  粱山泊遇襲,所有人都在等待村長的反應,但出入意料的是,這段時間村長竟然像是全然無心此事,蹤影全無,儘管過去他也時常長期離村,可是這次碰到如此大事,他仍不露面,這就顯得極度異常了。

  多數村人的心裡開始琢磨,野心的種子迅速發芽、茁壯,但不管結論是什麼,在實行層面上都有一個大問題……如何離開粱山泊?

  當初進入梁山泊,是經過雲路天梯上來,現在要離開,卻是回頭無路,粱山泊漂浮於萬尺高空,離開的唯一辦法似乎只有縱身一躍,然後粉身碎骨。

  這個選擇實在太差勁。正常人都不會選,野心萌芽的罪人們遇上了難題,在苦思之下,他們想到了尋求外援的可能性。被困在萬旦局空的孤島,連鳥都看下到幾隻,要找外援是困難了點,不過,敵人的艦隊每日來攻,若是能夠取得聯繫,裡應外合,就此攻破梁山泊,那一切問題就解決了。

  大方向有了,接下來就是如何聯絡的問題,好在朝廷方面設想周全,在屢次被梁山泊突破包圍網後,也開始了新戰術,在艦艇每次逼近時,發射一些沒有殺傷力的細碎紙片,順風飄送,如雨而下,難以全數攔截,上頭書寫著鼓勵罪人們棄暗投明的文字,還有聯繫的方法。

  表面上,誰也沒有把這些東西當真,實際上,已有不少人伺機而動,偷偷尋找可利用的通信方法,嘗試與朝廷取得聯繫。

  殷紅軍知道自己在粱山泊內不會是最強的一個,但比起運氣,自己絕對是最好的個,因為自己已經成功與那些飛艦聯絡上,還約定好破壞梁山泊的時間,讓朝廷能夠趁機發動襲擊,一舉攻下這個不落的空中島嶼!

  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地順利,所以當殷紅軍拿著火把,預備放火製造混亂,卻忽然察覺有人來到身後不遠處時,他真的是被嚇了一大跳。

  回轉過頭,三尺外的一棵樹下,有個人站在那裡,輕聲咳嗽,一身教書先生的打扮,雖然看不清楚面孔,但梁山泊實在不大,來來去去就是這些人,光看這裝扮與咳嗽聲,就曉得是村裡教書的李先生。

  殷紅軍並沒有真的見識過什麼江湖大風浪,對於那些叱吒風雲的人名與稱號也不識得幾個,眼前這個姓李的教書先生,他聽村裡的人私底下議論過,好像曾經是江湖中的大人物,曾經幹過許多大事,不過在粱山泊裡頭,哪個人從前不是赫赫有名過?放眼望去,村裡個個都是殺人魔王或角頭老大,要憑從前的事跡來嚇唬人,在粱山泊是行不通的。

  「喂!姓李的,你……」

  殷紅軍壓低聲音,預備說幾句話分散對方注意力,先將手中的火把扔過去,再發動自己近年來苦練的「赤煉破魂手」奇襲,成敗定於一舉,然而,一句話沒說完,他忽然覺得身子一輕,周圍景物快速移動。

  「……站在那裡,是不是想礙老子的……」

  身體快速移動,口裡灌滿了風,殷紅軍還能把話說出大半,直到他脖子轉動,看到後方那具直挺挺站立的無頭身軀,這才恍然大悟,曉得自己為何突然感覺身體變輕,一切只因自己的頭顱已被快刀斬飛,少了身軀拖累,自然是輕得多。

  沒有痛楚,當頭顱墜地,所有感官迅速化為一片黑暗,殷紅軍只覺得一陣錯愕,難道……自己的人生就這麼結束了?結束得這麼可笑?

  就在意識消失的那一刻,他聽到那個姓李的教書先生開口,略帶埋怨地說了句話。

  「……別突然出現,一聲不吭地把人腦袋砍飛。這種行為很惡劣啊!」

  「怎麼,你看不過眼?難道對付這種小角色,你也要先開口叫陣嗎?殺他不用半秒,叫陣嗆聲還得浪費幾分鐘,這種鳥事你做?」

  「不,我是想說,和尚你一現身連聲招呼也不打,就把腦袋砍得滿地滾,製造垃圾這樣很難清理,老是給人添麻煩,這種行為很惡劣啊!」

  「哦,說得是,罪過、罪過……」

  一條高大魁梧的身影,大步走向樹下的李慕白。以梁山泊內的角色來說,這兩個人分別是殺豬屠夫與教書先生,沒有什麼特別,但對於知道胡燕徒、李幕白兩人名號的村民而言,他們不但是兩大聖宗的宗師極局手,更是同盟會的開創成員,曾經在十幾年前的那個時代,掀起驚濤駭浪,干下無數大事,是絕對招惹不起的人物。

  「三更半夜還要出來清垃圾,這座空中島上的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

  李慕白輕咳兩聲,目光望向村落後方的山嶺,明明是黑夜,山上卻被一大片白色的煙霧所籠罩,那不是自然的雲氣,是火龜膽在山腹內壓縮推動所噴發的蒸氣,不但溫度極高,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還會發出尖銳的鳴嘯,聲傳百里,高亢破天。

  除了噴冒高熱蒸氣,當梁山泊進入高速飛行狀態,能量需求大幅激增時,火龜瞻劇烈跳動,溫度直線上升,有時候甚至會噴發出火焰來,洶湧炎流從山頂裂口撞天而出,那壯觀情景實在和火山爆發有得拼。

  「什麼替代能源不好用,偏偏弄顆火龜膽來,把村子弄得烏煙瘴氣不說,沒事還噴火亂嘯,我每次聽到那個聲音,都覺得村長大人一定是很怕敵人找不到我們。」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以他唯恐天下無事的個性,自己整日在外頭忙活,又怎麼會放我們在村裡納涼?當然是要留點雜碎活下來,讓我們三不五時懷念他老人家,要不然……我們也可以把心一橫,放任這座空中島被搞沉啊?」

  胡燕徒語帶戲謔,但李慕白聽得出友人這句話的沉重份量。粱山泊之內到底有沒有強大火力或武裝,這一點連他們兩人也搞不清楚,說不定當初建造時就沒有考慮過戰鬥的可能性,畢竟建造這座空中島的時空背景特殊。

  擺在眼前的事實只有一件,若不是他們兩人近日來的聯手防護,梁山泊可能已經被飛空艦隊給打下了。梁山泊存在的意義,還有它所維繫的那道「封印」江湖上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各大勢力的領導人物都曉得,慈航靜殿、河洛劍派、同盟會不管再怎麼無聊,都不會來捅這個馬蜂窩,只有武滄瀾會幹這損人不利己的蠢事。

  然而,這個人早在太平軍國時期腦子就不正常了,怪一個瘋子干蠢事,會這樣子想的人腦筋同樣不正常,胡、李二人也唯有徒歎奈何。

  胡燕徒道「有時候我挺同情銀劫的,跟著這種老闆幹事,壓力大不大很難說,挫折感恐怕很深吧?」

  李慕白道。「能長期跟著瘋子老闆的,多半也是渾蛋員工,用不著同情吧?我覺得你把同情心用在我們自己身上比較好,要是這道封印被破,我們恐怕也寧願去當個瘋子或傻子。」

  胡蒸徒聞言苦笑,這個素來豪邁直爽的漢子,極少露出這樣的表情,但唯獨這件事沒有辦法,注定是要被別人吃定的。存在於梁山泊的這道封印,可能再撐不了多久,但只要還存在一天,就不能看著它被破。

  從太平軍團時期至今,兩人歷經無數大風大浪,不但是老江湖,連心態上都開始老了,對於眼前的亂局,兩人都覺得厭倦,要不是還有些放不下的人與事。可能早就撒手不管了,尤其是……總是做著沒意義的徒勞工作,那種感覺實在差勁。

  「……守著一個明知道守不久的封印,破戒和尚,你的感覺如何?」

  「就像當初建立同盟會一樣糟糕。如果當年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你還會去建什麼同盟會嗎?」

  「嘿,那你覺得……眼前這個鳥工作,大概還要撐個多久?」

  「這問題不是我們覺得怎樣就怎樣的,但從情勢來看,應該可以撐到域外那邊的事結束。如果那顆火龜膽夠力一點,或是武滄瀾的嘍囉別追得那麼緊,我想可以維持的更久一些,不過……」

  胡燕徒話鋒一轉,瞥向那個滾在地上的人頭。「話說回來,那個垃圾要怎麼處理?」

  「……就擱在那裡,明早會有人來掃吧!」

  「不曉得……這個人會不會死得很不甘願?好歹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就這麼莫名其妙死在這裡,心裡一定很不甘吧?」

  「不甘又能如何?之前我們就是處在這樣的時代,身邊認識的每一個人,隨時都可能死得像垃圾一樣,我們……」

  李慕白的話沒有說下去,但身旁的友人卻瞭解。當初就是為了改變這樣的世界,李慕白與友人們改組同盟會,為此豁命奮鬥,可是到了最後,夢想看似獲得實現,太平軍國被打倒,中土免於被異族統治,不過仔細看看世道,一切並沒有好到哪裡去,那麼,眾人的熱血與犧牲又用到哪兒去了?又是為什麼?

  「……這個答案不是我們能找到的,除了我們之外,相信也還有別人為此而迷茫。」

  胡燕徒道「哪怕是只改善一點也好,我們現在的使命,就是先維持住這個改善不多的世局,更少別再繼續惡化下去了。」

  兩人都很清楚一個事實,梁山泊的封印若是被破,對現有的世局絕對會更糟,中土將回到太平軍國時期的亂局,所以,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差別,他們也要守住這個越來越薄弱的封印。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4
第二章 雙龍之會.石破天驚

  在孫武等人的感覺裡,心眼宗的入神出鬼沒,時而隱匿無蹤,時而詭異現身,實在很讓人頭痛,但就心眼宗這邊的角度來看,一切其實也沒那麼神奇,他們仍然是要用雙腳走路,或是要憑靠坐騎代步,沒法真的想出現在哪兒就瞬間移動。

  對這一點最深有所感的,就是擔負起心眼宗內技術開發工作的狼司祭。擒拿虛谷子的任務失敗,狼司祭不以為意,自己在組織中的地位特殊,就算任務失敗也不會受到懲處,這件任務本來也不是由自己擔任,只不過因為要再測試魔狼在實戰中的表現,這才主動請纓,藉擒人的機會來測試。

  碰到孫武、羽寶簪的阻攔,致使擒拿工作功敗垂成,這點雖然遺憾,但實際見了孫武一面的經驗,卻比什麼都重要,雖說時間不長,但已足夠讓狼司祭看出許多東西了。

  「……那小於身上的遺傳特徵,擺明就是鳳血一族,哪有半點龍的氣息?中土怎會把他當成是真龍天子?是有人在操作情報?還是所有人都瞎了眼?」

  此事固然令人好奇,不過孫武被當成皇子的依據,是因為他數次使用「天子龍拳」這是流著皇家之血的鐵證,就連狼司祭也想不通。只是孫武幾次使用「天子龍拳」時,她沒有在現場目睹,僅能懷疑當時會否有什麼取巧之處。

  「唔……」

  凝神思考中的狼司祭,思緒被一種莫名的危機感打斷,讓她察覺到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

  當技術人員久了,長年都待在實驗室裡,像這種被人盯住、伏擊的感覺,已經許久不曾有過,狼司祭順著這份感覺,尋找敵人的蹤跡,想知道是哪路人馬找上了自己。

  周圍儘是滾滾黃沙,雖然有比較高的沙丘,但不存在什麼山嶺樹林之類的東西,放眼看去,找不到敵人蹤跡,狼司祭立刻高抬起頭,在半空中看到了敵人的身影。

  敵人……漂浮在近百尺的高空,赤著雙足,腳下踩著一個銀盤,顯然是某種個人飛行器,但底部電線外露,還不停地噴著火花,看來是倉促組裝出來,而且應該維持下了多久。

  站在這個火花四冒的飛行器之上,面無表情的少女,一身粉紅色的連身裙受強風吹拂,激烈翻飛,像是在半空中綻放出一朵粉紅色的鮮花。對照起滿地的黃沙,這一抹粉紅色增添了幾許柔和,但少女眼中的寒意,卻足以瞬間凍結整片沙漠。

  少女的身份未知,但對於心眼宗而言,她卻是一個備受矚目的危險人物,突然出現在樓蘭遺跡之內,一出手就扭轉局面,讓地司祭身受重創,還折去一臂。身為技術人員的狼司祭已經看過那段戰鬥紀錄,心中有所揣測,尚未肯定,此刻狹路相逢,四目相對,什麼懷疑都得到贊證實,狼司祭不禁露出一絲冷笑。

  「……果然,是你啊!還真的找來了……」

  狼司祭並沒有大聲嚷嚷,但她確信自己的聲音應該可以博到少女耳中,可能是透過設備,也可能是憑著本身修為,反正如果自己沒有猜錯對方的身份,那麼對方絕不可能會在毫無準備的情形下現身,為此,狼司祭特別拉緊坐騎,那匹獨角巨馬在狂嘶聲中停下步來。

  「來這裡做什麼?是來找我報仇的嗎?」

  狼司祭揮了揮手,護衛在周圍的大批魔狼遠遠地讓到一旁,停止了咆哮聲,剎時除了風沙狂吹,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但漂浮在半空中的粉紅少女毫無反應,這讓狼司祭有些錯愕。

  「賣弄氣勢是一種浪費時間的雜碎行為,你如果不是來報仇,又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總不會是來找我聊天的吧?」

  一句話脫口而出,半空中的人仍舊沒有反應,但狼司祭卻從緊繃的氣氛中察覺,少女之所以沒有任何動作,很可能是因為心情紛亂,還沒有拿定主意。發現這一點的狼司祭,很遺憾地搖了搖頭,決定主動推一把,打破僵局。

  狼司祭望向粉紅少女,仔細地打量一番,目光幾次上下游移,最後露出了微笑。

  「……挺想不到,還生得滿標緻的嘛!如此看來,這些年應該過得很不錯,都是托了正確教養環境的關係……」

  聲音低低的幾句話,才剛說出口,就披風沙之聲吞沒,耳力差一點的,即使是站在狼司祭附近也無法聽見,但該聽見的人還是聽見了,因為整個空間的氣氛不但瞬間緊繃得讓人皮膚發痛,半空中的那架飛行器更碎裂四散,站在飛行器上的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影不見,首波攻擊很快就會到來,狼司祭似混不在意,靜靜坐在馬上,等待著敵襲,與此同時,狼司祭戴在臉上的眼罩,迅速進行分析,掃瞄感應方圓百里內的每一個動靜,開始進行地毯式的掃瞄,大小資料,鉅細靡遺,掃瞄結果化為特殊信號,直接傳人大腦,並協助提高腦部處理效能,讓操作者能在數秒內將龐大信息處理完畢。

  平面掃瞄,周圍十里沒有敵人蹤跡:上方掃瞄,不見人蹤,沒有特殊能量波動,但不排除敵人以器械輔助,妨礙搜索;地下掃瞄……發現異常能量,波動極其劇烈!

  「……第一波攻擊是來自地下啊!很不錯的判斷力,先瓦解我身邊的護衛力量……」

  狼司祭輕描淡寫地說著,穩坐巨馬之上不動,但附近地面卻開始搖晃,黃沙飛揚,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地底穿鑽出來,緊跟著,狼司祭周圍的黃沙爆開,七個巨物由地底生出,頂開上方黃沙,迅速生長茁壯,筆直朝天空伸展而去。

  月光之下,這七個巨物的型態似巨木,又像是某種枝節橫生的籐蔓,古拙巨碩。沙漠之中無水無土,這七棵邪異植物瞬間萌芽,還生長得如此迅速,明顯是經過改造的特殊生命體,成長的速度驚人之至,頃刻間就長成擎天巨樹。

  巨型奇木不只生長速度驚人,枝幹的硬度更是堅適鐵石,在頂端部分伸抵百尺高空時,末端根部竟由木質硬化為石質,有稜有角,像是一座大石雕,穩穩屹立在沙漠上。巨木突然拔地而起,枝幹繁生,護守在狼司祭附近的魔狼雖有察覺,卻避無可避,被巨木的枝幹纏著,一起被帶往高空,它們嘗試從樹幹上跳離,可是巨木持續生長,就算能跳離這一塊枝幹,也還是會被另一分枝給纏著。

  奇木的新生樹枝,近似籐蔓、觸鬚,大批阿默茲狼快速跳躍,揮爪破壞樹枝。利爪所經之處,縱以奇木的驚人硬度,也會留下爪痕,部分脆弱之處更是應聲而破,木層飛灑,但魔狼每破壞一處,就有更多的新枝蔓延伸來,過了不久,大批魔狼全都被困在百尺高的樹叢中。

  相較於這些阿默茲狼,狼司祭則是安穩地在地面上,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幕景象。

  七棵奇木從地底瘋狂生長時,早已探知此事的狼司祭不慌不忙,身不離鞍,兩手揮出,一道青光、一道紫光分別飛出袖口,搶先一步沒入下方黃沙。

  強光之下,青、紫厲芒凝結為兩柄巴掌大的小劍,在黃沙內如龍影翻騰,劍氣橫削縱斬,把還沒破土而出的第八棵奇木砍得支離破碎,在尚未成長壯大之前便被消滅。

  「……這一手……對了,之前慈航靜殿大混戰,姍拉朵搞出來的植物陣就和這差不多,看來是遇到了個好老師,課外科目學習得不錯啊……」

  狼司祭看看周圍高聳入雲的奇木陣,喃喃道「沙漠裡沒水沒土,要長這麼粗壯的大東西,肯定是直接吸收地脈能量的,不過……一下子汲取這麼大量的地氣,下手好狠,百里內的地氣能量失衡,起碼十年的時間,這裡將變成天災地禍頻發的危險地帶了……又狠又辣的出手,嘖,真是明顯的遺傳……」

  巨木陣環繞周圍,遮天蔽月,狼司祭靜坐馬背,動也不動一下,監測周圍的能量變化。

  敵人隱匿氣息的手段極高,一時間掃瞄不出什麼,但狼司祭根據自己的推算,卻肯定下一波攻擊應是來自上方,果然,眼罩偵測到左上方的空中能量異變,先是兩道紅光在半空中一閃,跟著就化為光束射來。

  光束連射,竟不止兩道,數十道紅色光束如同驟雨,覆天蓋地般射落,轟擊威力未知,但射擊方位卻計算極準,七棵奇木繁枝錯節,籐蔓延伸,數十道光束準確地穿越枝幹空隙,像是會自行轉彎一樣,分別從多個不同角度射向底部的狼司祭。

  「……不差。」

  狼司祭一聲低語,隨手在左腕上一拍,腕上鐲子靈光閃動,獨角巨馬似有感應,長聲嘶鳴中,一道肉眼難見的能量護罩張開,以一個十圓的型態,將狼司祭連人帶馬護衛住。

  數十道紅色光炮擊在能量護罩上,全數激烈炸開,爆破威力席捲四方,將附近的樹木根部都給炸開,硬若石塊的碎木四散。奇木陣受到影響,劇烈搖晃,但經過準確計算的光炮仍舊連續射來。

  能量護罩穩穩運作,光束碰到護罩,炸開一團又一團的燦爛煙花,光彩奪目,逼得人睜不開眼,狼司祭無視這些爆炸,向半空仰望,眼罩開啟透視功能,穿過層層樹影的阻礙,在樹影後的天空找到目標,穿著粉紅色衣裙的少女,肩上扛著一個幾乎有她半身高的巨型機關炮,前端圓盤輪轉如飛,無數光束有若星雨,從圓盤上七個旋轉的發射孔飄出,形成一陣光束急雨。

  「……炮擊威力不差,幾乎是使用能量磚發射的技術極限了……不,甚至還超越了現有極限,真不愧是鳳婕的嫡傳……但也只是這樣了,為什麼不直接從自身提供能量,要用這種不入流的方法操作法寶?」

  狼司祭的目光中露出迷惘,眼罩所掃瞄整理的資料雖多,卻解答不了她這個問題,然而,她還是自己找出答案了。

  「對了,照遺傳圖譜的計算,你必須要長期呼吸高空的潔淨之氣,才能維持器官的正常運作,如果在平地上待得太久,不但身體機能受到影響,更會危及生命,所以,現在的你根本無法正常使用法寶吧?」

  看透這一點,所以不解之處就有了答案,狼司祭更明白這陣炮擊將要結束,因為當敵人確認炮擊無法突破護罩,就會放棄以能量磚發動法寶的攻勢,改以更直接的方式襲擊。

  這個結論才一出,大氣之中忽然發生一股無聲波動,儘管距離地面很遠,但一瞬之間的震動,卻如雷霆霹靂,無可阻礙,震得奇木陣劇烈搖晃,頂端部分還燃燒起來,狼司祭凝望上空,透視所呈現的影像中,已經見不到那道粉紅色的倩影,而能量掃瞄的結果,天空像是破了一個大洞,週遭能量彷彿順著一個蜒形漏斗旋流直下,匯聚於一點。

  「……這個沒教養的丫頭,居然就這麼隨隨便便發動家族異能,吸納天地能量……也不想想會給周邊地區帶來多少麻煩,草菅人命……」

  狼司祭恨恨地說了一聲,以個人作風而言,她沒什麼資格批評別人草菅人命,但現在誰也沒心思管到這個。透視所見的影像中,赫然看到半空出現一條飛龍,張牙舞爪,盤旋於空,繞了一圈後,以無比狠惡的聲勢疾撲下來。

  飛龍的速度極快,閃電高速更轉化為無匹大力,所向披靡,使得擋在龍行之路上的阻礙剎那間被摧破,堅硬的層層巨木,在連串轟然聲響中一一爆開,無數碎木層紛飛,巨龍吼嘯,風起雲動,以驚人威勢殺到狼司祭上方。

  狼司祭雙手一揚,先前射入地底的青、紫雙劍破土而出,形成兩道厲芒,飛射向上方的巨龍,誓要將巨龍給阻截下來。

  青、紫劍光切割大氣,恍若斬裂空間,卻仍不敵巨龍之威,被浩瀚龍威吞沒,巨龍聲勢稍弱,卻仍張開巨口,狠狠地噬咬在能量護罩土,兩股力量極端碰撞,彷彿幾十顆炸雷在眨眼間連環響起,聲傳九霄,震驚百里。

  劇烈的能量衝擊,瘋狂摧毀週遭的一切,連地面都給掀翻開來,黃沙暴沖,滿天飛揚,又被衝擊波給遠遠地掃出去。在這一片恐怖的景象中,唯有護罩範圍內是平靜安和,雖然獨角巨馬顯得不安,四蹄亂動,可是護罩之內連一顆砂子都沒有揚起,守得極牢。

  法寶。金剛玄氣大罩體!

  「丫頭,開發專屬的防護法寶,這是法寶開發師的第一課,尤其是仇家遍地的那一種。」

  狼司祭瞥望向上方,巨大的龍影漸漸淡化隱沒,顯露出少女粉紅色的身影,冷笑道……「別得意太早,天子龍拳也不是所向無敵的 狀態不全的你,是攻不破這層護罩的」和剛才相比,兩者的距離近得多了,所以要回應這份挑釁也更快,本來金剛罩體守得極穩,任憑「天子龍拳」的拳勁一波波湧來,始終承受得住,但是當少女再次發動自己的能力,幾乎是失控地汲取週遭空間能量後,漸漸淡化的巨大龍形再起變化,強猛氣勁分裂、凝聚,撞擊護罩的頻率變快,像是全然不用回氣般,瞬間發動第二、第三波攻擊。

  超乎常理的攻擊模式,縱使金剛罩體抗擊力強橫,也不堪在短時間內承受如此密集的衝擊。透明的氣罩開始顯現色彩,不尋常的現象,正是崩解前兆。

  數十里之內的所有能量,天元、地氣,乃至於所有生物的精氣,毫無例外地被狂吸過來,不但沙漠地下的蠍子、毒蟲剎時僵死,就連巨大的奇木、飛躍中的魔狼都受到影響,樹木枯萎,狼群不安驚嚎,漆黑的夜空中黑雲急湧,紫電竄閃,儼然一副末日景象。

  若是武滄瀾在此目睹,必定會為此大大震驚,先前孫武數度豁力而戰,雖能使用「天子龍宰」卻欠了真正決定性的證據,未有發動龍族特有的血裔異能,但這名少女此刻做到的事,實實在在就是龍族的血裔異能,吸取週遭空間的所有能量以為己用,維持本身的力量源源不盡,永不耗竭。

  龍族的天賦異能,每一代僅覺醒一人,自有龍族以來,這個傳承定律從沒被打破過,但狼司祭卻對此事不以為怪,並未因此受到任何震撼,只是對著天邊頻頻閃動的雷電冷笑起來。

  大武龍族的天賦異能加持,「天子龍拳」得到另一層次的提升,連續鼓動的猛烈剛勁猶如海浪怒潮,不但未有衰竭,還越來越見強盛,在如此強大的拳勁攻擊下,金剛罩體非但逐漸顯形,甚至還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痕。

  「天子龍拳練得不差,但只靠這樣的本事,要殺他敗他是不夠的……就算是來找我報仇,也還準備得不夠充分啊!」

  隔著即將崩解的金剛罩體,狼司祭很清楚地看到少女的表情,對於即將破碎的金剛罩體,狼司祭不慌不忙,碰了一下腕上的手鐲,之前拍動左腕的鐲子,啟動的是「金剛玄氣大罩體」這次觸碰的是右腕,剎時間,金剛罩體的頂端異光閃現,燦爛金芒璟合,形成了一個光筒。

  法寶.八卦簡!

  光筒迅速旋轉,底部浮現八卦卦象,隨著卦象出現,光筒發出極強的吸收力量,轟擊在金剛罩體上的龍拳拳勁,頓時被吸去一半,金剛罩體壓力減輕,很快又回復過來,重新隱沒。

  結合了八卦筒的金剛罩體,抗擊力大幅提升,少女的「天子龍拳」無法攻破這道完美組合,大武龍族的天賦異能雖然神奇,力量源源無盡,但運使這異能會對肉體造成嚴重負擔,少女不可能長時間維持下去,敗勢已成。

  「別以為龍血加上龍拳就是天下無敵,真要有那麼好的事,大武龍族早就統治世界了,你……」

  說話到現在,狼司祭的話首次被打斷少女的插嘴,之所以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原因,不是因為少女的插嘴,而是為了少女的一個動作。

  確認「天子龍掌」無法擊破金剛罩體,少女驟然停招,雙臂一掀,體內能量流向改變,由週遭空間吸取過來的強大能量,在雙腕聚合,閃耀紅光,更慢慢凝結成實體。

  和先前的攻擊動作相比,這似乎沒什麼稀奇,但一直應付裕如的狼司祭卻終於變了臉色。

  「你……」

  開戰以來首次,狼司祭眼中有了如臨大敵的慎重。先前少女的幾波攻擊,威力驚世駭俗,狼司祭卻從容應付,將攻勢一一拆解,但看到少女手腕上閃現紅芒,眾為實質,狼司祭的鎮定終於被打破,戰局開始超出她的控制範圍了。

  當紅芒在少女手腕上凝結成一雙護腕,少女的嘴角溢出血絲,甚至還有鮮血從鼻子流下,樣子雖然狼狽,但當她重組攻勢,天上雲氣隨之凝為龍形,如巨龍咆哮衝下,所湧現的絕世力量卻陡增一倍。

  力量的暴增不是沒有理由,事實上,這種現象並不稀奇,大武龍族名動天下的超級法寶「赤龍腕」便有這樣的作用,武滄瀾恃之橫行天下,近乎無敵,而少女手上出現的赤色護畹,型態與「赤龍腕」沒有多大分別,現在就連功能也一模一樣。

  「赤龍腕」是武滄瀾的隨身法寶,從不離身,為何會出現在少女的手上,這似乎是一個不解謎題,如果不是此刻少女的力量激增一倍,一定會讓人以為這是贗品,但無論如何,「天子龍拳」、龍族天賦異能、「赤龍腕」這幾項要素合一,所構成的結果就是無人能敵、無堅不摧,當少女雙拳擊下,舉世無雙的力量有如怒潮潰堤,金剛罩體出現大裂痕,承受主要力量的八卦簡硬生生被摧破,在爆炸中毀滅。

  「嘖,什麼東西不好學,偏偏學起這個,這個課外輔修也未免太過頭了吧?有沒有這麼便宜的好事啊……」

  狼司祭寒聲道「憑著這一手,你是有找他算帳的資格了,但還是殺不了他,因為你根本撐不到那一刻就會掛點。」

  一番話說得沒頭沒尾,卻完全反映出當前的現實,「天子龍拳」所向披靡,看似佔盡上風,可是發招之人的表情卻是另一回事。少女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讓鮮血溢出,但耳、鼻之中,鮮血卻止不住的大量溢流,顯示身體超過負荷,正受到嚴重傷害,若是再這麼硬撐下去,就算不死也是重傷。

  很明顯的事實,然而,比起少女的狀況,狼司祭無疑更加危險,八卦簡已破,堅固的金剛罩體也滿是裂痕,碎裂崩毀是轉眼間事,不管少女有沒有能力取「他」的性命,狼司祭自己的生命已是危如累卵。

  「……沒有這麼簡單啊!禍害活千年,像我們這麼黑心的科學家,才不會這麼英年早逝,要是這麼容易就被後浪淹沒,九泉之下會遭鬼恥笑的。」

  狼司祭冷冷一句,左腕一翻轉,一件物體高速飛出,周圍縈繞著一層五彩豪光,粲然奪目,正是不久前讓孫武等人吃上大虧的「五色神石」這塊看來不起眼的笨拙石頭,有著不可思議的神效,從神石出現的那刻起,方圓十尺之內的混亂能量受到壓制,就連少女狂暴的「天子龍拳」都受到影響,威力頓減兩成。

  「砰!」

  一聲爆響,狼司祭左腕上的手鐲粉碎,金剛罩體也應聲崩潰,與此同時,狼司祭手掌一舉,「五色神石」就在這護罩崩毀的一刻,高速射出,像是一道最耀眼的流星,正面迎向怒嘯的雲中龍。

  得到龍族異能、赤龍腕輔助的「天子龍拳」幾乎可以說是無敵狀態,要與這種狀態下的「天子龍拳」硬撼,世上沒有多少力量能夠做到,但此刻的「五色神石」卻有這份能耐。龍拳與五色神石對撞,兩股力量在短暫的對峙後,徹底爆發開來釋放出的強光讓黑夜如同白晝,衝擊波更形成強烈風暴,將八方黃沙吹揚,猶如沙暴來襲。

  筆直參天的奇木群不堪衝擊,開始碎裂崩墜,連串爆響聲中,高聳的巨木被撕扯粉碎,紛墜而下,捲入滿大江吹的風沙,被吹到遠方。阿默茲狼雖然是世上少有的強橫生物,在這種天災地變的情況下仍能保命,但也做不了什麼,全被狂風吹上半空。

  相形之下,狼司祭的那頭坐騎就沒有這麼好運。做為改造生物,它當然有著特殊異能、強化肉體,可是在超近距離下,直接被衝擊波打中,再優秀的強化肉體也禁受不起,「五色神石」的守護力量僅能保住狼司祭,顧此失彼之下,獨角巨馬連哀號都來不及,硬生生地被震成血肉糜粉。

  位於這場沙暴的核心,兩股力量的源頭仍在比拚對峙,雖然雙方的身體都是人形,但在這一瞬間,她們都有著獸之眼,瞳孔由黑轉金,最美麗、燦爛的黃金色,如蛇、如龍的細長瞳孔,相互輝映,在眼瞳中浮現彼此的身影。

  「嘿!」

  「嘿!」

  不斷積蓄的力量正準備做第二重爆發,對峙中的恐怖平衡被打破,狂暴化的能量衝擊四面八方,在造成毀滅性大破壞的同時,也將兩道身影一起吞噬,消失不見。

  驚天動地的一戰,幸好是發生在空曠無人的沙漠裡,如果戰鬥地點是在人多的大城市,這一下不曉得要牽連多少條人命,現在由於決戰地點挑得好,非但沒有傷及無辜,就連曉得有這一戰發生的人部不多。

  只是,雖說不多,但除了進行戰鬥的兩人外,仍有旁人注意到這裡的異常現象,再怎麼說,沙漠裡雖然常有風暴,可是莫名其妙雷電大響、強光盛放這種場面還是不對勁啊。

  「那邊……怎麼回事啊?」

  正在跟同伴說話的孫武,注意到遠方天空的奇異變化,更感受到那邊頻繁發生的能量衝擊,曉得這絕非自然現象,大為詫異。

  「這是有高手在戰鬥,級數……很高!」

  羽寶簪的見聞閱歷遠高過孫武,一見到這情形,馬上就知道是什麼狀況,但見到如此天地風雲變的景象,她也心下駭然,這種戰鬥規模已經超越尋常高手的級數,恐怕是兩名絕頂強人在對戰,而這一類的高手絕不會無故冒出。

  「哎呀,好懷念啊……太平軍國時期結束後,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好風景了。」

  虛谷子凝望遠方天宅的雷電,發出了這樣的感歎,雖然對於分析事態沒什麼幫助,卻驚醒了旁邊的孫武,想到二人剛剛談及的東西。

  「對了,前輩,你剛剛說的東西……再說一次,我姊姊她以前相西門朱玉有、有關係?這是真的嗎?怎麼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知道?」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5
第三章 先入為主.雙宿雙飛

  自從離開粱山泊,降臨塵世後,孫武充分見識到西門朱玉這號人物的恐怖活動能量。表面上,西門朱玉只是一個好色的淫賊,趁著戰時天下大亂,走遍各地去搞他的淫行,但事實上,幾乎那個時代的每一件大事,背後都有他活躍的身影,可以說他就是推動歷史前進的人。

  孫武不只一次深刻感歎,一個人在那麼有限的時光裡,是怎樣才能完成這麼多大事?過得這麼充實?每次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然而,感歎歸感歎,孫武並沒有料想到,西門朱玉的「無所不在」會跑到自己家裡,和自己也扯上關係。

  「怎麼?你不曉得這件事嗎?當初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都曉得,你說自己是鳳婕的弟弟,你姐姐怎麼沒告訴你?」

  虛谷子打量了孫武兩眼「看你一副傻呼呼的樣子,大概也猜得到,你就是那種老婆偷了人,全中土都知道,唯有你最後一個才曉得的典型傻蛋,嘿嘿,你一定常常覺得身邊人有什麼事都不告訴你吧?」

  孫武聞言一愣,羽寶簪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不久前孫武也表示同情虛谷子,覺得像他這樣的為人,一定沒有什麼朋友,結果現在就被虛谷子反將一軍,這該說薑是老的辣?或者……這兩個人都有著很不圓滿的人生?

  「前輩,我姐姐並沒有和我說過她和西門朱玉的事,她……」

  孫武說到這裡,忽然有一種極度荒唐的感覺,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所有人都發瘋了嗎?還是說太平軍國時期的審美觀特異?自己的姐姐非但說不上是美人,就連「清秀」兩個字都沾不上邊,居然會搞到一堆人追,這樣子正常嗎?

  就算姐姐身為三美神之一,有著淵博知識與傑出技術,內在美無人能及,但內在美這種東西,向來是曲高和寡,欣賞的人足有,卻絕不會多,一個路叔叔狂追著姐姐勉強說得過去,西門朱玉是舉世聞名的大淫賊,身旁儘是絕色美人,居然也會相姐姐有一段情,他眼睛是已經瞎到分不清美醜肥瘦了嗎?

  「西門朱玉相我姐姐……天啊,這種事情怎麼有可能?殺了我我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當初西門朱玉那淫賊整天追在她旁邊,兩個人一下有說有笑,一下怒目相向,嘴上都說是普通朋友,嘿,全世界的人都不會相信……所有人都在猜,鼎鼎大名的西門淫賊何時能把這號獵物弄上手,結果出入意料,竟然是將軍終要陣前亡,大淫賊被女人勾走了魂。」

  從虛谷子的話裡,孫武發現西門朱玉的「追求」相當熱烈,最後似乎還陰溝裡翻船,真的與姐姐有一段戀情。

  這些話聽來越發不可思議,孫武並不奇怪姐姐隻字不提,反正姐姐本來就不喜歡提起前塵過往,什麼事情都沒說過,也不差這一件,反倒是……路飛揚叔叔知道嗎?他追姐姐追得那麼緊,姐姐的過去他應該知道,包括西門朱玉的事,但自己也從沒自他口中聽過這樁事情這點就……

  腦裡還在為此事震驚,就聽見虛谷子一聲冷笑「看你吃驚的傻樣,這件事嚇到你了嗎?你這表情簡直就相當年陸雲樵得知此事後的臉一模一樣,」

  「啊?陸雲樵陸大俠也知道?」這一句純粹是巨大震驚下的隨口回答,忽然聽見陸雲樵這個名字,讓孫武很吃驚,腦裡出現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又關陸雲樵什麼事?

  轉念再想想,陸雲樵與西門朱王、路飛揚等人既是同窗習藝,又是一起攜手改組同盟會的同志,他知道這件事,就像聽到同學的戀情或結婚一樣,那也不算稀奇。

  孫武覺得這是合理解釋,哪想到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這樣。

  「哈,你果然什麼都不知道。」

  虛谷子指著孫武,大笑道。「陸雲樵與鳳婕曾有婚約,彼此是未婚夫妻,此事天下皆知,你說自己是鳳婕弟弟,怎麼連這個也不曉得?要嘛你就是假貨,要嘛……多半是你姐姐心中有愧,這才不敢對你說起此事。」

  孫武腦裡亂哄哄的一片,根本無法正常思考,打從自己懂事以來,姐姐的追求者並不是沒有,但從沒聽她提過,她還有一個來頭這麼大的未婚夫。

  今天所接收到的震撼內幕實在太過駭人,姐姐一下子就多了兩個名人追求者,既與西門朱玉談起戀愛,又和天下第一高手陸雲樵有了婚約,自己從不知道她居然有這樣的好身價、這等搶手,想著想著,彷彿都看到她滿臉得意地比起了勝利手勢。

  (有談戀愛的,還有兩個未婚夫……哇,那個同盟會到底是同什麼東西的盟啊?他們的關係也未免太亂了吧?一下是這個的女朋友,一下又是那個的未婚妻,這是革命組織還是婚友社?

  太多的訊息一下子消化不了,孫武最後得到了這樣的荒唐念頭,不過,想起了失蹤的路飛揚,又想到陸雲憔,姐姐的這兩個未婚夫無論身份、才能都天差地遠,真不曉得姐姐自己是怎麼想的。

  (呃……這兩個未婚夫……我好像想漏了什麼事……似乎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被我忽略掉了……

  孫武正為此苦惱,突然看到羽寶簪在搖頭歎氣,連忙靠近過去,低聲問她有何不妥。

  「這個……孫掌門,你真的還沒有發現嗎?」

  「沒發現什麼?你說話語氣怪怪的……思,你是不是想提示我,這位老先生說的話不可盡信?其實我也明白防入之心不可無,但我覺得他說的應該不是假話,因為……寶姑娘,我怎麼覺得你一副很悲傷的表情啊?」

  「不,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可以遲鈍到這種鬼哭神號的地步,實在是已經超越藝術,快要到偉大了。」

  羽寶簪搖搖頭,看著孫武仍一臉困惑的表情,實在不曉得可以說什麼,況且,這些話似乎也不該由自己來講。

  短暫談談結束,孫武需要時間來釐清剛接收的資訊,羽寶簪提議往適才風雲變色之處一觀,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那邊鏖戰,造成如斯異象。

  孫武自無異議,但一心只想盡早離開域外的虛谷子卻十分反對,在兩票對一票的尷尬情況下,反對無效,只好被挾持著離開。

  半路上,孫武腦裡雖然仍舊亂糟糟的,但還是把握住最重要的一件事。之前聽過太多故事,奸不容易掌握到有利證人,還沒能夠問個清楚,重要證人就被殺掉滅口,秘密繼續是秘密,現在虛谷子的處境很不安全:心眼宗的刺客都殺到面前來了,不先把該瞭解的東西弄清楚,等一下如果心眼宗主親至,幹掉虛谷子,那就真是後悔莫及了。

  「其實問題只有一個,前輩,請你告訴我們,心眼宗到底有什麼計畫?它對龜茲的陰謀是什麼?」

  孫武問起話來單刀直入,但這直截了當的間法卻踢到鐵板,虛谷子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心眼宗的計畫關我什麼事?為什麼我會知道?」

  「因為你是河洛劍派的人啊!」

  「那又如何?誰說河洛劍派的人就會知道心眼宗內情?」

  「別人不知道,但你是河洛劍派高層人員啊,現在的心眼宗根本就是河洛劍派域外分部,有什麼事情你應該知道的。」

  孫武提出的質疑,被虛谷子完全否認「小子,弄清楚點,老夫離開河洛劍派已經許多年,這段時間以來都在潛心研究,河洛劍派那邊發生什麼事,老夫哪有可能會知道?他們可不會好心到送行事歷給老夫啊!」

  言之有理,但在孫武聽來,這無疑是存心推托之詞,只是他也不知如何反駁,只得望向羽寶簪,看看她如何處理。

  「孫掌門,我想……虛谷子前輩說的應該沒有錯,是我們先入為主,有些事情弄錯了。」

  與狼司祭的戰鬥,孫武是半途參加,羽寶簪卻是從頭到尾都在,整件事情看在眼底,稍微一想,就知道自己先前推想有差,虛谷子是前河洛高層不假,但被逐出河洛之俊,就和河洛劍派目前的決策階層斷了連絡,自己本以為所謂的「逐出門牆」只是化明為暗的轉移借口,可是,狼司祭的行動否定了這可能。

  羽寶簪道:「虛谷子前輩離開河洛劍派後,就與舊日同門切斷關係,所以他此番重出江湖,才會引來心眼宗的找尋,如果他這段時間都藏於心眼宗之下,那叛逃之後,狼司祭直接斬草除根,把人滅了口就行,不用費那麼多事。」

  「喔,是這樣子啊?我還以為那個奇裝異服的女人就是來滅口的。」

  孫武抓了抓頭,發現自己完全搞錯。

  稠寶簪道,「虛谷子前輩並未與心眼宗為伍這點應是可信,但也因此衍生出另一個問題,要請前輩給個答案。心眼宗在域外極為勢大,您就算是找個最荒涼的角落,要躲個十年、八年做研究不被發現,那也是不太可能的,您能在域外一隱多年,應該是有某個很大的勢力在庇護您吧?」

  虛谷子聞言像是要回答什麼,羽寶簪搶先道。「如我所料不錯,前輩進行研究的地點應該是龜茲吧?域外雖然有幾個人部族,但有能力支持前輩進行研究,並且庇護於您的,也只有龜茲了,而且……這該是直屬阿古布拉王的機密計畫,知道的人寥寥可數。」

  話挑明說到這種地步,再否認就沒意義,虛谷子乾咳兩聲:「你們說得不錯,這些年來老夫受命於阿古布拉王,化名耶律不花,在生物研究所裡頭工作,基本上是切斷了外界的聯繫,沒日又沒夜的……咦,一轉眼就這麼多年了。」

  難得虛谷子直言不諱,孫武追問:「叫輩你在那裡頭是研究什麼啊?」

  虛谷子哂道「還能有什麼?就是專門研究阿默茲狼,還有病毒病菌之類的東西,要不然難道還研究烤駱駝食譜嗎?」

  這個充滿陰謀意味的答案,聽來委實讓人吃驚,孫武想起伽利拉斯臨終遺言,腦中泛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阿古布拉王會不會已經遭人易容取代,才下令研究這兩項野心計畫?然而,轉念一想就知道不對,虛谷子進行研究沒有十年也有個七、八年,阿古布拉王縱遭取代,也是最近的事,不可能那麼久以前就被替換。

  但如果這些研究計畫真是阿古布拉王親命執行,那……難道真如傳聞所說,阿古布拉王是個道貌岸然的野心家,包藏禍心,意圖掌控域外霸權?想著未知的答案,孫武覺得自己的頭都痛起來了,幸好,三人這時已抵達目的地,來到適才風雲變色的戰場,看著大破壞後的滿目瘡痍,不由得臉色大變。

  沙漠的中心地帶,出現了一個廣達數百尺的深洞,黑黝黝地看不見底,從這情形判斷,是表層的沙礫全被刮飛,露出了底下的岩層。

  單單出現這樣一個深洞,可能只是讓人感到突兀,但是當天空也被影響,滿天烏雲之中出現一個數百尺寬的大洞。直透蒼穹天頂,周圍雲氣久久不能聚合,那種突兀感立刻深化為驚愕。

  況且,這一戰的影響範圍,並不只是如此。沙漠中心的大深洞廣及數百尺,但縱目所及,沙漠裡到處都是這一戰留下的痕跡,部分地方凍結、部分地方則是被高熱熔化後重新凝結,變成雜質甚多的玻璃狀黑色物體,積滿各種奇形怪狀的沙丘。

  沙漠是乾燥的地方,水氣不足,要看到水氣成雲不是那麼容易,但天空中不但積聚雲氣,裂雲成洞,在其餘積雲濃密之處,還不停閃著雷電,悶聲隆隆,偶爾發出一道閃電直擊地面,只不過沒有落下雨來。

  「這……這是誰搞的破壞?」

  孫武凝望眼前奇象,問道:「是什麼高手在這交戰?我們之前車輪戰武滄瀾,高手盡出,好像都沒有搞到這種程度啊!這個高手難道比武滄瀾更強?」

  羽寶簪搖頭道。「倒不是這麼看……這邊的異象,並不單單只是因為兩名絕頂局手在戰鬥,嗯,我的感覺……」

  話說一半,虛谷子從中打斷。「未必是兩個局手,其中之一也可能是超級法寶的持有者在數招決勝負的速戰下,就算無法完全發揮超級法寶的威力,只要能成功發動,兩相硬碰也是能造成這樣的效果。」

  這判斷和羽寶簪的相同,但虛谷子真正要說的話卻是從現在開始。「或者,有大武皇家的高手在這裡幹了一架……絕不是普通的嘍囉,起碼也是能發動血裔異能的傳承者,若非武滄瀾親至,那就是大武皇家新生代的繼承人出現了。」

  孫武一驚,道:「前輩,你說什麼?」

  「怎麼?又一副什麼都不曉得的表情?這也難怪,你們這些年輕人和平日子過久了,少見多怪,沒機會看到大武皇族內鬥的場面,那就跟現在這場面差不多,本族法寶對戰本族異能,嘿,皇族的天賦異能,讓他們力量源源不絕,這你們應該知道吧?」

  虛谷子道……「這種亂七八糟的天賦異能,每一代僅覺醒一人,發動時會吸取天地之氣,也就是週遭空間的自然能量:目前的瞭解僅是這樣啦,雖然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相信他們汲取的能量不僅如此,但我也沒法實驗調查……總之,他們吸納附近空間的能暈,倘使吸收過度,就會使得一定範圍內的能量失衡,連鎖產生種種天災地變,直到能量平衡回復。」

  「呃……聽起來這一家子根本是大地的亂源,大家都是打架,只有他們打完還會留後遺症,遺禍蒼生。」

  孫武說著,發現虛谷子凝視著自己,表情古怪,正自不解,忽然想到一事。虛谷子把大武王朝的異能說得如此罕有。什麼每代只傳一人,但自己這個被視為正統繼承者的人,未能發動此異能,武滄瀾也不可能跑來打架,換句話說這代龍血的正統繼承者另有其人。

  「哇!真是太奸了!」

  想到背負多時的爭議問題,有了擺脫的希望,孫武不由得大喜,但在喜悅之後,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泛起,而他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

  「不過……那個使用龍族異能的人是誰呢?」

  既然出現了這樣的嫌疑人,對方的身份就退讓人費解,孫武很想知道那是何人,但卻也明白自己現在不可能查出這一點。

  「嗯,孫掌門,大武龍族另外存在正統繼承人,這件事確實有可能,但你連續幾次使用天子龍拳,這點也不假,究竟事實真相為何,還要細查才是。」

  羽寶管道:「我們先確認一下,接下來的目標吧!」

  如果照虛谷子的意願,首要之事自然是全速離開域外,回到中土,孫武對此並無異議,覺得大可由羽寶簪護送虛谷子出行,自己趕赴龜茲馳援,但羽寶簪卻表示反對。

  「前輩這些年來居於域外,對於本地事物自是熟知,我想向您請教,在西南方的沙漠裡,您可知道有什麼特殊建築或奇特遺跡那一類的東西?」

  羽寶簪一說到這個,孫武就明白過來,羽寶簪所指的東西,就是在樓蘭遺跡之中,眾人所被告知的能量庫。太平軍國時期,樓蘭太陽王曾經在域外某處建立基地,存放機件,內中儲存著大批軍械與能量結晶,這些東西對中土戰事將大有幫助,羽寶簪既然到了域外,自然不能兩手空空回到中土。

  這是孫武想得到的部分,卻不料羽寶簪這樣一說,虛谷子聞言奇道。「哦,龜茲找到的那處西門寶藏,你們也曉得位置了啊?」

  孫武一驚,隨及省悟,從先前拓拔小月所吐露的情報來看,龜茲的開國建國,從西門寶藏中得了不少好處,自己所知道的第一處西門寶藏,也就是大沙海中的樓蘭遺跡,不得「鳳凰血」便絕難啟動,所以龜茲那邊必定曉得筆二處西門寶藏的位置。

  西門朱玉與樓蘭一族淵源極深,太陽王擇地另建能量庫之事,西門朱玉不但應該知道,甚王有可能根本就是出自他的建議,屬於西門朱玉與太陽王合作計畫的一部分,後來樓蘭覆滅那個能量庫自然也隨之荒廢,西門朱玉重回舊地,索性將那裡當成西門寶藏的埋藏地,這都是很合理的考慮。

  孫武望向虛谷子,想到他受聘於阿古布拉王這些年來雖然過著與外界斷絕的研究生活,但也接觸到不少機密,連西門寶藏之秘都為他所知。不過,傳聞中的阿古布拉土仁義寬厚,虛谷子如果真的在此人手下做事,又是為什麼搞到要突然跑路,半刻也不停留地想回中土呢?

  這個問題,羽寶簪也想到了,為了不太過黥激到人,羽寶簪婉轉地提出問題,而虛谷子的回答更是曖昧不清,盡說什麼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與其被人先下手,不如自己開溜,省得莫名其妙地被幹掉。

  羽寶簪沉默半響,找了借口與孫武到一旁商議,認為虛谷子身上可能懷有重寶或是機密。

  「兔死狗烹,一定是失去利用價值了才會遭此結果,虛谷子從事研究工作,除非研究有了結果,否則誰也不敢隨便動他,換句話說,多半是他研究的東西已告大成,他怕被人過河拆橋,所以先溜了。」

  羽寶簪言之成理,孫武點頭道……「說得通,那寶姑娘的意思是,阿古布拉王的為人確實有問題嗎?」

  「不,我沒有想那麼多,我只是想……以這位前輩的為人,如果他覺得有危險,緊急逃跑,你覺得他會兩手空空出門嗎?」

  「你是說……他把研究出來的重要機密或完成品一起帶著跑了?」

  孫武這才曉得「重寶」的意思,但虛谷子這些年研究的東西是魔狼與瘟疫,不管他偷帶哪一項研究結果出來,都不是好東西,自己非但沒有覬覦之心,還很想把他連人帶作品一起毀滅。

  「少安勿躁,這些事情只是推測,未經證實,說出來也沒有證據,只能再觀察一下。」

  羽寶簪道:「反倒是現在我們手上有把鑰匙,你不覺得可以好好利用嗎?」

  「你是說……先去那個地方,取得能量庫裡的東西?可是這樣會不會……」

  孫武原本的顧慮是,先前與拓拔小月有過協議,若是能協助處理解決心眼宗一事,龜茲就會告知自己相西門寶藏的相關事情,現在倘若己方先去那個能量庫,似乎有點背約的意味。

  然而,倒過來想想,西門寶藏是西門朱玉之物,並沒有指定給誰繼承,龜茲可取,自己也可以取,又不是龜茲的私有物,倒也不用對龜茲覺得愧疚了。

  「恩,寶姑娘的想法我同意,但是……」

  看到孫武面有難色,羽寶簪早巳料到。

  「孫掌門是擔心小殤小姐吧?她下落不明,你也不放心就這麼遠走,想與她先會合再出發吧?」

  「是啊,小殤不曉得跑哪裡去廠,我們要是走遠了,我怕她會出什麼事,或者惹出什麼事……但要等到她再走,恐怕也有困難,她神出鬼沒,做事又不管輕重,真的要等,搞不好會在這裡等到地老天荒……」

  孫武著實苦惱。羽寶簪微微一笑,已是胸有成竹:「這問題其實也不大,我想我大概知道該怎麼辦了。」

  「呃?怎麼辦?」

  「要你配合一下,首先把你把護身真氣給壓制下來是第一步。」

  孫武的金鐘罩已練上第七開,再加上異種金鐘護持,正常情況下,如果不是碰上絕頂高手,想要猝不及防地一擊破他護身力量,幾乎不太可能,羽寶簪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提出要求,而孫武基於對她的信任,答應並照做了。

  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當壓下護身真氣後,被人點住穴道,動彈不得,像一塊石碑似的倒下,這點也就沒那麼奇怪。孫武覺得,羽寶簪點倒自己後,很有可能是要拳打腳踢幾下,反正自己練金鐘罩這種沙包武功,早就被打成了習慣,多挨幾下也沒什麼,只是奇怪這樣跟找小殤出來有什麼關係?

  (難、難道……寶姑娘認為小殤沒走遠,就在附近看,可以引她出來?但就算打我幾下,小殤也不會因此現身啊!還是說……寶姑娘想要引小殤出來一起打我?

  孫武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發現身上微癢,羽寶簪的手靈巧游栘,正逐顆解開自己的扣子。懂事以後,孫武更衣素來親力親為,就算是有了香菱貼身服侍,他也從沒讓香菱幫著脫衣服,現在突然被一個女人……還是這麼美麗的千金小姐脫衣,少年一下子就漲紅了臉。

  「寶、寶姑娘。你這是……」

  「千萬不要反抗,也不要想歪,我只是在做一件正常的事。」

  羽寶簪神情肅然,口氣也很認真,孫武剎那間不敢亂動,覺得一定是自己想偏想歪,誤解了人家的意思,真是可恥之至。然而,當腰帶被慢慢解開,再遲鈍的少年也會覺得不對勁。

  「寶姑娘,我很確定我沒有想歪,但你這個……」

  「你沒有想歪,只是反應慢了一點,要記著……人心險惡,現在你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

  伴隨著這句笑語,孫武才發現事情不妙,而溫熱的香吻則是輕輕印落在他額頭、臉頰上,靈巧的手指則是在他胸口繞圈,每迴繞一圈,就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儘管少年感到窘迫,卻也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滿舒服的,更糟糕的一點是,腦子裡正為此一片混亂。

  (這個……我應該要掙扎的,但是:為什麼我要掙扎呢?這樣下去我沒有受傷,也沒有吃虧,雖然這種事情不太好,不過到底是哪裡不好呢?

  向來以遲鈍而聞名的少年,瞬間面臨重大的人性考驗,眼前的少女美艷如花,語笑嫣然,呵吐出的香氣,比最上等的美酒更醉人,她的指尖在自己的胸口靈巧撥弄,讓整具身體滾燙似火,好像隨時都有可能爆炸開來,而她眼中的動人神采,情韻深深二讓人覺得如果不有所回應,簡直就是一種罪惡!

  這時,輕輕的吻來到了耳邊,用細如蚊鳴的聲音,低低說著幾不可聞的話語:「其實啊!我很高興呢!如果小殤小姐在的話,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太好做下去了……」

  「呃,所謂等一下要做的事情不曉得是……」

  「呵,那當然是一些我很拿手,會讓孫掌門非常舒服、快活的事情啊!你只要閉上眼睛,然後就會像上天堂一樣了……」

  孫武很難做抉擇,也不曉得該不該閉眼,事實上,他全身緊繃,激動到根本沒法閉上眼睛,儘管心裡一直想著要鎮靜,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跑出許多畫面,其中最耀眼的一幕,是與羽寶簪在樓蘭遺跡交戰時,這名絕色美少女衣衫爆裂,胸口那一抹令人驚心動魄的渾圓雪白……

  「……寶姑娘……那邊……旁邊還……還有人……」

  「思?你要我去做掉他嗎?可是有他在會比較刺激喔!如果等一下小殤小姐還沒有回來,那我們就……」

  「就」字後頭的話沒有聽清楚,理由有兩個。第一,少女的丁香有若靈蛇,忽然纏上了少年的耳朵,輕輕吹了口氣二坦對少年而言無疑是太過強烈的刺激,剎那間腦裡「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第二,就是在這種甜蜜又刺激的空白意識中,少年聽見一個陰森森的聲音,模糊卻又熟悉,比什麼鬧鈴都有效,瞬間讓人清醒過來。

  「……你們兩個就雙宿雙飛了吧!」

  話聲一落,巨大爆裂聲響驟起,一股強烈爆破力量由地底生出,炸裂地面,黃沙漫天飛揚,遮蔽了方圓數十尺內的所有事物。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6
第四章 三方同盟.共探機密

  當中土、域外的情勢快速地發生變化,那場在龜茲王宮內的密談,也有了結果,拓拔小月詢問納蘭元蝶,為何青龍令會交到她手裡。這雖然不算一件出入意料的事,卻也不是納蘭元蝶能答得出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銀劫要給我青龍令,或許他有他的計畫吧,但無論他有什麼打算,我都是真心與你們合作,請你們相信我的誠意。」

  納蘭元蝶不是笨蛋,知道自己如果這樣回答,後果就是被人拎著衣服給踢出去。十幾年來,銀劫的名聲太響,即使自己做出誠心誠意的保證,也難保此事早落在銀劫算計之中,根本無法取信於人,所以,她只能選擇一個高風險的回答。

  「坦白說,這個問題我答不出來,但是不是我答不出來,我們就不合作了?」

  納蘭元蝶道:「銀劫統領的想法非我能推測,他交託青龍令給我的時候,也沒有說理由,我隨便亂猜,也未必是真實答案,這樣對你們更糟糕,與其這樣,不如我做個提議,要是你們對青龍令不放心,又有自信能使用好它,那我可以交出青龍令,等到一切事情解決,你們再把青龍令交還,如何?」

  這個賭注委實下得不小,拓拔小月為之動容,問道:「青龍令是大武王朝的超級法寶,更是皇室傳承證明,你拿它來當交涉工具,就算能完璧而回,也有可能被問死罪,更別說中途發生閃失……我們與大武王朝仇深如海,青龍令交到我們手裡,你以為還能讓你拿回去嗎?」

  「如果事情變成這樣,那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拿青龍令來交易固然是死罪,但要是解決不了眼前的事,我也沒法活著回去,青龍令一樣會落入旁人手裡。」

  納蘭元蝶冷冷道:「銀劫將青龍令托付給我,可能是佈局,但無疑也是賭注,他願意把籌碼下在我身上,現在我同樣把籌碼下在你們身上,這就是我的誠意,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贏,但我曉得人生中的某些時刻,必須要有放手一搏的勇氣。」

  一番話擲地有聲,讓大浴池內陷入沉默,除了水聲流動,人聲驟停,拓拔小月和妃憐袖並沒有說什麼,妃憐袖把發言權留給拓拔小月,而拓拔小月確實被納蘭元蝶打動了。

  青龍令仍舊由納蘭元蝶使用,這也是目前必然的結果,大武王朝的超級法寶,只有交付流有王族血統的人才能發揮最大功效,納蘭元蝶表現了誠意,但拓拔小月並無法就這麼大剌刺地將青龍令收為已有。

  而當兩名「戰友」先後做出交代,拓拔小月也得有所回應。身為一國公主,她沒有什麼太多的事情好交代,尤其是幼時母親早亡,父親又是一個建國中的國王,自己的生活毫不浪漫,也沒有多少豪華氣息,「龜茲」這個家族企業其實是父親與自己共同建立起來的。

  「我不能說龜茲沒有黑暗面,畢竟每個政治實體都有見不得光的地方,然而,這些黑暗面……我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的,搞不好還知道得沒有你們多,我父親他教我隱瞞了很多事。」

  拓拔小月說了自己所知道的大概狀況,就連與北宮羅漢、宇文龜鶴的談話都沒有保留,從實際意義來說,她自己也正如墮五里霧中,千頭萬緒,沒法釐清出路,需要借助旁人來分析,眼前的兩個女人恰好幫得上忙。

  這份用心果然得到了回報,拓拔小月才說完沒有多久,妃憐袖便開口道:「你……你真的確定你母親已經過世了?」

  「什麼意思?」

  「你說過,阿古布拉王委婉地告訴你,你母親到了很遠的地方去。確實很多家庭用這種方式來向孩子交代親人亡故,但從頭到尾,阿占布拉王沒說過一句肯定你母親過世的話,完全是你一己的理解。」

  妃憐袖道:「特別是,龜茲上上下下的表現很不尋常,所有人在提到令堂時,都一副不敢多言的模樣,即使是為了對死者的尊重,這種避諱也太過了,我想這裡頭應該有問題,而你的家臣不願直言,只能由你自行尋找真相。」

  一語驚醒夢中人,拓拔小月剎時省悟,回憶起從小至今關於母親的種種,覺得其中果然大有詭異之處,那些可能知道內情的老臣,從不願意在自己面前提起母親的一切,自己不知道她的姓名,不曉得她是什麼樣的人,只能看著唯一的那張畫像憑空猜想。

  難道……母親當真還在人世?但假若母親未死,又為什麼拋夫棄女離開這麼多年音信全無?人們為何對她隻字不捉,像是什麼天大的禁忌?

  許多疑難現在想起來都是問題,只是過往不願深思,居然對此視而不見,然而就算現下發覺不對,也想不出該去哪裡尋找線索,一件事經過這許多年,早就變成無頭公案了。

  結果,還是旁觀者清,妃憐袖與納蘭元蝶不約而同地看到了解決問題的方向,雖說那個詭秘莫測的龜茲王后不著邊際,但眼前卻有一個立刻可以調查的地方,那就是龜茲的生物研究所。

  拓拔小月在研究所中見到諸多怪異之處,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先前未得阿古布拉王同意,拓拔小月沒有足夠權限進行調查,但阿古布拉王已失蹤的現在,基本上就是拓攬小月說了就算,生物研究所自然是首要調查處。

  「可是……父王告訴我,研究所在找離去後,已被一場無名大火給焚燬,現在去恐怕……」

  說到一半,拓拔小月自己也知可笑,生物研究所那麼龐大的建築,又有那麼多的人員在內,縱有大火,也不可能燒去所有痕跡,哪怕研究人員都成了死屍,死屍身上也不是沒有訊息可查的。

  「多言無益,我們立刻去調查。」

  確定了三方合作後,拓拔小月就展現了驚人的行動力。簡短的一下握手,她與兩名國賓起身更衣,十幾分鐘後,三人已經在趕往生物研究所的車輛上。

  納蘭元碟道:「龜茲的技術的確是優勢,這輛車不知是皇室專屬?還是一般民間也有使用?」

  三人從王都緊急出發,所乘坐的並非馬匹,也不是駱駝,而是一輛氣墊式的飛行車,外表形式簡陋,可是漂浮在離地面兩尺高的空中飛行,速度頗快,不受沙漠地形拖累,能夠以最快速度趕往目的地。

  「見笑了,這麼一點簡單東西遠遠不能與大武王朝的空中艦隊相比,何用介意?不過,這輛浮空車不是單純皇室專屬,它是完成未久的模型作品,還有幾個安全問題沒解決,只要修正完畢就會開放,到時候也能讓一般民眾使用,但限制數量是一定的。」

  聽拓拔小月說會開放給一般民眾使用,妃憐袖感到龜茲的政策貼近人民,非大武王朝的封建閉塞可比,可是這句話後,又聽拓拔小月說要限制數量,不由得困惑起來。

  「既然要開放,限制數量又是為何?這種浮空車會造成危害嗎?還是有什麼危險?」

  「危險是還說不上,但龜茲長期以來,對杪使用法寶技術抱持疑慮,態度慎重,每一項新開發出來的技術,都要再三慎思確認,才敢有限度地使用。」

  拓拔小月表示,阿古布拉王的想法是人生存在天地間,應該與自然和平共存,抱持敬畏的心情,而不是驕傲自大,不停地利用、搾取天地間的一切,像是製造多數法寶祈使用的能源磚,就是汲取日月光能精華,或者直接吸取大地氣脈,看似無害,但長此以往,十年、幾十午、幾百年下來,會否產生什麼不良影響,這是誰也不知道的事。

  「父王說,要比較使用法寶的技術,古往今來,沒有哪個民族比得上樓蘭,樓蘭聖族是我域外子民的至高光輝,但即使是聖族,最後也不免天火焚城的下場,這正是玩火者必自焚的道理。父親認為,樓蘭聖族是自恃尖端文明,忘記了對自然的敬畏,我們後人不可不慎。」

  說著這些話,拓拔小月忽然發現,父親的這些訓示中,含有中土道家的反智思想,過去自己信服這些理念,卻也好奇父親為何會有這種想法,如今看來,那正是因為父親習藝於河洛,才會有這種思想。

  只可惜,現今的河洛派,醉心於各種最新穎的法寶技術,無論中土總部,還是域外心眼宗,都奉行同樣準則,將傳統的深刻思想拋諸腦後,像父親阿古布拉這樣的想法,恐怕在河洛會被視為異端,受到排擠吧?

  妃憐袖道「真不傀是阿古布拉王,他的見解合乎本派天人之道,是真正的有道之人。」

  「有道嗎?這也不見得吧,難道河洛劍派所謂的道,就是見不得人的陰謀醜事嗎?」

  納蘭元蝶道:「既然那麼講究天人合一,覺得使用法寶有違自然,那可以廢棄不用啊!沒有人硬逼著你們用法寶的,更沒有人逼著你們偷偷在研究所內製造魔狼。」

  前頭的幾句,拓拔小月還可以反駁。因為有著大武王朝的軍事威脅,域外民族必須進行法寶研究以自保,但再怎麼說,研究「魔狼」來自保,這種事情還是太超過了,父親雖是以「知己知彼」來做解釋,拓拔小月卻覺得這種說法違背父親一直以來的風骨與教誨,很不對勁。

  在研究所中與魔狼大混戰一事,是拓拔小月自己告訴納聞元蝶的,納蘭元蝶覺得其中很有古怪。研究所內突然出現大批魔狼,這已經很有陰謀氣息,□十多頭魔狼銜尾追殺,拓撥小月與任梢佯能全身而退,就靠那個神秘蒙面人獨自擋關,那個神秘人到底是何來歷?

  許多的難解之謎,只有等待到了研究所才能解答,當二人乘浮空車抵達研究所位置後,只見到一大群人聚集喧嘩,原本宏偉的研究所建築,已被燒成一片白地,只餘殘煙裊裊,還有遍地的焦木碎瓦。

  眾集在研究所遺址的人,多數都還穿著白袍大褂與制服,看來應該是裡頭的研究人員、雜役、員工等等,但旁邊的一角空地,白布底下罩著幾十具人形物體,顯然火災還是造成了人命損失。

  拓拔小月停車降落後,表明身份,自然有人過來接待,回答公主殿下的問題,向她述說整件事的始末。

  根據研究所內的人員表示,那天研究所內發生不明事故,造成大混亂後,負責研究所核心事務的耶律不花教授面色凝重地將大家亂罵一頓,沒過多久,耶律不花便告失蹤,還帶走了一些金錢和研究作品,研究所裡的人察覺此事,正要通報阿古布拉王,研究所內忽然起了莫名大火。

  照情形推判,很有可能是耶律不在臨走之前,操作機械,設定時間,在他走後引燃大火,製造混亂,爭取時間逃跑,火頭在多處設施同時點燃,一發不可收拾,旁人束手無策,一面進行滅火,一面撤離,情況鬧到不可開交時,阿古不拉王意外現身,衝入火場最熾烈的地方,好半晌才出來。

  阿古布拉王離開之前,只交代研究所人員在此收拾善後,小月公主會迅速派人來協助處理。

  「我……我父王已經來過這裡了?」

  拓拔小月大吃一驚,父親是曾告訴過自己研究所大火一事,卻沒說他已經趕赴此地處理。照時間來算,就是父親與妃憐袖第一次會面後,神秘失蹤的那段時間,整個王城都找不到他,原來是以絕頂輕功趕路,到了研究所這邊來。

  「奇怪……那時研究所的消息還沒傳到王城,父親他是怎麼知道的?」

  稍微一想,拓拔小門就認為,父親那時不可能知道自己在研究所內看到、遇到的一切,更不可能曉得耶律不花叛逃一事,換句話說,父親是為了別的理由而來。

  問題是,有什麼理由會讓父親十萬火急地趕來研究所?耶律不花……也就是河洛派的虛谷子,又為什麼要逃跑?兩件事之間應該有著關聯,至於要查探真相,線索就在這片大火梭的遺跡中。

  「虛谷子放火燒研究所,雖是早有預謀,但他本人既然不在場,這把火擾亂追查還可以,要說徹底毀屍滅跡,那就未免想得太美。」

  拓拔小月判斷,像是研究所這種咼度機械化的建築,本身機關重重,肯定有失火應變機制,就算整間研究所燒成空地,重要部分應該還是有被保護。

  「重要部分……應該是指地底下吧?」

  納蘭元蝶望向仍在冒煙中的殘跡,大片磚瓦木塊覆蓋之下,要從裡頭尋找什麼並不容易,就算是想要擋掘往地下的入口,也不曉得從何著手。

  幸好,這種困難僅是對一般人而言,此刻在拓拔小月的身邊,正好有一位特殊的專業人士,輕鬆料理這個問題。

  「錚!」

  妃憐袖撥弦發音,側耳傾聽,一一分辨普通人聽不見的細小回音,在腦中構成了瓦礫堆下的實際地貌。

  確認了這一點,挖掘工作就很簡單,現場沒有適當的大型挖掘工具,可是對納蘭元蝶而言卻已足夠,大武王朝的超級法寶發動異能,青龍令黃光閃動,五個足足三尺高的巨大土偶從廢墟堆裡現身。

  構成元素是土,不過足由碎木磚瓦拼組而成,自然也少不了鋼筋鐵塊,相對提升了硬度,若是與強敵交戰,這樣的召喚物處處都是破綻,但如果只是用來做破壞工程,那已是綽綽有餘。納蘭元蝶一聲令下,五個巨大土偶揮拳擊碎地上的障礙物,並且進行搬運,迅速清理出一個通往地下的入口來。

  拓拔小月道:「青龍令的召喚物,其威力以五行分級,我看你多數都是召喚水妖、土偶,難道召喚不出金、木兩級的異物嗎?」

  納蘭元蝶專心使用青龍令,臉上反映著碧藍光華,額頭見汗,低聲道:「我能力不足,召喚時最多可以催使到水妖,再往上就無法召喚成形,至少想要一次多召喚幾個,那就只能用最低階的土偶。」

  「……其實,青龍令的使用,除了操作者的個人力量外,想像力與應變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妃憐袖道:「我對青龍令不是很瞭解,不過使用超級法寶別墨守成規,針對天時地利做調整,能夠提升召喚物的效能,比如說……你召喚土偶的時候,若是喚出一個二面四臂的土偶,戰力未必提升,但搞工程卻肯定好用,不是嗎?」

  妃憐袖的提點,讓納蘭元蝶陷入沉思,想著該怎麼變化召喚物的型態,提升戰鬥時的效果。

  「……謝謝。」

  「不用,畢竟現在大家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齊心合力之下,往地下的入門被清理出來,三人嘗試進入,但沒走多遠就又碰到障礙。

  研究所在建築時,多處重要地點設有閘門,碰到緊急事故,閘門就會放下,把地下分隔成區,災禍蔓延範圍有限,不至於影響全局,這些閘門在火災中正常運作,將地下封閉起來。

  每個閘門足足有半尺厚,俱是合金所鑄,不用重重去敲一下,也曉得要破壞這些閘門並不容易,拓拔小月手持祭刀,卻沒有拔刀的打算,側眼望向身旁的中土同伴。

  「依樣畫葫蘆,這個還是交給你吧!」

  「你有刀子,直接砍不是更快?」

  納蘭元蝶皺起眉頭,使用青龍令必須耗損本身力量與精氣,剛才一次召喚出五個巨大土偶工作,已經讓她感到疲憊,不想這麼快又來一次。

  「祭刀雖然是鋒銳神兵,在實戰上效果很好,卻不利於硬劈硬砍,尤其是碰到這麼厚實的金屬,砍是輕易就能砍得進去,但如果沒有足夠力量做後盾,會因為刀刃過薄,萬一損傷或折斷……」

  拓拔小月沒有說得很明白,但誰也聽得出來,要充分發揮祭刀的應有威力,拓拔小月的力量下足,所以她也面臨著與納蘭元蝶同樣的困境。認真來說,她們兩個人都是優秀人才,都很努力修練,都持有超一流的法寶,卻也都沒有足夠的力量使用手中的法寶……這不能說是她們的錯,但敵人並不會體諒這一點。

  「知道了,那就由我來吧!」

  迫於無奈,納藺元蝶只得提振精神,再次使用青龍令。先前召喚的五個巨大土偶,在清理出通往地下的入口後便已解體消失,現在只得重新召喚。在把力量注入青龍令時,納蘭元蝶想起妃憐袖適才所言,腦中靈光一閃,突發奇想,自己若是能直接從這些閘門中召喚出衍生物,其所構成的材質便是金屬,這些召喚物的成形讓閘門變薄,此消彼長之下,只要召喚出來的衍生物回頭攻擊幾下,閘門便可攻破。

  想法很好,無奈目前做不到,要直接以閘門為材質召喚出衍生物,這牽涉到金屬的物質變化,超乎納蘭兀蝶現有能力,最後還是只能召喚出土偶,攻擊閘門。

  眾人所走的地下通道甚寬,三人並肩而行不成問題,但要容納土偶的巨大身軀,卻顯得不足,尤其是當土偶連續幾下重拳擊打在閘門上二泛成周圍壁面搖晃、沙土灑落時,三人都覺得不妙,再這樣下去,不用等閘門被轟開,週遭已經坍塌,而三人必然的收場就是被活埋。

  「錚!」

  土石滑落聲響中,一聲尖銳清音刺痛耳膜,妃憐袖計算距離後發出墮首劍,配合土偶的攻擊,成功地破壞了閘門,讓三人繼續前進。

  這樣厚度的閘門並非只有一處,而是有十幾處,將研究所的地下設施做有效地分隔,也就是因為這樣,火勢航沒有在地下蔓延開來。拓拔小月回想起自己探查研究所的經過,試著找路深入,想走去那個巨大水槽中綠發美人的所在,這個神秘人物的事她並未告訴兩名同伴;不是故意隱瞞,只是覺得羞於啟齒,畢竟自己的父親偷偷藏了一個裸體美人在這種地方,怎麼說都很不妥。

  妃憐袖並不曉得拓拔小月想尋找的東西,她敏銳地感應週遭的氣息、溫度變化,整個精神都只集中在一個目標上,就是這裡所不應存在的濃烈血腥味。

  照拓拔小月的說法,她與任徜徉是在地下被魔狼襲擊,換句話說,這邊可能會留下關於魔狼的蛛絲馬跡。妃憐袖是和孫武等人一路從慈航靜殿出發,來到域外,那個疤面大俠的真面目,別人不曉得,妃憐袖卻清楚得很,只要把同行人馬的名單一算,怎會不知道是姍拉朵的易容改扮?

  碰到大批魔狼,非戰鬥員的姍拉朵讓任徜徉、拓拔小月先走,這怎麼都說不過去,她有什麼把握能擊退魔狼逃生?而最後的事實是她無傷無血,全身而退,代表那一群魔狼果真被她逐退,三女神盛名所傳非虛,但她究竟用了什麼奇特法寶?還是……

  連破去幾道閘門後,妃憐袖與拓拔小月各自找到了目標,在一條岔路上,拓拔小月認出了通往那處秘庫的道路,妃憐袖則在反方向發現濃烈血腥氣味。

  「這個氣息……不是人血,是魔狼的血……如此強烈的氣味,不是一點血跡,恐怕是有數匹魔狼碎屍於地氣味才會那麼強:換句話說,姍……唔,疤面大俠的安全撤離,是以真本事擊斃魔狼,這、這不可能啊!」

  妃憐袖感到不可思議,為了節省時間起見,三人分路探查,妃憐袖沿著血腥味追查下去,納蘭元蝶與拓拔小月則朝秘密庫房而去。

  拓拔小月的運氣比較好,沿途無阻,順利找到了那處秘密庫房,只見房門大開,一地凌亂,所有櫃子都倒了下來,到處都是打爛的玻璃碎渣與收藏物,但在滿目瘡痍中,拓拔小月卻沒找到自己的目標物。

  「不……不見了……」

  那個巨大的直立水槽,還有水槽中標本似的綠發美人,赫然不翼而飛,從原處的痕跡來看,顯然是在千鈞一髮之際被緊急運走的,許多管線來不及好好拆卸,被強行割斷,散落在地上。

  納蘭元蝶不曉得拓拔小月在找什麼,但觀其神色,也知道是重要事物:心中梢一盤算,已有結論。

  「可能是火災時被緊急撤出,也可能是耶律不花出逃時帶走,或者……」

  納蘭元蝶沒說出口的那句話,重逾萬斤,阿古布拉王之前緊急趕來,冒奇險進入火場,又匆匆離去,所以他也可能是把東西帶走的嫌疑人。

  兩人在這邊面面相覷,獨自行走在黑暗通道中的妃憐袖卻碰上麻煩。黑暗的環境對閉眼之人毫無分別,但一道沉重的閘門卻讓妃憐袖暗怪自己魯莽居然忘記了這種可能性,現在身邊沒有納蘭元蝶,只能自己嘗試解決。

  黑暗中驟然亮起紅、藍兩道光芒,妃憐袖催動五蘊龍珠,汲取龍珠中的能量,全力發招。

  「錚」的一聲,原本無形的音劍,這次因為全力出手,驟然釋放出一道藍虹,撞擊在閘門上,登時斬出一道大裂痕,宛如巨斧大鑿一擊。

  「還嫌不足啊……看來只能搭配河圖使用了。」

  妃憐袖神色嚴肅,凝氣再發音劍,音劍威力透過「河圖」堵幅,瞬間激增,釋放出的藍虹耀眼奪目,變成了一道令人無法直視的雪色白虹,撞擊在沉重閘門上,閘門應聲而破,切斬成四分五裂的金囑碎塊。

  在確定門的另一頭有什麼東西之前,倉卒開門,確實是太魯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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