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東方雲夢譚 作者:羅森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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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霖 2012-10-5 09:39: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1 549576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5
第二十二卷

【本卷簡介】

做人要活得開心點啊!不要常存怨念,好好的絕世大美女被一堆怨靈上身,怎麼打都打不死,難道要用奸…別為一個樓蘭破廢墟死腦筋嘛!有空可以去做做沙海日光浴啊!

正所謂「一招半式闖天下」小月公主你為什麼沒解出「天絕劍」哩!這下可好,天下還沒闖,大野狼就先來了啦!

好不容易把中猴的人叫回魂,怎麼又出現喜歡幼齒妹的怪爺爺啊?咦,妃憐袖小姐什麼時候冒出來的?背後靈好多喲~~~作者是不是該去行天宮拜拜啊~~~

第一章 鳳血咒縛.玉人恨事

  出發前往樓蘭時,我就曉得此行絕不單純。樓蘭本身就不是普通地方,檯面上、檯面下的危機與利益糾葛,讓這已成廢墟的所在,仍存有太多使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危險。

  若是有得選擇,我寧願塵歸塵、土歸土,讓那早已沉寂於大漠黃沙之內的遺跡,就此永不現於天日,絕了人們對它的妄念,不會再有人為了爭奪那些東西而受傷害,更少了許多是非。

  只可惜,這世上的是非從未停歇,即使沒有樓蘭遺跡,也有著太多的不祥事物引起是非,使得風波永不停息,更何況……若要開啟樓蘭遺跡,此事我根本責無旁貸,哪怕是我拒絕,也會有太多、太大的壓力,將我逼到那條不能逃避的道路上。

  因為……我是當今世上擁有最純鳳血的樓蘭繼承人。

  因為……我是羽寶簪!

  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分別在我一歲多和五歲半的時候,有了重大轉折。在五歲半之前,我只隱約知悉「鳳血」的秘密,全然不曉得四靈之人的源流,直到這個機密在我面前完全攤開後,我終於明白,身上所流的血液,將是我要背負一生的原罪。

  流著這麼與眾不同的血,是一種非常特別的感受。我如果一死,最純的樓蘭鳳血將斷絕,甚至有可能讓樓蘭一族就此絕嗣,這讓人們對我抱持著特殊的期待,我常常覺得自己存在的價值,不在於我做了多少努力、創造出怎樣的成就,而只在於我身上的血脈……這種感覺,讓我覺得自己不像是個人,反而像是種豬、種馬一類的傳種生物。

  當然……我是否還算是「人」這問題也很值得商榷。

  很難說明當我發現自己變成怪物時,是什麼樣的感覺。我的血緣、身體,和周圍的人有所同又不同,我們有著人類的外型,卻流著不一樣的血,我甚至不曉得自己和他們是否算同一種生物!

  我還算是「人」嗎?打從五歲半那一天開始,我就這麼反覆地問著自己,而答案沒有出現……至今仍舊沒有。

  除了母親鳳凰夫人,我不曉得世界上有誰跟我有相同感受。後來,我知道了大武龍族的存在,想到自己與遙不可及的當今天子有著共通感觸,這件事讓我覺得好笑,但……也許那個人不會有這種困擾吧!從我還是小丫頭的時候開始,他就是一個夠狂、夠瘋的變態帝王,像這種程度的煩惱,大概根本不存在於那已失控的腦袋裡。

  我覺得,自己好像能夠稍微理解武滄瀾。背負著這樣的特殊血脈與壓力,如果只是個笨蛋,那倒也罷了,如果是一個絕頂聰明之人,那麼越是思考、質疑,越會將自己逼上極限,失控與瘋狂都是一種宣洩,變成瘋子似乎才是正常。

  那麼……我瘋了嗎?什麼是瘋?什麼是正常?假如我連人都不是,那誰又能替我的瘋狂下定義?一個瘋掉的鳳血之民是什麼樣子?

  我知道想這些東西對自己沒有好處,但就是克制不住腦子裡這些盤旋的念頭。又或許,我只能藉著這樣的思考,來確認自己仍「清醒」、仍「存在」而伴隨著這身鳳血到來的,則是兩個責任,一種不被允許逃避的命運。

  「……你與生俱來的責任,就是等待日後時機成熟,開啟樓蘭遺跡,重振鳳族的榮光。」

  還記得那一天,母親鳳凰夫人用嚴肅的口吻對我說,告知我從今之後的責任,我無從選擇、不能逃避,在成為萬紫樓少主的那天,也同時將「命中注定」的兩件事給承擔了下來。

  「另一個責任,正如你早已知道的,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經許配給人。對方是巨陽武神的兒子或義子,有一天會持信物來迎娶。你不用嫁過門,因為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原本都是他的東西,倒不如說……你們結合之後,你才能真正支配你所擁有的東西。」

  這真是萬紫樓最大的一個秘密,如果不是母親告知,我怎麼也不會想到,現今的萬紫樓並非母親一手創造,而是旁人委託代管,這件事從未流傳於外,江湖上所知道的,只有鳳凰夫人的神奇崛起,一月之間名動天下,統合各地資源,成立了萬紫樓,與兩大聖宗並列,多年來分庭抗禮。

  根據母親的說法,樓蘭被天火滅族後,她在流亡到中土的路上,遭到仇家追殺,命在旦夕,幸為巨陽武神所救,之後巨陽武神助她突破,練成絕世武功,更將他經營半生的基業轉贈,交由母親打理,成立萬紫樓……這一切的好處,都只用一個代價來交換:擁有最純鳳血的樓蘭之女。

  我的命運,在出生之前就已經被決定了。聽母親說,像我這樣被巨陽武神訂下的女子還有很多,我不曉得那個老人是基於什麼理由,這麼瘋狂地廣訂親事,但倒是很好奇,那些與我相同處境的女人會有什麼樣的心情?

  既然命運無可逃避,那我就主動面對。這並不是什麼勇敢或是智慧,只是一種不得不為的無奈,當一個人從五歲半就清楚自己既定的人生,如果不主動去做點什麼,只是消極等待事情的發生,那種感覺……還不如早點死了好。

  「你很難得……我生平所見的樓蘭族人,多數都自視過高,恃著本身的過人天分,少有勤學勤練,難成大器。你能夠突破這一層,日後的成就不可限量,必定是個最傑出的繼承人……唔,但你……」

  我不曉得母親是否看出了什麼,但或許她是明白的,看出了我的「反抗」若「成為某人之妻」是無可改變的事,那麼我就讓這件事發生本質上的變化,畢竟,男女婚姻關係之中,也不見得就是男性穩佔上風,「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的例子,在萬紫樓之中根本就是家常便飯,我身為萬紫樓的少主,自然更應該成為這方面的表率。

  為了達成這個理想,我勤奮……甚至是刻苦地鍛煉自己,修文習武,學習我應該知曉的一切。我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全能之人,這樣才有能力去面對一切,但在擁有能力的同時,我的姿態必須比什麼都要低,因為太有能力的女人,容易讓男人嫌忌,惹起不必要的戒備之心,會讓我距離想要的目標更遠。

  我準備好了一切,雖然不敢自滿說是萬全,但我確實有著信心,不管將來出現在我面前的男人是什麼樣,我都能夠應付裕如,在協助他完成霸業的同時,將他征服。

  唉……我始終還是太天真了,立下志願的時間太早也太小,方向雖然正確,思慮卻不夠周全。古往今來,多少才智超眾的英傑都在嘗試超脫命運擺佈,最後卻徒歎奈何,我區區一名小女子,又有何本事可以例外?造化弄人,一應至斯,枉我千算萬算,最後卻仍舊失算,怎麼都料想不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出現在我面前。

  我是算錯了命運?還是算錯了巨陽武神?持信物來接我的男人,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種樣子的,就只是這樣一個失算,讓我多年來苦心準備的一切,從根部開始崩潰,我成了一個最可笑的傻瓜。

  後來,我跟著那個叫孫武的少年一起旅行,這是我的使命,但在心理上,我也很好奇,有必要重新搜集資料,來思考自己今後該何去何從。

  初步的結論很快就出來了,在成就霸業的王者之路上,這個少年非常地不適合,甚至他本身全然沒有這方面的慾望與想法,巨陽武神選擇這樣的人做為繼承者,究竟是什麼意思?總不成……是要我代為調教成才?這怎麼樣都說不通啊!

  隨著旅程的進行,我的困惑越來越深,有太多讓我不解的事集中在這少年身上。以處境而言,他應該是生長背景和我最相似的人,都是背負著身邊眾人的期待,為了達成某種目的而被教育成長之人,這點光是看他身旁那名青梅竹馬的同伴,就可以得到明顯的答案。

  黃泉殤……奇特的名字之後,隱藏著奇特的身世,我無法知道她的血脈有什麼秘密,但卻可以肯定,她絕非普通定義上的平凡女孩。巨陽武神將她放在那位小少爺的身邊成長,如此的重視,代表著她的不凡地位與價值,也因此……她才會有那樣冰冷的眼神,而這讓我對她毫無妒忌之心。

  那麼,既是如此,為何只有那個小少爺特別?

  我們……這些早被定下命運的女子,都在大地上的一個角落,十幾年來默默準備著,為了在宿命之日到來時,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我想不管是再怎麼樂觀的人,這十幾年的等待與準備,應該都不會是開心的,既然如此,為何他可以是例外?我無法想像一個在陰霾底下成長的人,能夠擁有這種開朗、毫無防備的笑容。

  巨陽武神對他的期待,難道就是開開心心地成長,當一個陽光、正面的開朗少年嗎?這太可笑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又算是什麼?這一切只是一場大玩笑?十餘年來的心血與準備,都是被人玩弄在掌心的惡作劇嗎?

  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但越是跟著他們,我就越克制不住心裡的黑暗。我不停地問自己,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十幾年的深刻圖謀,就是為了現在這樣的陽光旅行嗎?那麼……我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在這個自我質問快到頂點的時候,我奉命出發,前往域外,找尋失落的樓蘭寶藏。最初,我心裡有些不願,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讓我下意識地想要躲避,不想靠近樓蘭,但很快我就發現自己並無退路,除了身邊的莫名壓力,更重要的是我本身存在的意義。

  一生只為兩個目標而活,其中一個已經成了鬧劇,如果連開啟樓蘭寶藏的目標都失去,連我自己也不曉得為何還要生存在世上。

  這樣的念頭,在一樁意外之後,更加顯得強烈。地底洞窟的一場激戰,心眼宗主強得可怕,技壓群雄,將我們一干人等打得七零八落,當時的我為了掩飾身份,將自身力量強行壓制,但就算我全力赴戰,相信仍不足以改變結局,「修羅劫」不愧是魔門頂峰絕學,威力石破天驚,我在壓抑自身力量的狀況下,雖然沒有正面接觸,卻仍身受重創,腑臟俱傷。

  但……隱藏實力,還是有隱藏實力的好處。重創之餘,我解開經脈封印,回復原本實力,帶著當時被震飛到我附近的任徜徉,負傷殺出重圍,一路上連斃多名心眼宗弟子,驚險闖出包圍圈。

  慌不擇路的結果,就是迷路,我和任徜徉在地下岩石區迷失方向,更陷入敵人的二重包圍網中,眼見一場激戰難免,我受的「修羅劫」創傷卻嚴重發作,劇烈嘔血,再加上背後命在旦夕的重傷患,我開始覺得這一關可能很難闖過,甚至過不去。

  我生平遇過很多考驗,幾乎都是憑著一己之能與智勇,履險如夷,從不需要什麼救星,也從未期盼過救星出現。但這一次,當我真正需要援助時,老天卻待我不薄,救星真的降臨在我面前。

  「哈,什麼三流的迷宮法寶,區區小玩意兒……舉手之勞。」

  黑暗中的岩石陣,赫然是一種迷宮法寶,我在混亂中沒有察覺,為敵所趁,而那聲忽然響起的蒼勁嗓音,一語道破關鍵,剎時間風雷之聲大作,附近岩石均被擊碎,更伴隨著連串骨碎、軀裂的恐怖聲音同發。

  代表著死亡的諸般聲響,由遠而近,很快便來到我身邊。在黑暗中,我有一定的夜視能力,但當那人站在我面前,我卻看不見他的形貌,只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彷彿有一座不可逾越的大黑山聳立在前,徹底壓倒所有仰視它的生物。

  「背起姓任的小子,跟著我走!」

  「您……您是……」

  「小女娃娃,愛借生命就別多話。」

  蒼老的聲音裡,蘊含著讓人不敢違抗的威嚴,跟我曾在立體投影中所聽到的一樣,我在剎那間明白了來人身份,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使我不由自主地發著寒顫。

  主宰我一生的人,終於出現在我面前了,對於他……我有太多的疑問,但我心裡也有數,對方恐怕不會給我提問的機會。

  從地底脫出,到了表面的大沙漠,一股雄渾的勁道由背後注入,分別為我與任徜徉順氣鎮傷。無比充沛的內力,精妙玄奇的通脈手法,瞬間將我的傷勢壓下,固本培元,調息幾周天後,體內瘀血盡去,傷勢已無大礙。

  「您是……巨陽武神?」

  那樣的特殊裝束,霸道又驕傲的站姿,還有那無人能模仿的獨有氣質,與立體投影中的病者形象不同,彷彿是一株生長於岩石上的蒼勁老松,普天之下再也無第二人,我朝著老人盈盈下拜,致上敬意,不光是因為對長者的敬重,更是因為遇上了「長官」……萬紫樓的一切,原本就是他的基業。

  「後頭的事情,你自己處理……別告訴任何人我來過。」

  簡單的一句交代,老人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威嚴的面容因為笑咪咪而顯得和藹可親,與我之前所知的形象全然不同,一瞬間我有些明白,為什麼孫武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巨陽武神,和我所預期的並不相同,那麼,是他已經發生了改變?或是他有什麼新的領悟與突破,性情才有了變化?眼前這位慈和的老人,與當年在域外以雷霆手段殲滅魔狼群、又以猙獰面孔踹腹為婚的霸絕武者,怎麼看都不像是同一人。

  「請、請您留步,我有很多的話想請教您……」

  魁梧的身影,因為我的叫喚而停步,但我這時才發現,腦內千百念頭紛至沓來,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選擇問題。稍微冷靜一點,我很快就想到,他會在此地離奇現身,這事本身就不合理,他絕不可能是為了救我們兩人而來,更別說如果是真的有心救人,為何不及早出手?以他的絕世武功,豈容心眼宗主稱雄逞能?

  「看似聰明的小女娃……沒有準備好的問題,就別問。」

  「不,我只是……」

  「人生總是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如果你總是要別人來解答你的人生,嘿,又哪答得了這許多?看你一副聰明樣,怎麼也幹這樣的蠢事?」

  「嗯,並不是這樣的。絕大多數的問題,我自行解決,但有些疑問源自於您,也只有您能回答,寄望於您並不過分,乃是解鈴還須繫鈴人。」

  「呵呵,說得好,但老夫的回答不變。既然是人生意義的問題,就在你的人生裡找尋解答,很多時候,你之所以沒得到答案,只是因為你還沒走到目的地。對很多人來說,要走向何方是個大問號,但以你而言,其中一個目的地就在眼前,與其在這裡多費唇舌,還不如早點過去,屆時你自然會找到答案。」

  「您說的是本族遺跡?」

  「不然難道是我家的廁所嗎?呵呵,小女娃娃,咱們心照不宣。」

  老人只做了這樣的交代,便遠揚離開,而這份交代對我來說便是指令,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實現。

  我做到了,雖然事先就知道探索樓蘭遺跡絕非易事,但此行所遇到的風險,仍舊讓我險死還生,尤其是對上心眼宗高手,修羅劫、大地神戟的硬戰,差一點就把這條命斷送在遺跡之內。

  「沉睡遺跡,以血開封」這是我事前就曉得的原理,只不過還不清楚確切方法,而戰鬥中誤打誤撞,讓樓蘭遺跡甦醒,這是意外之喜,也是極大的震驚,在那似幻似真的夢境裡,所看到關於樓蘭一族的往事,得知西門朱玉是如何闖樓蘭,這讓我吃驚不小,但再怎麼樣的震撼,都遠遠比不上被宣告繼承順位的那一刻。

  其實,這一趟旅行,我已隱然有所察覺。孫武能使用「鳳凰七絕」必定擁有樓蘭血脈,巨陽武神會認定他為繼承人,他的樓蘭血脈便不該是低等雜魚,而是極高等的純血。

  雖然這麼想,但我的理性仍予以否定,覺得他的鳳血純度不可能高過我。與其說是這麼判斷,倒不如說是必須這麼判斷,因為這想法所蘊含的另一個可能性,會將我自己逼得沒有立足之地,所以每每觸及,我都拒絕往深一層去想。

  很可惜,不願意面對的事,還是發生了,就算我再怎麼不願意去相信,當太陽王的電子影像親口宣告,我的繼承順位落在那位小少爺之後,剎那間,我彷彿聽到自己腳下的地面,一塊一塊碎裂開來的聲音。

  我的立足之地,終究還是碎裂了。

  十多年來的苦心孤詣與夢想、繼承樓蘭遺跡的責任,全都化為烏有,而將我存在意義完全奪走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少年。

  我很不服氣,憑什麼他可以這麼輕易地奪走我的一切?或許我的怒氣不該針對他而發,但我卻找不到另一個能夠承受的人,而就在我竭力克制翻湧如沸的情緒時,又聽到他拒絕繼承樓蘭的話語,不僅如此,拒絕繼承的他還擋在我身前,阻止我行使繼承權。

  他好像說了些什麼,但我已經全然聽不進去,失控的情緒猶如岩漿怒湧,再也壓抑不下去,怒氣化為深沉的僧恨,源源不絕地宣洩出來,而在這一瞬間,我的耳畔出現了一些聲音。

  「……解放吧……把你的真實情感釋放出來……再也不需要有任何顧忌了……」

  「一步之差,你就可以把樓蘭掌握在手中,難道真要被人阻擋嗎?」

  「跨前一步,排除阻礙你的東西,你將成為樓蘭之主,並且掌握自己的人生。」

  類似的聲音,在耳畔迴響,像是魂夢之際的囈語,偏偏又無比清晰,倘若只有這樣,那倒也罷了,但在這股聲音入耳的同時,我體內的鳳血也如沸騰滾水般騷動起來,呼應著這些聲音,一股熱氣直衝腦門,讓混亂的意識開始模糊不清。

  如果進行抵抗,這個聲音沒有那麼容易佔據我的意識,但在清醒的最後一瞬間,我卻生不出抵抗之心,因為這個聲音所說出的話語,正是我內心翻湧已久的慾望。

  我……不該這麼做,但是當走到這一步,我已經不想再顧慮什麼該與不該。所有的策劃、期待俱已成空,此刻只想放開拘束我半生的理智,順著自己的慾望放肆而為。

  「喂,可不可以請問一下,現在這是什麼情形啊?寶姑娘一下子變得好強,見到我們就打,這個……見鬼了啊!」

  和羽寶簪交手吃了暗虧,孫武帶著小殤躲到角落,焦急地發問。

  「你要搞懂一點,我們中圈套了,樓蘭這邊根本就沒打算搞什麼正統繼承,而是要讓你們兩個人性命相搏,活著的那個來繼承。」

  「可是……繼承樓蘭,對鳳血純度有很高要求,打到最後活著的那個未必鳳血最純,這種方法豈不是本末倒置?」

  「四靈之血的純度,除了先天而來,也可以經由後天手段來改變,方法我雖然不明白,但可以猜想得出……用培養蠱毒的方法,把數只毒蟲放於甕中相鬥,最後生存的那一隻,將可以盡得其餘毒蟲的精氣,發生蛻變,甚至有可能變成另一種強大的新生物。」

  小殤道:「這個圖書館,四面牆壁都是合金所鑄,正是一個最好的容器,現在的情況就與跟毒蠱鬥爭一樣,只不過不用打八強賽或四強賽,直接進入總決賽,你打贏她、她打贏你,這場總決賽就結束,活著的那個人將擁有最純鳳血,搞不好還是最強的樓蘭鳳族……如果之前樓蘭沒有常常搞這種把戲的話。」

  聽到這裡,眼前狀況已經完全清楚了,但更麻煩的問題卻顯現出來,孫武無意參與這一場戰鬥,急問小殤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逃跑。

  棄權是不可能的,一方死亡是結束戰鬥的唯一條件,至於要找路逃跑,這個圖書館四面無窗無縫,門口也被羽寶簪擋住,如果強力破壞牆壁,應該可以做到,但起碼要連續攻擊幾次,才能打破合金牆壁,而做這種事情的時候,羽寶簪早就殺過來了。

  所以,最後的答案仍是無解,這一戰看來勢難避免。

  「寶姑娘現在的狀況很怪,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了一樣,要是我們能夠解除她的控制,這一戰就不用打了。」

  孫武想到了這個辦法,從理論上來說是行得通的,也是最能釜底抽薪的辦法,不過卻立刻被小殤否決。

  「不可能。這個辦法行不通,這裡的人工智能很厲害,影響你們神智的方法,不是什麼催眠,而是利用聲波,直接喚醒你們體內鳳血的共振,現在她被鳳血影響,意識盡失,全憑本能行動,我們這邊兩手空空,什麼法寶道具都沒有,拿什麼去喚醒她?況且……」

  小殤往羽寶簪的方向看了一眼:「現在要喚醒她,不但要找救火隊,恐怕還要找驅魔人來。」

  「什麼意思?」

  孫武帶著困惑轉頭,頓時明白了小殤的意思。

  「鳳凰七絕」是火系武學,羽寶簪催運神功,週身籠罩於鳳凰火焰當中,光華流動,逼得人難以正視,這點早先孫武就已經領教過了,但現在再看過去,羽寶簪週身散發的光焰赫然發生變化。

  燦爛的火光閃動中,孫武見到一道道黑芒,乍見之下,很像是黑煙,但以真氣催發的火焰,本身不該會冒煙,再看得仔細一點,黑芒如影,在烈焰飛騰之下,竟有成百上千道黑影,在火焰中穿梭不休。

  不曉得是否見到幻覺,可是當孫武定睛看去,依稀看到那些黑影幻化出人臉,一張張臉龐,或怒、或驚、或悲,每一張不同的臉,卻流洩著相同的刻骨仇怨,令人見之心怯,孫武一看到便身軀劇震,胸口像是被大鐵槌重砸了一下,全身血氣翻湧,差一點就不能自制,千鈞一髮之際,猛提一口真氣,將紊亂氣血平復過來。

  「小殤,那……那些是什麼啊?」

  「我不喜歡說鬼故事,也沒興趣扯些不科學的東西,但從目前的情形看起來,這些應該是樓蘭族人的怨魂。從理論上來看,以樓蘭一族的科技,完全做得到保留部分族民的畢生記憶,這些記憶體活動起來,就和鬼魂沒兩樣,如果將之注入人體,那……大概也算得上附身。」

  小殤的解釋,聽得孫武背後一股涼氣直衝腦門。

  「……這、這種戰鬥要怎麼打?」

  「所以我說要找驅魔人來啊!」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5
第二章 焚天斷岳.樓蘭怨火

  孫武的戰鬥經驗中,從沒有碰過這樣的狀況,更不曾想過有一天要打這種詭異的仗。

  「你在和尚廟裡修行了一段時間,現在都還是和尚頭子,逐鬼驅魔是拿手好戲,怕什麼呢?這種小場面,就交給你這個專業人士了。」

  「開什麼玩笑?我……我其實也很怕鬼啊。」

  孫武口中叫苦,但真正棘手的麻煩,則是不曉得如何打這種投鼠忌器之戰,自己不敢全力施為,怕傷害到羽寶簪,如此一來,根本就是白白挨打,雖然說金鐘罩本就是挨打的功夫,可是看羽寶簪此刻的聲勢,也不曉得能夠挨上幾下。

  然而,小殤所說的東西,也不全是玩笑胡言。

  適才樓蘭的系統對孫武、羽寶簪釋放聲波,兩人同受影響,羽寶簪立即失控,而孫武卻能維持清醒,這除了因為孫武未修全鳳凰七絕,鳳血共鳴程度不如羽寶簪,很大的一個理由,則是孫武一身兼通慈航靜殿四大絕學,雖未正式坐禪修練,但寧定心神的本事卻遠較旁人優勝,這才能夠維持清醒。

  要是能以佛門絕學與之纏鬥,覷準機會,確實有可能把失控的意識喚醒過來,慈航靜殿的獅子吼神通,便是專門在這種時候大派用場的,孫武不擅長這一招,不過卻有一式更厲害的佛問迦藍,將就著賭一下,未嘗沒有勝算。

  「對了,還有剛才幫我打的那一針,要是我用上這個,就有可能把人弄醒過來了。」

  「那個啊……還是算了吧。不如你脫光衣服跳出去,搞不好寶姑娘看到你連那麼渺小的東西都敢拿來現,巨大震驚之下,馬上就清醒了,比打針還有用。」

  這樣的說法,明顯是不願意提供協助,情勢緊急之下,孫武也顧不得這許多,在小殤頭上敲了一記。

  「把東西交出來啦!現在情況很危急耶,如果不能弄醒寶姑娘,我們都要在這裡完蛋的。」

  「你說得容易,能夠影響四靈之血的藥劑你知道有多難調?那一針不但很難製作,而且超貴的。你如果用金鐘罩多挨幾下就能搞定,那就別浪費資源嘛。」

  「的血、的淚……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

  強勢要求下,小殤再取出一管針,面有難色地交給孫武,孫武把針接過,心裡有個大概的戰略方向,只要能夠設法把針注射入羽寶簪體內,就有機會將人弄醒。

  這時,「轟」的一聲爆炸巨響,熾熱火焰朝兩人藏匿之處直燒而來,孫武抱著小殤滾地一閃,險險避過這一擊,只覺得身後熱浪襲人,剛才所在之處已經化為一片火海。

  「小殤,我顧不到你了,自己先想辦法顧好自己一段時間吧。」

  「你就安心去挨揍吧,我這邊你就不用煩了,就算你粉身碎骨,我也會繼續活下去的。」

  「……這種時候,我是不是該說些什麼類似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話?」

  「如果說這些能讓你好過點,你多說幾句也沒關係,反正變了鬼要找我的不只你一個。」

  話到這個份上,多說並沒有什麼意義,孫武一下飛躍出去,想要把羽寶簪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寶姑娘,……」

  單純以吸引注意力這個目標而言,孫武確實做得很好,甚至做得太好,人在半空之中,一團火焰便對準轟來,打個正著。

  「呃!」

  儘管早已有備,這一下還是轟得孫武七葷八素,除了爆炸威力本身,那股驚人的高熱,更是對金鐘罩地重大考驗,如果不是有過經驗,肯定會吃上大虧。

  與當日萬紫樓中初次交手相比,孫武的武功大進,不但把金鐘罩練上第七關,又兼修異種金鐘的運勁法門,抗擊力與耐熱力遠逾昔日,但羽寶簪此刻的狀況大異尋常,體內鳳血高度活化,力量大幅提升,甚至還在不住往上攀升,孫武挨上一擊,渾身被熱浪籠罩,幾乎就以為自己掉進火山裡了。

  鼓勁狂震,金鐘罩強芒燦發,將繞體的火焰全數迫開,孫武順勢疾攻向羽寶簪,但眼前卻已失去玉人芳蹤。

  (到哪裡去了?她身上冒火,這裡空間又不大,能跑到哪裡去?

  才剛剛這麼一想,孫武便找到了人。其實人不是很難找,因為火光之中,有六道美麗倩影分從上下四方而來,以一化六、以六攻一,正是樓蘭王者絕學的鳳蹤瞬動。

  之前羽寶簪使用鳳蹤瞬動,孫武所知道的最高紀錄是一次分化五身,現在分化為六,在數目突破的同時,力量更是大增,週身鼓蕩的氣勁、火焰,滾滾滔滔,將整個空間燃成一片火紅。

  睜眼四望,六個美麗的赤紅倩影,衣袂飄飄,如六頭燎原火鳳,迴翔半空,美得讓人幾乎忘記呼吸,如果不是那股煮金焚鐵的高熱直逼而來,孫武差點就被這一幕美景迷得失神。

  (挨上這一招,金鐘罩穩破的,瞧這聲勢,搞不好當場被活活打死……擋是不行的,分從六方而來,要躲也不可能,即使要用如來神掌硬拚,蓄氣時間也不夠,那只能……

  心隨意轉,孫武的身影陡然一花,竟然也是憑空分解,使用鳳蹤瞬動來應付拆招,一化為三,分朝三個不同方向竄去。

  「逃得了嗎?」

  羽寶簪一聲輕叱,六個分身將孫武包圍得滴水不透,縱使孫武分身為三,但羽寶簪的六個分身以兩個為一組,將三個孫武分別夾擊,小小的空間內,一下子變成九個人地大亂鬥,看得人眼花撩亂。

  單以形勢來看,羽寶簪占壓倒性的上風,孫武不但無法與她正面對抗,甚至被她搶得先機,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就在六個羽寶簪即將發掌吐勁,正式下重手時,異變驟生,陷入重重包圍中的三個孫武,忽然像陀螺似的急轉起來,扯動氣流,形成狂風。

  羽寶簪重掌擊下,一聲近似鑼鈸地異響驟揚,三個急轉的旋風裡頭,分別飛竄出九個孫武,正面迎向羽寶簪的重掌。

  圓寂大咒.四大皆空。

  樓蘭與慈航靜殿神功的連環應用,成功施展的結果就是雙重分身,但究竟是力分則弱,還是人多佔優勢,這個連孫武自己都心裡沒底。

  十五道人影在狹窄空間內戰鬥,情形比剛才還要亂。多股掌勁瞬間對撼,爆出連串炸響,激起氣流刮旋如刀,將附近的合金板壁都切出痕跡。兩邊對擊的結果,赫然是孫武遜之一籌。

  連用兩門絕學而成的雙重分身,固然可以說是傑出的戰鬥智慧,但也是非常亂七八糟的一著。在增多分身的同時,也削減了每一個分身的力量,與羽寶簪一下硬拚,孫武立刻不敵,六個分身被震得灰飛煙滅,壓倒性慘敗。

  然而,這個結果卻早在孫武預計之內,六個分身被消滅的代價,就是為了剩餘的三個分身趁隙脫離包圍網。甫一脫出,三個分身彼此吸引,像是磁鐵合一,迅速歸化為一。而在合體凝形的瞬間,孫武腳下一陣踉蹌,嘴角溢血,連忙用手摀住嘴巴,差一點就是大口鮮血激噴。

  要是在這時候挨上一擊,肯定會沒命,鳳蹤瞬動、四大皆空,這兩式分身攻擊的技法,原理、效果雖然都不同,卻皆是讓肉體承擔極大負荷的武技,兩式連施,換作是其它護身力量不夠強勁的武者,早就當場經絡粉碎而暴斃了。

  「……唔……異想天開的代價,真是太大了啊……還好只是吐血,如果四大皆空真的分身成四,大概連牙齒都要掉光……」

  這個判斷是百分百正確,孫武覺得自己身上的肌肉,正逐逐條被撕扯開來,痛徹心肺,所幸自己「訓練有素」在這樣的痛楚之下還能維持神智清醒,不但站穩腳步,更能搶先一步提氣運勁。

  紅藍二氣繞體一周,易筋、洗髓並發,將體內的傷疲痛楚洗滌一空,暫時鎮壓,回復平常狀態後,孫武趁著真氣流轉無礙的一瞬,發動猛招。

  如來神掌.佛問迦藍!

  震天巨喝,在狹窄空間內驟響,猶如龍嘯九天,穿雲破日,整個圖書館內聲波震動,在孫武正前方的羽寶簪更是首當其衝。

  這一喝,孫武希望能夠倣傚獅子吼的效果,震醒羽寶簪,但到底能否有效,自己心下也是忐忑不安。至於以神掌威力之強,會不會傷到羽寶簪……比起擔心這個,孫武更擔心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還不曉得能否承受得住神掌後勁,可不要發掌到一半,遭受掌勁反噬,那才真是大問題。

  「哼!」

  一聲冷哼,在佛問迦藍的巨喝聲中仍顯得清晰,甚至令孫武震耳生疼,這種現象過去從未曾有,孫武心中一凜,凝神看去,發現羽寶簪的面紗掀動,口唇微啟,正在聚氣發音,這才想到樓蘭武技之中同樣有一式音波殺著。

  鳳凰七絕.鳳羽玄音!

  不知這兩大絕學在過往歷史中有否正式對壘過,但這一次的正面對撼,委實是聲震大地,音揚九霄,兩股蘊含著強大能量的聲波,衝擊四方,不只周圍的合金板壁出現大小裂痕,如遭刀砍斧鑿,就連兩人所在之處都發生異象。

  遠遠看去,羽寶簪與孫武一個身在半空,一個腳踏實地,但兩人週遭的空氣都像是水波擺盪,如同投石落水,不住掀起漣漪,往外擴散出去。兩種不同的聲波,一者雄渾激昂,一者清越高亢,如龍如鳳,並行衝上九天。

  似這等發嘯比拚,到最後就是內力深厚者勝,半點取巧不得。孫武的力量在年輕一輩中本算是佼佼者,但羽寶簪此刻狀況特異,玄音一波接著一波,真氣充沛,猶如大海掀濤,竟無半點衰竭之象,已經明顯超越自身修為。

  (糟糕啊,體內真氣漸漸不穩,舍利邪能有竄動跡象,再鬥下去……如果使用舍利能量,那是有大把本錢可以支撐下去,但也就意味整件事徹底失控……

  一旦使用舍利能量,孫武沒有把握還能維持清醒,最壞的情形就是自己也神智盡失,和羽寶簪拚個生死。獅子吼戰術演變成比拚內力,這已經完全偏離當初目標,現在的結論是若不想使用舍利邪能,那該做的事情便是速戰速決,不然自己真氣無以為繼,很快就會敗在這一式鳳羽玄音之下。

  心意已定,孫武全力發動神掌後半式,鼓勁蓄於掌上,在長喝聲中飛身躍向羽寶簪,同時一掌擊出。

  鳳羽玄音的壓力迎面而來,佛問迦藍的喝聲與之相抵消,讓孫武得以躍近,但越是到後來,壓力便越大,不但前方空氣彷彿有萬斤巨力壓來,音波更有若實質,像是無數把銳利的小刀,割體生疼。

  本來是希望靠得更近一點,才把這一掌打出,但從實際情形來看,這個想法已經是不可能,孫武被迫提前發招,一掌轟發。

  掌勁迅速形成一個巨大的金色手掌,光華流轉,燦爛耀眼,穿透音波阻礙,轟向羽寶簪。孫武見這聲勢,頓時擔心起來,不曉得這一掌會否造成太大傷害。然而,這個想法卻在下一刻改變。

  鳳羽玄音並不似佛問迦藍,在發音過程中借勁蓄力,轟發重掌,當猛招迎面而來,巨掌燦發的金光映在羽寶簪瞳中,越來越是清晰,形體越來越大,她本來應該是無計可施,只能硬受這一掌,但突然間她週身縈繞的火光大盛,光焰中閃動的無數黑影,一下子形象驟轉清晰,孫武甚至看得清楚,千百張怨毒的面孔,共同作著無聲的慘嚎。

  剎時間,一股超越言語形容的仇恨怨念,化入火焰,令鳳羽玄音的威力倍增,尖銳玄音聚集成束,在空氣中擦出火光,筆直射向金色巨掌,竟然將巨掌一舉穿透,轟潰震散。

  佛問迦藍被破,孫武理應首當其衝,但他早在發掌同時,便已躍起變招,雖非有意,卻幸運避過了這一束鳳凰極焰,火焰轟在地上,將地面燒熔出了一個大坑,余焰席捲四方,把附近燎燒成一片火焰世界。

  孫武躍至半空,再施樓蘭神功,鳳蹤瞬動分化為三,由三個不同的方向圍住羽寶簪,羽寶簪雙臂一揚,兩道火焰含勁發出,霸道剛猛,雖是剛剛使完強招,尚未回氣,卻沒有半點真氣衰竭的樣子,輕易將左右兩面的孫武給轟穿,焚化無形,但卻終究是吃了甫發猛招的虧,反應稍慢半步,被孫武搶到背後,一拳擊中後心。

  奇痛攻心,羽寶簪的動作有短暫停頓,孫武這一拳造成的傷害並不大,可是當孫武這一拳夾著針管發出,拳到的同時,針管中的藥劑也全數打入羽寶簪體內,羽寶簪就不可能不受到影響。

  (成、成功了嗎?

  察覺羽寶簪動作停頓,孫武滿心興奮,生出一絲期待。剛才的一輪戰鬥,自己豁盡全力而為,不但承受高風險,更付出嚴重代價,要是還不能把羽寶簪喚醒,接下來就不是要鬥個你死我活,而是自己必死無疑了。

  「寶……寶姑娘,……還好吧?」

  結結巴巴說到後來,孫武的聲音裡帶著喜意,因為羽寶簪腳下一陣踉蹌,手按額頭,好像正處於強烈的暈眩中,眼神也漸漸回復光采,重拾理性,小殤所調配出的藥劑確實是有效。

  只可惜,這樣喜悅的時間卻不長久,羽寶簪眼中的理性,只存在短短一瞬間,很快眼神又被怒火、殺意給遮掩,立刻出手攻擊,幸虧孫武本來也就對自己一擊的效果抱持懷疑,一看羽寶簪眼神不對,馬上後退,這才及時避開。

  「好險!幸好我……」

  這一句沒有能夠說完,孫武自己始終是精疲力盡,雖然閃過羽寶簪一擊,但羽寶簪的攻擊卻連接而來,速度奇快,第二擊馬上就到了面前。千鈞一髮之際,右掌突然一沉,好像有什麼東西套在手上,跟著就聽到一聲叫喊。

  「出掌,什麼都不要想!」

  是小殤的聲音,孫武這時聽見,不及細想,直接就把這當成最高指令,右掌揮出,迎向羽寶簪的一擊。

  緊急還擊,孫武並不預期有什麼效果,羽寶簪的力量維持在巔峰,自己卻是氣空力盡,這一下出掌相拼,只能靠金鐘罩抵禦,別被一掌打折手腕就不錯了。然而,這一掌才剛揮出,被戴在手掌上的某種東西迅速吸汲力量,令這一掌的力量更弱,但速度卻陡增三倍,後發先至,搶在羽寶簪掌落之前先命中。

  孫武百忙中看見自己右掌上多了一隻鐵手套,就是這個奇異法寶,讓自己出掌速度激增,但在這種時候,就算能夠提升發招速度,這一掌也不可能傷到羽寶簪,哪怕擊中,可能還會被她護身真氣反激成傷。

  這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孫武發現小殤的設計沒有那麼簡單,這隻鐵手套除了瞬間提升速度外,赫然還追加了一個特殊功能,自己的一掌半途變招,兩指突出,居然插向羽寶簪雙目。

  「哇啊!」

  想都沒想過自己會如此辣手,孫武驚得大叫一聲,但卻來不及改變什麼,這兩指插個正著。羽寶簪不及阻擋,只是先閉上了眼,慘聲叫疼,踉蹌後跌,週身繚繞的火焰也隨之消失。

  「寶姑娘,沒……」

  孫武想衝上前去探視,但小殤出現在身旁,拉著他猛往旁邊跑。

  「你神經病啊,送死也不用跑那麼急,快點逃啊。」

  「寶姑娘她受傷了,我怎麼……」

  「囉唆什麼?她有那個什麼不死身,這點小傷是死不掉的,只能傷她一個短時間,很快就會痊癒,到時候就是我們要完蛋了。」

  孫武一想不錯,正想拉著小殤撤走,卻看到羽寶簪飛躍回大門口,再次堵住了唯一出口,側耳傾聽,尋找敵蹤,從這個角度恰好可以清楚看見,兩行血淚自羽寶簪眼角滑落,怵目驚心,但看來似乎沒有大礙。

  「小……」

  孫武才剛剛一開口,羽寶簪那邊立即聽見,手掌一翻,馬上就是火焰飛射襲來,孫武抱著小殤連滾帶爬,險險避過這一擊,更慶幸火焰擊中地面,發生爆炸的聲響甚大,掩去了兩人跑步的聲音,羽寶簪這才沒有發出第二擊。

  如果在這裡的人是妃憐袖,兩人必然無倖,但羽寶簪以耳代目的能耐終究有限,弄丟了兩人蹤跡之後,一時之間聽不出位置,焦急得頻頻側耳傾聽,而孫武則與小殤把握時間,偷偷躲在隱蔽之處,低聲商議對策。

  「做的那個手套是什麼?出手太歹毒了吧?」

  「像我這個年紀的女人,出手毒一點是正常的。你也知道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如果出手不夠毒,早就給人宰掉了,這手套是緊急亂做的,吸納能量,增加速度,還附加插眼異能……怎麼樣?生平第一次插人眼睛,感覺亂爽的吧?」

  「……該不會還另外做了一隻護腿,附加撩陰異能吧?」

  「有這構想,但材料不夠,目前做不出來……你有時間問這個,要不要先想一想下一步?你那一插力道不足,對她只能造成少許傷害,她又有什麼不死身,不到幾分鐘就會痊癒,到時候你打算躲到哪個烏龜洞裡?」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孫武抬頭看了看,發現羽寶簪站在出口處,右手按住眼睛,身上火光閃動,明滅不定,似乎正在凝運不死身神功,治療雙眼,瞧來確實無大礙,過不了多久便會復明。

  如果要往外硬闖,勢必要分個生死,以目前的情形來看,孫武自知居於下風,沒有本錢和人拼,但以個人心情來說,還是想把羽寶簪弄醒,不想與她生死相搏。

  「對了,那個藥是怎麼搞的?一點效也沒有啊!」

  「不是沒有效,只不過是效力不足而已,樓蘭一族的遺恨太強了,這個小妞現在整個被控制,普通的手法根本沒可能把她弄醒。」

  小殤兩手一攤,道:「沒辦法了,早就說過,搞定這種事情要找驅魔人來,我不是這方面的專業。」

  「我和她都是流著樓蘭鳳血,為什麼只有她被這樣影響?就算是鬼魂的怨念,那些怨念怎麼不會纏在我身上?」

  「……那還用說嗎?閣下是出了名的陽光少年,走在街上都亮得刺眼,什麼鬼魂敢靠近你啊。」

  這個回答帶著明顯的諷刺意味,但當孫武的目光轉為認真,小殤也只有歎氣了。

  「物以類聚,怨念這種東西會往黑暗的地方去,你們兩個都繼承了鳳血,但她扛這責任已經十幾年,你才扛了幾十分鐘,這哪能比啊?你心裡只有莫名其妙,哪來的黑暗?那些怨魂恨你多過想附身在你身上。」

  「恨我?為什麼?」

  「因為你不負責任啊,身為樓蘭第一順位繼承者,卻不肯繼承樓蘭,不能替他們復仇,他們當然恨你。」

  「我不到一小時前才被人告知自己有樓蘭鳳血,要怪我不負責任,這個實在沒有道理啊!」

  「是啊,你把這些話去對你的寶姑娘說,看看她會不會大發慈悲,讓你死得比較痛快一點。」

  小殤點出了事實,孫武自己也明白,現在是有理說不清,一切唯有手底下見真章,而自己找不到破敵之法,眼前的困局不知道該怎麼突破。

  「……真是死腦筋,如果真的要靠你,那就完蛋了,你腦子就不能靈光一點嗎?」

  小殤低聲說話,表情比之前拿出針管時更難看,「剛剛你在那邊玩分身的時候,我做了一點準備……事情來得太突然,沒辦法把東西弄得太好,你將就用一下,死了是活該,沒死就算撿到。」

  話聽起來像是詛咒,但小殤會主動提供協助,這就已經非常難得,孫武定睛一看,發現小殤取出一顆膠囊,遞給自己,而這顆膠囊依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看過。

  「呃,上次與武滄瀾對決前,好像也給過我這個,那時候還說這是飼料,現在給我飼料做什麼?」

  「給你吃啊,豬腦!」

  小殤瞪了孫武一眼,道:「如果有充足的時間把準備工作完成,這膠囊就是飼料,吃了以後頭好壯壯,力量提升,但現在準備工作沒搞定,根本就是緊急之下胡亂做出的東西,那情形就不一樣了。」

  「有多不一樣?吃了以後不會提升力量?」

  「你吃下去會怎麼樣,我不清楚,但至少這東西對她等同劇毒,服下之後,會引起體內鳳血地強烈排斥,如果順利,足以讓她脫離控制,清醒過來。」

  「有這麼好的東西,剛才怎麼不……」

  說到一半,孫武忽然省悟,剛剛那一根針劑,小殤不願意交出,是因為製作不易,現在這顆膠囊恐怕所需代價更大,小殤願意主動協助,這已經是很大的讓步與付出了。

  再仔細看看,頓時發現小殤臉色蒼白,血色全無,手上溫度也低得嚇人,看來為了製作這顆膠囊,果然付出極大代價,孫武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歉疚,正想說些什麼,小殤已經搶先發話。

  「廢話省掉,這顆膠囊能引起鳳血地強烈排斥,為你製造機會,但排斥歸排斥,她心魔未解,醒來會不會再次被控制,這個可沒有人能保證,還有……我做得出這顆膠囊,可是怎麼讓她吃下去,這種事情我可不負責。」

  「放心吧,這個問題就交給我來扛了。為了我地任性,你做得已經夠多,接下來就是我的事了。」

  「你的事?你現在站得起來就不錯了,還有能力動手嗎?樓蘭地機械治療,只是幫你把傷勢做個處理,不是幫你調整到最佳狀態,更不像那女人……我剛剛在旁邊觀察,整個樓蘭遺跡的能量全都集中灌入她體內,你拿什麼去和她鬥?」

  聽到這句話,孫武登時省悟,適才和羽寶簪地一輪交手,羽寶簪的力量源源不絕,連使猛招,卻沒有半點衰退的跡象,情形就像當日與武滄瀾激戰,武滄瀾使用龍族血裔異能,內力無休無止一樣。

  羽寶簪不可能有龍族血統,更不可能使用武滄瀾的特有異能,之所以能夠運使內力無竭無盡,赫然是樓蘭遺跡在運作,將遺跡內所有能量灌輸給羽寶簪,令她力量暴增,真氣不竭。

  「……真是有夠偏心的,這樣子的戰鬥,哪裡是公平挑選繼承人?根本就是要我死在這裡。」

  「不公平的仗,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了,其實……你勝利的機會也就在此。」

  語氣奇特,孫武大感驚訝,凝視小殤,跟著,孫武明白了過來。

  「原來如此……說得沒錯,那一切就拜託了。」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5
第三章 無孔不入.巧破心魔

  雙目緊閉,羽寶簪站在圖書館的出口,凝神細聽館內的每一個聲音,全力搜索孫武的所在,但眉宇間的焦躁,正代表著搜索行動遇到的障礙。

  「可惡的小子,你真以為可以這樣躲到世界盡頭去嗎?」

  受到控制,羽寶簪開口說話的聲音非常邪異,全然不似平時的輕柔好聽,話聲非男非女,彷彿悶雷連響,低沉沙啞,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造成回音反響,就好像是千百人同聲說話。

  而在說出這些話之後,羽寶簪有了動作,左手一揚,乍黑乍紅的火焰朝四周迅速蔓延出去,形成燎原之勢,觸物立燃,火焰彷彿是有生命的異物,分四個方向延燒,先將圖書館切割成五個區塊,再分別朝旁邊會合。

  這樣的燒法,無論孫武躲在圖書館內的哪個角落,最後都會給逼出來,孫武自己也察覺到這個危機,不待烈火燒至面前,主動就躍起,朝羽寶簪搶攻。

  「小賊!願意出來受死了嗎!」

  羽寶簪早已有備,一察覺孫武出現,手腕翻揚,火焰如矢如弩,朝半空中的孫武激射而去。

  奇異的火焰,乍黑乍紅,變化不定,溫度不似先前那麼高,但孫武卻不敢有絲毫大意,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告訴他,這些火焰只會比之前更要命,所以當火焰迎面射來,他完全沒考慮硬接硬闖,半空中側身閃過。

  火焰擦身而過,射在一個兩尺餘高的書架上,「轟」的一聲燃起大火。精鋼所鑄的書架在半秒內便熔化毀壞,發出濃烈焦臭,但給孫武的感覺卻很怪,這個書架不像是被高溫所熔,倒很像是給什麼具有強烈腐蝕性的東西灑著,瞬間腐蝕毀壞。

  (這是什麼火焰啊?鳳凰七絕裡頭有這種變化嗎?好厲害!

  孫武心中錯愕,又閃過了一道火焰。連交手了幾回合,孫武大概把握到一些訣竅,羽寶簪受到控制後,力量雖然大幅度增強,但在招數變化與反應速度上,確實是慢了一些,讓自己有了可趁之機。

  「小賊,你逃來逃去,以為自己能逃到天邊去嗎?」

  羽寶簪再次吼喝出聲,這一次的吼聲近似男性,動作也變得粗野,孫武心中一凜,暗忖如果再不快點把人弄醒,可能會有非常嚴重的後果。

  金鐘罩的抗擊力無與倫比,但靈活縱躍就非孫武所長,像這樣東奔西逃,閃躲火焰,沒幾下功夫就險象環生,孫武評估形勢,自己距離羽寶簪還太遠,必須要設法接近,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可是如果再這麼打下去,自己很快就會被火焰洞穿,得要另外設法。

  「喂,要打要殺可以,可不可以解釋一下啊?莫名其妙就這麼死,我死也死得不閉眼啊。」

  一面竄逃,孫武一面大聲叫喊,希望能夠分散羽寶簪的注意力,這個戰術能否成功,孫武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但連他自己也想不到的是,這一句話喊出去,居然馬上就獲得響應。

  「小賊,樓蘭……我一族的血仇,全都要你來償還!」

  羽寶簪說得咬牙切齒,手上攻擊更添三分狠意,孫武避得驚險,卻也暗自慶幸,只要能夠引得對方說話,注意力略分,自己就能爭取機會。

  「太扯了吧?我與樓蘭素無瓜葛,還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有鳳血,要說什麼血海深仇,這關我什麼事啊?」

  把握住說話的空檔,孫武又靠近了幾步。之前憑著一記神掌,自己可以搶到羽寶簪身前,但現在體能狀況太差,已無法再使用神掌,不能故伎重施,唯有靠著快速閃躲來前進。

  「小賊,還想抵賴!當日是你巧舌如簧,騙取了我王的信任,讓他協助於你,不但把鎮族之寶交付予你,更對你的話毫不提防,閉關修練,大耗真元……若非如此,天火焚城之日,樓蘭也不至於無法抵抗,一夕滅族。」

  「什麼?」

  孫武聽得一頭霧水,但稍微深想一分,大概猜到了意思。羽寶簪口中所指的人,九成九就是西門朱玉,只不過自己莫名其妙被當成西門朱玉而已,這種事說來荒唐,可是解釋多半是沒用的。

  太陽王臨死前的那聲怒吼,是針對西門朱玉而發,樓蘭一族會憎恨西門朱玉,那是理所當然的,但為何會把自己看成西門朱玉?這點孫武想不通,更好奇所謂的鎮族之寶,到底是什麼樣的寶貝?

  「看清楚一點,我不是西門朱玉啊,他早死去多年了,就算他騙過什麼人,現在也找他找不到了,還有……我是被冤枉的啊,為什麼要把他的帳算在我頭上?」

  「小賊,你身上的氣味與他一模一樣,還想用謊話騙誰?」

  「氣味?怎麼會?什麼意思啊!」

  孫武想來想去,或許是剛剛被帶入幻境,以西門朱玉的角度看過了整個造訪樓蘭之紀錄,沾染到了什麼,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這是比較合理的解釋,無奈對方非但不聽解釋,甚至還主動搶攻過來。

  (太好了!寶姑娘主動靠近,我們兩個人的距離縮短了。

  正竭力想靠近羽寶簪的孫武,得到了意外之喜。如來神掌、天子龍拳,這一類能遠距離發招的武技用不出來,要用其它功夫攻擊,就只能算好射程,現在羽寶簪主動攻來,雙方距離因此貼近,計劃好的戰術可以實施,不過……那也是先擋住這一擊以後的事了。

  羽寶簪迫近途中左腕一揚,一道旋風猛烈刮起,正是七絕中的火鳳擒龍,這一著在孫武的估計內,但考驗卻嚴苛得多,因為羽寶簪全力施為,直接催起後半式的火焰,令得風火同發,旋風中捲起乍黑乍紅的邪火,彷彿一條兇惡毒龍,猛朝孫武噬去。

  當前的身體狀況,孫武已無力以猛招硬撼,面對眼前的旋風火龍,他把心一橫,全力提運金鐘罩,把一切希望賭在金鐘罩的抗擊力上。

  當火焰焚燒及身,孫武也縱身躍起,迎向羽寶簪。腳離實地,會大幅削弱金鐘罩的抗擊力,對孫武而言,是一項絕對危險的賭注,但如果固守原地,無法拉近和羽寶簪之間的距離,單方面地受邪火焚燒,那形同等死,這個風險已是不能不冒。

  躍起瞬間,垂放在身體外側作防禦的左臂一陣劇痛,側眼一看,黑紅邪火沾身,與金鐘罩的護身勁一碰,立即熄滅,但給沾著的地方,卻連皮帶肉去了好大一塊,傷口如遭利刃所切,雖是不規則的形狀,可是並不見血,只是一股奇痛攻心。

  憑著過往的戰鬥經驗,孫武明白這傷口絕非如此簡單,或許不久之後,就會惡化成大量出血,但至少在短暫的十幾秒內,除了劇烈痛楚外,不會有其它影響,而金鐘罩地保護,可以讓邪火的殺傷力只及皮肉,不損筋骨,換句話說……自己有足夠的本錢可以拚命。

  (只要忍住痛就可以,那太好了,忍痛可是我的專長啊……唉,有哪個正常人會以這種事為專長的嗎?

  想到自己的特殊處境,孫武著實想哀歎幾聲,可是當黑紅交織的火龍迎面而來,以漩渦形式將他四面八方整個籠罩,他的精神也瞬間集中專一,什麼雜念都驅出腦外,不想自己這麼做值不值得,不想自己有多少成功率、生存率,也不想小殤能否及時援助自己……面對挑戰的這一瞬間,只感到精神極度昂揚,迎向熊熊邪火,奮力打出一掌。

  對於一直掌握住整個狀況的羽寶簪,孫武這平實無奇的一掌,根本沒有威脅性,她冷笑一聲,同樣是一掌擊出,與孫武正面硬拚,預備將他一掌擊斃。

  然而,雙掌對擊的瞬間,羽寶簪臉色忽變,察覺到掌上的異常。儘管孫武這一掌無赫赫之威,卻不代表沒有其它效果,畢竟孫武所學的技藝既博且雜,除了如來神掌、天子龍拳那樣大開大闔、正面對撼的武技,他也懂得一些潛勁透打的技法,那便是此刻的無孔不入掌!

  無孔不入掌,以隨心所欲神功為根基,將內勁打入敵人軀體,斷筋裂脈,殺傷力極強,孫武沒把握自己一定能使得出,也沒把握在使出後控制這股殺傷力,一切都只是硬著頭皮干,把希望賭在這最後一枚籌碼上。

  但也就在兩人手掌對碰,孫武成功發勁的瞬間,忽然有一種難言的奇異感受,如潮水般泛上心頭。

  無孔不入掌……真實威力應該不只如此……照現有的功訣修練下去,隨心所欲神功會再生出新的變化,讓無孔不入掌的威力提升到另一層次!

  發掌瞬間的一絲明悟,孫武隱隱感受到這樣的訊息,至於隨心所欲神功再深練下去,會有什麼樣的奇異變化,自己目前無從推測,不過……

  「……是始祖之人的變化術!」

  來自羽寶簪的一聲低呼,令孫武大吃一驚,但還來不及深思,掌上一股灼燙熱力倒逼回來。情形就與之前所料一樣,無孔不入掌雖然神妙,但以羽寶簪此刻的驚人力量,無孔不入掌並沒有能力侵入她體內,兩掌一接觸,她排山倒海般的內力,就伴隨著邪火把掌力倒壓回來。

  壓倒性的慘敗,足以一掌將孫武活生生震死,只是……羽寶簪眼神中的得意之色,並沒有能夠維持太久。

  震驚的神色,迅速取代了得意;無可匹敵的絕對力量,就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但讓羽寶簪的力量被打回原形,甚至還迅速滑落至低點。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孫武等待已久,第一時間把機會握住,全力發勁,無孔不入掌透打一擊,掌勁順著羽寶簪手腕直透體內,往外迸炸。

  力量莫名其妙地消失,羽寶簪的腦海裡也滿是疑問,在孫武掌勁透體而入的同時,她渙散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盯向孫武身後十數尺的角落,在那裡……有個小女孩,她手裡拿著一塊機械板,口中銜咬著拆卸工具,而合金牆板被打開了一個洞,一些管線由牆內接到機械板上,她空閒的那隻手就在機械板上飛快敲打,速度奇快,甚至讓人看不清楚她手指的動作。

  羽寶簪只看到這裡,耳裡便「轟」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自體內炸開,跟著,羽寶簪胸前一涼,眼中所見儘是一片殘紅,直過了好半晌,她才意識到是自己的面紗碎裂了。

  有別於羽寶簪的迷亂,孫武卻是緊繃著每一根神經,深知這是自己的最後機會了。

  剛才小殤作了戰術提議,如果羽寶簪難以對付的理由,是因為有遺跡的力量在支持,那麼克敵制勝的關鍵,就是要設法讓羽寶簪與遺跡的力量分離,哪怕不能擺脫掌控,只要沒法再吸收、使用遺跡的能量,就會好對付得多。

  在孫武和羽寶簪第一輪交手的時候,小殤就在檢視這間圖書館的結構,找尋自己可以侵入的空隙,有所發現之後,她確信自己可以反向輸入干擾信號,不但能阻絕樓蘭遺跡的能量持續灌入,還能夠反向吸取羽寶簪的力量,只不過這樣干擾的時間無法維持太久,可能一分多鐘,可能幾秒,干擾便會被排除,所以孫武必須要把握這得來不易的一瞬。

  事實上,孫武確實很努力在把握機會,只不過一些不在計劃內的細微誤差,稍稍拖慢了他的動作。

  使用無孔不入掌,在造成少許內傷的同時,把羽寶簪的面紗給「爆」掉,這是孫武最初的計劃,但自己對無孔不入掌的駕馭沒有把握,是不是能那麼準確地只爆掉面紗,這點其實是大打問號,結果實行時便出了誤差,面紗是成功爆掉了沒錯,但羽寶簪腰部以上,直至頸項,這一大片衣衫也連著爆開。

  剎時間,欺霜賽雪的白皙柔肌,在少年眼前蕩漾出一片雪膩膚光,峰巒高聳,渾圓迭倚,最難得的還是那白雪肌膚,柔膩滑嫩,眼中所見,竟找不到一絲瑕疵,真是上天賜與的完美恩物。

  孫武腦海裡同樣是「轟」的一聲,彷彿被敵人一記重掌印在腦門,鮮血飛嗆而出,灑在雪膩柔膚上,留下點點朱紅,腦裡一片空白,什麼想法都沒有,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如果這樣下去,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就要白白浪費,幸虧在羽寶簪有動作的同時,孫武也被驚醒,記起了自己的責任,連忙把早已扣在掌心的那顆膠囊,對著羽寶簪的紅唇塞去。

  千辛萬苦,就是為了讓羽寶簪吞下這顆膠囊,只可惜,這一著卻遭到反抗,羽寶簪鼓勁一推,孫武傷重之餘拿捏不住,膠囊脫手落下。

  「啊!」

  眼見膠囊落下,孫武叫了一聲,腦中心念急轉,閃過無數念頭,最終凝聚成一個無需思索的本能動作。

  孫武一側腰,張口將那顆下墜中的膠囊給咬住,也來不及將膠囊再吐至手掌,直接對準羽寶簪的紅唇就是一吻。

  忽遭襲擊,羽寶簪自然有反擊,一掌打在孫武的胸口,若是他仍將膠囊握在掌中,這一下吃痛,膠囊可能就鬆開掉落,但既然是含在口中,胸前挨了一擊,恰好就趁著這一下痛楚,頂開羽寶簪的貝齒,舌頭一推,膠囊直送羽寶簪喉間,整個被吞食下去了。

  (成功了!

  欣喜的念頭剛在腦裡出現,孫武小腹便挨了一掌。這一下雖未激發火焰,卻也將他遠遠擊飛,摔落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膠囊入腹,藥力要化開,都需要時間,這點孫武心中有數,一被擊飛出去,立刻便想滾開躲起,拖延時間,但重摔於地,全身痛到眼前發黑,不用細看也知道身上多處創傷,連爬行都做不到。

  「小賊,你苦苦掙扎,還是避免不了慘死的命運……」

  不知何時,羽寶簪赫然又出現在面前,聲音仍是那種模糊的千百人合聲,手掌揚起,整條手臂燃起熊熊烈焰,乍黑乍紅,猶如兩條惡龍交纏,氣勢洶洶,顯然小殤所製造的干擾效果已經消失。

  「小賊,準備好受死了沒有?」

  「寶姑娘,……要振作一點啊,不能……一直被……」

  「死前還這麼多廢話!」

  羽寶簪逐步進逼,孫武在地上掙扎爬動,只見羽寶簪望向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某種蟲類,而她舉掌待發時的眼神,也與尋常人們伸腳踩死蟲類時沒多大分別。

  舉起的手掌,燃起了黑紅邪火,卻終究沒有能夠拍下去。膠囊的藥力在千鈞一髮之際行開,羽寶簪的臉色劇變,整個身體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軟軟地坐倒,護身火焰消失無蹤,雙臂環抱住自己,不停地顫抖。

  孫武見狀,由衷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小殤所調配的藥劑確實高明,入體之後引發鳳血強烈的排斥反應,從眼前的情況看來,羽寶簪已經不可能再站起來作戰了。

  這念頭才剛在腦中閃過,羽寶簪發出一聲尖嘯,身上火光一閃,大量黑霧自她體內往外散去,看起來好像無數怨魂爭相逃竄,形成一道漆黑風暴,飛衝上圖書館的壁頂,煙消雲散。

  孫武瞪大眼睛,直直地看著這一幕,心裡的感覺難以言喻。自己過去從沒有打過像這樣的一場戰鬥,感覺像是在驅魔多過戰敵。這種體驗雖然新奇,但還是少有為妙,不然日後縱使身經百戰,也不會被人視為強者,只會被當成專打奇怪戰鬥的行家,那反而就變成大笑柄了。

  (真是的,我也不想變成奇怪戰鬥的專家啊……不對,我不該變成戰鬥的專家,這才是重點,整天打打殺殺,這可不是我規劃的人生啊。

  想到這一點,孫武不禁搖頭苦笑,打從離開梁山泊以後,事態的演變有幾成是照自己規劃在走呢?相比之下,西門朱玉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將所有的規劃一一付諸實現,一切本應不可能克服的障礙,全被他豪邁地踐踏過去,這點自己委實望塵莫及,但西門朱玉之所以會搞到仇家遍天下,樓蘭一族恨他恨到死不瞑目,恐怕也是有些實行手段上的問題吧?

  「寶姑娘,……呃!」

  抬眼一看,孫武驚得魂飛天外,羽寶簪週身隱隱環繞著一些余焰,這些火焰不會傷害到她,倒是沒什麼關係,但火焰乍黑乍紅,變化不定,顯然危機狀態尚未解除,而自己卻以為雨過天晴,躺在這邊安心喘氣,真是不知死活。

  意識到這個錯誤,孫武第一時間飛撲出去,但甫一躍起,腿上劇痛影響,立刻便讓他重重摔落,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有多處傷口,深可見骨,別說是戰鬥,就連逃跑都難以做到,幸虧距離羽寶簪並不遠,這一下摔落,已經到了羽寶簪的面前。

  成功接近,這算得上是成功,但問題卻是從這裡才開始,孫武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

  趁羽寶簪未回過神,一掌將她擊殺嗎?這種事要是真能做到,剛才就不用打上半天了。

  或者,再與她繼續打下去,直至有一方失去戰鬥能力?這個也大可不必,因為自己百分百已無力再戰,連試都不用試了。

  那麼……再回去找小殤問主意?

  (對了,小殤說過,寶姑娘之所以被控制,是因為她有心魔,所以才會意志失守,現在樓蘭遺跡對她的控制力量已經被隔絕,外力操控不了她,問題只剩下她本身,所以也只有她自己能幫到自己!

  想到這一點,孫武精神一振,雙手握在羽寶簪肩頭,大聲喊道:「寶姑娘,醒醒啊,現在已經沒有操控的東西,自由了,醒過來吧!」

  這一聲大喊,孫武不曉得有多少效果,但似乎是「沒有操控的東西」這字眼起了作用,羽寶簪聞聲抬頭,剛剛被孫武插目攻擊所傷的雙眼,已經癒合完好,就連眼側的血跡都被蒸發乾淨,但眼神中的空洞與茫然,卻是最令孫武憂懼的地方。

  幸好,羽寶簪開口的聲音,不再是那種千人同聲的模糊之音,儘管虛弱無力,但確實回復到羽寶簪自己的聲音。

  「沒有……操控我的東西……那我存在的意義……」

  不甚清楚的喃喃自語,讓孫武也聽得一頭霧水,尤其是搞不清楚操控她的東西與存在意義有何關聯?心魔果然是一種難解的謎題,說出來的話,自己連半句都聽不懂。

  「存在的意義,這種事情太深奧了,很多人找了一輩子都找不到,哪可能年紀輕輕就有答案?如果找不到,那就慢慢找嘛,不用困擾成這樣啊!」

  這番話聽起來有道理,但實際效果卻很差,羽寶簪聞言仍是怔怔出神,身上火焰跳動閃現,孫武皺起眉頭,不曉得說些什麼才好,自己本就不擅長辯才,又根本不曉得羽寶簪在困擾些什麼,怎麼說出適當的話去開解她?

  更何況,身上多處傷口一起作痛,自己疼到冷汗直冒,臉色發白,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地上打滾兼慘叫,偏偏只能忍著擠出微笑,試著開解羽寶簪,這種辛苦活真不是人幹的,就沒有誰能過來同情自己一下嗎?

  「寶姑娘,我覺得一個人存在的意義,應該是靠自我創造,不是依靠外人或外物的。你的人生就該掌握在自己手裡,為什麼要被樓蘭遺跡這種東西決定的價值呢?就算樓蘭的一切永久湮滅,寶姑娘的人生一樣可以過得光明燦爛啊。」

  在劇痛與慌亂中擠出這段話,已經是孫武口才的極限,他覺得自己說的話沒錯,但這些太過陽光的金玉良言卻收不到實際效果,想想實在是很打擊人。

  「……你在這裡盡說些有的沒的是幹什麼啊?」

  困擾之際,耳畔傳來了小殤的聲音。孫武不覺得小殤能提供什麼好點子,但在這種時候看到她出現,仍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樣振奮。

  小殤滿面塵土,還受了點皮肉傷,樣子看來相當狼狽,可是和孫武相比,那就是好得多了,她皺著眉頭,在孫武腦袋上敲了一記,出言指點迷津。

  「方法一,女人無理取鬧的時候,多說無益,狠狠給她一巴掌就是了。」

  「這是什麼爛招?我不打女人的。」

  「不打女人?那你們剛才搞了半天,那叫做友好親熱嗎?你連她眼睛都插過了,說什麼不打女人,你這是在搞笑嗎?」

  質疑得沒有錯,但少年不希望自己對這種事習以為常,所以便將爭議擱置,直接問下一個方法。

  「方法二……用打的不行,就是用吻地,喚醒沉睡美人的方法,就是吻醒她。附帶一提,如果目標對象的相貌標準值過低,建議直接使用方法一。」

  「這樣說,早晚會遭天譴的……呃!」

  側頭一想,孫武這才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回憶到自己剛才喂膠囊的方法,他一下子兩頰赤紅,結結巴巴地說道:「方法二好像……好像已經用過了耶。」

  「用過了可以再用嘛!好招不怕反覆用,便宜你了,江湖上想要吻她的男人,可以從大地這頭排到那頭,就只有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親個幾十遍……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趕快擦嘴去吻?」

  「嘿,我是問解決事情的辦法,不是要你教我佔便宜的,直接說方法三,如果還是沒效,我們就要準備逃跑,或是準備一起被幹掉。」

  「……方法三,用水澆醒她……或者,用聖水破除邪惡。」

  小殤的表情頗為嚴肅,孫武也認真起來,看看周圍,根本看不到半滴水,更別說什麼聖水,此計不通。

  「這裡……哪可能找得到水啊?」

  「所以才說用聖水啊,你別看這女人樣子清純,其實她是吃重鹹的,平常又是皮衣,又是馬甲,穿得那麼露在半空中飛,普通手段她根本不放在眼裡,你等一下站起來,立刻脫掉褲子,露出你……然後,再用你的聖水對她,一切就搞定了……」

  「……你到底是來幫我忙,還是專程來看我笑話的?你的第二與第三方法,比第一個更爛。」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這人怎麼那麼煩啊?那你不如就對她說,存在意義沒什麼了不起,一個沒了可以找第二個,既然她很在意那個未婚夫,不如就為那個未婚夫保重自己,等他有一天來迎娶吧。」

  「哇!好主意……呃!不對啊!」

  孫武最初喜上眉梢,拍掌叫好,但馬上想到羽寶簪所說的那個未婚夫便是自己,這種作法不啻是把自己推入火坑,事情越描越黑。

  不過,還來不及說些什麼,處於呆愣狀態的羽寶簪忽然有動作,孫武大吃一驚,第一時間採取反制。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6
第四章 人間凶器.異血之謎

  羽寶簪的動作很簡單,只是從坐倒變成站起來,但對於早成驚弓之鳥的少年來說,這已經是太大的刺激,讓他緊繃的神經瞬間反應,一下子跳了起來。

  跳起來之後的動作,非常激烈,孫武一把按在羽寶簪肩頭,另一手疾動如風,就摑在少女雪嫩的臉頰上,「啪啪啪啪」連響,轉眼間就已經連打十幾下。

  「……你……」

  「寶姑娘,什麼也別說,仔細聽我說……呃,我要說什麼……」

  「我……」

  「寶姑娘什麼也別說仔細聽我說……呃,我……不管了啦,人生很重要存在意義也很重要,不、不過……這壺不開還有那壺,門打不開了,還是可以開窗子的……」

  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孫武現在全然語無倫次,儘管他極力在避免,但確實是不自覺地採用了小殤的建議。

  「……不是還有個未婚夫嗎?可以與他共同享有人生意義一起相互扶持白頭到老子孫滿堂幸福合諧……這種人生不是也很好嗎?哇哈哈哈哈哈,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總、總之別想太多,就算沒有別人需要,還有我很需要啊!哇哈哈哈哈……」

  自暴自棄地狂笑起來,在肉體重傷的同時,少年的精神狀況也瀕臨極限,語無倫次,只以為羽寶簪的反擊隨時會打到身上,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身邊的變化,直至小殤的一腳踢來,才讓他重回現實世界。

  「哼哼,一口一個憐香惜玉,結果你還是干了嘛!一下手就是十幾記巴掌,你好像完全不擔心人家會不會毀容之類的。」

  「我……我……我緊張得什麼都忘了,寶姑娘還好嗎?」

  不敢面對事實,孫武窘得無法直視羽寶簪,哪知小殤兩手一攤,哂道:「你不會自己去問她?照我的觀察……她應該已經清醒十幾分鐘了。」

  「啊?」

  再沒有什麼話比這更讓人吃驚了,如果已經清醒十幾分鐘,那就是小殤還在那裡說些什麼方法二、方法三的時候,羽寶簪就已經清醒,而自己一下子亂打她十幾下耳光,這個……

  滿懷著羞慚與愧疚,孫武轉過頭去,只看到一雙充滿知性的眼眸,至少在這點上小殤沒開玩笑,羽寶簪確實已經回復清醒,所有要命的危機解除,自己所要面對的僅是一個尷尬場面,必須要找些道歉的話來說。

  「這、這個……寶姑娘,我很……」

  結結巴巴說了半天,本就言拙的少年仍舊找不到適當詞句,講到最後,甚至有點惱羞成怒。

  「都清醒大半天了,怎麼遲遲不說一聲?害我糗掉!」

  「……那時候你和小殤小姐說得那麼入神,我剛剛清醒,根本插不上話,你們在討論的東西……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

  「就算是這樣,那後來我對你說一堆話的時候,也可以告訴我啊!」

  「那時……剛剛挨了十幾下巴掌,嘴巴正痛著,你話又說得快,我還是插不進去啊!」

  佳人柔聲說話,軟語呢喃,說的話又字字在理,孫武也不曉得該怎麼辯白,無奈之下把頭一抬,正要開口說話,忽然愣在當場。

  少年腦中出現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眼前這張陌生的面孔,真是美麗好看,出色的眉目與輪廓,讓自己在這一瞬間忘記了禮儀、忘記了動作,看得目不轉睛,僅剩的一分理智只是在好奇,為何自己眼前會忽然多出一張如此美麗的仙容。

  跟著,孫武才吃力地想起,剛剛在戰鬥中,無孔不入掌摧爆了羽寶簪的面紗,讓她露出了真面目,儘管自己從剛才到現在已看了一段時間,但由於心裡有事、情緒緊張,看到的東西根本沒有傳入腦子,直至此刻,才忽然被這張仙容給驚艷。

  「寶、寶姑娘,……真好看,這就是你的真面目嗎?」

  羽寶簪的芳名艷冠中土,雖然見過她真面目的人不多,但卻是個備受肯定的大美人,孫武覺得自己的問題很笨,不過羽寶簪卻笑著搖搖頭,道:「還不全是。」

  下一刻,孫武明白「還不全是」是什麼意思,羽寶簪身上再次燃起朱紅火焰,但這次的溫度不高,似乎也不帶殺傷力,火焰在上半身緩緩繞動,所經之處,髮色、瞳色、五官輪廓都有了細微的變化。

  其實整體的改變並不大,但一連串的小改變加起來,卻讓孫武覺得眼前的麗人好像完全變了個樣子,看來大大不同了。

  一頭赤紅的長髮,彷彿一團燃燒中的烈火,由肩頭披垂直下;燦若黃金的瞳色,閃閃生光;柔膩若脂的雪膚,像是潔白的牛奶,不僅色澤勝雪,更散發著淡淡的幽香,氣息優雅,讓人全然聯想不到剛才的戰鬥與血污。

  在孫武眼中,這名有若黃金般燦爛的紅髮少女,無疑就是鳳凰的化身,假若神話中的鳳凰真能夠化成人身,那再沒有什麼形象,能如這位紅髮少女般高貴、嫻雅、傲然現於人間,至少在這一刻,孫武發現自己看傻了眼,深深為此驚艷。

  「寶姑娘,你真的好漂亮啊……」

  「呵,是嗎?這種事……我自己沒有什麼感覺的。」

  羽寶簪淡淡說著,聲音裡頭有一絲羞澀,似是為著孫武的讚美而扭捏。事實上,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旁人對自己姿容秀色的讚美,早就習以為常了,為何孫武的驚歎目光會令自己覺得害羞?說得更明白一點,自己本來是想裝個害羞的樣子,引起這個小少爺的好感,哪想到他的話一出口,自己竟真的臉紅起來。

  事情似乎變得有點奇怪,不過,羽寶簪沒有再想下去,注意力很快就被孫武身上的傷口給引去。這一場惡鬥下來,孫武身上的傷勢著實不輕,羽寶簪顧不得自己也是傷疲交煎,立刻就想幫孫武裹傷處理,但定睛一看,才發現一件奇事。

  「咦?你……這麼深的傷口,怎麼沒有流血?你是用什麼方法止血的?好驚人啊!」

  孫武身上幾處遭黑火侵蝕的傷口,深可見骨,連骨頭、筋絡一起被焚蝕掉,要止血並不容易,但羽寶簪發現那幾處傷口已無出血,自己很輕易就把傷口包紮完畢,不由得嘖嘖稱奇。

  「不是止血,他只是沒血可流,當然就不流血了。」

  小殤的聲音聽來怪怪的,雖然平時說話口吻就很奇怪,但這句話卻說得更奇,羽寶簪循聲望向小殤,只見她搖頭道:「血液全都上腦啦,這些傷口哪還會出血?」

  血液全都上腦了?這句話聽來沒頭沒腦,羽寶簪心中不解,改瞥向孫武,卻發現他直挺挺地站著,伸手摀住口鼻,動作非常地僵硬,好像被人點了穴道似的,極為怪異。

  「怎、怎麼了嗎?」

  羽寶簪輕問一聲,看見孫武雖是直直站著,目光卻是往下俯視。自己正蹲著仰望他,他的目光並沒有盯在自己面上,而是越過了臉,彷彿被黏住了一樣停留在胸口……那裡,自從被無孔不入掌給誤爆開後,就是一片雪白峰巒迭起,還因為姿勢的緣故,更顯得波濤洶湧,視覺上的衝擊效果非常驚人。

  由於整個精神都放在孫武的傷勢,羽寶簪忘記了這件大事,此時驚覺,連忙想找東西遮掩胸口,無奈放眼左右,並沒有適合物件可就手,只得以手護胸,勉力遮住那兩團滑潤如脂的雪膩。

  這個應急的動作確實有其效用,但卻也帶來了副作用,原本便已坦露的雪白巨物,被這個遮掩動作一擠壓,頓時形成一片驚濤駭浪,造成的效果已不只是衝擊,而是殺傷力了。

  在這之前,如果有人對羽寶簪這樣形容,羽寶簪肯定一笑置之,但孫武卻笑不出來,非但如此,他正摀住口鼻的右手忽然溢出幾滴朱紅,跟著,爆發出來的紅潮便再也遮掩不下,化作一片血霧噴灑了出來。

  早已重傷的身體,豈堪這一下失血重擊,孫武像是一尊失去重心的石像,直直地向後倒落下去。

  羽寶簪本能地想要靠過去幫手,但想起自己目前的狀態,硬生生把動作停下,怕再造成什麼不當刺激;小殤倒是一下子走過來,很不客氣地一腳就踹下去,踩踏在少年的胸口。

  「小色狼,打了半天,受了那麼多傷,還以為你嚴重失血了,結果現在還滿能噴的嘛!人都暈倒了,還笑得一臉幸福的樣子……」

  這一點倒是沒有說錯,暈倒在地上的孫武,臉上掛著一個奇異的滿足笑容,噴出的鼻血染紅整張臉,模樣是十分狼狽,也非常滑稽。

  小殤道:「就這麼昏了,收拾善後工作要怎麼辦?事情可不是這樣子就完了耶。」

  羽寶簪聞言,正想問還有什麼事情未了,忽然耳裡聽到一陣高頻率的異響,體內的血液再次掀波騷動,情形就與早先失去意識之前的狀況一樣。

  孫武和羽寶簪的戰鬥已結束,但樓蘭遺跡的電子意識卻並未放棄,再次釋放干擾電波,意圖促成第二波的戰鬥。只是,整個情勢已發生變化,羽寶簪聽見那些異響,沒有再失去意識,冷哼一聲,藉著音波傳震,把那些高頻率的聲波全數震散,失去作用。

  「哦,果然是經一事、長一智,如果剛才也能這麼清醒,就可以少掉很多麻煩了。」

  「殤小姐,很抱歉,我……」

  「廢話就省了吧。能在干擾聲波下維持清醒,代表心魔已獲得控制,這也挺好,不然要是在更尷尬的場合爆發出來,那可能就會要命了……在我把這小子弄醒之前,也把自己做點整理吧,至少……那兩團人間凶器別一直晃,這是在示威嗎?兒童不宜耶!」

  被在場的唯一兒童這樣當面抗議,羽寶簪面紅耳赤,想要找些蔽體衣物,可是在目前的環境下卻難以做到,正考慮是否要撕下裙子來充當抹胸,正上方紅光一閃,一塊紅布離奇出現,緩慢飄落。

  羽寶簪伸手將紅布抓住,將上半身裸露處遮裹起來。這塊紅布是怎麼出現的,那倒是不難理解,樓蘭遺跡雖然沒法在頃刻間弄來一套精美的女裝,但弄一塊紅布應急倒是容易,而且……這也可以看成是一種「和解」的舉動。

  當羽寶簪用紅布纏好胸口,圖書館內光影閃動,再次投射出太陽王的立體影像,飄然站立在三人之前,點了點頭。

  「……很遺憾,挑選程序出現了意外的結果,沒有能夠進行到最後,未能挑選出合格的繼承者。」

  太陽王說著,目光瞥望向小殤,正是因為小殤反向侵入系統,這才令這場挑選繼承人的決鬥功敗垂成。

  「雖然沒有能夠製造出最優秀的繼承人,但這位女士仍是擁有繼承權,請問做好準備繼承樓蘭了嗎?」

  半個小時以前,這個問題的答案,對羽寶簪是再清楚也不過了,自己生來就是為了繼承樓蘭,即使有孫武的攔阻,這個使命仍是要達成,但經過剛才的那一戰,這樣的堅持卻出現了動搖。

  「重啟樓蘭,確實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羽寶簪慢慢說道:「不過對我而言,現在它不是我人生的全部意義,我不願意把人生全賭在這上頭,所以,請容許我拒絕。」

  坦率地說出這些話,羽寶簪忽然覺得胸口一輕,好像有什麼東西獲得了解放,感覺一下子舒坦許多。

  「人生有什麼意義,這不是我們所關心的,樓蘭所要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是否願意繼承王位……很明顯,你選擇了我們所不樂見的答案。」

  太陽王的影像閃動,話聲也變得模糊,從清晰的語音,變成好像千百人齊聲說話的模糊之音。當那些似曾相識的黑芒,在太陽王的身影周圍旋繞,更隱約浮現出人臉,羽寶簪與小殤互望一眼,再次肯定了心中猜想。

  「樓蘭一族有保留靈魂的技術嗎?除了靈魂以外,該不會連肉體也被保留下來了吧?」

  羽寶簪提出這問題,太陽王淡淡表示,天火襲擊樓蘭之前,樓蘭的研究組織正在進行實驗,有數百人的記憶、腦電波被數字化保存,算是保留了靈魂,這是完全意外的收穫,如果鳳血當真絕嗣,系統會嘗試為這些腦電波製造相應的肉體,讓樓蘭一族復活。

  「……真是了不起的技術,然而,要製作肉體容易,但要製造鳳血,恐怕仍不是樓蘭一族的技術能夠做到,這才是此項計劃的主要障礙吧。」

  「不錯,多年來這項計劃始終擱淺,便是卡在這個障礙上,機械造不出四靈之血……等候多年,好不容易有兩名適合的繼承者到來,卻偏偏都拒絕繼承。」

  「想必很讓你們失望,不過這也不是我們所關心的。」

  羽寶簪用冷淡的語調回答,「那麼,拒絕的結果呢?要開始新一波的戰鬥嗎?依照你們的作風,拒絕的代價該不會是殺無赦吧?」

  「不不不,這一點是你誤會了。你們雖然拒絕繼承,但擁有繼承權的你們,對樓蘭仍非常重要,我不會以你們的安全作要挾。」

  從太陽王的話裡,羽寶簪把握住目前的狀況。以這些機械的程序思維來看,什麼不以安全作要挾絕對是鬼話,如果有實行可能,羽寶簪絕不懷疑這些機械會把人擒住,強行送到王座上舉行繼承儀式。

  那麼,想得到的解釋就只有一個,樓蘭的電子系統判斷,成功擒下這兩名繼承人的可能性太低,萬一失敗,弄到玉石俱焚,甚至這兩個人自殺,鳳血就此斷絕,這都是樓蘭現今不能承受的損失,因此,系統才會無奈地讓步,不以安全作要挾。

  確認了這點,羽寶簪心下稍安,但仍是不敢大意,生怕這些機械猝起暗算,再暗發個什麼超音波或麻痺氣體,那可委實防不勝防。

  「……如此說來,我們現在若要離開,應該不會受到阻攔吧?」

  羽寶簪小心地發問,就看到太陽王把手一擺,表示他們可以隨意出入樓蘭遺跡,當他們離去後,遺跡會再度轉移位置,並且陷入休眠狀態,直至有人進入,再次將系統給驚醒。

  「話雖如此,但我們離開的時候,你們該不會趁機暗算偷襲吧?」

  「呵呵,我們是人工智能,不是人類,是不會說謊的。」

  「是啊,你們不會說謊,但偷襲不是說謊,這點並不違背程序的。」

  小殤冷冷的諷刺,太陽王並沒有表現出臉紅或是羞愧的樣子。羽寶簪不曉得該不該把這個看成是機械沒有人類的反應,或者是該做什麼別的聯想。

  經過考慮,羽寶簪決定先請太陽王幫忙治療孫武,利用樓蘭遺跡的技術,把他嚴重的內外傷做處理,要不然就算能安然離開樓蘭,恐怕出去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求醫。

  「沒有問題,這個要求我們可以辦到。」

  圖書館的大門打開,幾輛機械車子緩緩駛入,變化組合成診療台,伸出觸手似的機械臂,開始治療孫武。

  羽寶簪婉拒了那些機械對自己的治療,理由很簡單,就是要全神監控這些機械對孫武的治療,要是有什麼不對,馬上就要出手救人,甚至立刻就要開戰。

  樓蘭的醫療技術超越外界水平,雖然沒有阿鼻血對樓蘭鳳血的共振神效,令內外傷瞬間痊癒,但也比尋常醫生高明得太多,又沒有副作用,可以說是最好的處理。

  治療時間估計要個把鐘頭,羽寶簪站在診療台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孫武,同時也悄悄運氣療傷,腦裡許多念頭此來彼去,饒是她聰慧過人,一時間也被鬧了個心亂如麻,沒發現小殤悄悄地來到身邊。

  「喂!不去治療一下嗎?」

  「這個……就先不用了,我其實沒受什麼傷,剛才戰鬥時候受的傷害,不死身都已經治療得差不多了,不用再靠機械治療。」

  「是嗎?但我覺得還是去治一治比較好,尤其是胸口,這麼引人注目的負擔,走路跑步的時候應該很不方便吧?趁著這裡醫療設備好,去治療一下吧。」

  聽到這種建議,羽寶簪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根本就已經算是人身攻擊了,不過……自己倒也能夠理解,為何這女孩一直針對這點作攻擊就是了。

  「……殤小姐,其實……再過些時候……」

  羽寶簪壓低了聲音,道:「……也會有的。」

  小殤聞言,抬頭看了羽寶簪一眼,表情怪異,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把話嚥回去,改為低低的囈語。

  「……不過就是一個洋妞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誰會羨慕那種東西啊……」

  聽到的話是這樣,但羽寶簪卻聽出了話裡的另一層意思,她伸出手,像是安慰小孩子般摸摸小殤的頭。和小殤言詞交鋒的機會不少,不過有那麼明顯佔到上風的感覺,這種經驗倒還是第一次……

  忽然間,羽寶簪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現在紅髮金瞳的模樣,是解除偽裝之後的真面目,以域外人士的標準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很奇特的樣子,但孫武也同樣流著樓蘭之血,那他現在的樣子是真實面目嗎?

  很顯然的一點,孫武自己並不曉得身上有鳳血存在,肯定也不會對自己的外表覺得有什麼奇怪,換句話說,如果他現在的相貌是偽裝而成,那肯定是從小時候就開始了,要不然,孫武不會沒察覺到……又或者,現在這樣便是孫武的真實相貌,那麼,他體內的鳳血必是出了問題,因為在樓蘭一族的歷史上,羽寶簪從沒聽過有黑髮黑瞳的純血樓蘭人存在。

  這幾個問題想起來著實令人困擾,羽寶簪想了想,腦中靈光一閃,驚覺自己還在樓蘭之內,雖然樓蘭電子系統所給出的訊息未可盡信,卻仍不失為一個絕佳的情報來源,趁著還沒離開,可以向系統查證問題。

  「身為樓蘭王位繼承人之一,我想確認一下,你們說這個少年的繼承順位在我之前,而且是出自太陽王嫡系,是嗎?」

  「確實是如此,他體內鳳血的純度之高,實在是很驚人,不但遠勝於,甚至還高過歷任太陽王,堪稱是樓蘭歷史上的新紀錄。」

  聽到這樣的解釋,照理說應該是輸得心服口服,但羽寶簪卻不信世上有這樣的異事。鳳血純度極高,這可以說是難得,但純度高到樓蘭一族前所未有,這就是一種異常,如果不是扯什麼天縱奇才、天賦大任的鬼話,那麼異常的源頭就是出自人為!

  「……你們的意思是,他體內的鳳血……純度高到有問題?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不,雖然他的鳳血純度之高,已到一個前所未見的程度,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系統計算不出任何可能自然生成這種現象,但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種異常出自人為影響。」

  太陽王道:「天火滅族之前,樓蘭曾經對調整鳳血純度做過無數努力,迄今仍沒有一個可行的方法,能夠製造鳳血、改造鳳血純度……或許,若是得到傳說中始祖之人的基因數據,那是大有可能在這方面做出突破,但在系統對他所做的掃瞄中,也並沒有這方面的跡象。」

  「那……有沒有其它的異常之處呢?」

  「確實有,但系統無法對他的血液樣本作進一步分析。」

  「為何不能?」

  「他體內存在著一個奇特的能量載體,不停地釋放能量,造成的干擾令系統無法深入分析……」

  羽寶簪一愣,很快明白太陽王所指的能量載體便是佛血舍利,因為佛血舍利的存在,血液分析受到了干擾,無法檢測出血液中的秘密。

  佛血舍利已與孫武的血肉結合,以樓蘭一族的高明技術,也不曉得能否將之移除,就算可以,現在這樣的情形也不可能放手去做,一切的懷疑只能暫擱下,以後再來查證。

  羽寶簪本身的疑惑,大部分都得到解答,她朝昏迷中的孫武看了一眼,想到孫武甦醒之後,恐怕要立刻趕著離開,沒有時間再多問什麼,而他會想要知道的最後一件事,自己大概猜得到,就替他提出吧。

  「……西門朱玉與樓蘭的恩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樓蘭受天火滅族,這件事和西門朱玉有什麼關係?」

  孫武在幻境中所看到的最後一段回憶,羽寶簪並沒有看到,可是剛才失去意識、遭到控制的時候,羽寶簪很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怨魂深刻入骨的恨意。這股恨意非比尋常,直指西門朱玉而發,絕不會是普通的誤會。

  「當初……西門朱玉與太陽王擊掌為約,要收拾中土的亂局,還要解決天妖的威脅。為了讓事情順利進行,西門朱玉離開時,太陽王將鎮族之寶相贈,這件寶物地外流,削弱了樓蘭的實力……

  「為了要在最後收拾天妖,一場惡鬥難免,太陽王閉關修練,拼著大損真元,希望速成樓蘭最強絕學,不料天火降臨,太陽王未能以完全狀況抵抗,又無法以鎮族之寶增幅力量,發動我族的重武器,最終導致樓蘭在天火之下潰滅。

  「所謂的天火,其實出自人為,是當日始祖之人降臨大地時,所使用的一件超強力法寶,最初由樓蘭鳳族保管,後來失落中土,這件法寶在特殊情形下,能夠引動天火轟擊大地,屬性上先天克制樓蘭鳳族,歷任太陽王從即位那天起,就一直維持警戒,預備有朝一日天火來襲時,能夠有足夠力量應對。

  「西門朱玉離去之前,曾允諾會破壞這件遺落中土的法寶,永除後憂,太陽王將我族中關於那件寶物的啟動、摧毀之法完全告知,但西門朱玉離去之後不久,天火便降臨樓蘭,令樓蘭滅族,這很明顯是西門朱玉背叛了樓蘭,利用太陽王的信任與所給情報,設計局面,令樓蘭一夕覆滅。」

  長長一串話聽下來,羽寶簪呆若木雞,這些全都是她從未聽過的事,怎麼也想像不到樓蘭之所以滅亡,背後還有這麼複雜的故事。

  天火滅族並非偶然,是一件超級法寶運作的結果,這件法寶的威力匪夷所思,自己居然不知道它的存在?從這些事情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直接證據能證明是西門朱玉設局覆滅樓蘭,但不可否認的一點,就是西門朱玉與此事絕對脫不了干係!

  不過,太陽王交付西門朱玉的鎮族之寶,不曉得是什麼樣的法寶?雖然西門寶藏名動天下,但西門朱玉生前是靠著絕世武功行走江湖,沒聽說他用過什麼強大法寶,那件鎮族之寶到底是什麼?又失落到哪裡去了?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6
第五章 絕處逢生.意外盟友

  龜茲王城的城樓之上,拓拔小月親眼目睹了一幕奇景,若非親眼所見,她絕不敢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

  目光所投射的那一方、那一頭,驟然間生出了燦爛的光雨,猶如銀河橫空,點點繁星,雖然只有一角的天空,但那璀璨的亮度卻令人無法直視,跟著,點點星光從天空墜落,恍若流星雨般的畫面,令目睹這一幕的龜茲士兵同感驚愕,完全弄不清發生什麼事了。

  只是,雖然普通人不曉得,但拓拔小月卻是心下清楚,那邊天空所出現的異狀,正是天絕劍運使的徵兆。

  天絕劍式,共有四劍,太平軍國之亂時,大淫賊西門朱玉憑此名動江湖,後來造訪域外,與諸外族武者比鬥,西門朱玉戲稱自己的武技為天仙之劍,所以又有了天仙劍的別名。

  四式天絕劍之中,有一式雖是西門朱玉的成名之作,卻也被公認為最無用的花哨技巧,域外人士甚至選擇性地將之剔除,使得天絕劍式在域外成了「天仙三劍」西門朱玉身亡後,其所密藏的四處寶藏之一,意外在龜茲出土,此事雖然沒有廣為人知,但倒也不是什麼大秘密,拓拔小月自幼便曉得這件事,更曉得西門朱玉留於寶藏中的一式天絕劍,並不是書寫紙上,而是西門朱玉以自身力量直接把劍意灌入一塊大石之內,而這塊大石後來就被安置於皇宮的中央花園內。

  大石之中藏著絕世劍式,這個秘密就沒有多少人知道了,拓拔小月幼時曾問過父親,這麼重要的東西就大剌剌地放在花園裡,難道不怕被人偷走?當時的阿古布拉王淡淡表示,這麼大的一塊石頭,無論是拖是背,都不是那麼容易搬動的。況且……就算能把這塊大石頭扛跑,普天下也沒有多少人能讀出劍意的。

  最初,拓拔小月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當她實際碰觸那塊大石,親身感受劍意,這才明白了父親話中的意思。手碰觸到大石,用心去感受的瞬間,只有一串模糊而混亂的訊息傳入腦海,令得自己頭痛欲裂,事後怎樣去回想拼湊,都得不到一個清楚的訊息。

  閱讀劍意……需要相當精深的修為,或是極為優異的資質,不是普通人隨便把手一放,就能夠讀出石中劍意的。拓拔小月的資質已是不錯,但仍未足夠,是後來得到邪月祭刀,在法寶的輔助提升之下,才成功讀取石中劍意。

  讀取之後碰到了另一個問題,劍意並不是很清楚的劍招、劍訣,拓拔小月讀取之後,雖然能明白那一式「情傾天下」的精要,但要將之演化為實招,她的修為卻力有未逮,縱然在祭刀的輔助之下,也用得不倫不類,心中慚愧,就將之另外取名為「月落烏啼霜滿天」自己所使用不出的劍技,竟然在眼前完美呈現,這個震驚非同小可。拓拔小月腦中第一時間泛起的,還是西門朱玉復生或顯靈之類的荒唐念頭,但馬上就知道不可能,而合理的答案也在腦中出現。一是西門朱玉另有傳人,讓天絕劍後繼有人;二是……有人接觸過石中所封藏的劍意,得到了真傳。

  如果是第二個可能,那可實在是很令人吃驚,因為石中藏劍意的事情,不僅是龜茲的大秘密,本身就是一個難題。當年「刀魔」北宮羅漢試圖讀取劍意,就宣告失敗,拓拔小月自己也只是勉強成功,可以說迄今還無人真正讀取完成、修練成功的,又怎會突然冒一個成功者出來?

  那個方向……就是任徜徉兩人的受困之地,使這劍招的必是他們二人之一,但任徜徉給人的感覺輕浮毛躁,不像是有此實力,難道是那位疤面大俠深藏不露,身懷絕技?

  腦裡閃過一堆念頭,直到聽見耳畔的喧鬧聲,拓拔小月這才驚醒,想到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立刻率人趕去那邊接應,並且瞭解實際狀況。

  「來人啊,和我一起過去支持!」

  拓拔小月一聲令下,早就有準備好的一小隊騎兵趕到,和她一起衝出城門,朝著星雨墜落的方向趕去。

  原本拓拔小月心有顧忌,龜茲的騎兵雖是勇悍,但若突然碰上魔狼,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雖不能說必敗,卻肯定死傷慘重。然而,情傾天下一式突然出現,看那流星光雨下墜的威力,應該是足以殲滅來襲的魔狼,自己率隊趕去善後,發生戰鬥的機會並不高,預期中的傷亡當可避免。

  想到這些,拓拔小月心下稍安,身旁的騎兵隊長也靠近過來請示。

  「殿下,您自那個方向過來,不知那裡究竟是……」

  一句話沒有說完,騎兵隊忽然發生騷動。騷動的源頭是駱駝,跑在最前頭的幾頭駱駝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嚇著,亂叫亂跳,狀若癲狂,差一點就把騎在背上的士兵們給掀下。

  這個不尋常的奇異反應,很快蔓延到全軍,所有駱駝與馬匹全都發狂驚跳,騎士們連忙斥喝拉韁,全力控制坐騎,騎兵隊陷入混亂,無法前進。

  狀況詭異,但眾人卻不是沒有經驗,在域外的生態環境中,一些藏於地下的肉食生物活動時,確實會驚嚇馬匹、駱駝,造成這種混亂,只不過眼下百多騎都受驚發狂,這等規模實是前所未見,若是沙蟲一類的地行生物造成,那恐怕是巨無霸的體型等級。

  在整支騎兵隊裡頭,只有拓拔小月一人隱隱覺得不妙。阿默茲狼是域外最可怕的魔獸,尋常坐騎聞到氣息而受驚,絲毫不足為奇,但從周圍百多騎都失去控制的情況來看,沒被天絕劍給消滅的殘餘魔狼,恐怕不會只有一頭兩頭。

  「捨棄坐騎!帶著武器跟我走!」

  這個命令才發下去,眾人耳中就聽見一個奇異的聲音,那似是某種野獸的嚎叫,聲音中充滿殘忍、嗜血的感覺,聽起來像是狼嗥,卻又與眾人所熟知的野狼嚎叫聲略有不同。

  異獸嚎叫聲遠遠傳來,聲音此起彼落,一聲接著一聲,最初聽來很遙遠,但卻迅速地靠近,這情形拓拔小月非常熟悉。就與剛才如出一轍,只有一點不同,那就是隨著連串狼嚎聲越來越近,地面竟然輕微地晃動起來。

  「……不好,魔狼的數量……」

  拓拔小月驚覺到這個危機。能夠跺地動搖,來襲的魔狼不會是一二十頭,起碼有過百頭,甚至是數百頭魔狼一起來襲。這種恐怖的數量,已經遠遠超過己方的處理能力,要是被這麼大規模的魔狼群正面衝來,騎兵隊會在短時間內被宰殺乾淨。

  「回城!全速回城!開動防禦武器,有強敵來襲!」

  整支騎兵隊裡頭,拓拔小月是唯一能把握住事態的人,她臨危心神不亂,叱喝部屬,下達指令,穩住了混亂中的部隊。

  儘管不明白是什麼樣的強敵來攻,但龜茲騎兵堪稱訓練有素,立刻依令而行,放出信號彈,一道紅煙在天空劃出痕跡,讓守衛王城的士兵知道狀況有變,進入警戒,開動防禦武器。

  這個命令獲得實踐,但要迅速撤退回城,並不是一件那麼簡單的事。受驚的馬匹、駱駝在騎士安撫下,有半數回復平靜,卻還有一半仍在亂叫亂跳,不受控制,撤退動作受到拖累。

  拓拔小月先前被魔狼群狙擊時,魔狼群是先包圍住週遭,才現身襲擊,但這次的情形明顯不同,只是這一下耽擱,魔狼群的身影已在對面土丘上出現,迅速朝這邊襲來。

  騎兵隊見到敵蹤,第一反應就是拔出武器應戰,他們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戰士,不會因為被突襲就慌了手腳,但當看清楚來襲魔獸的形象,他們卻感到困惑,這群魔獸的體型高大,似乎是力量型的危險生物,可是模樣卻很眼生,並非平時見過的獸種,也不曾在模擬訓練中瞧過圖鑒。

  跟著,騎兵隊中較為年長的軍官,認出了這些超級危險的凶獸,十餘年前的那場惡夢,一下子又在眼前重演,恐懼與驚惶像是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攫住心肺,令他們近似窒息地發出呻吟。

  「……魔……魔狼……怎可能了……」

  雖然只是一聲蚊鳴般的呻吟,但「魔狼」之名,卻足以成為騷動之源,當眼前的猙獰形象與傳聞重迭,深植於心中的恐怖一下子發酵出來,這些平素忠誠勇猛的年輕士兵瞬間動搖了。

  拓拔小月最擔心的事情,驟然發生。十多年前的魔狼之禍傷害實在太大,縱然事過境遷,那份恐怖仍透過耳語留存在人心,與拓拔小月年齡相近的域外青年、少年,全都是聽著魔狼的故事長大,現在驟然看到傳說中的可怕魔獸,哪有可能不受影響?

  「嚎嗚~~」驚天狼嗥,敲響了這一仗的喪鐘,魔狼群以全然超越笨重形體的高速,幾下起落便躍過土丘,闖入騎兵隊陣中。

  阿默茲狼的體型巨碩,站直起來,幾乎和騎在駿馬、駱駝背上的戰士等高,先聲奪人,當粗壯的狼臂揮動,一下就把馬頭打個稀爛,騎士也被掃落下地,還不及反擊,就與坐騎遭到同一命運。

  短短十秒之內,騎兵隊就出現嚴重傷亡,慘呼聲連響不絕,到處都是被活生生撕裂與打爛的殘屍,如果不是拓拔小月當機立斷,揮動祭刀,斬傷了幾頭魔狼,將魔狼群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讓騎士們得到喘息之機,這支騎兵隊勢必會在幾十秒內傷亡過半。

  「撤退!把情報帶回給城內,三個人隨我斷後,其餘的人撤回去!」

  拓拔小月點了最靠近自己的三名騎士,與己共同執行斷後任務。多這三名騎士陪同,並不能增添多少戰力,可是如果喊的是所有人撤退,自己獨力斷後阻敵,那麼這些騎士一定會集體抗命,寧死也不會讓公主孤身犯險。

  縱使多了三人協助,卻沒有多少實際意義,拓拔小月自知無力正面作戰,只是努力駕馭不安的坐騎,左右游鬥,也無意砍殺魔狼,長長的祭刀如閃電揮舞,左砍一刀、右劈一下,轉眼間就在許多魔狼的軀體上留下刀傷,限於力量不足,傷害不大,僅是有效地引得魔狼群起來攻。

  與之前戰心眼宗教眾的情形不同,拓拔小月祭刀在手,判若兩人,精神思感與刀中異力結合,眼耳六識千百倍靈敏起來,阿默茲狼的速度迅捷如電,但她卻能準確掌握,及時閃躲,趁隙一刀反擊,傷敵濺血。

  「……可惡,修為不夠,否則就能更進一步砍殺魔狼了。」

  拓拔小月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雖有祭刀輔助,自己的修為終究是不足,要是自己的力量能夠強一點,仗著祭刀的鋒銳無匹,一刀便能把魔狼的鋼鐵身軀斬開;又或者,自己對祭刀的駕馭能更上層樓,憑著祭刀進行深度感應,探測出魔狼身軀、氣血、動作的最弱一點,哪怕是力量不足,仍可以擊其要害,一刀殺敵。

  這兩點拓拔小月都力有未逮,但她縱馬飛馳,風馳電掣間連傷數十頭魔狼,血灑黃沙,阿默茲狼們發出憤怒的嚎叫,追在後頭撲擊,卻總被她間不容髮地避開,側眼一望,騎兵隊已經撤退回城,雖然還沒有完全進入城門,不過已經脫離險境,自己的努力成功了。

  心中稍安,忽然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嚎,只見不遠處最後一名陪同自己斷後的騎士,手中光刀落地,腰部以上被兩頭魔狼打碎,剩餘的殘屍被狼牙撕裂分食,血腥味刺鼻飄來,景象慘不忍睹。

  這畫面是很淒慘,但更糟糕的一點,卻是拓拔小月發現自己被百餘頭魔狼給團團圍住,百多雙飢渴的狼目望向自己,隨時都會撲上來,把自己給大卸八塊。

  祭刀雖然能把六識靈敏提升百倍,可是自己行動速度卻遠跟不上,與魔狼一對一獨戰,還可以在速度上佔優勢,現在這樣被圍住,專心閃避一兩頭魔狼時,就會被其它方向攻來的魔狼群撕殺,更別說自己騎在馬背上,下馬的瞬間就會被魔狼群起撲上,十幾秒內便要粉身碎骨。

  腦裡連閃過十幾個念頭,沒有一個具有可行性,當拓拔小月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背後早給冷汗打濕,而魔狼群露出尖牙,流著唾沫,從四面八方逼近過來,事情到了這一步,想要僥倖逃生已不可能,唯有拼盡一切,就算不能殺出生天,也要多拖幾頭魔狼陪葬。

  心念一動,拓拔小月雙手握刀,邪月長長的刀刃上,蕩漾出一串冷清虹光,剎那間,四周的魔狼為刀虹所懾,動作一頓,而方圓十尺之內的溫度狂降,空氣中的水分凍結成霜,奇寒徹骨。

  拓拔小月本身的力量不足,但祭刀能吸取空間之中的能量,短暫提升使用者力量,同時釋放精神衝擊,上一次與孫武等人對戰時,祭刀能量影響心神,令他們陷入一片無邊黑暗,小殤更當場暈厥,此回阿默茲狼並非高智能生物,精神衝擊的影響不大,僅能令狼群的動作短暫停頓,失去搶攻先機,跟著,足以凝血為冰的寒冷刀勁便透體而過。

  半式情傾天下,釋放出的刀氣如長江大河般傾洩奔流,直襲敵人,在拓拔小月手中使出,彷彿是一場暴風雪狂襲大地,刀氣化作寒霜飄雪,在透體穿過的瞬間,封滅一切生機。

  除了冰冷、滅絕,這一式天絕劍更是無比銳利,原本無力正面斬殺魔狼的拓拔小月,在掀起暴風凍雪的同時,將正前方的三頭魔狼瞬間剖開,亂斬碎屍,方圓十尺內的魔狼群更受這場刀氣暴雪狂襲,慘嚎聲不絕於耳。

  一刀締造不俗戰果,拓拔小月卻沒有興奮之情,一顆心反而直沉了下去。

  冰雪再冷,也始終只是冰雪,不能化為流星雨,自己對情傾天下地掌握仍是只使得出半招,無法領悟精髓,更解不了眼前危厄。

  百餘頭阿默茲狼,這個數目委實太多,自己能夠一刀將們殺滅,這才是荒唐事。這一刀,只誅殺了正前方的三頭魔狼,重創周圍的十餘頭,但卻未能打開逃生缺口,讓自己奪路外闖,更有甚者,由於攻擊範圍太大,力量控制不夠精準,刀氣赫然波及坐騎,把胯下駿馬給殺斃,令自己這一刀尚未使完,就因為坐騎倒下而出現破綻。

  「呃!」

  駿馬倒斃的剎那,拓拔小月翻身下馬,舞動刀刃護身,一頭魔狼突襲而來,拓拔小月側身閃避,及時避開要命一爪,只被爪尖帶到,左臂上鮮血淋漓,眼前痛得一黑。

  情勢發展到此,一切是再明顯不過,還擊的機會已稍縱即逝,這一輪搶攻失敗後,接下來的必然結局,就是在魔狼的圍攻下身亡,而且這時間絕不會太久。拓拔小月心裡有了覺悟,正預備面對結果,耳裡卻忽然聽到一下奇異聲響。

  「砰!」

  右側很沉的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麼重物墜地,地面隨之震動,拓拔小月差點站立不穩,魔狼群的咆哮聲也被蓋過,顯然是一個體積極為巨大的重物。一時間讓魔狼群忙於應付,竟然無暇襲擊拓拔小月。

  突如其來的意外,拓拔小月吃了一驚,而且重物墜地聲連響不絕,除了右側,左側與後方也發生同樣的震動,她睜眼一看,赫然見到一個奇異的巨物。

  足足三尺高的巨大身軀,通體由沙土所構成,中央部份是長方形的軀體,上方是一個正方體的頭,四肢也都是方體,就連末端的指頭也是一樣,整個看上去就是一堆方體的聚合物。

  一個巨大的土偶,乍看上去沒什麼稀奇,可是當這土偶能夠自主行動,甚至具有戰鬥力的時候,那就是另一個情況了。

  三個外型一樣的巨大土偶,很快成了魔狼群的攻擊目標。阿默茲狼力大無窮,進退如風,分別撲向土偶,施以重擊,當利爪揮下,別說是泥沙土塊,就算是鋼板都會給打穿,可是打在這些土偶的身上,只不過是造成一些土塊崩落,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相反地,土偶的動作雖然不快,但當土偶舉起巨拳,重重落下,阿默茲狼閃避不及,挨上一記,卻也承受不起,體裂骨碎,只是魔狼群數量眾多,見到同伴受傷,絲毫不感畏懼,吞噬同伴血肉,繼續戰鬥。

  魔狼群與三個巨大土偶戰成一團,拓拔小月看得一頭霧水,但還不至於蠢到呆站著不動,連忙趁這個空檔揮刀斬出通路,往外闖去。

  甫離開戰鬥圈不久,就有一名騎士牽著駿馬迎上來,拓拔小月不敢浪費時間,翻身上馬,策馬疾馳,踢揚起一道黃沙煙塵,朝著王城而去。

  「……奇怪……哪來的土偶?」

  拓拔小月心中錯愕,不明白怎會忽然冒出三個巨大土偶,救了自己一命。這三個巨大土偶當然不可能是生物,但也不像是什麼法寶,究竟是什麼東西還很讓人費解。

  不過,從馬背上回頭望去,土偶明顯已經落在下風。儘管體積巨大,但土偶的動作遲鈍,遠遠跟不上魔狼群的攻擊速度,而魔狼群地爪擊與撕咬,雖然無法造成致命傷害,可是每一下擊中,土偶的身軀就少了一塊,又無法自行回復,到了後來,甚至沒受攻擊也不住掉落土塊,好像快要土崩解體。

  這個現象令拓拔小月若有所悟,三個巨大土偶本身並不是法寶,而是受某種法寶召喚、操控的衍生物。能夠製造這麼巨大的土偶傀儡,那件法寶肯定是第一流的秘寶,可是操縱者的力量未能匹配,所以雖能成功召喚出土偶,卻無法有效操控,連維持的時間都不長。

  前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兩個巨大土偶在一聲轟響中,先後化為滿天黃沙,解體崩潰,僅餘下最後一個持續頑抗,卻已經無力拖延住所有的魔狼。阿默茲狼齊聲發出勝利的狂嚎,銜尾追向策馬狂奔中的拓拔小月,幸而距離已被拉遠,肯定無法在她進入王城前追上。

  拓拔小月見到魔狼群被甩在後頭,心下稍安,但腦子一冷靜下來,馬上就想到一點不妥。騎兵隊應該已經全部撤回城內,他們會特別留人攜馬接應,固然可能是因為隨機應變,但也很可能是知道土偶會出現,所以才趕來接應自己。

  「……那三具土偶……」

  「殿下,請先回到安全地方再說。與您同來的中土朋友說過,土偶維持的時間有限,我們要盡速撤離。」

  「中土朋友?什麼……」

  拓拔小月說到這裡,陡然醒悟,剛才與自己一同來到王城的,還有一個身為俘虜、昏迷不醒的納蘭元蝶,龜茲的士兵不知她身份,見她與己同來,將她誤認為友了。

  納蘭元蝶是何時轉醒?又為何會幫助自己?這點拓拔小月想不出來,但在自己所看過的數據中,納蘭元蝶所使用的法寶並非召喚類,也無法製造出這樣的土偶。

  之前偶遇時,任徜徉還曾經提出過疑問,表示以那支中土御衛的戰力,無法抵禦魔狼的襲擊,更別說拚個兩敗俱傷,照理說不該有那麼多魔狼屍體遺留戰場,後來從納蘭元蝶那邊得到祭刀,自己曾以為他們是使用祭刀戰鬥,但如今看來,納蘭元蝶身上恐怕是另外藏有異寶。

  得到這個結論的同時,拓拔小月已策騎奔到城門口,抬頭向上仰望,很清楚地看到納蘭元蝶正站在城頭上,手中握著一件東西,雙目緊閉,全神貫注地使用法寶,但表情看來相當痛楚,顯是使用這件法寶令她負擔沉重,即將不支。

  被納蘭元蝶拿在手中的法寶,通體異芒閃動,冰藍色的冷光流轉,雖是被牢握於掌中,冰藍色的異芒卻穿透血肉發出,亮度越來越強,就算站在大老遠外都清晰可見,更令附近的人無法正視。

  「……這種光該不會是……超級法寶?」

  拓拔小月下馬後直衝向城頭,登上城頭時,恰好看到最後一個巨大土偶解體潰散,而納蘭元蝶像是精疲力盡,左膝一軟,跪倒在地,法寶停止運作,冰藍色的冷光也消失不見。

  納蘭元蝶面色慘白,大口喘著氣,額頭上不停地流著豆大汗珠,剛才的一輪施為已透支了她的體力,可以想像之前碰到魔狼群時,她也就是這樣使用法寶,率眾與魔狼群拚個兩敗俱傷。

  只是……納蘭元蝶所持的法寶,到底是什麼?

  拓拔小月感到好奇,想要看個清楚,納蘭元蝶察覺到有人靠近,立刻把法寶收入懷中,很吃力地站了起來,面對拓拔小月與附近的一眾龜茲士兵,開口便是出人意表的一句話。

  「……我要求合作。」

  說的話是域外語,儘管算不上字正腔圓,不過不會讓人聽不懂,拓拔小月本來想問說為何她要幫助自己,現在卻已無此必要,但令人不解的一點,則是大武王朝的軍官為何會來要求與龜茲合作?特別是,如果所記不錯,納蘭元蝶現在屬於御前侍衛銀字部,也就是銀劫的屬下,以銀劫的奸險多詐,這該不會是什麼陰謀吧?

  「中土人對域外從來不友善,突然跑來說合作……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東西?」

  「我是來要求合作,不是來投誠的。我希望能見龜茲國王阿古布拉,或者其他能夠做決定的人,這個合作關係到龜茲的命運,若不信,大可以在這裡就把我殺了,但那個代價將是龜茲所有國民一起陪葬。」

  拓拔小月不得不承認,納蘭元蝶的話相當有說服力。如果單純只是這些言語,自己絕不會相信,立刻便會將她格殺,但有過在沙漠裡的遭遇,見到她血戰狼群的事,明白大武王朝與心眼宗站在對立面,她現在說的合作,就讓自己不能不考慮了。

  城頭上人多口雜,並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拓拔小月考慮到這一點,特別改換中土語說話。

  「合作不是空口說幾句白話,是要有實力作後盾的,不過是一介御前侍衛,不能代表大武王朝,又是孤身一人,有什麼籌碼來要求合作?」

  「合作的誠意,已經送到你的手上,如果不是我們監視心眼宗份子的活動,又犧牲了十幾條人命,也沒法奪來這柄祭刀……刀是表示誠意的見面禮,合作籌碼則是中土所掌握到的情報,我保證,這些情報對你們絕對有很大的用處。」

  納蘭元蝶道:「如果一時之間沒法做決定,那麼最好把握時間,去和信任的人商量,然後代表龜茲給我一個答覆,但容我提醒,你的時間剩下不多了……」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6
第六章 魔狼破城.血肉饗宴

  拓拔小月沒有問「時間不多了」是什麼意思,在她與納蘭元蝶說話的同時,魔狼群已經攻到,馬上就掀起了一場大戰。

  騎兵隊的那一場遭遇戰,敗得一面倒,但撤回城後卻已能鎮定下來,還讓守城士兵也有了心理準備。傳說中的凶殘魔狼重現域外,這件事對士兵們造成的衝擊非同小可,不過,看到那群凶獸殺氣騰騰地奔沖而來,士兵們沒有時間站在那裡發抖與發愣,在緊急號令之下,關閉城門,操作防禦武器。

  拓拔小月回到城內後,可以立刻去見納蘭元蝶,說上幾句話,正是因為對城防深具信心。王城牆高壁厚,城頭又安置裝配攻擊力強大的武器,縱使千軍萬馬來攻,也難以撼動,魔狼群再怎麼凶悍,要說瞬息間攻破城門,這絕對不可能,而在看到城頭上士兵開啟各種防衛武器時,拓拔小月心中一凜,下了一道緊急命令。

  「除了這些,把陽電子光殺炮也開動,一起加入防禦火線。」

  「啊?要開動陽電子光殺炮?」

  眾軍聞而色變,那四座陽電子炮,運作原理不明,是九年前龜茲學者在挖掘一處遺跡時所找到,本有九座,經過學者們修復之後,能夠運作的還有四座,分別安置於王城的四面,是整個城防系統的王牌。

  陽電子炮的製作技術,並非目前的龜茲所能達到,說得明白一點,如果損壞,那就是壞一台、少一台,可以說是龜茲所無法承受的損失,再加上運作時極耗能量,諸多顧忌,平時根本不敢使用,只有重大演習時才派上用場,一炮轟擊出去,確實具有石破天驚之威。

  「殿下,城防系統有很多的武器,就算不開啟陽電子炮,火力也足夠應付,況且……陽電子炮未得陛下的許可,我們……」

  「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現在攻擊過來的不是別族軍隊,也不是中土人,是阿默茲狼啊!如果不用傳說中的武器,來對付這些傳說中的凶獸,那又要用什麼呢?」

  時間緊迫,拓拔小月斬釘截鐵地道:「所有責任由我來擔待,你們只管執行就是了。立刻開動陽電子炮!」

  一聲令下,這場王城防衛戰立刻以最激烈的形式爆發。

  龜茲的科技在域外各部族中,算是第一流的水平,城頭上的防禦武器,都是火力強大的重炮,這一下全面開動,朝著城下狂轟,一時間恍若天雷大作,霹靂震耳,把城下土地轟得一塌糊塗。

  魔狼群勇悍之至,在城頭上的猛烈炮火下,對這些轟擊視若無睹,頂著炮火來攻,除了攻擊城門,甚至還嘗試躍起,用利爪攀著城牆磚縫的空隙,往上爬行。士兵們連忙集中炮火。想把這些不住攀高的魔狼給打下去。

  十餘年前魔狼肆虐域外,造成嚴重傷亡,這十幾年來域外的法寶開發師進行研究時,許多人也以阿默茲狼為假想敵,開發兵器,這份苦心孤詣的成果,就在今日顯現,只不過,這份成果讓很多人都笑不出來。

  炮彈、淬毒巨弩如雨落下,掀起一陣又一陣的爆炸,但這些爆炸卻對阿默茲狼沒能造成多少傷害。這些所謂以魔狼為假想敵而開發的武器,殺傷力與預期有很大落差,而阿默茲狼又在這十餘年間經過強化、改造,實際對戰起來,竟是對們沒多少威脅。

  見到魔狼群無懼炮火,攀牆上爬的景象,本已膽顫心驚的龜茲士兵,更是驚得面無人色,全仗著一絲保衛家國的堅持,才沒有潰散逃跑,但若是給魔狼群上了城頭,肯定就是一場覆亡慘劇。

  千鈞一髮之際,兩道青紫色光束分別從左右兩方掃至,像是兩把鋒銳無匹的利器,對著快要攀上城頭的魔狼群掃過。

  「嚎嗚~~」被陽電子炮擊中,魔狼群發出慘嚎聲,傳說級數的武器,確實有著非同凡響的威力,拓拔小月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

  陽電子炮的轟擊,開山裂石,殺傷力非血肉之軀能承受,就算是阿默茲狼也一樣,一旦被光束掃個正著,鋼鐵身軀也被炸得四分五裂,斷口處出現像是被溶化一樣的痕跡;快要攀上城頭的一批魔狼,承受了這樣的一擊,全軍覆沒,屍體化成無數血肉碎塊,掉落下來。

  意外的戰果,讓城頭上響起一片歡呼之聲,直至此刻,對魔狼的戰鬥才算取得一點甜頭,要不是有這一點鼓舞,恐怕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再打下去。

  不過,阿默茲狼並不是單純的野獸,除了力大無窮、體堅爪利,它們的迅捷動作,也是非常讓人頭痛的地方。能夠像阿默茲狼這樣體積巨大,卻又行動如風的生物,實在是很難得一見。

  陽電子炮能夠對魔狼造成殺傷,可是當魔狼縱跳如飛,在城下分散開來,不再集中成一堆,要準確命中它們就提高了難度。即使其它的輔助炮火彈如雨下,轟擊密度既高,速度也快,但在最初的震撼效果過後,速度上就顯得遜色,跟不上魔狼群的動作,只能將們逼住,不讓們攀著城牆縫隙往上爬。

  「為什麼這樣都打不中?光束武器的速度遠超尋常箭矢,照理說是不可能閃躲的,怎會……」

  拓拔小月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駭然,原本想要把魔狼誘至城下,利用強猛火力聚而殲之的構想,現在已經很肯定難已達成。不僅如此,多數的炮火轟擊都未能命中,成了流彈,把地面轟得滿目瘡痍,陽電子炮的誤擊還對城牆造成了傷害,要是這樣子下去,沒等魔狼群破壞城牆,恐怕牆體會先被自己人給打破。

  「……這樣子看起來,龜茲雖然有先進武器,但操作武器的人卻不具備應有素質。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些防禦武器裝在這裡,以前大概只有演習過,不曾實際用於戰事吧?」

  納蘭元蝶的一句話,命中問題核心。大武王朝御前侍衛所裝配的武裝,都是最精銳、先進的設備,納蘭元蝶身為御前侍衛的軍官,對於使用這類武器戰鬥經驗十足,一眼就看出龜茲軍隊的困境,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為諷刺,只是為了點出問題,對拓拔小月提升自己的價值。

  拓拔小月自然明白這一點,這些陽電子炮當初被發現的時候,根據學者的研究,應該是有自動追蹤功能,若是能啟動這功能,就不用以人工操作,命中率會遠遠好過現在,只不過這個設備已然損毀,自動追蹤功能無法發動,這才有了現在的遺憾。

  眼見戰況陷入困局,拓拔小月也開始感到困惑。魔狼群襲擊城門,爆發激戰,姑且不論這邊的聲響極大,就算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也早該有人把消息飛快地傳遞,通知皇宮與軍隊,怎麼會在這裡乒乒乓乓打了半天,卻沒有其它部隊過來馳援?

  「轟隆!」

  一聲巨響,驚天動地,最糟糕的一個情況發生,魔狼群久攻之下,城牆出現了一個寬達數尺的巨大裂口,土石崩落,煙塵飛揚,魔狼群發出嚎叫,潮水般往裂口衝入,城頭上的守軍雖然急忙將炮口掉轉方向,但卻是遲了一步。

  「這是搞什麼鬼?一定要嚴懲承包城牆工程的那批人!」

  拓拔小月罵了一聲,握著祭刀刀柄,就想要衝下去城牆裂口那邊,阻擋魔狼群入侵,否則就這麼被魔狼群破牆侵入,城頭上的陽電子炮與重裝武器在這距離下發揮不到太大效果,擋不住魔狼,馬上就是一場大禍。

  幸好,魔狼群的嚎嘯聲中,忽然多了一絲異音,是人們的喊呼喝之聲,有人攔阻在魔狼群的前方,與之發生戰鬥。

  普通士兵是不可能與魔狼群戰鬥的,即使放眼龜茲國內,也沒有幾個人能與魔狼正面對戰,但若要說有,那肯定就是龜茲的王家騎士團,這支騎士團是龜茲的最精銳部隊,當初抽調部分成員,前往中土,化身鐵血騎團,在中土鬧得天翻地覆,現在接到城門這邊出事的消息,立刻趕來馳援。

  一道魁梧的身影,一馬當先,擋住從城牆缺口闖入的魔狼群,象牙似的巨刀飛轉如輪;一頭魔狼吼嘯著衝入城內,利爪正要對前方士兵的頭顱揮過,巨刀猛砍而至,竟然將體型巨碩的魔狼砍得離地飛起,儘管沒有軀體斷裂,可是刺耳的骨碎聲清晰可聞,足以讓那頭魔狼沒法再站起來。

  「刀魔」北宮羅漢的威猛一擊,很大程度地提振了士氣,王家騎士團的戰士們受到鼓舞,紛紛衝上前去,揮舞手中的法寶兵器,要把魔狼群的攻勢給封鎖下來。

  王家騎士團堪稱龜茲精銳,忠誠、勇猛、戰力遠非其它部隊可比,這一輪衝殺,有效地將魔狼群擋住,沒有讓魔狼群越過封鎖線一步,但戰況卻非一面倒地單方壓制,而是兩強硬碰硬,絕對實力的比拚,頃刻間便血肉橫飛,傷亡慘重。

  拓拔小月的輕身功夫不佳,城牆高度不低,她無法一躍而下,從階梯跑下又浪費時間,靈機一動,抽出祭刀,縱身一躍,祭刀前端插入城牆,勢如破竹地切割而下,減弱下墜力量,安然抵地。

  腳才踏到地面,拓拔小月抽回祭刀,橫空一揮,長長刀刃蕩出冷光,把左側一頭魔狼的手臂給切下來,還利落地轉身,避開了飛濺開來的鮮血。加入戰局同時,拓拔小月有一個很大的顧慮,王家騎士團趕來這邊赴援,那現在皇宮那邊的警衛狀況又是如何?

  放心不下這個問題,拓拔小月揮動祭刀,在酣戰中問了身旁的騎士團員,想知道父親阿古布拉王的狀況。

  「……陛下從今天一早便接見貴賓,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結束會面。」

  「貴賓?是什麼樣的賓客?是域外哪個部族的首領或長老嗎?」

  「殿下,都不是啊,是一名女子,而且……好像還是中土人……」

  「中土人?」

  拓拔小月聞言一怔,中土人出現在域外的情形,就像域外人士跑到中土活動一樣罕見,尤其是一名女子,孤身求見龜茲王,這聽起來就很不尋常。而且……在拓拔小月的記憶中,父親雖是仁慈寬厚,但卻從不是沒事幹的閒人,會接見這麼一個中土女子,還談了這麼久,肯定是有什麼重要事,不會是閒話家常。

  才正覺得奇怪,周圍的戰況生出變化,魔狼群把城牆打出缺口,被王家騎士團給封鎖住攻勢,無法突破前進,在後頭的魔狼群另尋通路,居然強行攀上城頭,從另一側躍下城頭,朝城中衝奔而去。

  這一下變化令得王家騎士團大亂,想要分出人手去阻攔,但這邊魔狼群的戰力也是極強,王家騎士們本就是竭盡全力在拚鬥,現在哪有可能說走就走。

  阿默茲狼當年能夠橫掃域外,實非偶然。這百多頭魔狼先後激戰拓拔小月、巨大土偶,還有攻擊城牆,連場惡鬥之下,才死了二十三頭魔狼,足見其強悍。王家騎士團使用著先進武器,有能力攻破魔狼的鋼鐵身軀,勉強還說得上是正面戰鬥,但也戰得極其慘烈,動不動就是血肉橫飛,死者不是頭顱碎裂,就是半身稀爛,看得仍在激鬥中的戰友們暗自心驚。

  過去在中土轉戰各方勢力,即使對上中土的御林軍,王家騎士團也從未打過如此慘烈的戰役,不過轉念想想,眼前的魔獸,是自己從小到大聞之色變的夢魘,戰得如此吃力是理所當然,光是自己能有勇氣站在這裡戰鬥,就已經是先前想像不到的事了。

  王家騎士團所使用的光刀、光斧,威力都在水平之上,其中精銳份子所用的厚背砍刀,能將斬刀威力倍增,更是利器,憑此與魔狼戰鬥,有著足以威脅魔狼的實力,但其它的士兵可沒有這等本事,在不能使用大型攻擊武器的情形下,這些士兵在魔狼群眼中只是一堆會走動的肉塊而已。

  於是,當魔狼群從城牆上躍下,往城內衝去,一場單方面地屠殺就出現了。龜茲的士兵們雖然努力克服心中恐懼,勇敢地持械對抗,保衛家園,但這份值得鼓勵的勇氣,在魔狼群的利爪之下,卻顯得微不足道,極輕易地被踐踏而過。兩百多名奮身阻擋魔狼群的龜茲戰士,在幾分鐘內就化為大量的碎肉屑,魔狼群不僅揮動巨爪,同時也大口噬下,把所經之處變成了一條淒厲的血路。構成這條血路的素材,除了勇敢的龜茲士兵,也包括了那些走避不及的平民,無分男女老幼,只要撞著了魔狼,全都落得慘痛收場。

  這一幕血路景象,看得所有龜茲人目眥欲裂,拓拔小月帶著部分王家騎士團想要追趕上去,卻被這邊的魔狼群給逼住,衝不出去,正自焦急,北宮羅漢一揮巨刀,將面前的魔狼像砍稻草一般砍飛,反手在肩膀上的法寶一拍,發動「翻天印」的異能。

  剎時間,紅光似蝶群飛舞,自翻天印之中射出,分別鎖定附近幾十頭魔狼的額部,在們的前額留下紅色印記,跟著,紅色印記一下子爆裂,魔狼群痛嚎出聲,拓拔小月得到空檔,率領十餘名王家騎士衝了出去。

  「北宮統領,多謝了!」

  「……殿下,小心。」

  北宮羅漢只說了這簡單的一句,便再度深陷與魔狼群的惡鬥之中。翻天印的異能,當初在與中土御衛交手時,曾經令一眾御前侍衛大吃苦頭,不過魔狼的鋼鐵軀體遠非人體能比,前額地這一炸,常人早已爆頭碎腦,但阿默茲狼挨了這一下,只是暈眩栽倒,很快又咆哮起身,再次發動攻擊。

  這種情形看在周圍的人眼裡,實在是觸目驚心,但拓拔小月已無暇再顧及這邊的戰局,全力追趕那一批侵入城中的魔狼。

  「追上去,無論怎麼樣,不能讓魔狼進入城中。」

  拓拔小月呼叱部屬,焦急地追趕,但情形遠比預期中要嚴重得多,魔狼群侵入城內之後,並不是集中在一起,朝同一方向進擊,而是分散開來,流竄八方。看到這一幕的拓拔小月頭皮發麻,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一個情況發生了。

  自己率領的人手已經很少,與魔狼群相鬥毫無勝算,現在魔狼群四竄散開,要是自己也分兵去追,不但分身乏術,而且等若讓騎士們與魔狼單挑,恐怕很快就會被魔狼反過來吃個乾淨。

  然而,要是不理魔狼的四竄,集中只攻一路,那麼其它流竄的魔狼,哪怕只是一頭兩頭,都會對一般民眾造成重大傷害。

  困難的抉擇,但是當拓拔小月看到,有一批魔狼朝著皇宮方向奔去,她的心便一下子劇烈傾斜,有了決定,直追著那一批魔狼而去。王家騎士們見到公主的行動,連忙緊追在後,朝著皇宮方向急奔。

  皇宮位於王城中央,由王家騎士團守衛,本身並沒有太多的防衛武器,也不像城門一樣有重裝炮塔,現在王家騎士團趕往城門援護,倉促間拓拔小月不及問明皇宮還剩下多少人防守,擔心父親的安危,再也顧不得別的,立刻要趕回皇宮防禦。

  魔狼奔跑的速度極快,甚至還勝過尋常馬匹,拓拔小月等人是從戰鬥中殺出,均是徒步,哪可能追得上魔狼。眼看距離越拉越遠,心急如焚,從路旁經過的一個大帳篷外,緊急徵調了被繫在帳外的馬匹,策馬狂奔,這才拉近了距離。

  過不多時,皇宮的高大建築出現在眼前,極幸運的一點是魔狼只剩下三頭,其餘的似乎已在途中分散,沒有撲向皇宮,但糟糕的一點,則是這三頭魔狼已殺入皇宮,正與留守的王家騎士發生戰鬥,還取得上風。

  「大家上!絕不能讓魔狼侵入宮內!配合我出擊!」

  拓拔小月揮動祭刀,呼叱眾人出擊。如果只有三頭魔狼,憑著自己身邊的騎士們輔助,有相當把握可以將它們殲滅,這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過,這場預期中的惡戰並沒有發生。當三頭魔狼把阻攔在面前的王家騎士給硬生生撕開,要往內部衝殺進去時,忽然一串奇異的音符傳來,令所有聽到的人們腦中一暈。

  說是耳邊聽到這些聲音,這種形容有些不正確,因為在場聽到這串樂符的每個人,都覺得聲音好像直接在腦中響起,震動靈魂,只能憑記憶中最後的尾音,勉強判斷那應該是琴聲。

  這個判斷一時間無法查證,因為當那一串音符演奏完畢,人們眼中的景象陡然一變,從皇宮的大門前,變成了一處雪山巔上的孤崖,腳下一步之外便是萬仞絕壁,但放眼望去,下方雲海濤濤,白茫茫的一片,聚合不定,偶爾露出雲下的群峰。

  抬頭仰望,晴空萬里,白日在天,碧藍色的蒼穹天幕,刺眼的陽光直射山巔,逼得人們無法正視;山巔上強風吹動,積雪飄飛,寒氣逼人,但熾熱的陽光卻又足以驅走冷意,縱目四望,天寬地闊,無限曠遠的感受,讓心頭積鬱的悶氣瞬間為之一空,緊繃的身體也不自覺地放鬆開來。

  幻覺也好,實景也罷,這幕雪山孤崖、長空朗日的景象,只出現了極短的數秒鐘,時間一過,人們的意識回復,所見到的景象又回到了皇宮大門之前,戰場依舊,地上、牆上的鮮血依舊,就連那三頭魔狼也還直挺挺地站在那邊,動也不動一下。

  一段琴音造成的攝魂效果,不僅對人類有效,同樣也能影響阿默茲狼,這確實是一個令人們驚奇的發現。眼見三頭魔狼有若雕塑,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對身邊發生的事不聞不見,正是絕佳的攻擊良機,王家騎士們不敢怠慢,連忙舉刀搶攻。

  冷冽的刀光劃破大氣,拓拔小月的祭刀一揮,搶在所有王家騎士之前,電光似的刀虹橫切過去,將兩頭魔狼的軀體一刀四段,火熱的狼血飛濺四散,輕易得手的驚喜讓拓拔小月難以置信,不過很快地,她就發現這份喜悅實屬多餘。

  第三頭魔狼被王家騎士數刀齊下給砍倒,但三頭倒在地上的魔狼都出現同樣問題,它們的眼、耳、口鮮血橫流,雙眼圓睜得像是要脫眶而出,竟是早已斃命,拓拔小月與王家騎士們補的刀,只是斬在屍體上,並無意義。

  很顯然的一件事,在場所有人聽見琴音,身陷雪山幻像的同時,另一道音波或者同一道音波擊殺了魔狼。這種事情是怎麼做到的,沒有人知道,但這正是眾人現在最需要的結果。

  「……終於死了,這些該死不死的東西……」

  解去了皇宮的燃眉之急,拓拔小月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率領王家騎士們趕赴城中各處,去消滅那些正在製造破壞與殺戮的魔狼們,但在這麼做之前,她心中有一個疑問需要解開。

  誅殺這三頭魔狼的琴音,雖不知是從何而來,但放眼看去,皇宮前的廣場上除了自己與王家騎士,根本沒有別人,所以發琴音的人要是存在,必定是身在皇宮之內。……發琴音誅殺魔狼的奇人,就在皇宮之內!

  王家騎士團是皇宮之內的最強戰力,拓拔小月甚是熟知,裡頭絕沒有能發音波殺敵的高手,但若說是外人……剛才聽到的訊息,有一名來自中土的女子與國王進行面談,很有可能……

  拓拔小月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她沒有出聲,因為如果自己猜測得不錯,就算自己不開口,那個人也會主動現身。

  「……我不認為你們有在這裡閒聊的時間,不過,如果我不走出來,大家可能會一直耗在這裡,那就很麻煩了。」

  非常悅耳的嗓音,卻是以冷淡的語調說出,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在眾人的目光凝視中,一個人影從皇宮中緩步走出,姿態典雅,手中橫抱一隻瑤琴,白衣飄飄,竟然是失蹤多時的妃憐袖。

  「果然是!」

  拓拔小月與妃憐袖相處時間不長,兩個人連話都說不到幾句,並無交情可言,看到妃憐袖離奇現身,只覺得愕然,更不曉得她在皇宮裡與父親阿古布拉王商談何事,當下顧不得禮數,開口便問。

  「我父王呢?」

  「阿古布拉王剛才發現城外的騷動後,中止了與我的會談,急急忙忙離開了,至於他去什麼地方,這點非我所能知,但想必是安全的……皇宮的危機已解,阿默茲狼正在王城中肆虐,你們應該沒有時間在這邊發愣吧?」

  妃憐袖淡淡地說話,聽起來好像是在催促眾人離開,拓拔小月正不知如何是好,卻看到妃憐袖有些靦腆地搖搖頭,道:「……或者,有沒有我能幫得到忙的地方呢?」

  「呃……好的……我是說,我們求之不得,多謝。」

  拓拔小月忽然記起,妃憐袖的個性頗有些不通世務,這樣的反應不算奇怪,當前戰況緊急,就算自己帶著部隊追蹤四散的魔狼群,恐怕也沒有能力殲滅魔狼,要是能有妃憐袖協助,那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助力,甚至可以說……是天上掉下來的救星了!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就非常順理成章,拓拔小月讓王家騎士們留守皇宮,自己僅帶了三名騎士,還替妃憐袖也找了一匹坐騎,開始在王城內追逐魔狼群,進行掃蕩戰。

  行動中,拓拔小月記得妃憐袖失蹤時,是在與心眼宗主對戰的一役中受傷,下落不明,但現在看起來,她臉色雖然說不上健康,卻也絕非重傷是樣子,懷抱著是那一隻琴,色澤黝黑,不是尋常的木色,外型雖是古拙平常,不過自己隱約感覺到內中有奇異能量流動,恐怕是一件非常厲害是法寶,妃憐袖便是仗著這法寶的威力,才能克制阿默茲狼。高等級的法寶不會憑空冒出,像什麼意外跌進地洞,發現高等級法寶的奇遇,只會發生在小說戲文之中,拓拔小月就不信有這樣的美事,妃憐袖失蹤復出,身邊就多了一個強力法寶,不知是從何處取得?

  幾個問題加起來,著實都令人不解,拓拔小月決定先問自己最困惑的那個。

  「請問……我父王與你到底談了些什麼?」

  「……我是代表河洛劍派而來,希望能夠與龜茲合作,一同對付心眼宗。」

  這句話入耳,拓拔小月吃驚得差點勒停坐騎。

  「代表河洛劍派對付心眼宗?……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8
第七章 遺跡復沉.空手而歸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啊,但是……我怎麼覺得這次到樓蘭遺跡探險,好像全無所獲,一點意義都沒有?」

  背著小殤,走在沙漠裡,孫武頭頂著大太陽,喃喃自語,回答他這一句話的人,則是走在他左側的羽寶簪。

  「也不用這麼妄自菲薄,這次進入大沙海,找尋樓蘭遺跡,實質的所得看似不多,但我們卻知道了很多重要的訊息,尤其是要離開樓蘭時,我們查閱電子訊息所獲得的數據,那些真的是很寶貴……至少,孫掌門的心腹大患就得到了解決,不是嗎?」

  羽寶簪的聲音裡滿是喜意,聽起來好像比孫武自己還要高興。不久前,孫武還在接受療傷的時候,羽寶簪向樓蘭的電子主腦查詢往事,知道了天火滅族的原由與經過,駭然之餘,更是驚於超級法寶的威力。

  超級法寶的威力巨大,但在實戰上並不是那麼好用的東西,除了對肉體所造成的沉重負荷,本身對於能量的需索更是棘手,使用者要不是具有絕頂修為,就是要施行獻祭,用其它能量源來發動法寶,就像心眼宗地司祭犧牲人命來發動神戟異能一樣。

  還有一些超級法寶,所需要的發動能量更是大到匪夷所思,遠遠超過血肉之軀所能供給,讓人想不到這世上有什麼能量源可以適用。佛血舍利就是在這種情形下開發出的最強能量源,蘊含的能量甚至還強過超級法寶,恐怕每一個超級法寶的使用者,都想要取得舍利作為發動能量源,這樣使用超級法寶就容易得多,要不是因為舍利現在被孫武吞下,處於融合狀態,難以分離,還不曉得要有多少人心生覬覦,爆發爭奪戰。

  「對了,舍利的問題……」

  念及佛血舍利,羽寶簪突然想到,舍利目前在孫武體內形同一顆不穩定的炸彈,只要觸動不當,隨時都會發生反噬,危及性命,這等心腹大患,卻因為苦無良策應付,就這麼一直拖延下去,但現今世上醫療水平無法解決的問題,以樓蘭一族的技術,卻未嘗沒有解法。

  羽寶簪向電子系統提出要求,希望在替孫武治療的同時,也解決佛血舍利的隱患。

  這個要求顯然是超過了醫療系統的能力,但由電子影像所構成的太陽王,仍是向羽寶簪點明了治療方法。

  最先被說出的治療法,就是強化自身的肉體。憑藉著修練絕世武功,讓肉體超越平凡,足以承受使用舍利所造成的反噬,而環顧樓蘭記錄中的各門各派武學,慈航靜殿的絕學最被推薦,若能兼修金鐘罩、易筋經、洗髓經,若干時日之後,便有可能承受舍利能量運作時的傷害。這個方法羽寶簪早已知曉,當初苦茶方丈一早便已點出,所以才會讓孫武入藏經閣查書修練。但所謂的「若干時日之後」恐怕不只是三五十年,而是上百年的修行,儘管理論上具有可行性,卻根本毫不現實。

  「……看來真是天意難違,就算到了樓蘭,還是沒有解救之法……」

  羽寶簪低聲歎氣,想不到親至樓蘭一趟,無解的難題仍是沒得解決,正感氣餒,太陽王的電子影像忽然往下說了一段話,講出了第二個可行的方法,就是利用法寶的異能,消除佛血舍利的反噬。

  「用法寶?這方法我們也早已知曉,據說河洛劍派的洛書可以起作用,這件事是真的嗎?」

  以前羽寶簪就認為洛書能夠治癒孫武的傷勢,猜測洛書的異能是調節能量,但這一點是否為真,她自己沒有多少信心,因為這畢竟只是單純的猜測,她也不曉得洛書的真實異能為何。

  如果要從實戰紀錄來看,可供參考的數據真是少得可憐。超級法寶這種東西,並非人人可用,自創派祖師歿後,河洛派沒出過幾個能駕馭河圖、洛書的高手,若非如此,太平軍國之戰時,也不會戰得如此辛苦,而即使從那少之又少的幾名高手中搜集數據,他們也是將這兩大法寶配合河洛劍術使用,很難判斷他們的戰鬥記錄裡頭,哪些是憑純武技做到?哪些又是靠法寶輔助?

  萬紫樓沒有相關情報,這些問題還是只能靠樓蘭的信息來解答。

  「洛書是來自天外的法寶,現今世上的技術水平無法仿製、製作,當洛書發動,將中和運作範圍內的所有能量,把一切紊亂能量調和平復……」

  太陽王說的話,是洛書的基本運作原理,乍聽起來平平無奇,但羽寶簪一作聯想,馬上就想到洛書在實戰上的效果。

  在射程範圍之內,洛書能中和所有能量,換句話說,當敵人發出攻擊,洛書便「調和」這一擊的力量,使原本剛猛無儔的一擊,命中時輕若拂柳,沒有半點殺傷力。

  有洛書在身,再強的力量也傷不到自己,這簡直是完美防禦,但這種異能不曉得能否控制方向性,否則敵人的力量傷不到自己,自己的力量也傷不到敵人,戰鬥不曉得要怎樣打下去?總不會是耗到打沒力氣了,各自回家睡覺吧?

  但真正重要的一點,則是這件法寶對孫武的意義。舍利邪能之所以會造成傷害,就是因為太過強大的能量一次爆發,超過血肉之軀能夠負荷,自然會傷筋斷脈,若有洛書護身,就能中和舍利邪能,不傷身軀血肉,儘管如此一來,舍利等於是作廢了,可是能夠解決舍利的傷害,這比什麼都重要。

  「確實,用洛書來中和舍利邪能,這個方法可行,問題真的解決了……呃,不對啊,問題還是在那裡!」

  羽寶簪長聲歎氣,遺憾問題仍卡在那裡,不能解決。百餘年前兩大聖宗與魔門發生戰爭,雙方死傷慘重,河洛派兩大異寶也一度失落,河圖後來被門人拚死搶回,目前被藏於河洛劍派,洛書卻是從此下落不明,百餘年來江湖上不曉得有多少人在尋找,萬紫樓也為此花耗不少人力物力,卻沒有半點消息。

  以萬紫樓的情報能力,搜尋這些年都沒有下落,洛書若非早已毀壞,就是被藏在某個極麻煩的地方,現在孫武急需此物,但一下子說要把這東西找出,那真是談何容易?

  這個難題羽寶簪沒有獨自來扛,除了當時站在一旁的小殤也聽見,後來孫武清醒,羽寶簪也將此事轉告,而孫武聽見此事後的表情,就像走路踩到狗大便一樣。

  「……為什麼尋寶這種事,急著要的東西就總是找不到,不想要的東西不但總是出現,甚至還直接送到肚子裡頭去?」

  孫武著實感歎,自己的奇遇不少,得到的各派神功秘籍,算得上是羨煞旁人,不過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卻又總是遠在天邊,這不曉得該算是怎麼一回事。

  感歎的表情落在同伴眼裡,結果又是招來一聲嘲諷。

  「送到肚子裡還不好嗎?很多人想要還要不到咧,話說回來,當初也不知道是誰飢不擇食,早說是讓你含在嘴裡的,你偏偏就吞下去。這能怪得了誰?」

  「是啊是啊是啊,全都是我的錯,下次叫我再放東西進嘴裡,我一定會格外小心,要是再意外吞下去,不用提醒,我自己就切腹自殺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實在是很讓人垂頭喪氣,不過事情其實沒有那麼糟糕,勇闖大沙海的一行人並非毫無所獲,最後離開的時候,羽寶簪想起了中土的戰況,希望樓蘭能夠提供武器與技術,讓自己可以不用空手而回。

  當初同盟會與萬紫樓合力,共同開發武器,內中涉及的一些機密,即使外界不得而知,羽寶簪卻是心下清楚的。

  聖貝貝爾要塞可以飛行,獨眼石人也成功啟動,這兩件繼承了樓蘭技術的超級兵器,是本次革命戰爭的主力,要是沒有這兩件聲勢駭人的超級兵器壓陣,單憑同盟會的草莽勢力,與大武王朝的精銳部隊硬拚,早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了。

  然而,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在超級兵器的威猛聲勢之後,肯定也有著超級代價。萬紫樓當初研究獨眼石人,發現最棘手的一個問題,就是當石人運作起來,如何供應石人活動所需的能量?

  中土目前的科技水平,可以製作反應爐、濃縮能量磚,用來供給巨型機械的運作,像是大武王朝的天子龍船,就是靠反應爐與能量磚來發動的,但能量磚所費不貲,天子龍船航行一趟的能量費,換作是民間組織,還真沒有幾個勢力能開銷得起。

  聖貝貝爾要塞、獨眼石人,當初都各有不同的發動法,那些技術目前還無法掌握,只能用能量磚來做燃料,維持運作。雖說笨方法只要能用,仍然是好方法,但與天子龍船等飛空艦相比,聖貝貝爾要塞和獨眼石人根本就是兩個消耗能量的大怪物,用現今世上的供給能量法,去應付這種超時代的耗能怪物,同盟會在每一場戰爭都是花錢如流水。

  戰爭本就是花錢的事,同盟會籌備多年,本身是錢糧充足,又有萬紫樓在背後支持,可是這樣的花錢法,卻也禁受不起。羽寶簪不久前看過資料,要是仍以聖貝貝爾要塞、獨眼石人同步推進,攻向京城,再多打上幾場仗,恐怕在橫掃大武軍之前,同盟會先要破產投降了。

  當然,對萬紫樓而言,資金調度並不是大問題,只要早點開始準備,這個麻煩還是處理得來的,但這麼下去總不是個辦法,羽寶簪也不信樓蘭一族當年是用這麼花錢的方法在運作聖貝貝爾要塞,所以就算無法從樓蘭取得其它先進兵器,至少也要知道怎麼解決這問題。

  結果,羽寶簪還不算太失望,樓蘭這邊因為封印未全解開,不能提供新式武器,但卻說出解決能量問題的辦法。聖貝貝爾要塞當初在樓蘭也是靠能量磚發動,但樓蘭一族所提煉製造的能量磚,純度遠比中土製作的要高得多,效能也高出十數倍,使用起來自然大大省錢,只要使用這種能量磚,同盟會現在的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問題是,以樓蘭現在的狀況,不可能生產大批能量磚讓羽寶簪運去中土,就算是傳授生產技術,也不曉得做不做得出來,更是緩不濟急,想想實在是很困擾,羽寶簪正自迷惘,太陽王的電子虛像指點了一條明路。

  在樓蘭滅族之前,曾因為一個特殊理由,太陽王把製作能量磚的技術外傳,在某處建立了機組,只要運作起來,就能夠生產能量磚,供給中土所需,甚至還有許多奇特的潛藏功能,應該可以滿足羽寶簪的需要,而這些情報也是唯一能讓羽寶簪、孫武帶走的樓蘭遺產。

  「……唉,從結果來看,這一趟在大沙海出生入死,真是做白工啊。」

  孫武搖頭道:「什麼實質的東西也沒拿到,離開了樓蘭,還得要去別的地方找東西,我有種被踢皮球的感覺啊。」

  「當皮球總好過當木乃伊,你如果不喜歡這種感覺的話,可以犧牲自己,去繼承樓蘭,被人把全身血放光之後,有三成機會可以不死,還變成絕世高手。」

  小殤的落井下石,沒有打擊到孫武,他立刻反唇相譏。

  「免了,犧牲我自己,讓你們領遺產,這筆帳我怎麼算都不太對啊!而且們兩個的心機都很深,我怕自己才剛犧牲,你們就搶先暗算對方,減少競爭人手。」

  「嘿,只有鳳血之民才能繼承樓蘭,我又沒有鳳血,哪能當繼承人?當不了繼承人,我暗算她做什麼?」

  「……第一,暗算人不需要理由,就算人家沒礙著什麼,看不爽或看太爽的時候還是會動手;第二,你侵入電子系統的本事很有一手,說不定直接侵入系統,改變繼承規則,那時就算沒有鳳血,也一樣能繼承樓蘭了。」

  孫武這幾句話只是隨口說說,但小殤聽了這些話,卻如遭雷擊,傻傻地愣住不動,跟著便抱頭大叫。

  「糟糕!為什麼我之前沒有想到?如果早點想到有這一招,那麼不管樓蘭系統有多嚴密,哪怕是花上十幾二十年去解密侵入,我也……」

  嚎叫到這裡,小殤忽然冷靜下來,對孫武道:「等等,如果我能直接侵入系統,改變繼承規則,那我為什麼還要除掉競爭人手?根本就沒人和我競爭啊。」

  「這個……」

  情勢逆轉,這次輪到孫武為之愕然,愣了半晌,道:「我……我沒想到這一點……」

  或許是默契,青梅竹馬的兩個人,有著極其相似的反應,但當孫武也要抱頭大叫時,小殤神奇飛踹來的一腳,將少年給踹倒在地,滾了幾圈。

  羽寶簪在一旁觀看,見到兩人這樣的動作,抿嘴微笑,雖然不是很得體,但卻是這時候最好的響應。

  不論小殤是否真的後悔,現在已經不可能再回到遺跡裡去入侵系統了,當所有的疑惑得到解答,孫武的傷勢也稍做治療後,樓蘭遺跡開出了一條暫時通道,讓三人重返地面,並且向三人表示,由於王座未得到繼承人,所以等三人離開後,樓蘭遺跡會再次分裂,陷入封印沉睡,直至繼承的真主出現。

  換句話說,樓蘭遺跡已經再次分裂,埋於地底,就算孫武等人再找到部分遺跡,試圖用鮮血喚醒遺跡,遺跡也不會作反應,除非他們已經做好準備,承諾坐上王位。

  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樓蘭遺跡是無法再次開啟了,甚至還會隱藏到更難尋找的所在,讓人們難以發現。當孫武三人重返地面,站在高處看著地面震動,曉得樓蘭再次埋於黃土,心中的感覺不勝唏噓,孫武更覺得此行好像全無意義,發出感歎。

  三人回到地上的位置,竟然是大沙海的邊緣地帶,與原先的峽谷相去甚遠。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令三人著實納悶,再次為了樓蘭的能耐而讚歎。

  「……可惜了,在遺跡裡頭的那些人……同盟會的人員都犧牲了,但如果心眼宗的人也死在裡頭,那就再好不過……」

  羽寶簪說著,自己首先搖頭,雖然說樓蘭遺跡甦醒聚合時,天崩地裂的毀滅災難,普通人絕對是難以逃生,但像心眼宗主、地司祭這級數的高手,要說會這麼倒霉地被土石砸死,這種期待未免太過一廂情願,更何況他們還持有大地神戟,有這超級法寶在手,要從那場災難中逃生自然比旁人容易。

  不過,就算可以逃出樓蘭,他們也算不上全身而退,至少羽寶簪就還清楚地記得,在那場戰鬥的最後,地司祭被硬生生扯去一臂,這個傷勢不輕,更不是想救便能救的,下次戰場上再相逢,該會好應付得多。

  「我倒是覺得……同盟會留守在此的那些人員,很可憐。」

  孫武道:「那些人都犧牲了,要不是因為我們來了這裡,他們也不會全都死在這裡。」

  「又開始多愁善感了。你要這麼感慨,中土的間諜這次也死了不少,你要不要也為他們傷心一下?念幾段經文超度超度?」

  「小殤,話不是這麼說的。」

  「事情可是要這麼做的。」

  小殤簡單一句話,把孫武的思緒打斷,三人準備上路。這裡雖然是大沙海的邊緣地帶,可是要走出大沙海,也不是幾個時辰便能出去的,三人身邊一無坐騎,二無糧食飲水,要是在大沙海裡頭待著久了,又餓又渴,實在是不妙,得快點離開大沙海範圍才行。

  臨行之前,孫武轉回頭,望向起伏不定的沙丘與黃沙,彎腰鞠躬,向已經不在的夥伴作著無聲憑弔。

  (……伽利拉斯先生,您安息吧,您委託給我的事情,我一定會努力辦好的。

  深深再鞠躬一次,孫武轉身離去,腦中卻不停地閃現伽利拉斯的面容,他撫鬚微笑的樣子、奮力戰敵的英勇姿態,還有最後一身是血,拄刀撐巨石,竭力為眾人爭取一線生機的壯烈,如果沒有他的犧牲,己方三人恐怕早已死在亂石之中,再無重回地上的機會了。

  「希望老天有眼,心眼宗主那些惡人被埋在亂石底下,這樣您就能含笑九泉了。」

  孫武默默祝禱,背著小殤走路。大沙海的氣溫甚高,烈陽酷熱,腳下的沙礫也讓人難以奔跑,是很惡劣的步行環境,幸虧兩人的武功均高,還承受得住行走於沙漠之苦,邊走還邊進行交談。

  進入大沙海是為了尋寶,這個任務目前尚不算太失敗,但短短時間內發生的事,千頭萬緒,羽寶簪在行走途中開始做整理,要把眼前的種種困擾給釐清。

  「眼前第一要緊的事情,就是伽利拉斯先生的委託,心眼宗以易容之術替換域外的重要人物,更有可能綁架了阿古布拉王,此事非同小可,我們要立刻趕去龜茲,見機行事。」

  羽寶簪道:「心眼宗的背後是河洛劍派,但組成心眼宗的河洛劍派人物,究竟包含了多少高層?有沒有包含掌門長河真人?這可要先確定,一皇三宗那級數的敵人極不好鬥,我不想突然碰上這級數的強敵。」

  心眼宗的陰謀,是眼前的當務之急,但樓蘭遺跡中所得最多的,卻是有關當年西門朱玉的往事,孫武已經把自己的所見,全數告知了兩名同伴。

  在幻境之中所看到的那些東西,解釋了很多謎團,但也讓孫武增添了新的疑惑。

  第一,西門朱玉明明已與太陽王擊掌為誓,相約消滅天妖,為什麼後來又背棄盟約,令樓蘭滅族呢?太陽王臨死前口口聲聲說是遭到蒙騙,這份憎恨不曉得是真,或是有什麼誤會?第二,太陽王將樓蘭的鎮族之寶贈與西門朱玉,以樓蘭一族的先進技術,能被稱為鎮族之寶的東西,應該是超級法寶無疑,不曉得那是什麼樣的法寶?現在又下落何處?會不會藏在某個西門寶藏裡頭?至於召來天火,毀滅樓蘭的那件法寶,聽起來更不得了,要是能把那件法寶弄到手,可比什麼聖貝貝爾要塞威風,一夜之間就能摧毀中土京城。

  「第三……第三……要說起第三的話,大概是製造能量磚的設備在哪裡吧,我們手上有地圖,照著圖找應該不會太難。」

  孫武歎氣道:「怎麼樣都比找洛書都容易,製造能量磚的設備起碼還有地圖,洛書連個線索也沒有,想找都不知道該怎麼找。」

  河圖的重要性,攸關孫武性命,照理本該是頭等重要之事,但羽寶簪皺眉思索,慢慢提出了「第四」「我覺得有一件事可能很重要,一直也被我們忽略了……太陽王為什麼會答應與西門大恩人合作呢?」

  羽寶簪的問題再簡單不過,太陽王是被西門朱玉的誠意給打動,至於用來交易的籌碼,則是西門朱玉出賣魔門的秘密,把「百變天魔大法」的秘訣傳授太陽王,這個巨大利益讓太陽王無法拒絕,這些事孫武都在幻境中親眼目睹,沒有什麼好懷疑的。

  「……我還是覺得不對勁,我所知道的太陽王是個武癡沒錯,但他本身神功無敵,又驕傲自大……百變天魔大法是魔門無上功法,西門大恩人也說這可能是始祖所創的武技,這些都沒錯,可是……以太陽王的個性,這種事……好像還是怪怪的。」

  羽寶簪說得委婉,卻一字一句在情在理,孫武聽了也覺得大有問題,但太陽王對於百變天魔大法志在必得,這是事實,幻境中所看到的影像,太陽王一聽到西門朱玉願意拿百變天魔大法出來交換,馬上就改變了態度,雖然說,這套魔門無上心法可能只是太陽王的「下台階」不過從當時太陽王的表情看來,孫武還是相信這套心法對他的吸引力。

  「寶姑娘,說得沒錯。那以你的看法,整件事情的關鍵在哪裡?」

  「照我的想法,問題不在百變天魔大法,而在於這套功法的另一層意義,我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很有可能,這套始祖之人所留下的功法,並不是單純的武技,百變天魔大法練到相當程度之後,會產生另一層變化,就是這個變化打動了太陽王。」

  羽寶簪道:「西門朱玉曾與太陽王對過一招,那一招究竟是怎麼樣的,當時沒有人看清楚,只有西門朱玉與太陽王知道,在那之後太陽王的態度就變了,若我所料不錯,西門朱玉就是在那時拋出了誘餌,而他所使用的武技,就是百變天魔大法的真面目。」

  孫武點點頭,想起了和羽寶簪對戰時的體驗,自己確實感覺到百變天魔大法可能有深層變化,只恨自己修為不足,不然就可以參悟這點奧秘了。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38
第八章 客棧夜襲.失敗淫賊

  三人歷經十數個時辰的趕路,終於出了大沙海,回頭看著背後沙塵滾滾,恍如隔世。樓蘭遺跡聚合又分散,此事雖然不為外人所知,但所造成的劇烈地震,卻是驚天動地,讓聚集在大沙海外的尋寶者為之騷動,紛紛謠傳樓蘭遺跡發生了變化,極有可能已經重現地面了。

  當孫武三人來到大沙海外的一處補給市集,赫然發現聚集於此的尋寶者,數目是之前所見的數倍,人人摩拳擦掌,議論不斷,恨不得立刻衝入大沙海,將樓蘭遺跡的秘寶給拿到手。

  「……情報落後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整件事情都已經結束了,這些人卻以為才剛剛開始,他們現在進大沙海,除了沙子,什麼也得不到的。」

  孫武看看周圍左右的人群,壓低了聲音說話,一方面是怕旁人聽到自己的話,二方面也是因為整體氣氛不對,這些來自天南地北的尋寶客,雖然人還在市集中,心卻已經飛到大沙海中央,一副樓蘭秘寶在手中十拿九穩的樣子。

  自信尋寶必成,那問題就在於防止他人搶奪,所以市集上氣氛緊繃,尤其是一些勢力團體的姿態囂張,可能聽錯一句話,立刻就會拔刀相向。

  孫武搖頭道:「樓蘭的秘寶都還沒到手,這些人現在就想清除對手,會不會太早了啊?」

  小殤道:「早做晚做都得做的事,還是早了早好,特別是還有你這樣的傻蛋,以為敵人一定是拿到了東西才會翻臉,是我也會提早動手,先幹掉你!」

  兩人說了幾句話後,去購買糧食與飲水的羽寶簪回來,也帶來了一些消息。

  「我們進入大沙海的這幾天,外頭很不安寧喔!說得明白一點,外頭在鬧狼禍。」

  羽寶簪解釋,之前人們本已謠傳,大沙海內有奇異巨狼出沒,在孫武三人進入樓蘭遺跡,驚見阿默茲狼的同時,這些巨狼也開始在大沙海以外的地方出現,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大沙海外圍的市集。

  不久前,兩頭魔狼出現,襲擊了這處沙漠市集,事出突然,人們看到傳說中的魔狼現世,個個嚇得屁滾尿流,最後還死傷了百餘多人。這件事情鬧得很大,要不是因為沙漠中發生大地震,人們懷疑樓蘭遺跡浮現,管他裡頭有魔狼還是魔龍都要一闖,才又重新聚集起來,否則這裡早就變成人煙一空的荒地了。

  孫武道:「魔狼的出現與心眼宗有關,這點應該是肯定的,魔狼這種東西要再製造出來,背後耗費的資源非常可觀,除了心眼宗這樣的組織,域外大概也沒什麼別的組織有這能耐,不過……這些話現在說出去也沒人信,還是省省吧!」

  來大沙海找尋樓蘭遺跡,是與拓拔小月約好了的分頭行動,現在樓蘭遺跡裡沒能拿到什麼有用東西,孫武在出大沙海的路上,就開始擔憂龜茲那邊的狀況,一入市集也立刻請羽寶簪代為打聽。

  「我買東西的時候稍微問了一下,龜茲那邊沒有什麼新聞,應該是並無變故,但……就算龜茲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消息傳到這裡也要幾天時間,所以聽到一切平安不代表可以放心,說不定現在龜茲正……」

  孫武明白羽寶簪的暗示,事實上,自己在樓蘭遺跡內和阿默茲狼戰鬥時,就在擔心一個問題,心眼宗操控魔狼群來攻擊自己一行人,當然也能用來攻擊龜茲,自己都要打得那麼辛苦,以龜茲目前的戰力,能夠接得下來嗎?

  越想越是不安,孫武催促著羽寶簪,三人很快再次啟程,朝著龜茲趕去。

  孫武從不覺得自己有先見之明,因為自己算不上是個聰明人,但很遺憾的是,自己實在是個烏鴉嘴,每次往不好的方向猜測,總是猜對,而這一次的不祥預感也果然命中,三人朝龜茲方向趕路,走了兩天,途中便聽到發生在龜茲的慘劇。

  百餘頭魔狼襲擊龜茲,經過一場慘烈大戰,王城雖然將魔狼擊退,但卻死傷慘重,尤其是被魔狼群突破防禦線,竄入城內,傷及一般百姓,短短半個小時之內,光死者就已上千,還不計其他重傷垂危者,王城內房屋崩毀,遍地哀嚎聲,成了一幕末日景象。

  這件事的發生,自然是轟傳域外,震驚各地部族,但在驚訝之餘,各部族並沒有太多的心力關注此事,因為在龜茲受到魔狼群襲擊的同時,域外各地也發生了零星的魔狼傷人事件,儘管規模不大,都是兩、三頭魔狼閃電出現,噬殺人畜後便離開不見,但它們出沒不定,宛如在各地點著火頭,於短短數日之內,便在域外燃起一片燎原烈火,燒得各地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對於域外百姓來說,魔狼重現大地,代表著一場前途不明的災難,但孫武卻曉得這是一樁由心眼宗幕後操控的陰謀,只是這陰謀的終點指向何方,目前還判斷不出就是了。

  「寶姑娘,你比較聰明,能不能幫忙想想看?心眼宗讓魔狼到處攻擊,究竟是為了什麼?有什麼目的?」

  「我對域外的情況不熟悉,光是這樣,我也想不出來,但從心眼宗的佈置來看,無論他們在域外掀起怎樣的騷動,最終目標都在龜茲,所以我們的第一要務便是趕到龜茲,或是盡快與小月公主取得聯繫,這才能夠隨機應變,制敵機先。」

  羽寶簪道:「不過,有件事情我有些疑慮,那就是心眼宗針對龜茲發難的理由。域外的國家那麼多,為什麼非要打垮龜茲呢?」

  「這個……其實理由很多吧!想得到的就一大堆了。」

  孫武屈指算來,「龜茲抱持著和平主義,不主動向中土挑釁,手上又掌握了一處西門寶藏,本身的科技也是域外前幾名,實力精強,是心眼宗發展勢力的大敵,針對龜茲是一定的啊!」

  「是沒錯,這些理由我都想過了,從道理上來說是沒錯,或許是我太多心了,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能有什麼地方我還未參透吧!」

  羽寶簪搖了搖頭,不再多言,低頭思索。

  三人所在的位置,是沙漠中的一座綠洲市集,許多商旅在此地休憩與補給,綠洲附近住屋有小半是黃土建成的圓頂屋,大部分都是帳篷或掛氈毯的木棚。

  孫武等人正在一家簡陋的旅店裡用餐,這間旅店雖只是簡單的圓頂土窯,不過已經比羊皮帳篷要好得多,三人與店內其他旅客一樣,都是席地而坐,用手抓著夾肉的麵餅食用,喝著略帶腥味的奶茶。

  孫武和小殤的年紀,在一眾成年人商旅之中,顯得很特別,但卻遠不及羽寶簪的艷色引人注目。

  羽寶簪原本「只有訂親的未婚夫能看見自己真面目」的堅持,似乎在那場劇鬥之後被打破,離開大沙海至今,她沒有再遮掩面容,只是讓眼瞳、髮色變回黑色,回復中土人的相貌而已。萬紫樓少主的相貌,自然是美得驚人,但是當孫武問起她用假面目生活會不會怪怪的,她略帶幾分苦澀地笑了。

  「從我有記憶開始,在鏡中所看到的自己就是這樣子,這麼多年來我都是如此生活過來的,如果問我的感覺,我會覺得這才是我的真面目,反而看到鏡子裡紅髮金瞳的那個人,我……不覺得那是我。」

  這份感歎孫武不是很明白,但可以體會,只不過一時間不曉得該怎麼回答,訕訕地道:「寶姑娘你……不管是哪個樣子,都很漂亮的啊!」

  小殤道:「確實是很漂亮,就算不靠胸部來當賣點,也夠搶眼的了,看看周圍左右,多少人在看這裡?」

  被這一句話點醒,孫武環顧四周,發現周圍人們的目光都往這邊集中,用一種如癡如醉的眼神凝視羽寶簪,一道道視線的灼熱程度,都快要燒灼起來了。這些往這邊看來的目光,有男有女,都為了這名黑髮少女的美麗而驚歎,其中也不乏那種滿載色慾的目光,這種目光不僅來自一些青壯男性,甚至還包括一個老頭子。

  孫武留意到一個滿臉皺紋、留著白鬍子的老人,看起來年紀很大了,一雙眼卻盯著羽寶簪打轉,喉嚨也吞著饞沫,像是恨不得把這個美人兒吞下肚去,那種急色的樣子,讓孫武大力地搖起頭。

  「真是的,這些人都不覺得這樣很難看嗎?年紀一大把了還這樣……」

  「只是你年紀還沒到而已,等你到了那種年紀,你也會是一個色老頭的,到時候你看著美女流口水,可要記得你今天說的話啊!」

  小殤的嘲弄讓孫武嚇了一跳,側頭想了想,悄聲道:「不會吧?應……應該不至於吧?」

  「不相信啊?當初姓路的也是一表人才,看上去像個正人君子,後來落魄了,臉上多了一堆鬍渣,不也一樣變成色老頭了?我那時候如果這麼預告,你也不會相信啊!」

  小殤道:「認清這個事實吧!只要是男人,到了這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年紀,都會變成嘿嘿笑的老色狼!」

  聽到這樣的說法,無力反駁的少年,心裡已經信了八成,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古怪,五官扭曲,看在羽寶簪的眼中,實在是非常好笑。

  「被人盯著看這種事,我早就習慣了,這種小場面還算是好的,以前還碰過女同性戀的愛慕者,那才真是令我頭痛呢……」

  看羽寶簪一派坦然,孫武不曉得該不該說聲佩服,但無論如何,現在不適合節外生枝,孫武等人快速把晚餐吃完後,各自回到房中休息,預備不待天明,下半夜就啟程趕路,盡早趕到龜茲,與拓拔小月會合。

  這間旅店是窯洞建築,所謂的房間,也是簡陋的土窯,隨便放一張桌子、一張木板床,鋪上羊毛地毯就了事,孫武與小殤睡一間,羽寶簪睡一間,兩間在隔壁,要是有什麼事情也可以照應。

  以羽寶簪的武功,運氣調息比單純睡眠更有效率,但肉禮上的疲勞容易消除,精神上的疲憊卻難以平復,羽寶簪靜靜地躺在床上,腦裡不知怎地亂哄哄的,始終無法平靜,正自煩躁,忽然有人敲門。

  「寶姑娘,打擾一下……」

  敲門的人是孫武,這點讓羽寶簪很訝異,畢竟以這位小少爺的個性,不會半夜無故擾人清夢,多半是有話要說,這才會半夜來打擾,可是……他會半夜有話要說?這可真是奇事一件了。

  羽寶簪開了門,而進門之後的少年,看來是一臉尷尬樣,在幾句沒意義的寒暄後,孫武道:「寶姑娘,前兩天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我和你對打,把你弄得那麼傷……」

  「這個……似乎沒有必要向我來道歉吧?以那時候的狀況來說,你其實傷得比我重,應該是我要向你道歉的。」

  被孫武這麼認真地道歉,羽寶簪覺得很窘,自己有不死身護體,在得到樓蘭能量源源不絕灌入的情形下,那種程度的傷勢迅速治癒,根本就不算什麼,反而是孫武被自己打得很慘,差一點就沒命了,這樣子還被人家道歉,如果不是因為知道孫武的個性,羽寶簪甚至會以為這是一種嘲諷。

  「不是啊!再怎麼說,你是女孩子,而且又不是那種不好的女孩子……我打你,總是我不對,更何況……我還插了你的眼睛,雖然是小殤道具的影響……啊啊!我這麼說不是想推卸責任啦……」

  孫武極力想要把話說清的樣子,羽寶簪看在眼底,覺得很有意思,但也稍感遺憾,畢竟以現在這樣混亂的時局,他的心思還這麼單純,這說不上好與不好,卻實在是一件危險的事。

  「孫掌門,我們不久還要趕路,現在說這些……意義不大,我並不覺得你有什麼需要道歉的,還是回去早點休息吧!要不然……小殤小姐那邊我可不知道怎麼交代喔!」

  略帶點玩笑的勸告,羽寶簪抬起手,示意孫武可以離開,但一直露著尷尬笑容的少年,這時候卻沉著下來,搖了搖頭,拒絕了羽寶簪的送客。

  「寶姑娘,其實……我真正該道歉的,是這一次沒有能夠幫到你。我們亂七八糟打了一場,你是清醒過來了,但……那些讓你困惑的事,我想你並沒有能夠想開或是解脫,還在迷惘吧?」

  「這……」

  羽寶簪真的嚇了一跳,怎麼都想不到這個素來遲鈍的少年,今天會忽然變得這麼敏銳,看穿了自己的疑惑,直接洞悉自己最深的心思,這確實是很驚人的一件事。

  積鬱心頭的情緒易於發洩,但困擾的心魔若是這麼好解,那也就不是心魔了。關於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困惑,是只有自己能夠解決,這一點心裡還是清楚的,再怎麼說,如果要淪落到被孫武指點人生方向,那就實在太顏面無存了。

  「孫掌門,我很感謝你,你……」

  「請先聽我說,寶姑娘,我見識不多,比不上你閱歷豐富,是沒資格來說些什麼,但我之前有些失言……」

  「呃,您的失言?那是……」

  「我覺得,你的人生不該被某件事情、某個人的期望綁住,同樣的,如果你只把自己的人生意義,寄托在某個沒見面的人身上,這種想法……很不健康,對你很不好的。」

  看孫武說得認真,羽寶簪明白過來,也想起自己在樓蘭遺跡神智初復時,聽見孫武說的幾句話,什麼可以與未婚夫婿白頭到老子孫滿堂幸福和諧的,他就是為著這些話而不安,特別來做挽救的。

  那麼,他該不會是怕這個「未婚夫」的身份秘密洩漏,惹禍上身,所以才來說話補救吧?如果是這樣子,那就讓人有些失望了……

  羽寶簪這麼想著,正要開口,忽然接觸到孫武的目光,發現他的眼神極為認真,雖然不凌厲,卻讓自己心口一陣緊繃,本來到嘴邊的玩笑話,一時間竟然說不出口了。

  「……我……其實沒資格說這句話,將來你可能會很生氣,但今天……單純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我還是想對你說,生命屬於自己,不該寄托在別人身上,現在寶姑娘你之所以難受,就是因為你承擔了太多不屬於你的重量。」

  孫武緩緩道:「把那麼大重擔強壓給你的人,整天都在期盼你的成功,這樣的人……恐怕是得不到幸福的,寶姑娘你如果也把人生目標寄托在別人身上,這樣不是重蹈覆轍嗎?我……由衷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所以不想看到你再走在這條路上。」

  一字一字,猶如暮鼓晨鐘,敲擊在羽寶簪心頭,使她陷入沉思。

  回顧過往,在這些年的成長歲月裡,母親鳳凰夫人最大的期望就是重啟樓蘭,無時不刻,日日夜夜都在期盼自己的成功,這樣的她幸福嗎?答案應該是很明顯的,在自己記憶中,她甚至連笑都很少笑過……自己要重蹈這樣的人生嗎?

  之前自己不用思索這個問題,因為人生的選擇權不在自己手上,多想無益,但如今……情形似乎有點改變了……

  羽寶簪壓下紊亂的思緒,凝視著孫武,少年沒有迴避她的視線,一雙眼睛澄澈如水,坦然的感覺讓羽寶簪得到確認,這個少年並不是因為擔心惹禍上身,才來這裡補救,而是真誠地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衷心地做出勸告。

  「可以問你一句嗎?我們之間其實沒有多少交情,在樓蘭遺跡的時候,為什麼你要那樣為我而戰呢?你其實有機會逃的,而且……你差點就沒命了。」

  「這個也說不上什麼理由吧!你以前也救過我啊……再怎麼說,你是我們的朋友,要丟下你去逃命,這種事我哪做得出來啊?」

  「就為了不能丟下朋友,差點把命都丟了,這樣做值得嗎?」

  「嘿嘿,老實說,我沒那麼偉大啦!只不過……救你的時候,我完全忘記自己死不死的事了。」

  孫武苦笑著說完,回想起那時的驚險,還吐了吐舌頭,這表情又讓羽寶簪的心湖掀起波瀾。

  他的心意可信嗎?

  這應該是肯定的,因為在自己神智盡失的時候,他沒有甩下自己跑掉,而是豁出生命去打一場處處留手的戰鬥,一直撐到最後。自己是他的未婚妻,這點他是知道的,但他並不是因為這點才苦撐不去,這個……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這麼相信著。

  想到這裡,羽寶簪不禁微笑。雖然沒有言語,但看見羽寶簪的笑臉,孫武緊繃的心情為之一鬆,卻發現自己正握著羽寶簪手掌。

  剛才孫武說話說得專注,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羽寶簪的手掌,羽寶簪雖然察覺了這一點,但並沒有表示些什麼,就這麼任他握住。

  「抱、抱歉!」

  像是握住一塊燒紅的烙鐵,孫武驚得立刻放手,跳了起來,跟著便紅著臉要告辭。

  「等一下,有個問題想要問……」

  羽寶簪喚停了孫武:「你說我們是朋友,那是不是只要是你的朋友,你就會冒生命危險去幫助他?這樣會不會太辛苦了點?畢竟你朋友那麼多……」

  話說到這裡,羽寶簪沒有再講下去,因為她突然察覺到,這樣子說話,好像是在忌妒那些人,遺憾自己在孫武心中沒有特殊地位似的。

  這是一個不應該有的念頭,羽寶簪沒有再說下去,但孫武卻把握到她的這層心思,在出門時笑了一笑。

  「寶姑娘,如果我對每個朋友都願意這麼拚命,在你眼中,會覺得我是個蠢蛋嗎?會因為這樣就看不起我嗎?」

  「你別誤會,我只是……」

  羽寶簪急忙想要辯白,可是孫武卻早一步關門離去,讓羽寶簪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天才回過神來。

  「……還以為這個小少爺遲鈍,結果也是很有一手嘛!如果栽培的方向對了,很有當大淫賊的潛質啊……」

  這個感歎並非空穴來風,羽寶簪覺得心口猛跳,久久不能平復,自己的心情居然被這樣影響,實在是很不成熟。

  「別多想了,還是早點睡吧!」

  將雜念拋出腦外,羽寶簪上床休息,卻還是心血湧動,不能安寧,她開始感到異常,怎麼今晚自己的心緒紊亂若此,再一細查,竟然發現自己渾身僵硬,已不能動彈了。

  不管心再怎麼亂,都沒理由亂到肢體麻痺、動彈不得的地步,羽寶簪第一時間確認自己中了暗算,開始冷靜地思考是何時中了怎樣的手法。

  孫武是不可能對自己出手的,要是他會有那種興趣,自己也就不用那麼傷腦筋了。排除孫武之後,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某種借由空氣傳播,無色無味的藥物,讓自己中了招,而自己認為最有可能的答案,便是迷香。

  這實在是不可思議,甚至比孫武會主動夜襲自己更要讓人吃驚。身為萬紫樓的少主,自己從小便接受抗毒訓練,對大多數的迷藥與催情藥物都有抗藥性,不是那麼容易被放倒的,否則,自己行走江湖至今,早就被各方淫賊迷姦了一百幾十遍。

  能夠讓自己意外中招的迷香,一定不是普通的藥物,至少不是目前江湖上流傳最廣的那些貨色,否則自己心再亂,仍可立即察覺。現在所中的這種迷香,該是出自頂尖行家之手,用多種復合性藥物調配,這才有可能對自己生效,而如果要講用藥的大行家,最有可能的就是姍拉朵.伊凱爾!

  這個女色狼是藥物方面的大行家,當今世上無出其右,栽在她手裡,那是心服口服,但她不是去了龜茲嗎?怎會到這裡來?還有她為何會突然對自己施放迷香?總不會當真是見美色心喜,想要用不法手段來發洩一下吧?

  諸多疑問在腦海閃過,羽寶簪決定靜觀其變,無論下手的人是誰,都一定會現身出來,總不可能只是放迷香放著玩吧?

  「伊……」

  輕輕的一聲,門被推開,跟著迅速地被關上,一道黑影溜進了房中,猛搓著手,難掩心頭的急躁,卻是一個男人。

  敵人竟是開門而入,不是用什麼其他的潛入法,羽寶簪有少許失望,猜想這人應該不是什麼淫賊中的頂尖翹楚,可能只是藥物專家,或是意外得到厲害藥物的小毛賊。

  「好個標緻的小美人兒……」

  了無新意的淫賊開場白,聲音蒼老,羽寶簪運足目力一看,見到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還有一絡花白鬍子,竟然是晚餐時那個猛朝自己流口水的老人。這個發現讓羽寶簪暗暗悲歎,自己真是太被人看不起了,居然連這種猥瑣老頭都可以欺上門來,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來人並非姍拉朵,倘使是姍拉朵來當淫賊,那可就真是不曉得該怎麼應付才好了。

  「小美人看來還像個沒破身的雛兒,不,肯定是……今宵落在爺爺手裡,真是你三生有幸,等會兒教你嘗嘗欲仙……」

  「……欲仙欲死的滋味是嗎?這種話你不是第一個人說了,真有本事就試試看吧!橫豎我也經常送人上天堂去的。」

  興奮說到一半的話突然被打斷,老人露出了驚駭莫名的表情,自己因為事發倉卒,來不及配製最厲害的迷魂藥物,但剛才所施放的「醉仙雲煙」也絕不是普通人能夠抵擋的,怎麼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中了迷煙,還能夠說話?

  定睛看去,躺在床上的美貌少女,衣衫微亂,纖細的腰身,襯托出胸口的高聳,實在是一副引人垂涎的完美身段;秀雅容顏,明艷不可方物,堪稱萬中挑一的傾國絕色。

  如此佳人,是最上品的獵物,眼下正是能夠大逞所欲的時候,老人卻不得不放棄伸手去解美人衣帶的打算,驚訝地審視這名少女的全身,想要知道她為何還能說話的理由……最後,在少女的左手腕上,他發現了一抹嫣紅,少女不知何時傷了左腕,鮮血橫流,連帶那些應該在體內的毒素也一併流出。

  「以真氣從內部震裂皮肉出血,這不算什麼高難度的事,下次你應該用能影響真氣的藥物……現在請你回答我兩個問題。」

  羽寶簪從床上一下子漂浮起來,周圍的氣溫瞬間升高。

  「第一,你是什麼人?第二……你想怎麼死?」

  在漂浮起來的同時,羽寶簪一下旋身,左掌轟出,半空中擦扯出火焰,一掌猛朝那個老人轟去。老人看到火焰,渾身一震,驚道:「你、你與萬紫……」

  驚訝聲中,老人沒有忘記出掌自衛,同樣也是一掌推出,迎向羽寶簪左掌。

  「咦?」

  羽寶簪最初並沒有預期這名猥瑣老人能與自己比拚,然而,讓她感到驚奇的事卻才剛剛開始。兩掌對轟,羽寶簪的熾熱火勁立刻佔了上風,本來想要將對方的一條手臂給焚燬,但掌勁一催,對方掌力卻忽生變化,猶如抽絲剝繭般散化自己的火勁,頃刻之間,火勁已被削弱了兩成。

  「是河洛派的高人?」

  羽寶簪一驚,對方的內勁是河洛派正宗,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卸去自己兩成火勁,這絕對算得上河洛派中的高手,但以自己對河洛劍派的瞭解,怎麼記不起有這樣的一個猥瑣老頭了?

  情急不及細思,對方卸去自己的火勁之後,跟著而來的必是強勢反撲,羽寶簪急催掌勁,火光驟熾,正好迎向敵人柔中帶剛的雄渾掌力,兩股力量互碰,各自震開。

  「你這小娃娃好狠!」

  怒罵聲中,老人藉著這一下猛震,穿破門口飛出,身法圓熟老辣,卻是河洛劍派的「流雲步」羽寶簪心中一動,腦裡閃過一個人名。

  「……是他?」

  老人破門飛出,聲響甚大,驚動了旅店中的其他客人,更讓隔壁早已被驚醒的孫武飛身出門,朝著老人逃逸的方向追去。

  「這種年紀還闖到女孩子房裡,死老頭!給我站住!」

  孫武怒喝一聲,直接從樓梯旁的欄杆躍下,身在半空,對著逃逸中的老人一掌劈去,掌力留有分寸,老人竟不回頭,一手回擊,將孫武的一掌輕易撥卸開來,孫武只覺得一股大力湧來,半空中又穩不住身形,滾跌出去,重重撞在旁邊的土牆上,險些就穿破牆壁摔出去。

  灰頭土臉地站起來,孫武剛要拔足再追,身旁香風吹動,卻是羽寶簪飛身掠過,搶先自己一步追了上去。

  「寶姑娘,那是什麼人啊?是河洛派的高手?那是心眼宗的了?」

  孫武盡力追上羽寶簪,話問出口,只見羽寶簪點頭:「如我所料不錯,這人是河洛派上一輩高手,河洛九子之一的虛谷子,只要能拿下他,一定會有許多線索的!」

  請續看《東方雲夢譚》23



  作者後話

  不知不覺,《域外篇》又寫到第七集了……

  應該是吧,希望沒有數錯,畢竟最近連今天星期幾都常常記錯。

  最近常常頭暈,肚子也會隱隱作痛,說痛其實不是很痛,但有時候突然來一下,好像幾十根針一起在刺一樣,不曉得這是什麼毛病,我很怕排隊,討厭跑醫院,要是有人知道這可能是什麼徵狀,可以在河圖的討論版說一聲,如果是詐騙集團那就免了。

  不曉得這是不是文字工作者的宿命……

  記憶中好像也沒聽過哪個同行身強體健的,公司裡的其他作者好像也身體不怎麼樣,就只有老闆壯得像海軍陸戰隊。

  《域外篇》寫到第七集,交代了不少事,但又好像沒寫出什麼重點,想要寫得緊湊一些,可是編排上又……

  嗯,碎碎念了一堆,連碎碎念都沒重點,唉……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0
第二十三卷

【本卷簡介】

再強的敵人也有弱點!囂張很久的阿默茲狼終於也吃到苦頭了!龜茲國雖暫且保住,但…國王怎麼拍拍屁股就閃啦?可憐的小月公主還得陪人客洗澡談國事,難道域外也流行三溫暖這一套嗎?

再老的敵人也有需求!本來是要抓淫賊的,現在竟變成要延攬超級法寶開發師,寶姑娘的觀念實在很先進啊!難怪萬紫樓能做出好口碑…

江湖各方好手究竟有何打算?眼看域外烽火四起,孫武一行人的處境越來越不可預測,這一趟出國大冒險,接下來還會冒出什麼危險啊?

第一章 撥弦轉軸.音劍斷空

  對拓拔小月而言,魔狼攻擊龜茲王城的那一戰,真是非常慘痛的記憶,阿默茲狼的驚人戰力,讓龜茲的戰士們吃足了苦頭,明明已經動用了重型武器,也取得了一定的戰果,但還是守不住防禦線,被魔狼群攻破城牆,侵入城中。

  阿默茲狼的戰力強悍,龜茲除了王家騎士團之外,再沒有別的防禦力量能抵抗,隨便出動一些中下等級的部隊,只是徒增傷亡,別無意義,而王家騎士團的所有成員都幾乎集中守衛在城防、皇宮兩處,無力顧及侵入城內的魔狼,眼看著一場彌天大禍就要發生。

  重大傷亡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實,但整件事能夠用最小的死亡數量,幾百人死亡就解決,最大的功臣不是拓拔小月,而是一名不請自來的客人。

  拓拔小月與妃憐袖沒有什麼交往,更說不上交情,雖然有同闖洞窟,對付心眼宗的合作紀錄,但那時根本是各打各的,互不相干,拓拔小月對她的印象,也僅是一個有幾手奇特本事,被河洛劍派驅逐的怪女人。

  這個怪女人在洞窟之戰中失蹤,下落不明,拓拔小月並沒有太大的關心與注意,只是當她出現在龜茲皇宮時,拓拔小月感到吃驚,但真正把拓拔小月嚇到的,還是妃憐袖與魔狼戰鬥時候的景象。

  當時,妃憐袖自告奮勇,願意幫拓拔小月一臂之力,共同對付魔狼,拓拔小月記得這女人不會武功,沒有近戰能力,並不認為她能幫到什麼忙,只不過自己實在是太欠缺人手,值此危難之刻,什麼人都得抓過來用,也就不做挑剔了。

  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個決定改變了一切,要是沒有妃憐袖的參與,這一支人數少之又少的滅狼隊伍不但會全軍覆沒,就連拓拔小月都難以倖免。

  竄入城內的魔狼,戰力不減,速度又快,雖然這些狼群不可能熟悉地形,但憑著高速移動、野獸的匿蹤本能,真個是神出鬼沒,一下子現身襲擊獵物,一下子藏匿暗處,弄得城內亂上加亂,全然無法防禦。

  拓拔小月率領幾名騎士,策馬追趕魔狼的蹤跡,明明足跡與破壞痕跡在前,魔狼卻冷不防地由後方撲擊而下,巨爪揮動,眼見就是一名騎士要當場陣亡,眾人無力相救,忽然一聲清亮琴音響起,清脆高亢,在場眾人只覺得心頭一震,定睛看去,卻發現那頭急撲下擊的魔狼重重墜地,動也不動一下。

  再仔細一看,魔狼的眼、耳、口、鼻之中,不住流出鮮血,竟然是當場斃命,死得徹底,不僅如此,這頭魔狼的屍身還迅速起了變化,明明是血肉之軀,卻像枯樹朽木一樣開始脆化、硬化,體內水分大量散失,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變成了一具枯朽的乾屍,一名騎士伸腳踢去,魔狼乾枯的屍體應聲碎裂,散了一地,確實是死得乾淨了。

  「怎會如此?」

  拓拔小月驚得合不攏嘴,阿默茲狼的難以應付,自己是親身體驗,牠們不僅軀體有若鋼鐵,尋常武器難傷,就連被砍殺以後,其血肉都還能成為同伴的養分,擴增戰力,實在是完美的生物兵器。

  這樣強悍的魔狼,被妃憐袖一記音劍便致死命,屍體還碎裂朽化,斷絕給其他魔狼藉以壯大的機會,輕易料理的程度,簡直易如反掌,拓拔小月看在眼裡,覺得這真是不可思議。

  「阿默茲狼的感官遠較人類靈敏,這種比人類靈敏幾萬倍的感官能力是雙面刃,優點與缺點同時存在,牠們抵受得了刀劍砍伐,卻未必能承受特殊音頻的一轟,只要針對這一點來下手,阿默茲狼並不如表面上看來那樣強悍。」

  妃憐袖輕描淡寫地說明,說完還用域外語再說一遍,旁邊的王家騎士肅然起敬,怎麼都想不到如此一個看似文弱的女子,竟有這等消滅魔狼的霹靂手段,覺得這簡直是天上神明送來的大禮。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一個方法,我們之前都沒有想過……疤面大俠曾經用特殊的氣味來驅逐魔狼,用的也是同樣道理了,嗯……不過就算知道這道理,能執行的也只有你一個。」

  說是這麼說,拓拔小月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妃憐袖解釋的理論正確,但光是強烈的音波震盪,就能做到這種效果嗎?疤面大俠利用特殊氣味刺激魔狼,頂多只能把魔狼逐走,與妃憐袖的戰果天差地遠,如果這些不能用天份來解釋,那麼,除非妃憐袖對魔狼進行過長時間的研究,找出了魔狼的弱點,這才能精準地趁隙而攻,又或者……

  拓拔小月生出許多疑惑,妃憐袖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卻捕捉到她的心情,淡淡道:「基本原理是這樣,執行上自然沒有那麼簡單,我日前意外得到了一件異寶,提升了不少能力,恰好可以做到這樣……詳細情況我可以稍後再解釋,但目前……應該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吧?」

  「你發出的音劍可以震殺魔狼,那我們找一個高而空曠的地方,你奏發一曲,不就可以直接消滅王城內的魔狼了?」

  「如果這樣可以,我早就做了。用音波震殺魔狼的手法看似簡單,卻需要比平時更多的能量與集中控制,稍微有個閃失,集音成束的控制若差,不但無法消滅魔狼,甚至音波會擴散開來,對周圍所有生物造成影響,那時不僅你們有事,我自己也要陪葬。」

  妃憐袖坦白說出這一點,拓拔小月知道眼前再無他法,便驅策坐騎,眾人再次出發,掃蕩城中的魔狼。

  本來這個追擊行動極為凶險,但有了妃憐袖這個強助,一切也變得簡單,眾人改以妃憐袖為中心,所有人集中護衛,一碰到阿默茲狼,妃憐袖專心發出音劍,其餘眾人則是全力維護她的安全。

  妃憐袖的音劍幾乎從不失手,每發出一道,便是一頭魔狼倒地。平常若是高手持鋒銳兵器將魔狼砍殺,哪怕是當頭砍斷或是腰斬,魔狼強橫的生命力都可以維持一段時間活動,靠著半片殘屍,張牙舞爪地攻擊敵人,但妃憐袖音劍所殺的魔狼,倒地瞬間就是徹底死透,殘屍迅速干朽化,全然沒有威脅性。

  如此高效率的殺敵手法,令龜茲的王家騎士大感振奮,群聚起來保護好妃憐袖,讓她可以專心誅滅魔狼。曾經讓人們手足無措的兇猛惡獸,現在幾乎是一面倒地被屠殺,即使是以複數群起來攻,在眾人的嚴密守衛下,妃憐袖有很充裕的時間各個擊破,所有魔狼還不及侵入她三尺範圍,就在音劍射擊下碎腦斃命。

  對抗魔狼的有效武器出現,這對龜茲人來說,無疑是一劑強心針,不僅是皇家騎士,就連恐懼中的一般民眾,看見妃憐袖發音劍擊殺魔狼的景象,都在瞬間感到一種絕處逢生的安心與喜悅,甚至主動追在妃憐袖的後頭,看她怎樣出手殺敵,到了後來,幾千人的大隊伍長長跟在後頭,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這是某種慶典。

  在所有人當中,拓拔小月是把妃憐袖看得最清楚的一個人,這不只是因為兩人的距離最近,更是因為拓拔小月之前曾與疤面大俠、任徜徉並肩戰過魔狼,得到了寶貴的經驗。

  一個超強力的生物兵器,如果真的有那麼強,就不該那麼突然地被輕易毀滅,這種情形的發生絕對不正常。阿默茲狼的強悍,拓拔小月是親身體驗,震撼極深,當年巨陽武神能夠輕易地逐一轟殺魔狼,是因為他的絕世武功,以近乎無敵的強悍,將魔狼一拳打得血肉模糊,硬生生震死,這種事情除了他以外,沒有別人能做到,所以巨陽武神變成了域外的神話。

  然而,妃憐袖沒有這樣的武功,甚至可以說是沒有武功,她要締造同樣的神話,不可能不付出代價,甚至……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拓拔小月冷眼旁觀,妃憐袖連發音劍殺敵,效果確實驚人,但每次音劍發射後,妃憐袖的呼吸就一下子變得極為粗重,似乎負擔不輕,這種現象在她一次連發兩三道音劍,不及回氣時特別明顯,不但呼吸聲有異,就連臉色都蒼白得毫無血色。

  (……如果不是騎馬,她大概連走路都很吃力了吧?使用高等法寶時消耗的元氣很大,尤其是要進行集中控制的時候,對操作者的精神是極大考驗,稍微有點小瑕疵,就會有嚴重後果……她助我方殲滅魔狼,搞不好也是賭上性命在做的。

  正因為看穿了這一點,拓拔小月默不作聲地緊跟在妃憐袖身後,預防不測。

  當妃憐袖把城內的最後一頭魔狼破空擊殺,人們歡欣鼓舞,大聲叫好的時候,忽然左側的一棟房屋崩毀,一道巨影破空撲來,正是一頭藏匿等待時機的魔狼,牠沒有攻擊被團團護衛的妃憐袖,而是就近撲向一般的百姓,眼看就要有人受害,妃憐袖奏撥琴音發劍,搶先一步攻擊魔狼。

  阿默茲狼的速度很快,卻終究快不過音速,妃憐袖後發先至,將魔狼一招斃掉,但這一劍與上次發招的時間太近,殺斃魔狼後,終於出了問題。先前音劍誅殺魔狼,是直接粉碎腦部,七孔流血,但這次音劍命中,魔狼的動作雖然頓住,眼耳口鼻卻沒有鮮血流出,魔狼反而發出痛苦的哀號。

  緊接著,慘嚎聲被打斷,魔狼體內彷彿有一股極強的能量爆發,由軀幹直衝腦門,令肉體承受不住,由脖子處被拉斷,巨大的骨肉裂響聲中,一顆狼頭灑著大量血雨飛射上天。

  恐怖的景象,令得群眾驚惶失措,特別是當那斷了頭的狼屍猶能活動,跑了幾步,雙爪狂舞,鮮血激噴,過了幾十秒後才倒下不動,所有群眾這時才驚魂甫定,回過頭來對著狼屍狂打狂踹,發洩憤恨。

  在一片混亂的場面中,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妃憐袖騎在馬上的身體忽然一傾,險些就摔下馬背,早已料到會有這種狀況的拓拔小月連忙出手相扶,不著痕跡地扶穩了妃憐袖,這才讓她沒有當場出醜。

  「……謝謝。」

  「不用客氣,你最後的那一劍,沒有成功集音成束,能量失控,等若是以強猛一擊硬生生迫爆魔狼,你自己……應該也被震傷了吧?」

  妃憐袖沒有回答,但看她面色蒼白,緊閉雙唇,不讓鮮血溢出的動作,拓拔小月知道她已默認。

  這時,王家騎士團傳來喜訊,正在城外進攻的魔狼群,好像感應得到城內同類已全數死絕的訊息,忽然放棄攻擊,一下子逃跑光了,王城的危機宣告解除。

  得到這個出乎意料的好消息,王城內頓時歡聲雷動,雖然魔狼群侵入城內,造成了慘重死傷,讓幾百戶人家正在捶胸痛哭,但成功逐退魔狼群的喜悅,還是讓王城內的所有人露出笑容,慶幸自己能夠平安。

  妃憐袖成為此役最大功臣,倍受群眾矚目,但她對此卻表現得異常低調,只表示自己是阿古布拉王的客人,專為了處理魔狼之禍而來。這是兩句話,可是一般人只會把它聽成是一件事,所以妃憐袖的身份,就變成了阿古布拉王特別延請而來處理魔狼的貴賓。

  龜茲王家在民家有很高的聲望與擁戴度,百姓聽到這樣的話,感謝之情立刻湧向阿古布拉王與拓拔小月。整件事情就這樣暫告一段落,拓拔小月指揮官員,開始收拾善後,直到所有要事都處理完畢,拓拔小月這才去見妃憐袖,去繼續那個令她困擾的話題。

  「你之前說過,你此行前來,是代表河洛劍派,想要聯合龜茲來對付心眼宗?」

  「……你現在是用哪個身份在問我?鐵血騎團的斬月團長?還是龜茲的小月公主?」

  本來要談正事,卻被妃憐袖點出隱私,拓拔小月微感尷尬,卻坦然道:「斬月是我失蹤多年的兄長之名,我只是借他的名字活動,希望能引出他來。在這裡,我是拓拔小月,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外頭的百姓叫得那麼大聲,我懂域外語,怎麼會聽不到?況且,所有的外表偽裝,只對一般人有用,我是個瞎子,對我來說,那時的你與現在的你沒有分別。」

  「那就是說,你根本一開始就知道了……知道了又不說,你這種人真是不討人喜歡。」

  「哦,那就是我的錯了,原來在那時候直接挑破你的秘密,會比較讓你開心嗎?」

  這個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不過拓拔小月也不清楚怎樣回答比較好,只得把話導回正題。

  「你之前的要求……」

  「……阿古布拉王回來了嗎?」

  妃憐袖簡單的一句,表示這件事只能與阿古布拉王商談。雖然拓拔小月是龜茲的唯一王位繼承人,什麼重要國策若沒有她的支持,難以通過,但說到底,她仍只是一名公主,真正能夠拍板決定一切的人,是龜茲的領導人阿古布拉王。

  拓拔小月也很清楚這一點,但氣人的問題卻是阿古布拉王不知所蹤。根據守衛皇宮的騎士團表示,阿古布拉王自從接見妃憐袖之後,就沒有人再看到他,妃憐袖卻說是談話到一半,阿古布拉王好像察覺到什麼,急急忙忙告罪暫別,一直沒有再回來。

  換句話說,整個龜茲就沒有人知道阿古布拉王身在何處,如果不是因為拓拔小月對妃憐袖還有幾分信任,相信她不會是奸佞之輩,那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妃憐袖,誰都會懷疑是她刺殺了阿古布拉王。

  父親不在,拓拔小月還是決定把妃憐袖的來意弄清楚,畢竟她來得太巧,又一出手便料理了魔狼之禍,這種事情太過不可思議,若說這一切只是巧合,未免令人難以置信。

  「你是早就知道會有魔狼襲擊這裡,所以才趕過來的吧?就連你對付魔狼的特殊技術與法寶,也是早就準備好,有備而來。與其說是你代表河洛劍派,我覺得……你和心眼宗搞不好才是一夥的。」

  「要這麼說也可以……」

  一句回話險些讓拓拔小月跳腳,但妃憐袖很快便做出否認,「不過事實與這說法還是有差,我們雖然出於同源,卻並不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

  「什麼意思?」

  「意思是……心眼宗雖然出於河洛劍派,但現在卻已經不受控制,甚至反過來威脅到河洛劍派了。」

  從妃憐袖口中說出的事實,與伽利拉斯對孫武的告白相差無幾。太平之亂末期,大武王朝留在域外的特務組織轉形為心眼宗,勢力越發展越大,最後終於失去控制。

  「河洛劍派為了求取安全存續,自太平軍國之亂後,就分采兩手策略,一面臣服於大武王朝,與朝廷合作,一面也將精英份子遣調域外,積蓄實力,若有朝一日發生不測,中土的河洛覆滅,也有域外這一脈可以存續。」

  妃憐袖道:「這個策略在執行上生出了意外,這十幾年來,域外分部的勢力異常壯大,逐漸脫離了河洛劍派的控制,甚至反過來操控河洛劍派,就連我師父長河真人也在一次陰謀中遇襲,遭到軟禁,現在整個河洛派都在域外分部的操控下。」

  拓拔小月不置可否,現在聽到的這些東西,與自己的猜想相距不遠,問題是妃憐袖是如何得知、如何肯定這些事?她既然要求合作,總該有個交代。

  「在域外與心眼宗戰鬥,我一直覺得奇怪,心眼宗門徒所使用的武功,儘管不明顯,但確實有著本派武學的影子,尤其是內功心法,那是很難被模仿的東西,若非有精通河洛武技的本派高手編寫、設計,外人絕對無法創編出如此正宗的河洛心法。」

  「我覺得奇怪,隨著你們進行追查,地底洞窟那一戰,我受傷摔落懸崖,被人救起。救我的人,是河洛門人,雖然現在披著心眼宗教徒的身份,但卻仍忠於河洛,效忠我師父長河真人。」

  「他們已經與我師父取得聯繫。為了他的安全,現在還無法將他救出,但得到他的指示,他們找到了我,也帶來師父的囑托,就是要我前來龜茲,與阿古布拉王合力瓦解心眼宗,消解域外的大禍。」

  「那些仍效忠於我派的門人,目前是潛伏於心眼中內,刺探情報,也是他們告訴我心眼宗策畫行動,以魔狼攻擊龜茲,還告訴我如何對付魔狼。阿默茲狼如果反噬,會是最恐怖的生物兵器,心眼宗在製造阿默茲狼的時候,在他們體內留存弱點,只要攻擊這個弱點,再強的改造生物也會被瞬殺。」

  妃憐袖把整件事情解釋完畢,拓拔小月現在明白了,但卻無法淡然以對,在妃憐袖簡簡單單的話語中,有著不能拿來開玩笑的事實。

  「太過分了!你們把這裡當成是什麼?要對抗大武王朝、要追求門派的安全存續,那都是你們的事,但心眼宗立派於域外,口口聲聲說的是謀求域外人民幸福,結果根本是把我們當成工具,你們……你們比武滄瀾更可惡。」

  拓拔小月的自制力不差,在妃憐袖開口之前,她也大概猜到了整件事的輪廓,照理說不該氣成這樣,但是聽完妃憐袖的話,怒氣仍是爆發,無可抑制,一出手便把桌子掀翻了。

  對於拓拔小月的大怒,妃憐袖的表現異常冷靜,她好像很認同一樣,點了點頭,先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理所當然地表示,一定要聯手剷除這些野心份子。

  「不要說對不起!你以為這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事嗎?」

  「當然不是,所以我才說要一起剷除他們啊。只有把這些野心份子消滅了,才能夠根絕禍患。」

  「你……」

  拓拔小月忽然發現,和妃憐袖吵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她的言語永遠平平淡淡,不溫不火,自己的激動與氣憤完全無法傳遞到她身上,而她說著完全理性的回答,自己也沒法說不對,假若自己是個不問是非的莽夫,還可以上去扭打一番,偏偏自己不是……即使自己真是這樣的人,恐怕妃憐袖也只會像一截枯木,任自己打完,淡淡說一句「打夠了嗎,那談正事吧」再深想一層,妃憐袖確實是與此事無關,她雖是出身河洛劍派,但從小生長於孤島上,不通人情世故,河洛劍派做了什麼事都不能算在她頭上,自己硬要找她算帳,那反倒是自己不明事理,與那些看到中土人就眼紅喊殺的狂信者沒差別了。

  當然,自己也可以拒絕與她合作,甚至氣憤地將她逐出龜茲,但這麼一來,龜茲的百姓將無法得救。魔狼再次來襲時,自己雖然可以做出防範,可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得像妃憐袖一樣好,到時候,自己豈不是變成因為個人恩怨,害了整個龜茲的罪人?

  忽然之間,拓拔小月覺得這一切真是荒唐,自己應該是可以興師問罪的,但開口前細細一想,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了……

  「我明白了,這件事我個人支持,但我也確實做不了主,一切就等到我父親回來以後,由他來做決定吧。」

  「……你真是個好人。」

  妃憐袖的這句稱讚,不是因為拓拔小月的支持,而是看穿了拓拔小月的心裡掙扎。假使拓拔小月沒有那麼冷靜,不是那麼顧全大局,現在絕對可以大發雷霆,下令驅逐妃憐袖,讓事情走向一個兩敗俱傷的收場,但拓拔小月卻克制自身情緒,以龜茲整體的利益為重,這是一種很難得的領袖資質。

  「嘿,被你這樣誇獎,我可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拓拔小月搖搖頭,心裡有一個疑問著實納悶。妃憐袖要對付心眼宗,為什麼要特別找龜茲聯手?而且,這個問題就算問妃憐袖也沒有用,因為讓她來龜茲的人是長河真人,恐怕也只有這位河洛派掌門才知道一切原委。

  「是的,我想阿古布拉王與河洛劍派,或者說與我師父之間,應該是有些淵源的,所以我師父才會要我來找阿古布拉王合作。」

  「……你不要那麼會看穿我心思行不行?我和你又不熟,怎麼什麼事情我還沒說,你就都知道了?」

  「眼睛看不見的人,別的方面自然靈敏一些,要不然……也沒有資格出來行走江湖了。」

  妃憐袖說著,外頭響起急促腳步聲,宮廷的侍者傳來消息,阿古布拉王已經回宮,要請妃憐袖立刻過去商談事宜。

  等待這訊息已久的兩人,馬上趕了過去,在皇宮的議事廳,見到了阿古布拉王。

  龜茲的皇宮,建築風格不尚奢華,這個位於偏殿的議事廳,也只是維持著一定的威儀與整潔,並沒有太華麗的裝飾,除了牆壁上所懸掛的沙漠畫,腳下的羊毛毯,這間議事廳樸素得一如尋常百姓家。

  在議事廳中,有一個中年男子正負手而行,方方正正的國字臉,略顯黝黑,看起來沒有什麼王者的威嚴,反倒像是一個老實的木工,給人很好相處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想改變這樣的形象,他特別留了兩撇八字鬍,增添了中年男性的成熟感,不過,感覺反而更像是一名成熟穩重的木工頭。

  「爸爸!」

  議事廳的大門打開,拓拔小月像是一陣風似的衝進來,直撲到阿古布拉王的身上。

  平時與旁人對話,說到自己父親時,拓拔小月使用的稱呼都是「父王」、「父親」但直接對著阿古布拉王,拓拔小月就是直接叫著爸爸,這是阿古布拉王自小對女兒的要求與教育。

  「不管國王或公主,其實都只是公務員的一種,不能真的把自己看成高人一等。在我們家裡,一切就與平常人家沒有兩樣。」

  拓拔小月接受著這樣的教育,也養成了現在的個性,不過,今天她看到父親的表情時,卻發現以往總是微笑迎接自己的父親,面有憂色,似乎碰到了什麼很難解決的麻煩。

  「聽說你領導有方,擊退了魔狼,這件事情做得很好,辛苦了。」

  阿古布拉王先稱讚了女兒,跟著道:「生物研究所那邊剛剛出了大事,一場大火燒了研究所,研究人員死傷不少,這件事也要立即處理。」

  拓拔小月一怔,想到探查生物研究所時所看的東西,心裡生出許多疑問,但有妃憐袖在場,這些話也不好提出來問,就看到阿古布拉王點了點頭,對妃憐袖道:「之前的談話被打斷,你說你是代表河洛劍派過來,希望能與龜茲聯合剷除心眼宗,能夠把詳細情形再說一次嗎?」

  妃憐袖把對拓拔小月講過的話重述一次,阿古布拉王安靜地聽著,臉上沒有驚訝的表情,拓拔小月知道自己父親不擅作偽,他對此事不露訝色,絕對是早已知道了這個事實。

  「小月……妃小姐說的事,你覺得如何?」

  一如過往,阿古布拉王在正式決定之前,會詢問女兒的意見與想法。這個動作並非來自父親對女兒的寵護,而是王者對繼承人的引導與訓練,自拓拔小月懂事開始,阿古布拉王就訓練女兒參與政務,讓她說出對事的想法,藉機教育。

  拓拔小月坦率表達了個人的支持,目前的龜茲確實需要援手來抵禦外敵,以心眼宗的勢力之大,若是沒有其他援助,單靠龜茲自己的力量,恐怕連對付魔狼都有問題,別說是處理心眼宗帶來的內憂外患了。

  阿古布拉王聽完女兒的想法,沒有說什麼,只是想了想,問道:「妃小姐自稱是奉了師命而來,那麼……令師長河真人有沒有提到,為何要你到龜茲來見我呢?」

  拓拔小月心中一凜,暗道一聲「果然問了」父親的疑惑與自己相同,但從父親的表情看來,他對於答案似乎已有定見,換句話說,父親果然與河洛劍派有淵源。

  妃憐袖靜靜地站在一旁,像是感覺不到這對父女之間的奇異氣氛,直到阿古布拉王的話問完,這才輕聲說話。

  「……師父托人帶來給我的話之中,也有一句是要我帶給陛下您的……師父他說……當年發生的事,他後悔了,要向您說一聲對不起。」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1:40
第二章 破空一炮.奇材天降

  原本在客店裡睡得好好的孫武,覺得自己這一晚過得有夠莫名其妙。如果是在中土,那倒也罷了,這裡是域外的旅社,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偏僻荒涼,居然連在這裡睡上一晚都會碰上淫賊,這實在是荒唐透頂。

  (在樓蘭遺跡裡是打個半死,出來又要在沙漠裡不停趕路,好不容易找間客店想睡上幾個時辰,都還會碰到淫賊採花……反正我是天生勞碌命就對了!大俠這種職業真是不好幹,難怪西門朱玉改去當淫賊。

  已經習慣自己命運的少年,最近養成了這種嘮叨埋怨的習慣,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這樣不好,可是積壓在胸口的悶氣總要有個地方發洩。

  不過,眼前所遇到的情形有點怪異,甚至說得上詭異。孫武原本以為,淫賊應該都是那種長相帶幾分邪氣的英俊青年,但這次的採花賊卻是個糟老頭,相貌也甚是猥瑣,與孫武預期的長相差很多。

  「……仔細想想,本來淫賊就不需要長得帥,長得帥的男人憑真本事泡妞就好了,沒必要當淫賊,就是因為樣醜又樣衰,所以才會變成採花賊的,之前都是被西門朱玉給誤導……」

  孫武自言自語,突然注意到一個重要問題,「呃,西門朱玉長得那麼帥,大可用正常手段泡妞,為什麼要去當淫賊啊?」

  這句話問的人,是身旁的羽寶簪,但羽寶簪正忙著提氣追人,只匆匆扔下一句「可能是他想換換口味吧」便急運真氣,一下子催快速度,甩開孫武,直追前方竄逃中的一點黑影。

  萬紫樓的輕身功夫獨步天下,當羽寶簪全力以赴,認真要追趕一個人的時候,基本上是沒有什麼人能跑贏她的,孫武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看羽寶簪在半空中化作一道紅光,距離前方那個黑影越來越近,他覺得那個老頭應該很輕易就可手到擒來。

  不過,如果什麼事情都能照著預期來,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有意外了。就在紅光將要碰到黑影的那一瞬間,刺眼的紫芒閃動,跟著紅光就被紫芒所困,轉眼間速度急降,被黑影給拋開。

  (啊?寶姑娘出什麼事了嗎?

  孫武正自訝異,忽然見到前方的黑影動了一下,同樣也是一道紫芒朝自己射來。

  從羽寶簪那邊得到教訓,又佔了距離較遠的便宜,孫武見到紫芒就斜斜閃躲,在紫芒到來的前一刻,避開過去,看到所謂的紫芒,其實是一張由電流構成的紫色電網,在遇到目標的瞬間張開放大,將目標給網住,如果沒有命中,就會化為烏有,但張開那一瞬間的電流之強,委實驚人。

  孫武慶幸自己能閃過電網,但敵人其實是兩張電網連發,用一道紫芒掩護另外一道,孫武才暗叫好運,另一張電網已經在眼前張開,他百忙中凝運金鐘罩護體,利用金鐘勁與電網接觸的剎那,就地一滾,想要躲開,結果這策略成功一半,雖然沒有被電網網住,卻被落下的電網纏住左腳,電流一下竄走體內,孫武全身酸麻,又是在高速奔馳中,登時變成了滾地葫蘆,整個人摔在地上不住滾動,揚起沙塵滾滾,也不曉得滾了十幾個觔斗,這才灰頭土臉地停下來。

  「哇塞……還真的有點痛的說。」

  孫武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來,回看後頭地上的十幾個窟窿,發出這樣的感想。

  滾觔斗把地上滾到砸出窟窿,勢道之猛烈可想而知,如果沒有金鐘罩護體,換做是別人,那就不只是有點痛,而是筋折骨斷的重傷了。

  摔成這樣,這口氣不討回來不行,孫武怒從心起,大步沖趕上去,發誓一定要追上那個採花老賊。

  往前衝幾步,發勁掙脫電網的羽寶簪也追趕上來,原本是羽寶簪速度快,飛趕在前,可是被電網這一耽擱,就落到孫武後頭,甫一掙脫,馬上又趕了上來。

  「寶姑娘,你剛剛說,那傢伙是河洛劍派的人?」

  「不只是河洛劍派的人,還算是高人,河洛劍派上代高手幾乎已傷亡殆盡,虛谷子是碩果僅存的幾名宿老之一,儘管武功方面不算頂尖,但卻精通藥學,也是高位階的法寶開發師。」

  「……嘿,這件事你剛才沒有說!」

  「太急了,沒有來得及說。虛谷子貪花好色,最喜歡姦淫婦女,河洛劍派本來要處死他,後來將他逐出門牆,我們萬紫樓一直想要招攬他,收歸己用,但多年來沒有他的下落,雖然也猜測他可能躲到域外,但沒想到今晚會在這裡碰到他。」

  羽寶簪與孫武一起用輕功追趕,並肩而行,兩人都是內力充沛,沒有開口洩氣的顧慮,疾行同時開口說話,卻說得孫武一愣。

  「呃……那個虛谷子……不是最喜歡姦淫婦女嗎?萬紫樓裡頭都是女性,招攬這種人難道不怕引狼入室?」

  「一匹狼再怎麼貪婪,也吞不了成千上萬的羊。開飯館的還能怕大肚漢嗎?萬紫樓所忌憚的只是收不到帳,不是婦女被姦淫,反正以後他的薪水是我們發,直接扣帳,不怕他付不出錢來……」

  一番話聽得孫武目瞪口呆,就看到羽寶簪嫣然一笑,嬌媚如花,瞬間讓孫武覺得胸口好像被重重敲了一下。

  「……對萬紫樓來說,我們是一群惡狼,他虛谷子才是小綿羊!」

  淺淺一笑,羽寶簪下了這個註解,陡然間身形加速,在孫武眼前化成一道淡淡的紅影。

  先前與孫武並肩疾行的時候,羽寶簪腳下悄悄集氣蓄勁,當氣勁蓄足,速度就一下子暴升,疾衝出去,把孫武給甩得遠遠。受到衝擊的孫武愣了一下才清醒,繼續在後頭猛追。

  儘管羽寶簪說敵人是頭小綿羊,但要擒下這頭胡奔亂跑的綿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孫武覺得很難理解,河洛劍派並不以輕功見長,這老頭在前面跑,居然讓羽寶簪追了那麼久,實在是不可思議,定睛看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虛谷子腳下發著異光,多半是使用某種增速法寶,難怪讓自己追得如此辛苦。

  法寶增快逃跑速度,虛谷子還頻頻施放電網,甚至趁著發射電網的空隙,另外放出細小的電鏢,但對於已有防備的羽寶簪,這些東西已擾亂不了她,在從容閃避之餘,雙方的距離越拉越近。

  眼看羽寶簪就要碰觸到敵人,孫武忽然感到憂心,敵人手上不會只有阻撓用的法寶,萬一被逼得急了,忽然使用殺傷力強大的武器,羽寶簪就會有危險。

  這個不祥的預感不幸猜中,虛谷子周圍忽然火光大作,發動了某種法寶,但羽寶簪也早就高度警戒,一見狀況有變,立刻鼓勁護身,拉開距離,就看到強猛火光來自虛谷子腳下,跟著「咻」的一聲,虛谷子沖天飛起,斜斜飛向西北方的天空,轉眼間就成了天上的一個小黑點。

  「哇!還有這一招?暗藏的不是大殺傷武器,而是超級逃跑道具……這種東西我也該有一份的。」

  孫武說的是真心話,要是自己也能有一份這種法寶,那就不用每次碰到危險,都看小殤得意地揮手說再見,獨自逃跑,自己一個人被留下打硬仗了。

  羽寶簪站在原地,沒有跟著飛上天去追趕,不曉得是因為追不上還是怎樣,遠遠看去,孫武發現她好像在裝設什麼東西,靠得近了,才看見她在組裝一個極度簡易的發射支架。

  這種發射支架,孫武曾在小殤那邊看過,是小殤用來打下空中飛行物的武器,以前曾讓梁山泊的鳥類、獸類,還有部分倒楣的人類吃上大虧,現在羽寶簪拿出這套東西,孫武開始替天空中的某個人擔心。

  「這個東西……是從小殤那裡來的嗎?」

  「是啊,離開大沙海之後,小殤小姐送我的。」

  「她從哪得到的材料?」

  「聽說是在我們激戰的時候,從樓蘭遺跡裡頭亂拆設備得到的材料。」

  「我們激戰的時候?」

  孫武聞言錯愕,回想起那時亂成一團的場面,怎麼想都不覺得小殤會有那種時間,剛想要開口再問,羽寶簪卻輕笑出聲。

  「再問的話……會挨揍喔!」

  被這一提醒,孫武眼前登時出現小殤憤怒的表情,每次自己對她不合理的舉動提出疑問時,都會被她重打一記,然後被斥責說「無聊的設定問題,不要來煩我,自己吞下去」「好吧,我不多問,但……寶姑娘你會調整這種法寶嗎?以前我看小殤使用,都要調個半天,不然很容易射偏的,你又沒有第二發可用。」

  「這個問題您就不用擔心了。第一次追近敵人時,我沒有想太多,但第二次再靠近,我已經有準備,他雖然飛上天甩掉我們,不過……我的追蹤標記早就灑在他身上了。」

  羽寶簪微笑說話,手上開關一推,發射支架上的炮管驟然釋放光與熱,跟著一道極度耀眼的火光噴射而出,化作雷霆之弩,以不及掩耳的高速飛射天上,準確地命中了遙遠天邊的那個黑點。

  距離太遠,孫武只聽見小小的一聲「波」火光一下盛放,又轉為黑暗,但看那個爆炸的樣子,遠方的聲音一定不小,至少那聲被害者的哀號應該很大。

  「該不會這一下就把人打死了吧?」

  「這個應該是不會的,虛谷子雖然不以武功見長,但怎麼說也是河洛九子之一,武功有相當的根底,若是那麼容易就被殺死,根本也活不到今天。」

  羽寶簪笑道:「這一下轟得他夠受了,一時之間他也跑不動,我們就慢慢過去抓人吧,呵……這也是難得的機會,我還是第一次有機會與孫掌門這樣一起慢慢散步呢。」

  「會嗎?我們平常不也都這樣走路的?今天還一起走出了大沙海啊。」

  「不是那種走法……唉,你真是史上最遲鈍的木頭啊……」

  孫武和羽寶簪沿著火光墜落的方向找尋,過了一段時間,找到了被擊落的虛谷子。

  這位河洛劍派的上代高手,傷勢不輕,滿身焦黑,還冒著白煙,虛弱無力地躺著不動。從地上的痕跡看來,他似乎努力地爬行了一小段路,試圖把自己藏匿起來,但附近都是平地,既無樹林也沒有建築物,這份努力終歸無用。

  當孫武和羽寶簪出現在他面前,虛谷子發出了無力的呻吟,「你……你們到底是……」

  「嘿,老先生,你傷得不重吧?」

  孫武擔心這名猥瑣老人受了致命重傷,快步過去探看,但一到近處,虛谷子驟起發難,兩道彎曲的紅色光焰噴射過來,形若火龍,激射向孫武胸口。

  這兩道耀眼的紅色光焰,溫度極高,短距離內的衝擊力也大,就算是幾寸厚的鋼板都會被射穿、打折,如果孫武毫無防備,硬挨一記,也要付出不小代價,但剛剛前來的路上,羽寶簪就提醒過,像虛谷子這類的法寶開發師,此時有九成會暗布埋伏,示敵以弱,冷不防地偷襲,孫武將這警告牢記於心,靠近虛谷子時悄然將金鐘勁流轉全身,一見奇襲,整個身體立刻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噹」、「噹」兩聲,虛谷子得意之作火龍鏢,被金鐘罩給反彈出去,但火龍鏢其實只是引開敵人注意力的幌子,真正殺著在火龍鏢後轟至,只不過這次還沒來得及看清法寶的具體模樣,孫武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打中,壓力不輕,可是雙重金鐘勁護體,還是把那件法寶給摧毀、彈射出去了。

  兩種法寶的組合奇襲失效,虛谷子幾乎看得傻眼,脫口而出的疑問充滿了震駭,「你……你們到底是誰?」

  同樣的疑問,這次卻是驚駭欲絕,羽寶簪聞言一笑,「虛谷子前輩,切勿無禮,這位是慈航靜殿現任掌門,孫武少俠。」

  「什麼?慈航靜殿會挑一個小毛頭當掌門?苦茶和尚呢?中土難道天翻地覆了嗎?」

  「苦茶方丈已經遇害圓寂,孫掌門臨危接下重擔,堂堂正正擊退了武滄瀾,此事中土人盡皆知,至於孫掌門的實力……前輩剛才已經測試過了吧?」

  羽寶簪含蓄有禮的言詞中,把孫武的履歷作了一個強力介紹,再加上剛剛表現出的實力,虛谷子縱有懷疑,卻是不得不信。

  「那……你又是誰?老夫縱使遠離中土多年,起碼還是知道慈航靜殿沒有女弟子的。」

  「晚輩是萬紫樓的羽寶簪,久仰前輩大名,萬萬想不到今夜有此奇緣,在這荒涼之地遇到高人。」

  孫武還是第一次覺得羽寶簪的言詞犀利,她所說的奇緣,如果是指老頭的採花之行,那麼對照起現在的窘迫模樣,虛谷子應該很想撞牆自殺吧?不過,厚臉皮是採花賊修行的必要本事,這個問題就不用自己來擔心了。

  虛谷子聽見羽寶簪的話後,整個人像是一隻洩了氣的皮球,搖了搖頭,道:「罷了,老夫算是栽在你們手上了,唉……大地後輩推前輩,一代新人葬舊人啊!」

  這一句感歎完,虛谷子又望向孫武,上下打量,歎道:「你是慈航靜殿現任掌門?小小年紀,確實有點門道……火龍鏢威力強猛、金剛錐專破護身氣勁,兩著連發,大地上能抵受得住的武者屈指可數,尤其是修練金鐘罩的,關數越高死得越快,可是你不聲不響連挨兩下……有本事、有本事啊……」

  「是喔……謝謝前輩的誇獎,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誇咧,之前每次戰鬥都被人打得有夠慘的……」

  孫武回想起剛才連挨兩種法寶的瞬間,衝擊力很強,也確實滿痛的,但卻還說不上有什麼凶險,要不是虛谷子說得如此煞有其事,自己還以為是碰上什麼二三流的法寶攻擊。

  (原來那個東西很厲害啊?挨起來都沒什麼感覺的說……最近口味可能太重了,挨起來不吐血都算沒感覺了……不過之前戰鬥好像每次都被人打到吐血,唉,也難怪啦,最近碰到的不是絕頂高手,就是超級法寶,吐血骨折都算是起碼表現了。

  最近這些時日惡戰連場,孫武的武功也不斷提升,只不過每次戰鬥都被打到像狗爬,如果不是金鐘罩夠結實,早就沒命撐到現在,而孫武對於這種總是被打到骨折吐血的狼狽窘境,也習以為常,沒有半點身為高手的自覺,此刻被虛谷子這樣一說,忽然覺得有種苦盡甘來,終於熬出頭來的喜悅。

  虛谷子同樣也不太能理解,自己的一番感歎,為何讓這個少年忽然握緊拳頭,一副喜極而泣的表情?這樣子看起來,這個少年的江湖路恐怕很坎坷吧……

  羽寶簪站在一旁,看看孫武,再看看虛谷子,本來帶著笑意的表情,一下子也感傷起來,伸手在孫武肩頭輕輕拍了拍,試圖紓解他的負擔。

  氣氛一時間變得很怪異,最後還是虛谷子打破了沉默,其實若是有得選擇,他並不想出聲,只是身上的燒傷與骨折實在太痛,讓這名老江湖不得不放棄默然,放棄以靜制動的打算,主動開口問清楚狀況。

  「老夫在中土仇家無數,但自問不曾開罪萬紫樓,或者……你們是要替哪家苦主出頭呢?」

  虛谷子斜睨了孫武一眼,道:「毛頭小子,要找老夫麻煩的該不會是你吧?老夫採花行淫,卻不曾搞那種玩意兒,既沒淫過你慈航賊禿,也沒有在你慈航靜殿的地盤淫過,你有帳也算不到老夫頭上。」

  「這個嘛……老前輩……」

  「什麼事?有屁快放!」

  「你當年……一定沒有什麼朋友吧?我發現你開口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得罪人耶!」

  出於至誠的一句話,沒有半點惡意與嘲諷,卻比什麼說話技巧都更有效,虛谷子的肩膀立刻垮了下來,怒瞪著孫武,好像很想罵出聲來,但開了口卻又無話可說。

  羽寶簪道:「前輩,實不相瞞,我們追上您,並不是為了算什麼帳,而是希望能夠延攬您加入萬紫樓。敝派近年來專注開發各種法寶,在機械類法寶上收穫頗多,可是生化類、元素類方面的研究,因為乏人主持,成績有限,您是此道行家,若是能有您這樣的高手加入,真是敝派的榮幸。」

  孫武聽著羽寶簪的話,眼前卻浮現出一幕畫面:一頭故作和善、溫柔的大野狼,對著小綿羊伸出友善的魔爪。

  對付像虛谷子這樣的老江湖,羽寶簪不認為一次勸說就能起作用,所以在這番話說完之後,她也想好了幾個方略,先穩住虛谷子,探求心眼宗的情報,虛谷子畢竟曾是河洛派高層人物,哪怕在域外的這些年,沒有與河洛劍派聯繫,單是他當年的所知所見,便能夠提供不少資料,更何況……他所謂的被逐出門,搞不好根本就是藉此離開中土,到域外來發展心眼宗的。

  不過,出人意外的事情很多,羽寶簪怎樣也沒料到,自己才一提出招攬,虛谷子想也不想,像是撿到了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竟是一口答應。

  「替萬紫樓做事?這個好啊,你們怎麼現在才找上我?唉,當年流亡逃出中土的時候,要是你們來找我,我早就去了,哪用得著這些年來吃盡苦頭……你們不會虧待老夫吧?給錢給女人,想來萬紫樓也不會小氣……」

  羽寶簪一愣,與孫武對望一眼,都覺得這個猥瑣老人太過合作,頗不合理。要嘛就是他的合作毫無誠意,只是隨口說說,伺機發難奇襲,那當然是問什麼答應什麼;要嘛……

  「萬紫樓要聘用老夫,什麼時候上任?打鐵趁熱,這麼好的事情就別耽擱,盡快開始吧,老夫多年未履中土,甚是想念故鄉,快快動身吧,以萬紫樓的勢力,雖在域外,應該也有辦法今日便送老夫啟程回鄉,可別讓老夫失望啊!」

  話說成這樣,反倒是虛谷子在催促羽寶簪,盡快啟程上路了。事發突然,羽寶簪也有些摸不清狀況,只能說是必定盡快安排,但現在要先回剛才的客店,接一名同伴,然後再一起行事。

  被這話提醒,孫武想起小殤一個人獨自在客店內,久久沒人管,不但她很危險,客店裡的生物恐怕會更危險,連忙點頭稱是,要先回去接小殤。

  虛谷子被火炮炸傷,舉步維艱,孫武理所當然地接下了背人的任務,讓虛谷子趴在自己背上,心中七上八下,生怕這個老人在自己背上偷施突襲,或是做什麼手腳,那可真是防不勝防,現在也別無他法,只得將金鐘勁運遍全身,護住諸處要害。

  為了預防虛谷子有不軌的動作,羽寶簪跟在後頭,警戒提防,腦裡也思索著一些異常之處。

  虛谷子表示願意加入萬紫樓,態度還顯得很積極,這看起來不像是緩兵之計,他確實有這意願與誠意,但……這太不合理,虛谷子這種老江湖,就算真的有意思加盟萬紫樓,也會故作遲疑,爭取更好的待遇,怎會如此莽撞地一口答應。

  如果這種積極加盟的態度是真,那合理的解釋,就是虛谷子的背後存在著某種壓力,逼得他慌不擇路,一見到萬紫樓表示招攬,就像是看到汪洋中的浮木,第一時間便攀附上去。問題是,什麼壓力會逼得他這樣緊張想跑呢?

  攸關生死的壓力!

  想起虛谷子急欲離開域外,甚至巴不得萬紫樓馬上送他回中土的態度,羽寶簪腦中靈光一閃,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虛谷子這樣的人物,在域外十幾年不可能是過著牧牛放羊的清苦日子,必然是有人招攬了他,收為己用,讓他這十幾年都在專心研究。若不是有個龐大的勢力護住虛谷子,萬紫樓的情報網早該將他找到,哪怕萬紫樓的情報系統在域外並不靈通,可是十幾年的專心搜索,早該有了結果,不會一無所知。

  既然虛谷子是被某個勢力所網羅,他現在怎會忽然跑到這荒郊野外來?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組織出了事,不但無法再繼續保護虛谷子,甚至有可能倒轉槍頭要殺他,虛谷子察覺情況不妙,連忙逃跑,想要不顧一切地逃回中土去。

  在域外,什麼勢力會如此龐大,既庇護了虛谷子這許多年,現在又要取他的性命?

  羽寶簪腦中幾乎立刻就浮現了「心眼宗」三字,暗叫不妙,正想要警告孫武,卻聽見孫武叫了一聲,循聲看去,三人經過這一段時間行走,已經回到了所居住的客店附近,這時候抬頭一看,只見那間客店已陷入一片大火之中。

  「……追殺的速度好快,心眼宗真是心急了。」

  羽寶簪猜測的兇手,明顯與孫武有所不同,孫武見到客店大火,只是喊了一聲「糟糕!果然出事了」就大步飛衝向火場去,沿途就只看到被他背負在身後的老人家揮手狂舞。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你發瘋了嗎?老夫沒有練金鐘罩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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