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東方雲夢譚 作者:羅森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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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霖 2012-10-5 09:39: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1 549561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2:33
第三章 河圖龍珠.談笑破軍

  為了別人的相擁畫面搞到嘔吐,這當然不是什麼很給面子的事,姍拉朵沒有當場翻臉算帳,已經算是很好脾氣了。

  基於這一段回憶之旅,不只是孫武,就連羽寶簪都弄清楚了很多以前所不知的事,畢竟有些事情太過秘密,參與其中的就那麼幾個人,你不說我不說,萬紫樓的情報系統就算再周密,也沒法無孔不入到這種程度。

  像是虛海月失蹤的真相,就是江湖上的一大謎團,當初鬧得好大,到現在都還有人在默默找尋,羽寶簪以前研究資料,判斷出此事與西門朱玉有關係,更還存在別的幕後操縱者,而這個躲在幕後的黑手,多半是魔門中人,畢竟別人不曉得魔門是怎麼回事,萬紫樓是再清楚也不過,但……若非看了虛江子的記憶,哪有可能知道實情竟是這樣。

  另外,有關樓蘭滅亡的情形,一直以來也是情報調查上的死角,羽寶簪是樓蘭純血後裔,對自己的部族哪有可能不關心?但無論怎麼調查,都只能查到一鱗半爪,無法拼湊出原貌,直到今天才終於明白,事情與魔門有重大關係。

  「……其實早該想到了,萬紫樓在中土哪有查不到的資料,情報上唯一的死角,就只有自己了。」

  太平軍國之戰末期,天妖斃命後,天魔突然意興闌珊,下令魔門偃旗息鼓,從如日方中的盛況,一夜之間停止活動,更把魔門的大部分勢力交給鳳凰夫人,建立萬紫樓,魔門的情報人員直接掛上萬紫樓招牌,以魔門千百年的苦心經營、滲透,萬紫樓的情報能力當然舉世無雙,若要說有什麼東西查不到,那就是魔門自身的機密情報,這點羽寶簪自然是心中有數。

  如今樓蘭滅亡的真相揭曉,非但與魔門有重大關係,甚至可能是天魔一手主導,羽寶簪得知此事,絕對不會無動於衷。

  同樣覺得心情難以平靜的,還有一個孫武,白虎與樓蘭之間的秘辛,讓孫武有很多的想法,但要說最讓他有感觸的,就是白虎聖殿中的無數魔狼,越想就越是有一種衝動,經過一再壓抑後,他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

  「喂!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啊!」

  孫武道:「當初太陽王陛下、虛江子先生,不是一再說白虎的秘密不可現世,絕對不能動阿默茲狼的嗎?妳為什麼就是聽不進去啊?」

  「廢話,我是科學家耶,如果這麼輕易就認輸,那還能算是科學家嗎?還對得起全人類嗎?有一門超越現今水平的技術放在眼前,我要是不去研究,這哪對得起科學家的尊嚴?」

  姍拉朵道:「白虎一族全都是些不懂科學的土包子,要操控魔狼當然會出亂子,我是何等樣人?能與這些土包子相提並論嗎?在他們手裡沒能成功的事,在我手裡一定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再說當時敵人一堆,又有天妖,又有武滄瀾,我不去搞出阿默茲狼,難道叫我用血肉之軀去擋獨眼巨人的大腳嗎?」

  被這麼一質問,孫武也覺得不是沒有道理,打仗打到頭破血流,自家都快要完蛋了,承受這些壓力的姍拉朵,會打白虎魔狼的主意,到也情有可原,換作是自己,若身在當時的戰場,也未必能抗拒這種誘惑,不把魔狼拿去戰場上使用。

  不過,這樣一想,孫武立刻感覺到太陽王的偉大。姍拉朵的想法,並不能說就有什麼錯,甚至可能就是當時樓蘭一族的主流思維,如果把白虎的秘密公諸於世,一定會有很多人像姍拉朵一樣,想要把魔狼之類的白虎遺產拿來用。

  姍拉朵是天才人物,這點沒有人能否認,姍拉朵所掌握的技術、人力、資源,也絕不是當初白虎一族的土法煉鋼能比擬,這點也沒有錯,但有一點從不曾改變過,姍拉朵也好,白虎一族也好,他們都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認為要擺平魔狼的問題絕非難事,前人沒有能搞定的難題,必將在自己手中完成。

  在這一點上,姍拉朵、白虎一族,甚至其他抱持同樣想法的人,都沒有分別,儘管老虎要比老鼠強上很多,可是如果被雷打了一記,結果也沒什麼不同,太陽王就是因為體認到人力、人智的極限,這才決定把白虎的一切永遠埋在黑暗中,這才是對所有人都最好的方法。

  「妳的父親……真的是一個很偉大的人。」

  孫武搖頭道:「我只能說,如果妳有聽他的話,那就好了,今天很多的麻煩都不會發生。」

  「嘿,說得對。」

  首先對這個話題表示認同的,就是虛谷子,「其實老夫這些年來越想越覺得自己無辜,能力不足也不是老夫的錯,那個位置也不是老夫想坐,還不是你們硬把我扔上去的,再說當時也沒別人能坐,老夫臨危受命,接下了魔狼的研究,後來出了事,怎麼老夫就成了頭號罪人?說到底,阿默茲狼根本是妳這女人搞出來的,又不是我,怪我沒什麼道理吧?」

  看著這麼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苦哈哈地說話,孫武其實也滿想同情他的,但只要回想到回憶模式中所見,他趁著戰時紛亂,到處行淫作案,不曉得有多少好女孩為其姦辱,孫武剛剛生出的一點同情心,便立刻煙消雲散。

  不管怎麼說,魔狼之禍的整個始末,現在是確實瞭解清楚了,姍拉朵、虛谷子這兩個人,一個是居心不良,一個是能力不足,終於讓災禍爆發,還拖累了虛江子。以虛江子這樣的為人與個性,遭到誣陷與指控時,跟隨他多年了故友和部屬居然無法相信他,無法肯定他的清白,這就都是受姍拉朵所累了,那些人都清楚他老婆是什麼樣的人,疑心他包庇,這才對他抱有質疑,也令他百口莫辯。

  「這些問題是弄清楚了,不過……」孫武皺起了眉頭,「心眼宗主又是什麼東西呢?」

  現在的心眼宗,擺明與河洛劍派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心眼宗的三大司祭幾乎都是河洛劍派主力高手,反倒是那個最厲害的心眼宗主,身份成謎。

  根據各方面的說法、猜測,孫武始終對一事感到困惑,就是河洛派掌門長河真人對此事的涉入有多少,若他是受到矇蔽,底下的人幹出這種事,那倒是好解決,要是他以堂堂河洛掌門之尊,直接指揮並且策劃這些陰謀,那就會非常麻煩,因為敵人的背後,有整個河洛劍派做支持,己方要面對的東西會完全不同。

  羽寶簪也曾分析過,或許有某種可能,長河真人出了變故,底下的人趁機造反,背著他搞出了域外的心眼宗。這點由於沒有別的證據可以證明,就連羽寶簪自己也是說說而已,沒有多少認真,然而在看完虛江子的回憶後,孫武有了一個結論。……整個域外的事件,長河真人涉有重嫌!

  別的不說,以當年虛河子那樣的個性和本事,要說他會十幾年安安分分,潛心修練,成為有道高人,這種事情恐怕誰也沒法相信,他可不是那種甘心居於人下,沒有野心的人,更別說虛海月不在了之後,大有可能完全發狂了的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對了,一個很重要的關鍵,那位虛海月女士,到了哪裡去呢?她被天魔帶走之後,有後續消息嗎?」

  孫武向羽寶簪查問,美麗的萬紫樓少主人搖了搖頭,「沒有下落,虛海月離奇失蹤,是武林中的一大謎團,還曾經導致河洛劍派與同盟會數次衝突,直至西門朱玉身亡,才不了了之,萬紫樓的情報……」

  說到這裡,羽寶簪露出苦笑,萬紫樓的情報系統當然是查得出真相,只是「上級」作了封鎖,屏障了相關資料,這才導致自己這些年來被蒙在鼓裡。

  這問題沒有答案,但孫武卻注意到,姍拉朵、虛谷子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怪,甚至說得上心虛,好像做了什麼壞事給人抓住一樣。

  「你們兩位……怎麼……」

  孫武一問,虛谷子馬上搖手,「你別亂想啊,我什麼都不知道的。」

  說著,虛谷子注意到了姍拉朵的表情,「妳的表情怎麼那麼怪?難道妳……妳知道些什麼嗎?」

  「沒有!我和魔門沒有往來,哪會知道魔門把她弄什麼地方去了?」

  姍拉朵像是極力想要撇清,慌忙地用力搖手,「像地下室裡藏著什麼變態東西,什麼標本之類的鳥事,我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千萬不要問我啊!」

  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就是這樣的效果,一句話說出來,不但虛谷子的表情立變,連孫武都察覺有古怪,正要進一步查問,躺在沙地上睡覺的小殤忽然一下子翻身起來,表情冰冷,令孫武一驚,連忙湊近一問。

  「小殤,怎麼了嗎?妳表情不對,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還是有敵襲?」

  由於小殤的表情異常凝重,孫武也不敢掉以輕心,就看到小殤朝前方望了一眼,目光水平移動,像是在找尋著什麼東西。

  「有敵人嗎?我感覺不到,妳發現了什麼嗎?」

  照理說,小殤現在應該是不能操作法寶的,但孫武還是很信任她的能力,見她神情凝重,立即提高警覺,只不過,小殤卻一下子變了表情,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呵欠道:「沒事啊,就是醒了尿急,想找個小便的地方。」

  說著,小殤一手掩住嘴,一手招了招,竊笑道:「大家是好朋友,你要不要一起去方便,增進友誼啊?」

  「……兒童不宜!再說我和妳也不是那種關係。」

  「嫌跑遠會等不及的話,你也可以直接在這裡閉上眼睛,把嘴巴張開喔!」

  「……罪大惡極!再說我和妳更不是那種關係!」

  覺得自己又被玩弄,孫武一肚子火,這時旁邊的羽寶簪「咦」了一聲,表情也和剛才的小殤一樣,露出驚愕之色,表情凝重,孫武惱火之下的第一反應,「呃,妳該不會也想要小便吧?要去就去,不用那麼大反應。」

  「不是的,我只是突然覺得,北邊傳來的空氣裡,有死亡的氣息。」

  死亡的氣息?這個話聽起來不好理解,其實卻也不難,有屍體的地方就有死亡,屍體的酸臭味自然便是死亡氣息,如果屍臭味濃烈到能遠遠飄出,那屍體的數量之多,就……

  孫武等人趕路至此,是因為聽說虛江子、任徜徉去支援拓拔小月,姍拉朵唯恐敵人勢大,他們幾個人勢孤力單,一戰不成,後果大大危險,才來拉孫武等人去緊急支援,途中在此短暫休息,由姍拉朵嘗試與虛江子等人進行連絡,沒想到聯絡尚沒有結果,羽寶簪這邊先察覺了不妥。

  這樣的發現,讓眾人決定,立刻往那邊趕去,只有一個人表示反對意見。

  「不太妥當啊,萬一敵人在那邊集結重兵,甚至大量的魔狼,憑我們這幾個殺過去,根本是送吃的過去。」

  「送吃的?」

  「是啊!被魔狼給吃了,憑我們這點人手,還不夠魔狼塞牙縫咧。」

  聽見虛谷子這麼說,孫武問道:「那老前輩你以為如何?」

  「這個……不如我們分成前後兩撥,以策萬全,你們走在前頭,老夫……」

  毫不意外的結果,這個意見遭到集體的否決,儘管孫武確實有些擔心,悶著頭闖過去,要是真的被人團團包圍,後果嚴重,但羽寶簪卻認為,這樣的可能性不高,眾人可以大著膽子一試。

  「為什麼寶姑娘這麼有把握?」

  「屍臭那麼重,屍體一定很多,若是阿古布拉王等人全員覆沒,頂多也不過是幾具屍體,不會有那麼重的屍臭,所以肯定是心眼宗一方受創,我覺得我們可以去看看的。」

  羽寶簪聰慧的判斷,孫武決定採信,眾人立即上路,往北方趕去,在一小時之後,抵達了那處橫屍遍地的現場。

  橫屍在地上的,是為數眾多的阿默茲狼,放眼望去,粗略一估計,怎麼樣都在百餘頭以上,死狀極慘,無一完屍,流出的狼血為地上黃沙所吸收,將沙地染得一片血紅。

  「好傢伙,怎麼會死得那麼多?」

  孫武很清楚這些異獸的戰力,白虎一族的終極兵器,經過多次改良、強化後,已是名符其實的凶器,自己雖然可以一敵多,可是若是碰上幾十頭魔狼合攻,別說是要敗了,就算是要跑都不見得能跑掉,這裡一次死上那麼多魔狼,可以想像,必是發生了一場極慘烈的大戰。

  「虛江子前輩和任兄聯手,果然高明,連魔狼都能殺上那麼多,他們兩個聯手起來的戰力太厲害了。」

  孫武著實讚嘆,旁邊的姍拉朵卻聽得頻頻搖頭,「不對勁啊,單憑他們兩個,哪可能有這麼厲害?」

  「有古怪。」

  羽寶簪首先查覺不妥,這裡百餘頭魔狼全都是同一種死法,傷痕也是一模一樣,如果是幾個人聯手合戰,每個人的武功不同、戰法不同,絕不可能讓魔狼全死在一種傷痕之下,若說這是虛江子和任徜徉聯手而為,怎麼說都不合理。

  再仔細一看,另一個疑點又冒了出來,魔狼們不僅傷痕一致,而且傷口奇怪,是由內而外造成,彷彿有一股巨大力量從體內往外釋放,將整個身體炸得四分五裂,這才慘死於此。

  「能夠造成內部炸裂,而且……恐怕是同一時間,瞬間殺掉這百餘頭魔狼,這種技巧……」

  羽寶簪搖了搖頭,一招殺掉百餘頭魔狼,在她腦海的知識裡,別說沒有任何一種河洛武技能做到,當今天下也不曉得有沒有人能做到?即使是天魔、武滄瀾這樣的絕頂強人,要在一招內完成,多半也力有未逮,除非……是有某種針對魔狼弱點而發的絕招,或是有什麼超級法寶輔助,才有這樣的可能。

  「除此之外……雖然黃沙遮掩住大部分的痕跡,但從殘留的足跡看起來,曾在此地的阿默茲狼絕不只百餘頭,應該有數百之多,只不過在這些魔狼被誅殺的瞬間,牠們受驚而逃,這才不見蹤影,坦白說……這可不容易啊。」

  羽寶簪所指,是認為阿默茲狼勇悍無匹,就算看到別的魔狼被誅,在血腥的刺激下,也只會令牠們更狂更凶,激發更強的戰力,可是當時的那一擊,竟然令其餘的魔狼棄戰而走,這就透著不尋常。

  「行啦,找你們來不是做分析研究的,要搞這些我自己來就成了。」

  姍拉朵不耐煩地道:「大家一起先找人吧,找到人了,愛怎麼研究這些狼屍,喜歡燒烤還是肉排,都隨你們啦。」

  回歸本來目的,找出虛江子等人才是重點,而這實在不是什麼難事,眾人只要抬頭一看,就能夠見到那個最突出的東西。

  大約在三十米外,有一個岩石區,幾塊巨岩交疊著,無法一下就看到內中的事物,但那些岩石的本身就有著古怪,東面的岩石千瘡百孔,遭到嚴重破壞,稍微被風一吹,立即片片剝落,化沙飛散;至於西面,那邊的岩石不但特別結實,甚至發生質變,表面成為某種硬度極高的結晶。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造成這等效果,這點不得而知,但顯而易見的事實,就是那裡頭絕對有古怪,孫武等人二話不說就往那邊衝去,在將大石屏障給破壞、搬移後,見到了在裡頭的人們。

  假如破壞大石的人是心眼宗一方,那麼對他們而言,這還真是一個大豐收的滿載,因為包括虛江子在內,能對心眼宗產生重大威脅的人,全都在這裡,孫武雖然知道會在這裡遇到虛江子、任徜徉,可沒料到妃憐袖也在這裡,更還有一個看了就頭痛的不速之客。

  「呃!納蘭元蝶?她為什麼也在這裡?大武王朝現在出公差要出到這裡來嗎?她來這裡做什麼的啊?」

  孫武說著,腦裡生出一個想法,納蘭元蝶離開中土,當然不可能是為了度假旅遊,可若說是身負公務……那所謂的公務,除了緝捕自己這個通緝犯,還會有什麼好事?

  一想到這點,孫武就想拔腿便跑,畢竟被一個女人死纏著追捕,是很煩人的一件事,雖說自己的武功比她高,但在無法下殺手的前提下,不是她害怕自己,而是自己怕這個女人。

  「不用看到她就想跑啦,沒那麼嚴重,瞧瞧她的樣子,只比死人多一口氣啦。」

  小殤從旁提醒,孫武這才注意到,納蘭元蝶的身上儘管沒有傷,卻氣息微弱,臉如金紙,怎麼看都是嚴重內傷的樣子,更奇怪的是,在這裡頭的人幾乎個個如此,是什麼東西讓他們傷成這樣?

  姍拉朵的反應最快,她早已暗扣了幾支東西在手,一見到大石底下四人弄成這模樣,馬上出手,四管針劑立刻打在他們身上,也不曉得是什麼緊急救命藥物,或是什麼高單位營養劑,針劑入體,四人臉上漸漸有了血色,情況好轉不少。

  「奇怪……」姍拉朵皺眉道:「很久沒見過這種狀況了,太平軍國時期倒是偶爾有,可是……怎會……」

  孫武奇道:「他們怎麼了?」

  「這是使用法寶過度耗損之後的現象,體內元氣虛耗過度,導致昏迷,如果放著不處理,再過幾個時辰就會沒命了。但以這幾個人的實力,普通法寶用得再多,也不可能搾乾他們,除非……是超級法寶。」

  姍拉朵搖搖頭,「我看過使用超級法寶出岔子的人,就是這德性,但……怎麼會四個人都成了這樣?」

  孫武理解姍拉朵的意思,這裡不可能有四件超級法寶,沒理由四人都出現一樣的徵狀,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即使自己腦筋遲鈍,也看得出一點,就是這四人寡不敵眾,躲在此地,又使用了某個方法,雖然把自身搞成這樣,卻成功誅殺了外面百餘頭魔狼,更把其他的魔狼嚇跑。

  姍拉朵道:「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大家把這四個傢伙帶上,我們先做轉移。」

  孫武道:「去哪裡?」

  姍拉朵道:「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本來應該是機密所在,不過……你們兩個都很熟啦。」

  一聽見這話,孫武就明白了,自己在此地雖然是個外人,但透過虛江子的記憶,自己已曉得白虎秘窟的存在,只不過還摸不準詳細方位而已,姍拉朵所說的安全地方,肯定就是那裡。

  三女兩男,要把兩女兩男給帶走,小殤自然是不能當成搬運人力來計算,幸好與心眼宗教徒的一戰,多俘獲了一些駱駝,載著人走不是問題。

  「那個地方……呃,本來是兵工廠啦,算是陪嫁的嫁妝。」

  姍拉朵語帶保留,沒有提及白虎遺跡之名,孫武和羽寶簪判斷情勢,認為應該是顧忌著虛谷子,不想讓他知道得太多,因此也沒有點破。

  「龜茲建國初期,缺錢缺糧缺設備,那個傻蛋手上儘管有些資源,但又不是黃金白銀,一切是象徵意義大過實質,真要說有什麼實際價值的,就是那座兵工廠,假如那時我也在,就會卯起來干軍火生意,反正中土戰事未歇,兩邊都需要武器,我們大量生產,左右逢源,建國資金很快就會有著落。」

  姍拉朵越說越興奮,明顯對這主意甚是得意,只可惜,龜茲建國初期,中土太平軍國之戰正熾,姍拉朵不在域外,以虛江子的個性,是絕不可能幹軍火買賣,靠著人命死傷來謀利的。

  因此,虛江子獨排眾議,在一眾同伴的嘆息聲中,將樓蘭一族的那座兵工廠給關閉、拆卸,有用的機械被運到別處,重新組裝,用於建設國家的土木、機械工程,至於一些實在不曉得該怎麼用,又可能產生害處的設備,則是被偷偷藏起來,隨著兵工廠的封閉,從此不見天日。

  「封閉兵工廠的時候,來了一個意外的訪客,就是那個西門臭賊,這淫棍別的本事沒有,添亂的能耐是一流,聽說要關閉工廠,他自告奮勇,在那上頭設下了多重封印。」

  地底下的白虎秘窟,本就有著白虎的封印,不是白虎一族的人,便絕對進不去,西門朱玉又不知道從哪裡學來了樓蘭祕術,在外頭施加了樓蘭結界,最後還不忘記為後人增加難度,多設了一重自己的獨門封印,如此一來,連續三重封鎖,真不曉得什麼人才有辦法開啟。

  「西門臭賊作得太絕,別人打造鎖頭,總還會留一把鑰匙,他設封印,卻完全不考慮再進去,封印一完成的最初十年,力量強到連他自己也沒法靠近,即使是現在,那邊還是一個很棘手的地方,如果不得其法,只要走進結界範圍,就會觸動氣脈,被轉移彈走,送到百里內的某個地方。」

  姍拉朵哂道:「也不曉得那傢伙怎麼想的,回中土之後,對人胡言亂語,本來應該要絕對保密的,可是這裡的名氣居然響了起來,成了什麼西門寶藏,真他奶奶的見鬼,這裡與他哪有半點關係?完全不是他的東西,竟然也可以冠上自己名字叫寶藏,偏偏江湖上就有那麼多的傻鳥,整天追著來尋寶。」

  西門朱玉生前與姍拉朵半敵半友,時有衝突,由姍拉朵口中說出來的話,當然別想會公正到哪去,孫武聽了反倒是生出別的想法。

  樓蘭遺蹟、白虎峽谷,這兩處都是「西門寶藏」,也是西門朱玉遺留給後人的東西,以他那樣自負的人,當然不需要侵佔別人的東西,來作為自己的功勞,之所以會這麼作,應該也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西門朱玉所在的那個時代,豪強輩出,不只是有著各樣的高手、強人,這些人也都有著出色的思想,並且以實際動作來貫徹這些思想,時代也因此變得更為精采,西門朱玉置身於他們之間,未必會走上與他們相同的道路,觀乎西門朱玉的一生,所抱持的信條,就算不是人定勝天,多半也是事在人為,那麼……

  「我覺得,西門先生的想法,應該是不希望這兩處地方從此長埋黃土。他是個相信人類的人,如果他不相信人類本身的自省能力,他不用跑出來做那麼多事,試圖讓世界變得更好,只要坐著等世界滅亡就好了,就因為他對這個人世抱有期待,才會持續奮鬥。」

  孫武道:「他把理想寄託給後代,希望早晚有一天,人類的心智、技術進步到能夠駕馭這些遺蹟裡的東西,到時候便能將之開啟與使用,所以才將這兩個寶藏留給後代,而不是永遠地讓它們長埋黃土之下,不見天日。」

  這些話,單純是孫武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並不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但這些話一說,不但羽寶簪、虛谷子露出深思神色,就連姍拉朵都愣了一下。

  「臭小鬼倒是知道那臭淫賊的想法,真不愧是……」

  姍拉朵想要說點什麼,但又住了口,而突然響起的一陣掌聲,則把孫武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說得好,十幾年的時間過去,西門兄弟終於後繼有人啊。」

  「虛、虛江子前輩……」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2:33
第四章 瑩瑩碧髮.禁忌之色

  對於虛江子,孫武的感覺非常奇特,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只有聽過他的事,照理說應該是很陌生,但透過那段回憶之旅,他的一生自己都親眼目睹,可以說是再熟悉也不過,如今終於面對本人,那種感覺……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在暈倒的四個人裡頭,虛江子的武功最高,內力修為最深厚,因此甦醒的時間也最快,恰好聽見孫武的這番話,立即認出孫武身份的他,鼓掌表示讚許。

  「十幾年了,終於見到你啦,小朋友,你能到這裡來,吃了很多苦頭吧?這一趟漫長的旅程,對你來說,很不容易啊。」

  虛江子緩緩說道,語氣平和,孫武也說不出為什麼,但聽見他的聲音,就覺得有一種感動,盈滿整個胸臆。

  「喂,死鬼,醒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對這小鬼說,你沒別的事可以干了嗎?好歹交代一下你們是怎麼搞成這樣的,我也好早點把剩下那三個弄醒。」

  姍拉朵道:「你們兩父子,那邊是兩個美貌小妞,四個人關在一起,該不會……有什麼不乾不淨吧?」

  姍拉朵的這個質疑,荒唐透頂,周圍聽到的人無不搖頭,但虛江子似乎早已處變不驚,聽了只是揚揚眉,道:「妳的意思,該不會是怪我們動手太快,沒有把這兩個美貌小妞留給妳享用吧?」

  「聰明!」

  姍拉朵在丈夫的背上重重一拍,興高采烈道:「居然這麼瞭解我,我果然沒有嫁錯人啊!」

  被這麼一誇,虛江子自然是只有苦笑的份,而這一幕也令觀者膽顫心驚,孫武忙不迭地對身旁的羽寶簪悄聲問話。

  「寶姑娘,聽說女人嫁了人以後,會有很大的變化,妳……妳以後該不會也變成那樣吧?」

  「這個嘛……以姍拉朵夫人為例,我想她的個性和結不結婚沒什麼關係,很明顯在婚前就已經是這樣了。」

  羽寶簪安慰道:「而且,你其實可以放心,要離經叛道至她那種程度,實屬不易,普通女人即使刻意模仿,也到不了姍拉朵夫人那樣的高度,所以,你大可以安心的。」

  「喂!我聽到了喔,你們兩個背著我在說什麼東西?小心我下次找機會背後打針,把你們兩個都打掛!」

  假如只有姍拉朵的威脅,那倒是沒什麼,不過想到她背後還有虛江子的支持,孫武和姍拉朵就不說話了。

  在前往白虎遺蹟的路上,虛江子也把自己所遭遇到的情形,簡單做了說明。

  當時,眾人在魔狼群的包圍下,危機四伏,虛江子全力運氣鎮傷,剩餘三人苦無良策,最後決定兵行險著,由妃憐袖匯合三顆五蘊龍珠,發動河洛劍派的超級法寶「河圖」。

  河圖、洛書,是河洛劍派的兩大超級法寶,但原出處其實就是白虎一族,在這兩大異寶之中,河圖的主要功能,是把持有者的力量數以倍計地強化放出,是名符其實的增強道具,妃憐袖憑著河圖,將五蘊龍珠釋放的能量大幅強化,再以特殊的音頻放出,引發魔狼體內的奇妙共振,只要成功,聽見這琴音的阿默茲狼都會完蛋。

  之前妃憐袖試驗過這方法,確實有效,在單對單的情形下,輕易擊斃魔狼,可是當外頭有數百魔狼包圍,她一人力有未逮,兩顆龍珠的能量也不足,只有從任徜徉手上取得第三顆龍珠,才能盡力施為。

  結果,妃憐袖的戰術無差,這一著果然成功擊斃了百餘頭魔狼,琴音一出,阿默茲狼所向披靡,首波聽見琴音的,紛紛炸裂軀體慘亡,然而,在施放琴音的過程中,也碰到了一點意外問題。

  五蘊龍珠與佛血舍利相同,都是蘊含著強大能量的特異型法寶,但與佛血舍利所不同的地方,則是在於它提供能量的同時,也會反向汲取使用者的精氣,作為發動的代價。

  兩顆龍珠並用,這是妃憐袖早已習慣的耗損程度,三顆龍珠一起使用,這就是史無前例,在正式發動中,終於碰上了問題。三顆龍珠同時發動,汲取精氣的速度之快、流量之大,完全超出妃憐袖所能承受,她臉上呈現痛苦之色,晶瑩剔透的肌膚迅速開始乾裂,只是短短數秒,就已經到了生死頃刻的危險關頭。

  任徜徉、納蘭元蝶見狀,反應稍遲,卻是當時調息已近全功的虛江子查覺不妥,立即出手,將真氣灌入妃憐袖的後心,助她支撐,度過難關。

  虛江子的武功,已入當世絕頂高手之列,內功修為尤其深湛,但如此渾厚的真氣灌入,卻似泥牛入海,瞬間就被吸收殆盡,妃憐袖的身體,就如一塊乾枯的海綿,貪婪地汲取著每一分注入的真氣。

  「不好!」

  任徜徉這時也看出狀況緊急,出手相助,幫著父親一同輸氣,父子兩人的內力灌輸進去,不見多大作用,卻發生意外效果,本來漂浮在妃憐袖週遭的三顆龍珠,突然向上方飄昇,更開始急速旋轉,帶動周圍氣流,形成一個高速轉動的氣旋,大力扯動這狹小空間內的一切。

  黃沙、碎石都被吸扯離地,進入那個轉動中的氣旋,而除了這些細碎的小物件外,就連活人都不能倖免,虛江子、任徜徉都被妃憐袖給吸住,早已無法抽手脫身,納蘭元蝶自知實力不足,不敢輕易上前相助,這時卻被氣旋扯動,身不由主地朝那邊跌去,這小小空間能有多大,她一跌便撞在任徜徉的背上,真氣頓時狂洩而出。

  汲取了四個人的精氣,五蘊龍珠驟發強光,燦爛耀眼,逼得人無法正視;沛然能量,經過河圖的強化,以特殊音頻發傳出去,高亢激越,穿雲破日,驚絕大地,而四人也在此時一同暈去。

  虛江子道:「……大致情形就是如此,五蘊龍珠實非凡品,這種特殊型的法寶,使用起來無先例可參照,兇險異常,這次若不是發動程序中止,我們四人可能就一起把命送在這裡了。」

  孫武道:「前輩,以你這麼高的武功,難道也……」

  虛江子搖頭,「武功再高,終究還是血肉之軀,有其極限,不是什麼事都能憑武功高來解決的。」

  孫武點點頭,覺得這樣的冒險確實太過凶險,不宜再有,但旁邊卻有人看見了風險以外的東西。

  「我看你們的這個戰術,基本上是成功的,只不過在發動時有點技術問題,尋常血肉之軀,承受不住五蘊龍珠的發動耗損而已。」

  姍拉朵道:「只要能解決這個耗損問題,又有足夠的能量,那反過來說,就算一口氣把魔狼全都解決,也不是不可能的了,和技術有關的事,就單純用技術來解決,別扯什麼人道不人道的,把事情搞複雜了。」

  這是典型的罔顧人命,不過以姍拉朵的個性,這又沒什麼可說的,事實上,要不是她這樣的個性,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成就。

  虛江子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單純就這個技術的本身,提出質疑,「要一口氣搞定數以百計的魔狼,這個數量太大,以今天的情形來看……是不用一皇三宗都到齊啦,但也要兩三個到場壓陣才行,說不定還不夠呢。」

  支撐法寶的耗損,是純看內功的修為,與武功強不強沒有一定關係,畢竟什麼招數精妙、絕招強橫,在這時通通派不上用場,而一皇三宗這等絕頂高手又各有立場,不可能聚集起來聯手一戰,這個戰術構想基本上沒什麼實現機會。

  「不用一皇三宗那麼多人馬,只要一個人就夠了。」

  「一個人?這是拿命去玩喔,你和誰有那麼大仇?」

  「死不掉的啦,才這點能量耗損,那個人來處理,綽綽有餘了。」

  姍拉朵說完,朝孫武看了一眼,儘管沒有說什麼,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等等,為什麼看我?你們……」孫武的話沒說完,後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是羽寶簪的聲音,當眾人聞聲回頭,所見到的不是敵襲,卻是一幕讓人目瞪口呆的畫面。

  仍昏迷的三人裡頭,妃憐袖趴伏在一匹駱駝的背上,動也不動一下,雖然外表看來沒什麼,但體內卻肯定有著什麼狀況,因為她那一頭烏黑柔亮的長髮,正以極快的速度改變顏色,變成了有如大海一般的碧綠顏色,猶如上等的翠玉,晶瑩生光。

  離奇的髮色異變,著實令人驚愕,每個人固然都各自有不同的訝異理由,但對孫武而言,令他吃驚的理由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想找到這個有著一頭碧綠玉髮的女子,如今卻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而這樣的綠髮,他一共見過兩次。

  第一次,是很小的時候在梁山泊,老爹曾經拿過一個小女孩的圖像給自己看,說這是他替自己訂下的親事,問自己喜不喜歡,當時自己雖然拒絕,可是心裡卻覺得圖像中的那女孩,美得像是天上仙女,自己從來沒有看過那麼好看的女孩子。

  第二次,則是在不久之前的「回憶模式」,虛江子由域外回到中土,在不周山的後山,見到虛海月與虛河子的私生女,那雖然只是個女嬰,卻已經看得出與父母親都不同的碧綠髮色。

  中土、域外的人種複雜,眼睛與頭髮的顏色五花八門,不過除了畫像中的小女孩、回憶模式中的那個女嬰,還有此刻眼前的妃憐袖,孫武還沒看過有誰是綠髮的,與其說普天下只有這三個,倒不如說……這三個人,可能根本是同一個,畢竟從年紀上算起來,這推測完全吻合。

  不過,若是這麼推測的話,那結論就很驚人了,妃憐袖就是自己憧憬多年的綠髮女孩,這個結論倒還沒有什麼,但妃憐袖是虛海月、虛河子的私生女兒,這個結論就實在太……

  「唔……」在所有人裡頭,就只有虛江子看來最鎮定,彷彿他早已知曉會有這情形,孫武多少也感到奇怪,只是不好出口問而已。

  「禁忌的印記……」

  非常意外地,孫武聽見虛谷子這樣悄悄地說了一聲,儘管他不瞭解這是什麼意思,但虛江子的動作卻在瞬間一頓……很顯然,這話的意思,還是有人聽得懂的。

  這應該是某個很重要的訊息,但既然虛江子無意在這時揭開,孫武也就識趣地不問,一行人策騎駱駝前進,很快就來到那個看似綠洲的地方。

  在記憶中,孫武和羽寶簪都還記得白虎故地的模樣,那就是一片黃沙與岩石,別無他物,而照理說,不管龜茲、西門朱玉偽裝掩形的本事再怎麼強,只要他們沒有化滄海為桑田的造化之功,那都是不可能在沙漠裡變個綠洲出來的,至少,在這個地方不可能,所以,這個美麗的綠洲當然就只有一個解釋……假的。

  孫武道:「好大的幻覺屏障,這片綠洲……整個都是幻象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規模的幻象啊!」

  羽寶簪點頭道:「沙漠中有所謂海市蜃樓的現象,我相信,這邊可能是利用類似的光線折射效果,弄出這樣的大面積幻覺屏障,但……幻覺只是單純指視覺方面而言,只要有人走近,實際一碰,那就什麼都拆穿了啊。」

  「這種理所當然的問題,妳以為天下就妳聰明?」

  姍拉朵哂道:「那個西門奸賊,狡猾似鬼,像這種地方他當然會提防,妳且試試往裡頭多走上兩步,要是能夠不被結界彈出去,算是妳運氣……呃,也不一定,如果被結界給彈出去,頂多是被轉移到沙漠裡的某個角落,自己想辦法掙扎求生,但要是被吸進去,那會是什麼結果就很難說了,那西門奸賊可不是吃素的。」

  想想也是如此,西門朱玉雖然不是嗜殺、好殺之輩,但誰也都知道,這位大爺生前心很手辣,凡是他覺得有什麼危險,需要提早排除的,下手一向是又快又很,這個結界陣若是由他所排設,除了表層的「驅趕」外,難保裡頭不會有什麼厲害手段。問題是,大家辛辛苦苦走了半天,到了這裡來,總不成是專門來欣賞他西門朱玉佈陣手段的?

  「這裡的防禦一共有三層,樓蘭、白虎,還有西門臭賊自己的獨創,三種都有不同難處,對別人來說,要有樓蘭、白虎之血是最困難的地方,不過難倒我們的,是西門臭賊自己留下的鬼東西。」

  姍拉朵說著,臉上怒色漸濃,可以想見,當年西門朱玉佈下結界之後,第一個被擋在外頭的就是她。

  「要正面解開西門臭賊的陣局,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根據在慈航靜殿的經驗,你小子在這種時候派得上用場。」

  姍拉朵也不多做解釋,在孫武的背後一推,催促他往前走去,壓根就沒有其他選擇的孫武,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幾步,眼前的綠洲景象突然生出變化,像被投入石塊,起了陣陣漣漪,明明是立體的世界,卻變成好像平面圖畫一樣,整個畫面漸漸淡化,不住搖晃。

  「成了!大家跟在他後頭走進去。」

  姍拉朵這樣叫了一聲,所有人不敢怠慢,跟在孫武的後頭,直直往前走,穿過那層劇烈搖晃的畫面,進入了結界內的封閉世界。

  一步之差,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世界,進入結界內部,孫武和羽寶簪所見到的,是一幕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儘管他們是第一次來到此地,不過嚴格來說,脫離回憶模式並沒有多久,沙漠裡的景物變化又不大,所以見到那熟悉的岩石、黃沙,兩人都有一種「終於又回來了」的感覺。

  相較於他們,虛江子和姍拉朵的感覺就更深刻,在這個地方,他們夫妻兩人有過太多的回憶,雖說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好回憶,可是,仍是有著許多難以割捨的東西,那些曾劇烈影響他們一生的過往……剎那之間,無數感慨湧上心頭,他們兩人甚至不自覺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哇!兩位真是感情深厚啊,難得都回到這裡了,要不要順便辦個蜜月回顧,儘管現在條件克難,沒得旅行,但還是可以搞個燒烤啊!」

  如此貼心的提議,只因為是小殤提出,姍拉朵非但沒有馬上點頭,反而還立刻放鬆了手,虛江子不曉得厲害,還用力地點了點頭,並且對妻子的反應表示不解。

  「……我覺得,她的那個提案不錯啊,為什麼妳……」

  「是啊是啊,我的提議一向是以眾人福祉為出發點,不但兼顧到所有人的利益,還很有教育意義,真是再理想也沒有了。」

  「哦?對其他人有什麼好處?又有什麼教育意義呢?這個我不是很瞭解,能不能解釋一下?」

  「浪漫的事情留給你們大人,我們就等任大王子醒來以後,一起參觀他當年的被製造過程,這件事情很有教育意義啊,王子的創生經過,平常想看可沒那麼容易看到的。」

  小殤說著,還用手肘在虛江子腰上敲了一記,「怎麼樣?這件事便宜你了,對你很有好處吧?你佔了那麼讓人羨慕的便宜,今晚應該要請吃宵夜啦。」

  身為「既得利益者」,虛江子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有的只是尷尬,即使這輩子見過無數大風大浪,但此刻所碰到的場面,卻仍是讓他面紅耳赤,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幸虧有人從旁解圍,孫武一反過去受到欺壓的可憐角色,閃電伸手,揪著小殤的右臉,將她往後頭扯。

  「妳不要總是用天真的表情,說那種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話啦!」

  「痛……痛、痛……你真的造反啦!」

  孫武並沒有多想得罪小殤的後果,看過那些回憶之後,他覺得虛江子是一個偉大的人,甚至說得上是一個自己的偶像,自己實在沒法看他如此尷尬地呆在那邊,只不過,拉著小殤往前走,孫武腦裡亂亂的,閃過許多畫面,都是在記憶模式中虛江子的經歷,因為來到這個地方,一下子被觸發,弄得腦裡一團亂。

  突然,孫武的腳步停住了,他想到了一個很要命的問題,如果說,虛河子和虛海月的女兒就是妃憐袖,那麼照時間算起來……

  當這個念頭在腦海閃過,少年一下子腳下乏力,跪倒了下去,腦中猶自難以置信。

  「原、原來……妃小姐妳比任兄和小月公主都要大啊,到底是怎麼保養的?妳居然還喊他叫師兄,這招就是所謂的扮豬吃老虎嗎?」

  妃憐袖出生時,虛江子與姍拉朵還沒有正式在一起,當然更不會有任徜徉、拓拔小月,若照時間算,妃憐袖可能是這邊幾個年輕人裡頭最年長的一個,孫武只要一想到這點,就有種渾身無力的感覺。

  幸好,除了孫武之外,其餘的人似乎不太在意這件事,大家腳程加快,很快便進入了那座兵工廠的遺址。

  雖說是遺址,但只不過是把原本放在這裡的大小機械設備,拆卸下來運走,裡頭的建築並沒有受到破壞,還因為受到結界保護的緣故,整個像是時空停頓一樣,完全保留著當初的模樣,看不出半點歲月流逝的痕跡。

  孫武看著空蕩蕩的廠房,記憶中那些機械設備仍在此運作,不住熔鐵鑄鋼,生產各種兵器的畫面,與眼前的情形對照,感覺挺複雜的,而他也知道,在這裡的正下方,就是白虎的遺跡,裡頭不但有白虎一族遺下的事物,更還發生了很多大事。

  就是在那座密窟裡,太陽王化身為火,與天魔展開激戰,兩敗俱傷;也是在那裡,前任河洛掌門赤城子殞命,因為受到下毒暗算,再加上與天魔戰鬥的傷勢所累,最後傷重斃命,但在臨死前,赤城子展現了他身為河洛掌門的氣魄,把所有力量與希望寄託在虛江子身上,儘管後來沒有派上作用,但這份寄託確實也影響了「未來」。

  「都說這裡有三道安全設計,外頭是西門朱玉設的結界,白虎的封印在地下,那樓蘭的封印又在哪裡?」

  孫武提出這個問題,卻沒有得到解答,姍拉朵打量了他兩眼,冷笑道:「怎麼你就在乎這個啊?就沒有想想……為什麼你能穿過外頭那道結界?」

  「這個……這種事情我哪有可能知道?我又不是西門朱玉,還有……剛剛不是妳叫我往前去碰結界的嗎?」

  孫武茫然不解,但類似的事情也曾發生過,之前在慈航靜殿,探勘那邊的西門寶藏,自己雖然沒有正確的鑰匙,可是當自己運起無孔不入掌,輕觸那道門,石門應聲而開,據說那就是西門朱玉特別留下的「後門」,這次的情形也是一樣,自己甚至連運氣都不用,直接走過去,結界就直接開啟了,至於是什麼道理,只有天知道。

  望向姍拉朵,孫武希望能夠從她口中聽到答案,但她卻只是轉過頭,對旁邊的虛江子道:「我說得沒錯吧?這小子一定是鳳姐兒和那西門畜牲偷生的。」

  虛江子搖頭道:「也不能這麼武斷,再說我也不太滿意妳這樣稱呼西門兄弟,更何況當著人家兒子的面,批評老子,這種舉動……」

  指責別人的過失,話說到一半,虛江子才發現自己的話不妥,連忙打住,卻已經看到孫武的臉色陣青陣白,表情十分難看。

  「算了,先不想那麼麻煩的事了,大家各自休息,把狀況穩定再離開。」

  羽寶簪出來打了圓場,讓整個氣氛好一點,眾人各懷不同心思地坐下休憩,當然也有人坐不下來,滿心不安地想要走來走去,那就是虛谷子。儘管周圍的人都沒有明說,但西門朱玉會特別設下強力結界的地方,又怎麼會是普通所在,他在域外一待這麼多年,尋常的風土民情可能搞不清楚,特殊的藏寶秘密卻心裡有數,早已猜到這是什麼地方。

  只不過,就算猜到了也沒用,虛江子、姍拉朵就像是兩塊大石,將他牢牢鎮住,無法妄動,要是只有這樣,那倒不是沒有辦法,但偏偏還有一個小殤在場,這個言詞毒辣的小女孩,看似沒什麼威脅性,但自己卻從她身上感覺到強烈的不祥,為了安全起見,這一路上自己都盡量不去招惹她。

  虛谷子在一角安分坐下,眾人分別休養,外頭有著結界的屏障,心眼宗的高手與魔狼都無法進來,暫時是很安全的,此刻眾人已會合在一起,等若是戰力統合完畢,只待回復狀況,就能與心眼宗進行決戰。

  過不多時,任徜徉、妃憐袖、納蘭元蝶三人也分別醒來,他們的修為與虛江子無法相提並論,即使有了姍拉朵的藥物救治,醒來時仍像是剛剛大病一場,手腳酸軟,身上提不起半點力氣。

  妃憐袖似乎因為太過疲累,連感應外界物體形象的能力都失去,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髮色已變,還是因為納蘭元蝶的驚呼,這才知曉此事。

  「……抱歉,不是有意隱瞞,只是沒看過有誰也是這樣綠頭髮的,所以出來行走江湖時,特別染了頭髮,讓自己看起來能普通一點。」

  妃憐袖溫言解釋,孫武心裡暗笑,妃憐袖不通世務,她為了不讓自身太顯眼,將一頭綠髮染黑,卻一點都沒察覺到,戴著那麼古怪的眼罩走在大街上,本身就會成為人們的目光焦點,就算染了頭髮,走在街上想要不引人注目,實在是很有難度。

  想是這樣想,孫武仍是安慰妃憐袖,「沒關係啦,髮色不同也沒什麼特別啊,我們這邊幾個人裡頭,就起碼有三個人,別說頭髮顏色是假的,連外表都是易容的呢。」

  此言一出,立刻遭到抗議,虛江子和羽寶簪都表示,自己現在的樣子沒有易容,連姍拉朵都跳了起來。

  「我可不是那種喜歡藏頭露尾的人,從以前到現在,我都是以真面貌行走江湖,從不易容的。」

  無比自信的豪語,卻被後頭的任徜徉小聲反駁。

  「妳扮淫賊作案的時候,是蒙面的啊!」

  「沒大沒小!」

  不由分說,姍拉朵閃電脫下靴子,就往任徜徉的腦袋上敲下去,任徜徉的笑容僵在臉上,整個人緩緩倒下,全場剎時一片無聲。

  「……喂!這位淫賊太太,妳把妳兒子打暈了耶。」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2:33
第五章 月下之吻.紀錄刷新

  在妃憐袖的認知中,髮色什麼的,並不是她所在意的問題,當前她滿腦子裡所佔據的事就只有一件,那便是彌平魔狼之禍,打倒心眼宗,誅滅這些叛徒,救出被監禁的師父長河真人。

  因此,當她清醒過來,回想起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事,妃憐袖第一個意識到的,就是自己的戰術構想成功,但在實行層面上還要做些修正,至少……照目前的情形來看,想要一口氣消滅所有魔狼,這是不可能的了。

  姍拉朵道:「不是不可能喔,只要想個辦法,讓敵人一次把魔狼放出來,再用妳的河圖與龍珠,魔狼什麼的,一次就可以搞定了。」

  妃憐袖搖頭道:「不行的,這次已經很清楚證明,龍珠、河圖齊用的方法雖有效,卻不是血肉之軀能夠負荷,這次失控險些就釀成大禍,我……我並不是怕自己遇到危險,但如果這次的情形重演,結果可能會更糟,也許還沒有能夠發出音劍,操作者就直接粉身碎骨,或是被吸成乾屍,犧牲完全是徒勞的。」

  「光靠妳一個人當然是不行,但如果有人能幫著妳承擔呢?」

  「……不是行不通,但有些許技術障礙,運行的龍珠一共有三顆,所以最多最多只能接受三人的輔助,如果人數一多,立刻就無法駕馭龍珠。」

  妃憐袖尋思道:「虛江子師伯功力深厚,如果能再有兩位與他修為相若的高手,倒是可以一試,環顧當世,這樣的高手也不是沒有,但……」

  妃憐袖想說的是,這些絕頂高手立場各有不同,分屬正邪,別說很難把他們集合在一起,共同出力,即使有這可能,自己也沒那麼大的號召力,而相信姍拉朵也沒這種面子。

  「不用那麼麻煩,也用不著請一堆人過來,有用的只要一個就夠了。」

  姍拉朵往孫武一指,剛才她也做過這動作,這次更說出了理由,「這小子把魔門的舍利給吞了,實戰雖然不行,不過要比體內積蓄的能量,陸雲樵加武滄瀾都未必有他厲害,至於身體的承受能力……反正他從小練金鐘罩,在這上頭總比別人能撐,又沒有要他頂上十天八天,只是一時三刻,萬一連這都頂不住,那不如去死好了。」

  「喂!在妳推別人去自殺之前,先徵詢一下當事人意見可以嗎?」

  自身權益完全遭到漠視,孫武忍不住跳起來表示意見,但是當妃憐袖朝這邊望來,明明雙眼被眼罩所阻隔,孫武卻能感受到一份充滿期待的目光,在這樣的情形下,他要爆發的怒氣登時變成了妥協。

  「這……這個……我也不是不願意啦,連妃小姐都不怕危險了,我哪有後退的道理?如果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那就讓我來吧。」

  孫武說完,任徜徉鼓掌起來,為他的勇氣表示讚許,小殤卻是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把手一攤,「孫先生深具革命精神,果然是情種中的情種,看你這德性,將來早晚有一天會死在女人手上。」

  「……和死在妳手上的注定未來相比,我覺得這樣的生存率還高得多了。」

  孫武沒有反對,新的作戰計畫就此定案,接下來的目標也很簡單,就是設法讓敵人將魔狼一次大量放出,要不然,如果只是這樣幾百頭、幾百頭碰上,對妃憐袖、孫武的負擔是小得多,可是敵人連續吃幾次虧後,難保不會對魔狼進行修改,萬一把魔狼本身的內設弱點給消除,這個戰術就沒用了,到時候……就不曉得要犧牲多少人命,才能擺平這些阿默茲狼。

  羽寶簪道:「我覺得這應該不是太難,心眼宗與我方幾次大戰,互有勝負,兩邊的實力彼此都心中有數,該試探的東西也已經被探出來,近期內……可能下一仗就是總攻擊,屆時心眼宗必是傾全力來攻,他們手上的魔狼也會全部投入,到時候……就可以把這戰術付諸實施了。」

  這個判斷獲得所有人的認可,沒有異議,眾人把握最後的時間,開始療傷或是調息,想把身體調整至最佳狀態,畢竟,心眼宗與魔狼為結界所阻,無法侵入進來,這點是沒錯,但誰也說不準,敵方會不會在外頭重重包圍,當眾人離開這裡,首先要面對的就是一場大戰鬥。

  孫武嘗試閉目調息,但胸中太過混亂的情緒,讓他無法專心,險些運氣運到走火入魔,最後他決定放棄,出去走一走。

  地下洞窟的入口早被封閉,孫武也無意把那些不見天日的東西給重新挖出來,所以他不是往地下走,而是走到外頭去。兵工廠遺址與結界最外圍之間,還有一小段距離,孫武便獨自來到這裡,脫去鞋襪,赤腳踩在冰冷的黃沙上,靜靜地散步。

  沙漠裡的夜晚,非常安靜,除了偶爾的風聲,就聽不見什麼其他的聲音,風中帶來沙漠特有的乾燥氣息,冰冷的月光灑在黃沙之上,令少年倍感孤寂,以他的年紀來說,這種感覺並不好受,他知道有些英雄豪傑很享受這種滋味,但自己還沒有到那種境界……也不太想到。

  雖然週遭很安靜,少年紊亂的心情卻沒有能平靜下來,片刻之後,不擅長思考的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而儘管他沒有聽見任何異響,但出自一瞬間的心靈直覺,他下意識地開口問了。

  「寶姑娘,是妳嗎?」

  「是啊!孫掌門的武功又有進步了呢,我自認已經做得很好了,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羽寶簪的聲音出現在身後數步之處,聽起來好像很開心,孫武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武功進步會讓她開心,但自己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察覺她的到來,不是因為武功進步了,和武功什麼的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有心事?」

  羽寶簪察覺了孫武的異狀,基本上,一個思考直線條的人,會半夜不睡跑到外頭獨自踱步,就是不尋常的事,只不過……聰明的女人不會做笨事,羽寶簪決定從正事這邊著手。

  「你在煩惱長河真人的事?」

  剛剛從妃憐袖的口中,兩人已經聽過河洛劍派的變故,長河真人遭受暗算,被囚禁起來,底下的野心份子成立心眼宗,密謀不軌,在域外積蓄實力,預備有所作為。這些話妃憐袖當時說得很認真,兩人也全都聽見了,不過聽見是一回事,信不信又是另一碼子事。

  妃憐袖從小被放逐在孤島上長大,與長河真人根本沒有多少接觸,而孫武和羽寶簪儘管沒見過長河真人,但透過虛江子的記憶,他們對虛河子已是再熟悉不過。人的個性,三歲定八十,除非長河真人在最近十年內有什麼重大改變,要不然,兩人確信比妃憐袖要更瞭解她的師父是何等樣人。

  「寶姑娘,妳覺得心眼宗主會不會……」

  「嗯,我想九成九就是他沒錯,武功那麼高的強人,不會隨隨便便冒出來的,現在早就不是那種撿本秘笈,躲在山裡練十幾年就能成絕世高手的時代了。」

  羽寶簪曾和心眼宗主交過手,儘管她對一些細節存有疑惑,但大體上,她已肯定心眼宗主必是長河真人無疑。別的不說,以虛河子當年那樣的激烈個性,虛海月失蹤後,他會甘心歸於平靜,潛心練武修道,什麼別的事情也不幹,那才是天大的奇事,只要曉得當年的來龍去脈,任誰都會發現,長河真人這些年來的低調,極不正常。

  問題是,這種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沒理由虛江子就看不出來,而他好像全然相信妃憐袖所說,一點也沒懷疑,這究竟是自我感覺太良好?還是他也另有什麼打算?

  若是虛江子有什麼其他的想法,這可得早點弄清楚,要不然真的開戰了,他們一面喊衝鋒,一面偷偷後撤,自己搞不清楚狀況,真的衝到敵人陣營裡去,那事情可就大了。

  「照理說,虛江子前輩不是那種會藏著話不說的人,雖然他現在確實是什麼也沒說……或許他還是想試著去相信他的兄弟也不一定,這是情感層面的問題,我們無從臆測,相比之下,倒是可以想想,如果心眼宗主真是長河真人,他拐那麼一個大圈子,讓妃小姐傳這些話來,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消滅我們?總不會是為了請我們去吃飯吧?」

  「不對,心眼宗針對龜茲已有多年,他們手上既然有那麼強大的魔狼隊伍可供驅策,早就可以強行攻破龜茲,殺光所有人,直接與中土的政權分庭抗禮,為什麼要搞得如此迂迴,花了許多年的時間,到現在才訴諸武力?」

  羽寶簪所質疑的東西,有著許多合理解釋,像是河洛劍派之前準備未足,不敢貿然行動,免得把事情搞得太大,域外這邊還沒站穩,就被武滄瀾先發制人,抄了不周山總部,況且,河洛劍派之所以一直享有高名望,是因為身為名門正派,要是與陰謀行動扯上邊,只怕不等朝廷大軍派來,自己的門徒和支持者先要跑光,所以不能輕舉妄動,一直要到朝廷正式拿慈航靜殿開刀,引得同盟會揭竿而起,與朝廷開戰後,河洛劍派在域外的佈署才能正式發動。

  「這些我相信都是理由,不過我也認為除了這些,還有一個更為重要、關鍵的因素。」

  羽寶簪正色道:「虛江子前輩的手中,一定握有什麼東西,令心眼宗這些年來心有所忌,不敢採取直接行動。」

  「妳是說……域外的人心?嗯,人心確實是爭奪天下的關鍵……」

  孫武的話說到一半,就感到不妥,經歷過這許多事後,自己已經明白,儘管正如書本上所說,爭奪天下時人心向背至為關鍵,但書本上沒說的是,人心是可以操縱與引導的,心眼宗在域外經營多年,要論對民心的掌握,絕不會輸給龜茲國王,自己的答案太過天真了。

  能令心眼宗顧忌的,必定是某些更直接的東西,虛江子的武功雖強,但若傾河洛劍派全員之力對付,他也只有飲恨敗亡的份,所以心眼宗的顧忌,應該是某種無法用武力解決的問題……什麼事情不能用武力解決呢?又或者,長河真人會很在意些什麼呢?

  想到這裡,孫武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當初首次見到心眼宗主時,誤打誤撞奪了他的天香纓絡,那時的他因為纓絡被奪,狀若瘋虎,如狂如魔,完全可以看出他對此物的重視。堂堂河洛掌門,除了能增強武學的法寶,還有什麼寶貝能令他如此重視?

  (路叔叔曾經說過,天香纓絡能起死人、肉白骨,幾乎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是無上的醫藥至寶,起死人……他想讓誰復活嗎?

  這答案再明顯也不過,以當年虛河子的情形,他若想讓什麼人復活,這個人總不會是赤城子,或是不相干的鄰家小女孩,必是虛海月無疑,而一個令孫武自己都難以相信的推論,則一下子跳了出來。

  「虛、虛海月……在虛江子前輩的手上?」

  孫武感到不可思議,但羽寶簪卻對著他點了點頭,顯示她也同意這個看法。

  照理說,當時瀕死的虛海月被天魔帶走,虛江子根本不曉得她的下落,但……畢竟十幾年過去了,中間有什麼變化,誰也說不一定,虛江子肯定有打聽過虛海月的下落,而若魔門又秘密找上來,與他達成什麼協議,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這樣說的話,一切就解釋得通了,心眼宗投鼠忌器,不敢妄動,可惜不知道人是藏在哪裡,要不然……」

  「其實,也不見得不知道喔。」

  羽寶簪搖搖頭,美麗的紅髮在月光下燦然生輝,令人驚嘆,「虛海月當時的那種狀況,身體都被砍成兩半了,只是被急速冰封,才沒有分成兩截,這種重傷根本沒有得治,必死無疑,就算有什麼神奇技術能夠處理,多半也只是吊著最後一口氣,拖著性命而已……」

  道理很簡單,如果真有什麼神奇技術能治好虛海月,以虛海月的心性,早就在江湖上掀起軒然大波,不會那麼沉寂無聞,即使退一步來說,若是虛海月沒事,心眼宗主大可不必那麼在乎天香纓絡,畢竟煉製那東西極損真元,若是有什麼野心,則此物耽誤甚大,虛河子不會無故行此愚舉。

  羽寶簪道:「那麼重的傷,要勉強拖住性命,也不是容易事,龜茲境內擁有這種設備與技術的地方,只有那座生物研究所了。」

  「可是……那裡不是說已經被燒了嗎?難道……」

  孫武想起剛剛得知的消息,呆了一下,想不通羽寶簪為何突然點出這地方,跟著,他一下子省悟過來,「我明白了!是虛谷子!」

  之前初逢虛谷子的時候,孫武和羽寶簪就曾推測,虛谷子既怕阿古布拉王找他算帳,又怕河洛劍派取他性命,所以決定逃跑時,多半有準備什麼來當護身符,可能是某種強力法寶,也有可能是什麼機密,而如今看來,最有可能的護身符就是人質。

  「虛谷子逃跑出來之前,可能把虛海月藏在某處,用這來當保命的資本,所以我們只要在這位老先生的身上下功夫,就能找到虛海月,然後……」

  孫武暗忖,這樣說不定就能迫使心眼宗退兵,放棄對域外的野心,這種脅迫的手段,虛江子用不出來,但自己這些小輩可沒有顧忌,雖然說,如果到時候虛海月已死,這種脅迫戰術弄巧成拙,反而會引來對方的怒火報復,但那已經是更之後的問題,現在大可不用去想。

  「對了,寶姑娘,妳是魔門的人……」

  孫武差點把這件事忘了,不過,最後他仍是注意到,提了出來,「當年在這裡的那麼多事,根本就是魔門在背後搞的,尤其是那個天魔……寶姑娘妳一直和我們在一起,發生的事情妳好像也都有往上報,該不會……魔門又有什麼陰謀吧?」

  說這些話,對孫武也並不容易,只要不是白癡,就知道這些話有多得罪人,但事情進行到此,已是不得不問,他都做好了羽寶簪立刻翻臉的心理準備,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羽寶簪沒有翻臉,甚至沒有動怒,只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凝視著他,彷彿他這個問題問得極度荒唐,他自己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源。

  孫武完全不明白這眼神是什麼意思,只能迎上這眼神,和羽寶簪對視,好半晌過後,羽寶簪才開了口。

  「當年發生過這麼多的事,我之前實是不知,如果事先知道,我的作法肯定會有所不同,給你帶來了這些不快,我很抱歉,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魔門幾乎已經不問世事,有沒有什麼圖謀,我不敢斷言,可要說有什麼陰謀,我覺得……應該說不上吧。」

  羽寶簪的答案不是很肯定,這點孫武也能體諒,因為說到底,這就不是羽寶簪能夠保證的事。

  「嗯,那麼……」

  嚴肅的話說完,孫武希望讓場面緩和一點,氣氛別那麼緊繃,沒想到羽寶簪卻突然有動作,連招呼也不打,驟然一下出掌襲來。

  孫武猶記得以前和羽寶簪動武,樓蘭絕學驚世俗,熊熊火勁焚天煮海,一掌就轟破了自己的金鐘罩,雖然自己的武功已非那時可比,但心理陰影猶在,一見到那隻玉掌燃起火焰,在火光中骨肉異變,晶瑩剔透恍若玉石,當胸拍來,孫武心頭大震,一面鼓起金鐘罩相迎,一面擺出防禦架式,要認真接下這一擊。

  樓蘭絕學,孫武自己也會一些,更曾多次看羽寶簪使用,哪一招比較厲害他絕對心裡有數,之前羽寶簪施展鳳凰七絕,高溫火勁雖然熾烈,卻從沒有出現火焰一起,會讓血肉變質、變色的現象,勉強要說的話,一步之差,這就與太陽王化身為火的那種絕技近似了,若然如此,這就是樓蘭一族超高段,甚至可能是高危險的絕技,要是用半調子的心態去接,那危險的就是自己了。

  孫武聚精會神,以金鐘勁全力出擊,在與那團熊熊烈火對撞前,他確實感受到一股令他身體緊繃的高度危險,不過,只有短短一瞬,正如他預備接招的一瞬間,腦中閃過的念頭,羽寶簪不可能也沒理由對他動手,這看似威力無儔的一掌,完全是虛招,在要撞上金鐘罩的前一刻,羽寶簪突然撤手,身形一晃,陡然來到孫武背後。

  不管敵人的虛招怎麼變化,弄多少的花巧,孫武自信凝運金鐘罩時的自己,沒有破綻、絕無死角,就算敵襲是從背後過來也都沒差,然而,當從背後貼上來的,不是重重的一掌,而是一具溫暖柔軟的香軀,將他摟抱住,意想不到的少年瞬間就懞了。

  「呃……」

  若是按照尋常的攻防之理,敵人既然採取熊抱攻擊,孫武便可以鼓足金鐘勁,全力往外震盪、爆發,若是對上普通人,這一下足可令人筋折骨斷,甚至腸流肚破,即便是碰上羽寶簪這級數的高手,要將她震飛也是綽綽有餘,可是……理論歸理論,現實是現實,在此刻的情形下,孫武別說運勁,腦子裡完全一片空白,冷汗涔涔流下,應該是無破綻可尋的完美防禦,現在已是不攻自破。

  「小武先生還真是老實呢,你明明也知道我不可能真的攻擊你,為什麼還傻傻的在防禦?如果換作是當年的西門朱玉,他一定會完全不擋不避,信任自己的判斷,展現膽色,賭上一舖,很多女孩子就是被他這招給迷倒的呢。」

  「這個……我……我又不是作淫賊的,哪懂得這些花招?妳攻擊我,我當然就防禦了,妳……妳……妳好輕啊……」

  心情過度緊張,孫武已經開始語無倫次,對他來說,羽寶簪將下巴輕輕放上他肩頭,在說話的同時,呵出很好聞的香氣,含著些許濕氣的熱息,吹拂在耳邊,讓自己有一種打從心窩裡癢出來的感覺,這些都還不算什麼,但……這位寶姑娘還真是沒把自己當外人,就這麼從後頭湊上來摟住,胸口直接貼在自己後背,這種感覺……

  「寶、寶姑娘,妳們……妳們在萬紫樓,都是習慣這麼抱著人說話的嗎?」

  「咦?會很奇怪嗎?我還以為小武先生見多識廣,不會那麼大驚小怪呢,修練上乘內功的時候,肌膚緊密相貼,能夠感受真氣的脈動與流向,是最好的修行方法啊。」

  側耳回首,隱約之間,孫武覺得羽寶簪好像變了一個人,不是自己平時熟識的那個美貌少女,恍惚之間,那明媚的眼眸、嫣紅的嘴唇,就和傳聞中艷絕天下的萬紫樓少主一模一樣,有種勾人魂魄的奇異魅力,連聲音都變得彷彿音樂般好聽。

  孫武不曉得花了多大的精神,才讓自己勉強鎮定,卻仍沒辦法說出有條理的話。

  「但是……我們現在不是在修行啊,還有……我……我也沒有感覺到妳的真氣流動啊!」

  「哦?那小武先生感覺到了什麼呢?」

  「我感覺到……呃!」

  這還真是將理智徹底轟潰的一擊,孫武本來還沒有想到什麼,被這一問,注意力集中到後方,感覺到正壓在自己背上的東西,既軟綿綿,又有著奇妙的彈性,不但溫暖,而且輪廓又圓又大,哪怕再怎麼遲鈍,孫武也曉得這是什麼,一下子熱血上湧,整張臉紅得快要燒起來。

  如此緊緊貼靠的狀態,自己能感覺如此清楚,羽寶簪總不會沒發現胸部正壓著人,如此說來,她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或者說……當成了……情人?

  這念頭在腦中一閃,孫武嚇了一大跳,自己雖然和羽寶簪這一路上患難與共,同歷生死,卻始終只將她當成一個戰友,沒有想過其他,畢竟,羽寶簪是中土出了名的美人,艷絕天下,想把她追到手的男人,可以從中土排隊排到域外,而且還是來回排幾遍,這樣的絕色美人之於自己,就像天上星星一樣遙遠,自己和她之間能不能有點什麼,這種事情是想都沒想過。

  當然,後來得知,羽寶簪正是老爹當年替自己訂下的未婚妻之一,這件事給自己的衝擊著實不小,但即便如此,孫武仍認為自己和羽寶簪沒有什麼可能,甚至還覺得羽寶簪這邊的關係很亂。

  (寶姑娘好像說過,魔門庇護鳳凰夫人,是要得到樓蘭的血脈,所以她應該早就許婚給魔門的人了吧?怎麼又被老爹給訂親了?老爹整天找人訂親,找得亂七八糟,怎麼連魔門都找上了?他這樣和天魔搶女人,後果很嚴重耶!唉,我都忘了,天魔是被老爹打敗封印的,所以他是打敗天魔,然後把寶姑娘搶來給我嗎?起碼也先問過我一聲吧。

  孫武腦中思緒極亂,這時身後的羽寶簪一動,軟玉香軀有若靈蛇,幾乎是貼纏著少年的身體一轉,在他意會過來之前,輕捧著他的臉,柔柔地吻了上去。

  「嗚。」

  這個吻的時間並不長,蜻蜓點水般的短暫之吻,對孫武所造成的心靈震撼,還沒有剛才被羽寶簪從後頭抱著來得強,所以當這吻結束,他還能維持清醒,問了一聲。

  「妳……為什麼吻我?」

  「希望能搶個先啊,你終於遇見你的綠髮姑娘了,如果我不搶佔先機,這個紀錄就會被妃小姐給佔去了。」

  羽寶簪笑得很甜,晚風吹亂了她的紅髮,令這笑容看上去有幾分俏皮的味道,九成九的男人都會為此深深迷醉,然而,孫武的表情看起來卻很陰沉。

  「妳們……妳們女人總都是這樣……」

  「咦?」

  「姊姊也好,小殤也好,每個都說要搶初吻紀錄,問也不問一聲就搶著吻下去,完全都不顧我的感受,現在連寶姑娘妳都做同樣的事!妳們、妳們這些女人才是淫賊咧!」

  聽見少年的怒吼,羽寶簪幾乎傻眼,本來以為自己的行為已經有點罪惡,沒想到早在自己之前,就已經有人搶幹過罪大惡極的行為,這一下弄巧成拙,別說營造好感、留下好印象了,可能還會引起他的反感。

  事到如今,道歉已經沒有用,只會造成更壞的印象,唯有反其道而行,看看能不能置諸死地而後生,為這意外插曲畫下漂亮句點。

  「抱歉,我不曉得這些事已經有人做過了,那我們這次來點新東西吧。」

  「嗚!」

  又一次的零距離奇襲,這一次少年雖然有防備,卻連他自己也有些困惑,到底應不應該進行防禦,因為羽寶簪的唇很軟,也很香,吻起來的感覺其實很美妙,也就是這一下遲疑,他的嘴唇又一次被突襲成功,這次……侵略過來的不是只有柔軟紅唇,還有少女香滑的丁香小舌,靈巧地帶動他笨拙的舌頭,緊密交纏。

  這次的吻,同樣時間不長,但火辣的程度卻是前所未有,有那麼短暫的幾秒鐘,少年腦中意識全失,一片空白,即使是在結束以後,他仍是昏昏的,鎮定不下來,不曉得應該是要發脾氣,還是道歉,因為……自己好像才是那個佔了便宜的人。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2:34
第六章 斷腸腐骨.黃雀高歌

  半夜的深深一吻,有沒有改變些什麼,一時之間雙方都無法肯定,不過,一直到隔天,孫武都還明顯地神不守舍,渾渾噩噩的模樣,姍拉朵看到了都還大吃一驚,以為他運功調息,走火入魔,這才弄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走火入魔?不太像啊,我看他的樣子,倒很像那種被人迷姦後醒來,欲哭無淚,跌跌撞撞……反正就是那麼回事了。」

  小殤的評語,引來了姍拉朵的側目,她問道:「妳確定?妳懂一個被迷姦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略懂。」

  黃泉殤摸著沒有鬍子的下巴,手裡搖著一把不曉得從哪弄來的鵝毛扇,簡單的含蓄回答裡,蘊含著滿滿的自信,沒有人敢對她提出質疑,尤其是羽寶簪,幾乎是遠遠看到她出現,立刻就掉頭走,就算要被說是夾著尾巴逃,也沒什麼可辯駁的。

  說害怕也不至於,說不怕……還真是怕,但真正怕的,其實還是害怕自己。

  昨晚發生的事,並非事前深思熟慮,有意為之,完全是一時衝動興起,事後連自己也不解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勉強要說的話,大概是與妃憐袖有關,當妃憐袖的髮色還原,孫武看到她碧綠如玉的長髮,那時候大為震動的眼神,落在自己的眼中,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絲緊張,於是,就有了昨晚所發生的事,但現在回想起來,卻有一個問題令人不解,自己……為什麼會緊張呢?

  孫武一直在等待他小時候見過影像的那名綠髮姑娘,並且對那名綠髮姑娘懷有特殊的情愫,這是早就知道的事了,雖然知道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妙,覺得計畫平添變數,但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自己的最終目標是對孫武有影響力,進而去左右他的每個決定,又不是要與他談戀愛,他心裡有什麼人與己何干?頂多就是另外再擬定計畫,修正偏差,不用特別在意。……既然如此,那為什麼自己會緊張?還在不適當的時候,作出完全不適當的舉動,活像個為了初戀而慌了手腳的靦腆小女生,這實在太不像自己了。

  丟臉、丟臉、太丟臉了,自己居然如此失策,這真是今生的最大恥辱,不過追本溯源,一切的源頭都是自己心頭那絲怯意、那份緊張,而自己為什麼會膽怯呢?

  「……難道……我已經……」

  羽寶簪心裡冒出一個答案,哪怕只是個稍閃即逝的念頭,都令她打從心裡感到恐懼,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此失控的心情,縱使是與強敵生死對戰,都未曾有過。

  「不、不可能……」

  「哦,什麼事情不可能啊?妳的臉色好奇怪啊!」

  突然有人站在前頭說話,抬頭一看,小殤和姍拉朵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裡,一副不懷好意的詭異表情,冷笑陣陣。羽寶簪心頭劇震,險些就腳下一軟,往後栽倒,總算她危急間凝定心神,這才沒有失態,但這番變化已全落入前頭兩人的眼中。

  「妳們……妳們什麼時候來的?」

  聲音迅速回復平靜,表情也行若無事,但羽寶簪知道這些掩飾對那兩人完全無用,她們肯定能看穿自己的偽裝,察覺自己的心虛,要是她們在這時候發起語言攻勢,自己可就真不知道怎麼才好了。

  「唔!」

  沉吟半晌,結束摸下巴動作的小殤,首先開口,她舉起手,向羽寶簪比出大拇指,「幹得好!妳果然是個火辣辣的洋妞!」

  「呃,洋妞?」

  羽寶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旁邊的姍拉朵也點點頭,摸著下巴,好像十分垂涎什麼一樣,道:「說得沒錯啊,把妹就要把洋妞,這樣才是王道,我很久沒有嘗過洋妞的滋味了,小妹妹,妳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

  「喂!這位已婚的女士。」

  小殤在姍拉朵面前搖搖手,「考慮到妳的身份,妳這樣做似乎不太好。」

  「別攔著我,婚姻不過是一個形式,泡妞的時候,我是完全自由的,妳自己不吃就別擋著我吃,閃邊啦,我很久沒有玩爆乳洋妞了。」

  「NONONO,這位太太妳誤會了,我並不是要阻攔妳喔。」

  小殤拿著一面鏡子,在姍拉朵面前一照,映出裡頭金髮碧眼的熟艷美人,「只是想提醒妳一下,妳自己就是爆乳洋妞喔!」

  姍拉朵一愣,跟著便狂笑起來,「對喔!在中土住太久,天天都是看光頭髮、黃皮膚,差點把自己是什麼人都給忘記了,不過沒關係,這檔子事沒有國界、種族之分,這位小美人,妳皮膚看來又滑又嫩,滑不溜手,能不能讓我……」

  「NONONO,這位太太,妳忘記了一件事,我有必要提醒妳喔。」

  「又什麼事?妳這小鬼別總是在那裡礙事,當心我等一下飢不擇食,先把妳給吃了。」

  「……妳名義上與事實上的老公和兒子,正站在妳背後,他們的表情非常火!」

  「火什麼?有什麼好火的?我要作案的時候,仙魔難阻,神擋殺神,佛阻殺佛,就算是老公和兒子也沒人情可講,照殺!」

  說得太過興奮,口沫橫飛,姍拉朵幾乎是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完,這才突然頓住,「等等,妳說什麼?是誰到我背後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兩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分從左右,拉住姍拉朵的肩膀,緊跟著,就如同鬼怪故事中,猛鬼扯著生人拉入地獄中的畫面,姍拉朵飛快向後飛出,儘管她本人亂揮著雙手,雙腳也亂踢,高聲慘叫與呼救,卻完全改變不了被高速拖飛帶走的命運,片刻之後,這邊整個安靜下來,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呼……為什麼我還真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呢?」

  從戰力上來說,羽寶簪和姍拉朵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等級,姍拉朵即使想要強來,也沒有成功的可能,但由於心虛,再加上姍拉朵的氣勢太強,羽寶簪剛才還真有一種自己即將落入虎口的危險感覺。

  「怎麼樣啊?危險人物走了,妳現在應該覺得安全一點了吧?」

  聽見這聲表示關心的慰問,羽寶簪本能地想要點頭,不過,當她看到說話的人,那種感覺立刻煙消雲散。

  「沒有呢,小殤大人……一點也沒有。」

  這場意外的鬧劇,固然令羽寶簪頗為頭痛,但她並不是這個早晨唯一不好過的人,就在她遇到姍拉朵、小殤的同時,正苦惱於該怎麼對妃憐袖說話的孫武,也碰上了最令他傷腦筋的對象。

  遇到妃憐袖,這個還好,但妃憐袖正與納蘭元蝶討論魔狼,兩人表情看來都很認真,這就讓孫武不曉得該怎麼插話,尤其是……自己想說的話,很多都不適合有外人在場。

  結果,妃憐袖首先注意到孫武的存在,向他打了招呼,不過卻是用一種很缺心眼的方式來開始。

  「孫掌門和羽少樓主今天早上的氣氛很特別喔,該不會是最近……或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呢?」

  這種情形,明顯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只是孫武表情立變,就連旁邊的納蘭元蝶都是一臉的駭然之情。

  妃憐袖心如明鏡,清楚把握到周圍的每一個細微變化,只是她雖然能捕捉到孫武、納蘭元蝶的呼吸加快,心跳異常,卻無法分析出這代表什麼意思,當下也只有說著普通的問候。

  「我看寶姑娘對你的態度很不一樣,或許……可能是喜歡上你了喔,萬紫樓寶姑娘的艷名冠絕天下,如果這個推測沒錯,你就是撿了一個天大的寶貝,回到中土以後,不曉得會有多少人羨慕你呢。」

  妃憐袖把話說完,還不忘記特別補上一句,「作為你的朋友,我真心地恭喜你,也祝福你們發展順利。」

  孫武應該是個好脾氣的人,由於長年和眾多危險人物在一起的關係,也算是禁得起刺激,不容易激動,然而,聽了妃憐袖這些話,他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伸手指向妃憐袖,劇烈顫抖,「妳……妳……妳……」

  幾個字半天也串不成話,跟著,他大叫一聲,轉頭逃跑,無視妃憐袖的叫喚,頭也不回地往前直衝,一下子就無影無蹤了。

  「……奇怪?他是怎麼了?認識他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他為什麼突然大叫著跑走了啊?」

  妃憐袖自言自語著,並沒有期望有誰能夠回答,而且唯一在場的旁觀者是納蘭元蝶,她與孫武的關係複雜,也實在不太好拿孫武的事情來問她,只是,當妃憐袖察覺到納蘭元蝶的呼吸有異,回過頭來,卻發現納蘭元蝶正目瞪口呆地凝視著自己。

  「……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妳完全都感覺不出來嗎?那個小子,他……妳居然對他說這種話?」

  「我說的話?沒有什麼不妥啊,我祝福他們,完全是真心的,我希望他們能夠幸福。」

  「……我現在才發現,妳真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很角色啊!」

  妃憐袖並不明白納蘭元蝶的意思,她整顆心所繫,都是眼前破敵、清理門戶的大事,無暇顧及其他,幸好這件事很快也有了進展。

  姑且不論孫武、羽寶簪的心情如何,天上的太陽一樣是會升起與落下,日子也還是一樣要過,當他們準備要離開這處遺跡時,小殤突然把孫武給攔下。

  「等一下,有件事情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事?如果是不正經的事,就別在這個時候提了。」

  「當初你的小月公主,要搶舍利回來,說是有舍利就能救得了患病的同胞,你就不覺得奇怪嗎?那顆圓珠子是上品藥材?你吃下去以後有精神百倍、體力用不完嗎?」

  「對……對喔,是滿怪異的。」

  此刻想來,鐵血騎團當時的行動,有著太多難以解釋的地方,拓拔小月搶奪佛血舍利,是為了解決域外的問題,而龜茲那時的主要困境,是有太多民眾得了莫名瘟疫,懷疑是阿古布拉王亂搞生物實驗,甚至是有意造成這場瘟疫的蔓延。

  追本溯源,解決問題的關鍵就是先處理瘟疫,但處理疫情應該找的是藥或者名醫,拓拔小月放著藥物與醫生不去找,帶人追著佛血舍利跑,這實在很沒道理,除非……佛血舍利正是解決疫病的關鍵。

  「怎麼可能?佛血舍利只是蘊含巨大能量,又沒有什麼其他的效果,不可能拿來治病的啊?最多就是拿來填充能量,可是……」

  孫武思緒混亂,目光瞥到不遠處的妃憐袖,心頭陡然一震,明白了事情的關鍵。

  單純佛血舍利是不可能用來治病的,但如果把佛血舍利裝在某個法寶上,配合使用,那就完全說得通了,而且,這個機械或法寶,一定是什麼超高等級的東西,需要佛血舍利內的巨大能量才可發動,所以拓拔小月才將佛血舍利當成唯一的希望。

  「哇!好險啊!」

  孫武這時候才想到,拓拔小月當初真是對自己手下留情,要不然,若她執著取得佛血舍利,回去拯救國民,那就算不把自己開膛剖腹取出,也會把自己一同帶回域外,然後,看看是放血釋能,還是直接把人串插了放在那機械上,攝取舍利的能量,反正不管是哪一種,總之都不是什麼好下場。

  這個問題自己當初是沒想到,但很明顯,還是有別人想到了,當初羽寶簪、任徜徉就曾隱約點醒自己這問題,只是自己未有深思,居然是現在被小殤提醒,這才想到,實在也是挺丟人的,可是……小殤為什麼會突然在這時點明此事呢?

  (不對,不是『在這時』,是『在這裡』,那個能夠治病的儀器或法寶,九成九便在此處,這裡是樓蘭、白虎先後進駐過的故地,有什麼厲害東西都不奇怪,一定是這樣的!

  話雖如此,但樓蘭一族當年也只是在這裡設了個兵工廠,專門生產各種軍械,不是放了什麼鎮族之寶在此,也沒有什麼一流的醫療設備,至於白虎一族……

  記憶中就更沒剩下什麼,除了那一大堆阿默茲狼的標本外,在洞窟的最深處,好像就只有……

  孫武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姑且不論小殤是怎麼知道的,但在虛江子的記憶中,白虎一族還有一項不可思議的重寶,姍拉朵曾經試圖尋找,只是被阻止而未有成功,那個神秘的萬象因果儀,其具體功能不明,從姍拉朵曾簡短說明過的文字裡,怎麼聽都像是一台許願機。

  只要有所求,就有所應,能夠替人實現願望的機械,就是許願機,這麼荒唐的東西只存在於神話中,根本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世界。然而,若真有這麼離譜的東西,那治療域外民眾所得的瘟疫就有指望,更有甚者,直接許願消滅心眼宗,或是許願虛河子改過向善,變成一個大好人,這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這一點或許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然而,即使是這樣,只要想到那個可能性,孫武就覺得熱血沸騰,決定採取行動。

  「喂,你……」

  小殤的話好像還沒說完,見到孫武有動作,伸手要攔,卻沒有攔住,被孫武一下子衝到虛江子的面前。

  「虛江子前輩。」

  孫武這一叫,不但虛江子停住腳步,在場所有人也都嚇了一跳,停住動作,目光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

  「有什麼事嗎?」

  虛江子的表情一派淡然,望向孫武,彷彿對他的問題早已有準備。

  「有件事情想請教您。」

  孫武清楚,在自己這夥人裡頭,真正能決定一切的人就是虛江子,別的不說,光是地底下樓蘭和白虎的封印,沒有虛江子點頭,任誰也只能想想,無法實際打開,「在那個洞窟裡頭,有一個萬象因果儀……」

  「關於這一點,我記得,你已經讀過我的記憶,應該知道那裡為什麼不能被開啟,不管是什麼理由……」

  「是這麼說沒錯,但是,現在的情形不一樣,那個萬象因果儀要是真的能用,對眼前的情勢會有很大幫助,我想……」

  「萬象因果儀什麼的,相關資料只存在於樓蘭的古老典籍,隨著樓蘭覆亡,現在已完全不可考,所以到底有什麼功能,沒人真正知道,儘管它可能存在於地底下,但你基本上可以將它當成一個不真實的傳說,不用去打它的主意,當年我只是當做床邊故事,對小月提過,沒想到這孩子記在心上,這已令我後悔了很久。」

  虛江子凝視孫武,微笑道:「倒是你,為什麼要來問這個?你難道不曉得,即使萬象因果儀真的存在,發動時所需要的巨大能量,也唯有你體內的佛血舍利能夠提供。假如是之前的情形還好,但如今……以血肉之軀,供給舍利之能,照我估計,你有七成的可能會沒命,這樣你也想要用那東西嗎?」

  孫武很想說,還有三成的生還機會,在自己打過的惡戰裡,這生存機率算高了,但這話若說出去,自己就變成單純的愚勇,逞口舌之快,毫無意義,況且,自己也不是那種動不動就熱血衝腦,喜歡拿命去捨己為眾的人。

  「我……我只是覺得,既然有那個可能性存在,就可以先瞭解一下,即使不是一定派上用場,但也可以多個選擇機會,如果犧牲不是那麼大,或許也有不冒生命危險,就能解決事情的方法。那個儀器不是武器,如果單純因為畏懼,失去了一個可以更好解決事情的可能,這樣太可惜了。」

  「所謂的可能性,就是雙面刃,如果我們許個願,就可以把敵人輕鬆解決了,那反過來說,敵人也可能來許個願,輕鬆就把我們都擺平了,這樣不算武器嗎?這已經比什麼武器都要危險了。」

  虛江子再一次望向孫武,笑道:「你剛剛說,犧牲不是那麼大的話,就能解決事情,這話的意思,是否死亡率有七成的話,你就不幹,六成五的話,你就銳身赴難了呢?」

  這些話實在非常不客氣,孫武不曉得該不該把這當作惡意嘲諷,幸好不用他說話,已經有人忍不住跳了出來。

  「爸爸,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孫兄弟是怎麼一路奮鬥過來的,我們都有目共睹,你對他問這種問題,太荒唐了吧?」

  任徜徉的挺身而出,讓孫武感到一陣溫暖,雖然最近發生了不少事,但這個看似放蕩不羈的熱血青年卻沒有什麼改變,能在這時獲得他支持,實在是很好。

  虛江子看見兒子搶站在孫武的身前,一副堅決庇護友人的模樣,臉上露出微笑。這個失散多年的兒子,在中土從不是安分之人,惹出了不少事,自己一直留意著他的動向,覺得他遺傳到了母親的熱血率性、不受拘束,但在忠義與正直上,又與當年的自己很像,一如此刻。

  這樣的兩個年輕人,還有屬於他們的這個時代,應該是很有希望的吧……

  「呵,稍安勿躁,剛剛說的那些,只是用來讓你們理解,現在的情形並不是這麼簡單,決定要使用一樣東西之前,最好多考慮它背後的可能性,否則就算用它解決了眼前的問題,也只是帶來一個更大的問題而已。」

  虛江子說得語重心長,孫武覺得很不好意思,自己的思慮確實太淺了,不過,虛江子的這些話,又好像不全是針對自己在說,孫武感到詫異,注意虛江子的目光,發現他正遙遙看著另一邊的虛谷子,而虛谷子也正回看他,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要是沒有前一天晚上和羽寶簪的談話,孫武也不明白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但此刻的孫武則是心中雪亮,虛江子必是要虛谷子交出人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要他交出虛海月來。

  虛谷子沒有立刻回答,從表情看來,他似乎還想否認抵賴,拖延一段時間,畢竟這是他最後的護身符,要是連這都沒了,後果會怎樣就很難說。

  不過,形勢比人強,沒等他開口,姍拉朵就一聲不吭地朝他走去,還對小殤也打了個手勢,讓小殤從另一邊走來,分左右包抄虛谷子。

  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姍拉朵變了打扮,左半邊頭髮披散了下來,遮住大半張臉,當她沉默著朝虛谷子走去,無形之中,一股令人不安的壓迫感,就讓虛谷子開始提心吊膽。

  「老頭,你也別抵賴了,大家都是老交情,你那點花花腸子,瞞得過別人,難道還瞞得過老戰友嗎?之前沒揭你老底,是因為時機未到,現在……可不怕你抵賴了。」

  姍拉朵冷笑道:「你眼裡有紫色血絲,臉上雖然擦了粉來掩飾,可是也出現了紅斑……昨晚你偷偷找到了被封閉的地下入口,試圖闖入,對吧?」

  「妳……妳……果然是妳作下的手腳!妳好歹毒,居然在地下入口處設了埋伏,偷偷放了毒物!」

  虛江子又驚又怒,指著姍拉朵破口大罵,看那毫無保留的凶很模樣,顯然是被那毒物整得夠嗆,若非命在旦夕,就是身受極大的苦楚,所以才會氣成這樣,既然吃定對方不會取自己的性命,就乾脆大肆發作。

  孫武愣了一下,本來他還猜想虛江子在打什麼主意,又想說回程的路上要盯住虛谷子,沒想到,這裡果然沒有人是傻瓜,虛江子沒有逼問虛谷子,是因為早就下了套,不怕這個師兄不上鉤,表面上雖是不動聲色,但在離開這處遺跡之前,就什麼都安排妥當了。

  「哈哈哈哈!」

  姍拉朵雙手插腰,笑得極為狂妄,「我昨天一到這裡,就立刻放了斷腸腐骨蝕心散,早料到你會主動來享用,你那點心思,太好猜了。這是我近年來精心研究的慢性毒藥,無形無影,除了我的獨門解藥之外,無可救治,憑你這點微末道行,沒本事解開它的,你最好老實一點,把該交代的東西清楚交代,否則幾個小時內就毒發無救,嘿,你可別胡亂嘗試解毒啊,否則觸發了什麼化學效應,你死得更慘更快,就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不尊師重道了啊。」

  當年虛谷子曾指導過姍拉朵幾堂課,儘管時間不長,而且迅速被她青出於藍,但卻是虛谷子常常拿來說嘴,誇耀自己是姍拉朵的師父,只不過把被學生迅速超越的事略過不提。姍拉朵知道這一點,這時就故意拿來說嘴,自是氣得虛谷子暴跳如雷,大罵不休。

  「妳這瘋婆子,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

  虛谷子罵到一半,突然止住,手指著姍拉朵,愣著說不出話,好半晌才冒出一句,「妳……妳的臉……」

  由於笑得太過得意,姍拉朵用頭髮遮住的半張臉露了出來,在陽光下,除了妃憐袖,誰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半張臉不但有著黑眼圈,臉頰上還有紅色蛛網狀的血絲,瞧來猙獰可怖,比虛谷子的些許異狀嚴重多了。

  「妳的臉怎麼會是這樣子?」

  虛谷子問得驚恐,姍拉朵卻臭著一張臉,不願答話,眾人這才聯想到,姍拉朵昨天跑去地下入口,恐怕不是專門為了去放毒等虛谷子入圈套,而是她自己想捷足先登……很明顯,她的想法與行動,也早在某人的意料中,但虛江子似乎不是那種會毒害自己妻子的人,即使是,他應該也沒有這樣的技術與能力。

  「唉!」

  一聲長嘆,出自滿臉不情願的任徜徉口中,父親既然不想說話,只有自己這個後生晚輩跳出來說明了,「當年西門大俠封閉這裡時,曾經說過,日後封印重開,別人未必能找得過來,但有個熟知內情的女淫賊,必定會第一個試圖偷入地下洞窟,屆時蒼生危矣,所以他特別設伏,施放了他胡亂調製的魔門奇毒,這個毒還有個雅致的名字……」

  想到自己被一個死人給擺了一道,姍拉朵火冒何止三丈高,本來不想說話,但因為周圍左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壓力沉重,這才不得不開口。

  「什麼鬼名字?」

  「……黃雀高歌散。」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2:34
第七章 生前死計.機關算盡

  情形發展到現在這樣,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一個已經死去多年的人,卻直到現在還發揮影響力,甚至還陰了姍拉朵一記。看著姍拉朵氣得通紅的臉,眾人是既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不過,姍拉朵本人的感覺,並非其他人所能想像,從她剛才聽到一個字眼開始,本來鎮定的她心裡就狂叫不妙。

  如果單純比調製毒物、讓人中毒於無形的本事,西門朱玉與姍拉朵根本不是同一個等級,姍拉朵自恃專家,無論西門朱玉用了什麼毒,自己最多就是一時受窘,先把毒力壓住,幾天之內就可以找出解法,但剛才任徜徉說,西門朱玉用的這毒藥是胡亂調製而成。

  胡亂調製?

  聽到這話的瞬間,姍拉朵幾乎看到西門朱玉賊賊的笑臉,正朝自己燦爛盛開,以那傢伙的卑鄙個性,所謂的胡亂調製,很可能是拿幾瓶厲害毒藥,也不管什麼比例成分,隨便亂倒一通,甚至可能還順手加點沙土、灰塵、狗大便之類的,儘管藥效會受到影響,但對於「專家」而言,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是要怎麼調解藥啊?更別說還在地底放上這許多年,藥性有什麼變化全然不可知,想要在半日內調出解藥來,實在比登天更難。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姍拉朵的表情就變得極為難看,特別是聽到任徜徉補了一句「西門大俠說,這種亂調的毒藥,世上唯他的獨門解藥可救,其他人的微末道行,是調不出解藥的,還要小心亂調亂吃,起了化學效應,死得更慘更快,那時就別怪他大義滅親,為社會除害了。」

  似曾相識的話語,這時候聽起來根本就是火上加油,本來還在一旁跳腳的虛谷子,這時反倒消了氣,在旁冷嘲熱諷。

  「獨門解藥?這個笑話娛樂性很夠,西門臭賊都死了那麼久,骨頭都化灰啦,到哪裡去找他要獨門解藥?賊婆娘,我看那臭賊的意思,就是要妳直接下去和他作伴啦。」

  姍拉朵也正有同感,心頭涼了半邊,不過聽見虛谷子這樣奚落,登時怒由心起,一下掐住虛谷子的脖子,猛力搖晃,怒道:「渾帳東西,我沒解藥死得難看,那就要你陪葬,你沒有解藥,也一樣要死!」

  掐敵人的脖子,純屬發洩怒氣,可是姍拉朵這樣做,卻忽略了一點。儘管虛谷子的外表只是個糟老頭,完全沒有半點仙風道骨的模樣,但他怎麼說也是前河洛劍派高層,河洛九子之一,沾得上高手的邊,在這種近身戰裡頭,他不是沒有自保能力的。

  「嘿!」

  虛谷子真氣一運,脖子的肌肉堅硬如石,讓姍拉朵掐不下去,同時他左掌揚起,彈撞向姍拉朵的手臂,這一撞裡頭已運上河洛派的纏絲勁,估計能夠先絞斷姍拉朵的手臂,再將她擒下,說不定就能逼取解藥,甚至用她為人質伺機逃脫。

  結果證明,理論推測總是美麗的,而現實就是無比嚴苛。當虛谷子的手碰著姍拉朵手臂,纏絲勁甫發,就遭遇一股極其強大的反震力,與己出於同源,赫然也是纏絲勁,只是勁道運用圓熟,力量更是大得出奇,一下就將虛谷子的內勁彈回,餘力未止,虛谷子站立不穩,往後踉蹌跌去。

  「好你個虛江子!當真過河拆橋了!」

  虛谷子也不傻,環顧當下,周圍有能力將他這樣震出的人,只有虛江子一個,多年來不見這個同門師弟動武,現在一出手,才發現他的武功之高,遠在先前的預料之上,這些年來他竟是完全沒有放鬆過修練。

  師弟的武功比預期更高,偏偏又翻臉了,這實在是很糟糕,而更不妙的一件事,則是踉蹌後跌的途中,被人一把撐住、扶起,本來這是好事,但虛谷子看見那個對自己天真微笑的小女孩,臉上的感謝笑容就擠不出來了。

  小殤手裡捧著一個碗,碗裡盛著滿滿的顆粒膠囊,點頭道:「前輩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自白劑?整碗吃下去你就輕鬆啦。」

  虛谷子對小殤甚為忌憚,但情勢逼虎跳牆,什麼也顧不得了,一手猛往小殤頭頂抓去,惡很很地道:「丫頭滾開,別擋爺爺的路!」

  「喂!老爺爺,在她名字之前,是要加上敬語的,可不能隨便叫啊!」

  孫武冷冷的一聲,伴隨著一記重拳的轟到,虛谷子一掌推出,連接帶化,預備將這一記重拳卸去力量,再行反擊,哪知拳掌相撞,所遭遇的力量異常熟悉,儘管這股拳勁過於剛強,轉折處稜角畢現,不符合河洛派武學宗旨,但那股黏著敵人真氣、肢體的獨有特性,確實是河洛劍派正宗的纏絲勁。

  虛谷子與孫武一路同行,自認早將這小子的武學摸索清楚,可從不記得他會使用河洛派的上乘內功,這一下失策,推出的手掌不但無法以柔卸勁,還被孫武將他的掌給黏住,無可躲避,一記剛拳連著他的手掌直打胸口,拳勁透過手掌傳入,一拳就把虛谷子打倒跪地。

  「嗚……你……對了!你這賊小子有了他的記……」

  虛谷子挨了孫武這一擊,失去作戰能力,倒地狂吐。孫武這一擊奏功,舉起自己的拳頭看看,喃喃道:「不太理想,不過居然真的成功了……」

  另一方面,虛江子幫著姍拉朵震退虛谷子後,平攤開手掌,掌心有一顆烏溜溜的藥丸在滾動,樣子看起來不值什麼錢,卻讓姍拉朵瞪大了眼睛,因為丈夫不是那種沒事拿東西出來開玩笑的人,會在這時拿出來的藥物,肯定只有一種,那就是西門朱玉的獨門解藥。

  「你……你怎麼會……」

  「西門兄弟當初離開之前,並沒有留下解藥,只有留下一帖藥方給我,說分析那帖藥方,就能夠製作出解藥,承蒙他的寬容,這顆解藥我早就做出來,就等著今天用了……」

  事情當然不是這麼簡單,西門朱玉留下的藥方,對當時的虛江子而言,和無字天書基本上是沒什麼分別,他本身不具有相關知識,周圍也沒有夠格的人才,拿著那張藥方,最初還以為找個藥舖抓藥就好了,直到聽了西門朱玉的話,才發現一切不是那樣簡單。

  『這帖藥方你留著,回去以後找人開始研發,若我估計得不錯,要是沒有什麼變數,十年之後你就可以做出解藥,拿來救該救的人了。』『什麼?十年?那要是這十年裡頭有人闖入,碰到你放的那些毒物……』『這裡的結界不但有三重封印,還被我結合了地脈磁場,有諸般奧妙變化,一經啟動,當今世上只怕沒有人進得來,就算是我自己都未必有本事再進去,所以十年內應該沒人有這福氣進去中毒。』『那如果過了十年,我沒有成功研究出解藥呢?』『唔,那就恭喜你可以娶更好的女人了,或是回歸單身也很好啊,何必找個女人綁住自己一輩子?』『喂!話可不是這樣說啊……』『哈哈。』西門朱玉當時的笑容,一直深深印在虛江子的腦海中,還記得他簡單地聳聳肩,淡然道:「不然,你也可以直接把這帖藥方交給那婆娘啊,以她的能耐,看了這些東西,頂多十幾天就做出來了,我可不是那種會毒殺朋友老婆的惡人啊,可是……別怪做朋友的沒提醒你,這樣你就失去一個好機會了喔。」

  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尤其是在教育意義這方面,所以,當姍拉朵進入這處遺跡,趁著半夜,偷偷來到地下入口時,虛江子和任徜徉早就尾隨其後,目睹了一切的發生,看見姍拉朵一如多年前西門朱玉所料那樣中伏,還為了洩憤,在更前頭的地方,佈置了她自己的毒藥,陰了稍後到來的虛谷子。

  中了別人的埋伏,不但感覺不好受,更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姍拉朵和虛谷子本來都隱忍不發,虛江子與任徜徉也在納悶他們要硬撐到什麼時候,要不是孫武跳出來問話,造成了一個契機,這兩邊還不曉得要撐到何時。

  「西門兄弟與妳鬧歸鬧,但彼此之間還是存在友誼,他不會當真要妳性命的。」

  虛江子將解藥送入姍拉朵口中,道:「這也只是用來給妳一個經驗,越是看似沒有危險,十拿九穩的事,就越有意想不到的風險存在其中。魔狼的亂子,有我替妳收拾,但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收拾好;妳中的毒,有西門兄弟替妳留了後路,可是如果妳再在同樣的事情上栽觔斗,終有一天,會沒人來收拾善後的。」

  情勢比人強,又是碰上這麼一個不好發作脾氣的人,姍拉朵的個性再強,這時也只有沉默下來,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勉強來說,這一輪較勁,是姍拉朵敗陣,但她總算還有一個下台階,相較之下,旁邊的虛谷子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可能是因為見識到西門朱玉的佈局,回憶起往事的緣故,當姍拉朵與小殤一左一右,再次來到虛谷子兩側施壓時,這個老人放棄了頑抗,長嘆一聲。

  「算了,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老夫放棄啦,只要能離你們這票傢伙遠遠的,什麼都好商量。」

  這個結果令人有些意外,但真正對虛谷子造成壓力的,並不是眼前的威嚇,而是看見西門朱玉身亡十餘年,居然還有辦法留下佈置,陰了姍拉朵。回想當年,自己與西門朱玉的關係遠遠算不上友好,要是自己不小心一點,等會兒說不定也中個什麼陰招。

  以彼此關係的親疏來看,可以想像,西門朱玉是絕不會留一顆解藥下來救命的。西門朱玉對姍拉朵手下留情,一方面是基於少少的友誼,主要方面還是看在虛江子的份上,要不然,這人可不是吃素的,手段激進,更從不相信什麼「上天有好生之德」,對敵人下毒時,為求保險,他有時還毒上加毒,連下好幾道的。

  只要想到死了以後,到陰間見了那小子,被他冷笑著甩耳光的感覺,虛谷子就覺得不要做無謂的抵抗比較好,更何況,前頭的兩個人,一個手裡捧著滿滿一碗的自白劑,另一個……看來正準備把滿腔怒火發洩在嚴刑逼供上,自己努力做了那麼多事,無非就是求保命長生,實在用不著主動去找死。

  情況發展到此,一切也就很清楚了,之所以特意回到這處遺跡,在姍拉朵這邊是出於個人私心,想在躲避敵人之餘,更利用這個當藉口,重回故地挖寶;虛江子打從一開始就對妻子的意圖心裡有數,便愉快地送姍拉朵去跳火坑,順道把虛谷子也一起埋進去,一個坑解決掉兩個麻煩。

  如今,麻煩都被解決,虛江子分派任務,所有人馬分成兩隊,一隊與虛谷子同行,押解他去取出「重要物件」,另一隊人馬則是直奔龜茲,因為心眼宗很可能已經趁虛發動武力強攻,拓拔小月孤身一人,相當危險。

  分頭辦事,提高效率,這當然是所有人的共識,但要怎麼分配工作,這又是一個難題。

  「我夫人與兒子,陪著虛谷子師兄一起走,為求萬全,黃泉殤和寶姑娘請跟著他們,這樣即使受到襲擊也不怕,至於這位納蘭小姐,就由妳自己來選擇要加入哪一邊吧。」

  對於這個安排,眾人基本上沒有什麼意見,只有納蘭元蝶哼了一聲,曉得自己因為底子太差,儘管有青龍令在手,可是根本沒被虛江子看成是戰力,所以不管放在哪一邊都沒有差別。

  「不用麻煩了,我跟這位綠髮姑娘比較熟,她往哪走,我就往哪邊跟吧。」

  納蘭元蝶做出了選擇,而這樣一來,就代表虛江子、孫武、妃憐袖、納蘭元蝶四人要走一道,對此羽寶簪不是沒有疑慮,怕孫武會出什麼問題,可是看小殤一副事不關己的輕鬆模樣,她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呃,寶姑娘妳……」

  孫武看到羽寶簪與自己不是一隊,先是愣了一下,畢竟彼此曾並肩打過多場惡戰,突然分開,感覺很不適應,緊跟著,孫武又發現了一點不妥,當初羽寶簪是說對樓蘭遺跡感興趣,這才一路同行,參與了一連串的大亂鬥,現在樓蘭遺跡的事早已解決,無利可圖,她為何還在這裡?

  (對了喔,寶姑娘是魔門的人,代表著魔門的利益,她跟著我們一起行動,可能就是以魔門使者的身份在活動,那就不奇怪了……可是,這樣的話,把她分派在對面那一組,安不安全啊?

  想是這樣想,但孫武仍決定相信羽寶簪,再怎麼說,羽寶簪這一路上也算與自己生死與共,自己沒法將她當成是包藏禍心的壞人,況且,羽寶簪所在的隊伍裡,小殤和姍拉朵恐怕比她更加危險,自己實在也沒什麼理由需要替她們擔心。

  「那麼,就照這個方向來辦,請各位嚴陣以待,或許離開結界屏障後,馬上就有一場惡戰,畢竟我們無法確定,心眼宗是否已經埋伏於斯了。」

  虛江子一言點醒,眾人這才意識到,外頭的情形可能沒那麼簡單,說不定離開之後馬上就是一場突圍戰,所以在這裡的一晚休息才至關重要。

  再多拖延,只是留時間給敵人作準備,由於結界的特殊性,所以是由孫武一騎當先,騎著駱駝衝了出去,眾人尾隨其後,用最快速度衝出結界。

  「這是……」

  孫武著實有些意外,因為結界之外,就是風沙陣陣,一無所有,心眼宗別說大軍圍困,就連派兩三個小兵駐守都沒有。

  最開始,孫武還以為敵人可能設有埋伏,隨時會有一支煙花射往半空,「碰」的一聲炸開,跟著就是無數心眼宗高手、阿默茲狼一起殺出,哪知道等了好一會兒,居然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等到,他有些難以置信,望望左右,發現在他兩側的虛江子、小殤,都點了點頭,這才確信,眼前的情形沒錯,心眼宗確實在這不設防,甚至沒留下人看守。

  「真是奇怪了,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心眼宗對我們……這算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還是他們人手不足啊?」

  孫武為了這個問題困惑,這時遠方沙塵揚起,有什麼東西飛快朝這邊靠近,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動物在奔跑,眾人凝神細看,最後是虛江子的目力最佔優勢,認出那是龜茲王宮的專任信使,隸屬於信使小隊中的一員,看起來還是個熟面孔。

  「信使?誰送信給誰?誰知道我們在這裡?」

  孫武一愣,隨即省悟,自己這票人馬雖然是後頭才到,但之前妃憐袖、納蘭元蝶卻都是往這方向來,這信必定是拓拔小月遣人送來給她們的。

  姍拉朵皺眉道:「會不會有詐?信使變成刺客是常有的事,你身邊的人恐怕早就被心眼宗滲透了。」

  虛江子搖頭,道:「這個人叫派拉蒙,我不敢說熟,但確實是認識的,以他的武功,當不了刺客……」

  「難說,只要帶的兵器夠毒,小兵也可以殺高手,就因為這樣,當年我是出了名的……」

  「拜託,當年妳兩國交兵,先斬來使的出名手段,現在千萬別用了,我不知道怎麼向死者問話。」

  虛江子使了個眼色,任徜徉無聲移動到母親的後頭,預備有什麼狀況時,搶先制住她。孫武看著這離譜的一家子,除了搖頭,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使者到來,見到這裡一大群人,本來是要對妃憐袖、納蘭元蝶報信,但看到虛江子在前,登時大吃一驚,連忙跪下行禮。

  拓拔小月傳來的書信很簡單,龜茲王城監測到四方地面有不尋常的震動,估計敵人將要發動總攻,所以在被敵人圍城之前,派使者騎改造飛駝狂奔前來,通知妃憐袖二人,請她們早點回歸,以策安全,或者……乾脆就別回去,免得城破之後,半個活人也沒剩下,兩條路都由她們來選擇。

  「陛下,敵人已經攻到,情勢非常危急,連皇宮都被敵方高手突襲,發生大爆炸,小月公主一個人恐怕難以支撐,請您儘快回去支援吧。」

  使者把話說完,發現虛江子好像也要說話,可是他身邊的幾名怪異人士,卻用奇怪眼神朝這邊望來,尤其是那個金髮碧眼的美人,幾乎是朝這裡怒瞪了。

  「喂……你的話都說完了?」

  「說……說完了啊。」

  「就這樣?沒別的了?」

  「沒、沒有了啊,還應該有什麼嗎?」

  使者滿面不解,沒想到那個金髮美女居然發起怒來,「就只有這樣?你不偷襲嗎?信紙上居然連毒也不放!什麼東西也不做,有你這樣送信的嗎?心眼宗怎麼會有你這麼懶惰的奸細?我要代替你們宗主懲罰你!」

  姍拉朵發怒的氣勢驚人,甚至一把抓住信使的衣領,用力搖晃,可憐的信使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恐慌掙扎,「沒……沒有……我不是心眼宗的奸細啊,從來都不是……」

  掙扎到一半,沒有了聲音,虛江子一指點在姍拉朵的後頸,內勁到處,她應聲暈去,旁邊的任徜徉看得眉飛色舞,「老爸,幹得漂亮,這一手我很久以前就想幹了,要不是怕兒子偷襲母親會遭天譴,我都不知道作過多少次了。」

  「照顧好你的母親,別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虛江子把姍拉朵交給任徜徉,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包括那些她自己惹來的傷害。」

  「喂!你們兩個,有話快點說,剩下來的時間不多了喔。」

  小殤從旁插嘴,「北邊的煙塵飄得好大,好像是送行的來了。」

  雖然不確定那是什麼,不過這麼大的煙塵,飄揚而起,遮蔽了半邊天,顯然為數不少,肯定不會是第二波送信的。

  「大家分開走,立刻啟程!」

  虛江子鎮定如恆,一拉駱駝的韁繩,往左邊奔馳而去,孫武、妃憐袖、納蘭元蝶立即跟隨在後,隨著他一同策騎而去。

  「最終目標,王城見。」

  虛江子的駱駝奔在最前頭,孫武則是緊追在後,他看得出來,虛江子用那麼豪邁的跑法,刻意揚起沙塵,是為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最好能把追兵引過來,減輕姍拉朵、任徜徉那邊的負擔。

  孫武希望能夠幫上點忙,不過卻是事與願違,他的騎術本是急就章亂練起來,這段時間又向羽寶簪請教一二,總和起來的本事,想要穩穩騎在什麼生物上,問題不大,可是想要做些什麼高難度的變化技巧,那就是連門都沒有,當他試著學虛江子那樣,驅策駱駝狂奔疾走,引來敵人的注意力,結果駱駝不聽使喚,亂跳起來,險些就把他從背上掀翻下去。

  面對駱駝的不合作,孫武為之氣結,卻也別無良策,尤其是看見後頭妃憐袖、納蘭元蝶不疾不徐地跟了上來,更令他認真思索,自己到底能做些什麼。

  「小朋友,駱駝和馬不同,可不能用一樣的方法來騎啊,哈哈哈!」

  虛江子突然來到身邊,哈哈大笑,孫武吃了一驚,隨即想到了自己的另一個困惑,還沒能夠有個解答,趁著趕回龜茲之前,最好先弄清楚,而眼下應該就是好時機。

  「前輩,在你的回憶中,不周山後的那幾間茅屋裡……」

  孫武的話沒問完,就看見虛江子搖了搖頭,目光更越過他,直指更後方的妃憐袖,瞧那眼神的涵義,恐怕是不想當著妃憐袖的面討論。孫武想想也是,妃憐袖不清楚自身身世,這些事情確實不好給她知道,不過這樣一來可就麻煩了,妃憐袖目不視物,感知能力卻是無與倫比,百尺、幾百尺之內的聲音,於她只怕是落針可聞,根本不可能瞞過她來說話。

  既然不可能說話讓人聽不見,那就只好換個方式,至少讓人聽不懂吧,這點對孫武真是大考驗,努力思考了一會兒,他很彆扭地問道:「心眼宗主……那個……那個人……」

  這話問得連孫武自己都覺得很難懂,但他又想不出該怎麼在妃憐袖聽不出意思的大前提下,把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正當他為此深深苦惱,虛江子卻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道:「九成九就是他,不會錯的。」

  虛江子答得太過斬釘截鐵,孫武反而傻眼,照他本來的想法,虛江子對弟弟有很深的感情,即使事實真相如此,他也不見得會承認,至少……不會那麼快承認,那現在的情形是怎麼回事?

  「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他有統馭之能,卻其實不是耍陰謀詭計的那塊料。以前西門兄弟說過,好的計策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可是他……他的謊言總在情理之外,讓人聽了就很難相信,我常常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唉,我確實從來都不明白他的想法。」

  虛江子說到這裡,嘆了口氣,裡頭有著滿滿的無奈與遺憾,孫武看到這樣子,實在不曉得該怎麼接口。

  「小朋友,你還記得當初我和西門兄弟的約定嗎?」

  孫武一愣,隨即想起當年虛江子離開中土前,曾與西門朱玉有約定,讓西門朱玉以後不再針對虛河子,保他的安全,而交換的條件,則是假若有一天西門朱玉不在人世,虛河子又已經完全失控,虛江子必須要擔起責任,把這一切「收拾」妥當。

  可以想像,當年虛江子許下這承諾時,對虛河子還抱有期望,並不認為這承諾會有必須實現的一天,沒想到情形會越來越惡劣,終至最後走上了這一步。

  「前輩,你……打算要說話算話了嗎?」

  「嘿,說的這是什麼話,好像我說話都不算話一樣?」

  虛江子語氣輕鬆,臉上還有笑容,但孫武卻總感覺出一股深沉的哀傷,還有……憤怒?

  「如果我只有一個人,那還可以退讓,但今時今日,我也有很多珍惜與重視的人們,必須要顧慮到他們。況且,當年西門兄弟為了我著想,有些話、有些事沒有明白說,若我早知道那些事,就不用等到今天啦……」

  虛江子道:「回到王城後,有勞你支援各處,保護需要保護的人……」

  說到這裡,虛江子使了個眼色,孫武明白這是在委託自己保護妃憐袖與拓拔小月,「至於那個人,我會親自來處理,擒賊擒王,只要先料理了他,相信魔狼再不足懼。」

  孫武最初沒有聽出來,跟著才明白,這是虛江子在向自己請託,到時候由自己協助他,擋下一切的干擾,讓他可以無後顧之憂,全心與虛河子決戰。

  論實力,虛江子屢逢異遇,身兼河洛、白虎兩家之長,但虛河子就任河洛掌門後,修練的各種河洛上乘武學,非同小可,還不知道從哪裡取得魔門的「修羅劫」修練有成,絕不是個可以掉以輕心的敵人,虛江子就算下定決心阻止弟弟為惡,這一仗也不是穩操勝券。

  「嗯,我明白了,一定替您……」

  孫武的應承允諾還沒說完,前方風沙飛揚,又一波敵人殺到。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2:34
第八章 聖火明光.怒目金剛

  本來孫武等人的行動,就是在設法把敵人的追兵給引開,而他們的努力也取得了成果,那些追兵看到目標兵分兩路,各走一邊後,便集結主力,朝孫武等人的這一邊來追趕,基本上,算是達到目的。

  孫武和虛江子說話時,後頭遠遠跟著妃憐袖與納蘭元蝶,而追兵則是被甩得更遠,在足足半里之外窮追不捨,大有就這麼一路緊追回龜茲的架勢,卻不料突然又來了一支追兵,從正前方出現,形成了前後夾擊的包抄局面。

  「敵人勢大,我們……我們要從旁邊逃還是突圍啊?」

  正面突圍,敵人人數看來在百人以上,硬闖勢必要消耗相當實力,但若趁敵人合圍之前,從旁跑開,這麼做的成功率看來也不高,尤其是己方的駱駝有限,素質也不見得如何高檔,如果要玩高速迴衝的追逐戰,恐怕很快就要崩潰。

  「不要浪費時間。」

  虛江子果斷道:「我的駱駝經過改造,奔走速度快,長力也足,由我在這裡牽制他們一陣,你們從旁突圍。」

  虛江子所騎乘的駱駝,是剛才信使所騎來的,為求安全起見,虛江子讓信使換上普通駱駝,從東南方離去,免得捲入自己這兩撥人馬的戰鬥,但卻把他的駱駝留下。

  有素質較好的坐騎,突圍起來比較容易,說起來當然是這樣不錯,但戰情萬變,誰知道敵人那邊的實力如何,要是一個弄不好,變成被敵人各個擊破,虛江子在這邊出了什麼事,這個損失就太大了,孫武想要留下幫忙,自信若是與虛江子聯手,不管碰上什麼危局都有一拼之力,但卻被虛江子給否決了。

  「憑我的修為,一個人不管面對什麼危局,脫身都不成問題,要是帶上你們這些小輩,那就走不了啦!你們別拖累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如此狂妄的語氣,不合虛江子的個性,可是當虛江子把目光瞥向旁邊的兩名女性,孫武就明白意思了,若是自己留下,與虛江子並肩抗敵,妃憐袖、納蘭元蝶突圍,這兩個人的實力雖高,卻有大破綻,一旦被實力較強的敵人欺近,那就非常危險,所以需要自己跟在旁邊護衛。

  「我明白了,我和她們先從西北面走,前輩你小心了!」

  孫武記得虛江子把紫青神器都交給了任徜徉,身上沒有強力武器,獨自留在這裡吸引敵人,實在危險,自己雖然不能不走,卻很擔心他,想要先看看敵人實力如何。

  「咦?」

  妃憐袖低呼一聲,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孫武這才想到己方還有一名強力助手,雖說現在只見到敵人揚起的煙塵、朦朧的身影,看不真切,但以妃憐袖之能,多半已經感應出了什麼。

  「妃小姐,敵人是人還是魔狼?」

  「都不是。」

  「呃!」

  孫武大為意外,卻聽見妃憐袖表示,來犯的敵人並非生命體,從氣息上來感應,多數都是心眼宗所操控的屍偶,這些屍偶孫武以前也遇過,實力不弱,卻畢竟是死物,沒有那麼靈活,虛江子對上他們,自保、退走應該不成問題。

  「……不過,裡頭還夾雜著些許人氣,有活人在裡頭指揮,從氣息上辨認,並沒有什麼高手……」

  妃憐袖的聲音中帶著困惑,敵人陣營中沒有高手,似乎也沒有強力法寶,單純就是人海戰術的數量優勢而已,這種情形說合理也合理,說怪也找得到一堆解釋,不曉得該如何判斷。

  「或許我能幫上一點忙……」

  情形特殊,納蘭元蝶也不多話謙讓,取出了青龍令,凝氣發勁,青龍令上一陣火紅色的亮眼異芒閃動,幾粒細微的火星從令上飛射而出,朝著前方迫近的敵人飆去,速度奇快,如羽箭離弦,一下子就飛出好遠。

  微弱的點點星火,在高速飛行途中,飽吸了空氣,以燎原之勢迅速變大,很快就變成了幾團巨大的人形火燄,張牙舞爪,看起來極為嚇人,不過孫武、虛江子都看出這東西虛有其表,只是一味將體積弄大,別說沒多少實質戰力,恐怕連維持都成問題,撐不了多久便會解體崩潰。

  果然,那幾團火魅支撐不下去,很快就爆炸崩潰了,雖然炸開來沒有太大威力,卻掀起了強風,吹散風沙,讓本來在沙塵裡的東西露了出來,也令孫武等人一下子目瞪口呆。

  「前、前輩,這是……」

  「那個傢伙……我果然從來都弄不懂他在想什麼啊!」

  不只是孫武,連虛江子都呆掉了,就算早知道前頭的是屍偶兵團,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幕光景。

  放眼望去,敵人數目在百名以上,不但人數眾多,還全部清一色穿著長袍,戴著三角形的頭套,長袍與頭套上都繪著血紅色的眼睛圖形,詭異邪惡,正是心眼宗主的打扮。

  假如只有一個人這麼穿,這種邪異的外表,確實會讓人心生不安,感到不祥,但是當所有人都這麼穿起來,一排站開,那種畫面就很惹人發笑了,乍看之下,就像是什麼三流的演藝團體,在搞奇特的宣傳活動,荒謬怪誕。

  「天啊,這簡直就像是商店街在搞特賣嘛……」

  孫武發表了這樣的感想,甚至有短暫幾秒的失神,旁邊的虛江子回神較快,三掌連拍,打在孫武三人的坐騎上,令駱駝受驚,發足狂奔,孫武覺醒過來時已是慢了一步。

  「前輩,你一個人小心啊!」

  「護好她們,記著我的話!」

  虛江子喊了一句,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雙眼圓睜,急喝道:「若我沒有回來,絕對不許用任何犧牲的方法去對付魔狼!」

  孫武等人聞言都是一怔,這才明白虛江子雖然先前沒有表態,其實卻是不贊成妃憐袖的誅殺魔狼之法,妃憐袖想要問理由,但虛江子已躍下駱駝,主動朝著敵陣奔去,顯然是無暇回答了。

  「不能辜負前輩的心意,我們走!」

  孫武護著妃憐袖兩人,在敵方完成合圍的前一刻,衝出包圍圈,敵人很明顯是針對虛江子而來,只派出少少的幾名屍偶從後追來,主力全部去圍戰虛江子。

  回頭探看,只見到虛江子深陷重圍,卻如虎入羊群,勇不可當,縱使敵人如潮湧來,他的身法仍迅捷如豹,間不容髮地避過四面八方交錯擊來的拳腳,從容還擊,每次出拳掃腿,必有一具屍偶倒地不起,敵人雖眾,看起來對他竟沒多少威脅性。

  孫武再一次深感佩服,這就是絕頂高手的水平,不過,自己仍不放心,想在臨走之前,為他盡一點心力。

  「兩位,小心了。」

  孫武向旁邊的兩名同伴發出警告後,就提氣凝勁,先是運起洗髓、易筋兩大神功,紅藍兩氣發動,洗滌五臟六腑、奇經八脈,讓身體處於最佳狀態,接著,澎湃真氣緩緩在體外凝結成形,成為三十六團聖火明光,白亮的火燄,莊嚴神聖,照亮了少年的臉龐,以他為中心,圍繞著打轉。

  三十六團聖火明光,從凝結出現的那刻起,就對周圍環境造成影響,三頭駱駝還在奔馳,但腳下塵沙不揚,所有狂風、沙塵彷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凝止,而當孫武雙眼一睜,回身出掌,從至靜轉為大動,聖火明光就化為一道毀地摧天的強大內勁,往前方狂飆推出。

  如來神掌.金頂佛燈!

  因為對身體造成的負荷實在太沉重,孫武實在不想動用這套佛門絕學,但無論如何,一旦發動,這仍然是天下無雙的超級絕學。

  假如用神掌轟魔狼,考慮到魔狼那鋼鐵般的堅軀,殺傷力只怕有限,必須要更集中、更凝聚力量的招數,才能奏功,但若只是拿來轟屍偶,效果就很明顯了,金頂佛燈的掌勁甫至,最外圍的幾具屍偶就像紙紮人偶一樣,被熊熊火勁給撕裂,甚至還來不及燃燒,就給強猛風壓遠遠吹飛。

  繼這幾具屍偶之後,整個包圍陣就像被撕開一道口子,金頂佛燈的火勁長驅直入,將許多屍偶捲進火海後,更激烈爆炸開來,屍偶群當者披靡,摧枯拉朽般倒下,全然擋不住這驚天動地的一掌。

  孫武並不是首次使用神掌,但許久未用,這一次使用金頂佛燈的威力,赫然更勝之前,而使用如此強招出擊,當然也有代價,掌勁推發出去的同時,孫武全身骨痛如碎,彷彿被什麼高密度的超級重物給砸中,所騎乘的駱駝首當其衝,承受不住這股巨力,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被擠壓成一大團糜爛血肉。

  坐騎遭殃,孫武自己也不會好到哪去,他騎在駱駝背上發掌,這股反震巨力襲來,連可以卸勁、踩穩的地方都沒有,在坐騎斃命的同時,他就如同一顆砲彈般飛射出去,轉眼間就飛得老遠,直至力盡,重重跌入黃沙之中,激起一道黃沙如泉噴起,本人則是摔入沙中,被深埋進去,一時間全身無處不痛,動彈不得。

  痛是痛得厲害,不過也就是肌肉拉傷的疼痛,沒有傷筋動骨,這點就是金鐘罩的護身奇效了。結束記憶回溯之旅後,孫武就隱約覺得自己的力量有所提升,如今神掌一發,更證實了這個猜測,只不過這股力量似乎猛得過頭,駕馭不住,如果碰上強敵,自己恐怕就……

  (還好在這裡就已經發現了問題,如果是和強敵動手才發現,搞不好就沒有挽回的機會了……在不動用舍利的情形下,憑我自己的力量,能夠發一次神掌,這是我最大的王牌,要想個辦法穩當控制才是。

  想到這裡,上頭的沙土鬆動,孫武看到了兩名同伴的臉。及時趕到的納蘭元蝶與妃憐袖,急急忙忙將他挖了出來,幸好孫武在發掌之前,先行出聲示警,否則她們兩人不及提防,很可能就受到波及,要是給撞個正著,後果肯定不是皮肉傷就能了事。

  在神掌肆虐過的地方,還是一片大火與焦煙,隱約可以看到虛江子的身影如風閃竄,將屍偶一個接一個地打倒,要是孫武的狀態不錯,甚至能發第二掌,那麼直接殺回去或許是個好主意,但以如今的情形,立刻離開就是唯一選擇。

  「有你這一掌,師伯那邊的壓力減輕許多,我們照原訂計畫,先趕回龜茲,否則只怕小月公主那邊會出狀況。」

  妃憐袖搖頭嘆道:「如來神掌剛柔並濟,果真是天下無雙,但小武先生你駕馭不住,發掌時隨時會被反震所傷,如果有什麼辦法能解決就好了。」

  「……我也很想啊!讓我路上想想吧。」

  孫武一時間發不出力道,坐騎又已經斃命,只能和妃憐袖共乘一騎,靠在妃憐袖的背上,就這麼一路趴回去。

  兩頭駱駝發足狂奔,以所能達到的極限高速,一路奔馳,妃憐袖兩人來時所搭乘的車輛,已經被心眼宗所毀壞,只能用這笨方法趕回王城,也多虧妃憐袖的感應能力了得,找出正確方向,否則沙漠中一無標示,二無固定參照物,要怎麼在一片黃沙中找出回龜茲的方向,實在不容易。

  途中,孫武認真思索,看看怎樣才能控制住如來神掌的威力,不用搞得每次都與敵俱傷,甚至先傷己、再傷敵,這種打法太過要命,不切實際。只是,想著想著,始終得不到頭緒的思路,屢屢被打斷,少年發現鼻端總是嗅著淡淡幽香,清新高雅,非常好聞,而一縷縷女兒家的秀髮,則是令他鼻子發癢,總想打噴嚏,這樣幾次以後,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正趴靠在妃憐袖的背上。

  孫武也不是沒和女孩近距離接觸過,之前和羽寶簪、香菱,都曾有過緊貼在一起的體驗,只是那時雖然窘迫,心情卻沒有現在這麼緊張,總覺得這樣與妃憐袖貼靠在一起,聞著她的體香,是一種佔人家便宜的事,而自己明知如此,卻一點也不想離開,只希望這種感覺能繼續延續下去,這實在是一件怪事。

  (奇怪,以前和妃小姐相處時,她也是這麼漂亮,但我也不會特別緊張啊,為什麼知道她就是那個綠髮女孩以後,我的心情變得這麼……

  腦裡充滿這些從未有過的念頭,孫武想著想著,臉不由得越來越紅,他很想問妃憐袖,對當初訂親的事情有什麼想法,可是話到嘴邊,又不曉得怎麼說出口才妥當。

  如果不是因為妃憐袖自己也思潮如湧,心神不寧,她就一定會注意到孫武的異常,不過,此刻的她,滿腦子都是河洛劍派的事,還有虛江子最後下的禁令,根本沒在留意後頭的孫武。

  「喂!你們兩個,騎駱駝的時候發呆,很危險的!雖然這不是盲人瞎馬,但盲人騎著明眼駱駝,如果走神的話,還是會跑錯路的。」

  出聲的是納蘭元蝶,她覺得自己的立場很尷尬,光是被派到域外,和這些本來是敵人的傢伙一起戰鬥,就已經夠奇怪了,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好像還攙和進兩個遲鈍男女的笨拙情韻中,如果不是有大事待辦,真想立刻就掉頭走。

  由於納蘭元蝶的打岔,孫武倒是一下子清醒過來,更發現在前方的沙地上,看到大量魔狼奔馳過的痕跡,照足跡的深淺程度來看,只怕魔狼剛剛奔跑過去沒多久,心眼宗確實是集中了各方力量,預備發動總攻。

  (不太妙,照數量來看,那邊的魔狼應該很多,上千……說不定還有幾千頭,單憑我們這些人的力量,仍是以卵擊石,不曉得前輩他是不是有什麼妙策?否則我們恐怕……

  孫武相信有了自己那一掌的幫助,虛江子應該很快就可以突圍追上,但世事充滿意外,若是虛江子一直沒有出現,王城又被大量魔狼圍攻,那時候又該怎麼辦呢?特別是……妃憐袖以五蘊龍珠激發音劍的戰術,是否該照虛江子的叮囑,不管怎樣都不能用呢?

  提供選項的人,總是輕鬆一些的,而負責做出選擇的人,往往都很頭痛,只是孫武並不曉得虛江子此刻所面對的東西。

  虛江子的情況,本來應該是非常輕鬆的,孫武驚天動地的一記神掌,給了他很大的幫助,當金頂佛燈的聖火明光焚襲而來,即使是見慣大場面的他,也著實震驚,意想不到這麼一個少年,居然把武功練到如此程度,即使有佛血舍利輔助,以血肉之軀發這種攻擊的代價也絕對不易。

  「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我年輕的時候,那些所謂的天才在這年紀……」

  感慨是沒有什麼意義的事,由於這一掌太過威猛,聖火明光幾乎化為一陣火海浪潮,驚嘆於這一掌威力之強的虛江子,差一點就受到波及,被火燄給吸捲進去。

  不過,高手始終是高手,虛江子很快就定下神來,避開了金頂佛燈的火勁,還趁亂襲殺周圍的屍偶與心眼宗好手。

  屍偶有一定的自主活動能力,但在整體上,動作多少有些呆板,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需要心眼宗派人近距離指揮。虛江子看過妃憐袖等人被屍偶圍攻,那時並沒有心眼宗的人貼近指揮,否則大地神戟一發,不死也是半條命,現在為何會有人在這裡,虛江子也不明白,但這麼一來事情就好辦了。

  「喝啊!」

  虛江子鼓動真氣,如雄獅般吼嘯出聲,強猛聲波襲向四面八方。對付那些屍偶,這一喝的意義不大,可是那些混在屍偶中的心眼宗好手,被這一喝轟得腦袋劇痛,耳朵出血,頓時洩露了形跡,虛江子閃電出手,搶先擊倒幾名心眼宗好手,屍偶群的動作便為之大亂。

  戰鬥中,也發生了一點小插曲,虛江子對活人出手一直留有餘地,被他打倒的心眼宗好手只傷不死,不過,當某具屍偶朝他攻擊時,他卻突然感到困惑。

  屍偶本身的戰力是一回事,但照理說,屍偶又不可能練武,所使用的武術應該是操作者輸入,而虛江子連續打倒屍偶,發現這些屍偶過半都是使用河洛派武技,本來以為是因為心眼宗出於河洛派,用自家武學輸入最為方便,但打著打著卻讓他動了疑心,因為有些屍偶所使用的河洛派武技,招數運轉圓熟如意,彷彿有十數年至數十年苦練之功,還一度聯手把自己逼入險境。

  河洛劍派畢竟是河洛劍派,不是挖墳掘墓的古墓派,怎麼會對玩弄屍體的技術有這麼大成就?虛江子疑惑心起,而他所揮出的一拳,則解開了這個困惑。

  「劉、劉師叔……」

  偶然的一拳,在壞了某具屍偶的同時,意外破壞了遮臉的頭套,頭套下的臉雖已面目全非,但虛江子還是認出,那正是自己的一名師叔,生前為人仁厚,對自己相當不錯,還指點過自己武功,後來在與太平軍的戰爭中喪生,遺體葬於不周山,怎麼會變成屍偶了?

  恐怖的發現,帶給虛江子非常不妙的聯想,他連接出手,在破壞掉屍偶的同時,也揭開了頭套底下的面容,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殘破臉孔,所造成的巨大衝擊,讓虛江子幾欲暈去。

  「畜牲!」

  又轟倒一具屍偶後,虛江子重拳擊地,發洩滿腔的痛與怒。虛河子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他自己很清楚這件事,不過看到弟弟把事情做絕到這種地步,虛江子仍是痛心又憤怒。

  怒火中燒,虛江子察覺到後方左側有一個敵人動作異常,屍偶往前進攻,這個敵人則悄悄後退,應該是活人,立即含怒出手,身法一動,便來到那人面前,一下便掐住那人的咽喉,將他高舉起來,略一發勁,頭套碎裂,露出了裡頭黑髮黃膚的面孔。

  「你是中土人?是本派弟子?」

  虛江子看見對方一臉畏懼,好像被嚇破了膽,更是惱火,怒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這些都是本派前輩的遺體,你們身為本派弟子,怎麼能做出如此褻瀆先賢之事?」

  平時不動怒的人,怒吼起來委實有雷霆之威,那名河洛弟子年紀不大,被他擒在手中,怒吼一震,早嚇得心膽俱裂,又因為心中有愧意,很快就屈服招供,囁嚅道:「……上頭說……朝、朝廷會來偷屍體去做武器,與其被他們偷去用,不如……不如我們自己先用了,這樣比較不會浪費……」

  「混帳東西!」

  虛江子急怒攻心,幾乎就想一掌殺了這個不肖門徒,但就算殺了他又如何?

  他只不過是個聽命辦事的,要是他會義憤抗命,那根本也活不到今天,真正該追究的是那些下令之人,懲戒他又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虛江子嘆了口氣,鬆手放人,可是周圍的屍偶卻在這時持續攻來,虛江子心神不定,看著一具屍偶揮拳擊來,隨手招架,想要像之前一樣,把這屍偶打壞就算,哪知道一拳擊出,那具屍偶的動作居然發生詭異變化。

  與百多具屍偶戰了半天,儘管這些屍偶拳勁很強,武功招式也不弱,但在速度與攻防變化上卻很呆板,虛江子已經心中有數,沒想到這具屍偶出拳看似普通,卻在虛江子還擊之後,驟然加速,以一個很詭異的角度,擊向虛江子左側太陽穴,而極度的高速,推動絕強的力量,短短數秒之間,這詭異一擊已脫胎形成無比霸道的剛拳,轟發出去。

  虛江子心頭劇震,明白轟出這一擊的絕不可能是屍偶,自己已經上了大當,而且敵方之所以派出屍偶,還派人員混雜在隊伍中,又全都換上心眼宗主的服裝,裝神弄鬼,就是為了掩藏這個人、這一擊。這記剛拳如此威猛,此人武功絕不在自己之下,被他鬼祟地偷襲成功,若是命中,縱不身亡,也是瀕死重傷。

  先機已失,要躲是絕對躲不開的,想要招架也來不及,虛江子唯有運起力量,全力回擊,試圖拼一個兩敗俱傷。

  倉促間凝聚起來的全力,雖然強也有限,更何況以虛江子的眼光,當然看得出來,以雙方的速度計算,必是敵人先擊中,自己這一拳才打到他,屆時勁力大減,更沒有效果。

  「嘿!」

  千鈞一髮之際,敵人突然停手,往後急退,令這互毆的情形沒有出現,乍看之下,好像是忌憚兩敗俱傷,所以才臨時放棄,但虛江子很清楚,真實的理由絕不會是這個。

  白袍飄揚,那個神秘敵人一退就退出二十米外,直直站定,一語不發,與虛江子遙遙相對,而在他後退的路線上,十多具屍偶也逐一倒下,都是與他擦身而過時,被他隨手破壞的,只是因為出手太快,沒能看清楚,直至他在大老遠外負手站定,這些被破壞的屍偶才紛紛倒下。

  又出手偷襲,又破壞屍偶,虛江子一時間也有些被弄糊塗了,搞不清楚此人到底是友是敵,不過再想一想,會混在這些屍偶群中,在屍偶的掩護下現身,九成九不是自己人,敵友之分也就不難料想了。

  「尊駕是何人?」

  虛江子問了這一句,並且相信此人不會一直沉默下去,但卻聽見了一陣熟悉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久久不見,認不得老主顧了嗎?久別重逢就送了你一個大人情,好歹也該說聲謝謝吧?」

  「是你?」

  虛江子終於色變,這是自己所不會忘記的笑聲,只是在自己的預期中,這個人……不應該插手域外此刻的鬥爭,而且似乎也沒理由站在心眼宗那邊,至少,不該是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

  「你想幹什麼?」

  「嘖嘖嘖,怎麼每個小輩一見面,就是問這句話啊?你們都不煩的嗎?真不愧是兩兄弟,其實你們應該想想,比起我想幹什麼,你不覺得我能幹什麼這點比較重要嗎?」

  說話的同時,白袍被沙漠狂風所吹起,隱約可以見到白袍底下的高大身軀,散發著奇異的冰藍色寒芒,彷彿金剛石般閃閃發光,勾起了虛江子回憶中的那場惡夢。

  「……很棒的表情,現在我很想知道,要是你趕不回王城,那邊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請續看《東方雲夢譚》34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2:35
第三十四卷

【本卷簡介】

   殺戮血途,龜茲城已成屍橫遍野的人間煉獄!

  如果真一次死光倒也爽快,活著等於受苦,但孫武和拓拔小月一行人畢竟沒有這種好運,雖說「關關難過關關過」,可是敵人越來越強,魔狼、赤龍也就算了,連心眼宗主也跑來湊熱鬧,這下要拿什麼出來打啊?

  物種最慘的境界就是自相殘殺,久未逢面的虛江子與虛河子,以干戈相見,是誤會?還是血海深仇?孫武該不該淌這渾水?抑或做局外人、壁上觀?

  這場戰局真正的「藏鏡人」,已準備伺機而現!

第一章 禮從天降.福兮禍兮

  孫武出行域外的兩大目的,一個是奉了村長老爹的命令,來域外求取靈藥;一個是應袁晨鋒之請,在域外找尋樓蘭秘寶,為正在革命奮戰中的同盟會增添助力。這兩大目的,如今看來都沒有完成,不過,在孫武所注意不到的地方,這場戰爭仍在轟轟烈烈地繼續。

  中土方面的戰局,仍在繼續,同盟會攻城掠地,大武王朝也不是單方面在挨打,雙方正在彼此勢力的交界處,每日激烈對戰,所轄區域經常換來換去。

  同盟會在這場逐鹿天下的戰爭中,前半場倚靠樓蘭的兩大秘寶,獨眼石人、聖貝貝爾空中要塞,佔了很大的優勢,大武王朝的軍隊莫能與之抗衡,被這一天、一地兩大超級兵器,打得節節敗退,就連皇帝武滄瀾的絕世神功,都無能挽回局勢。

  不過,到了後來,這個優勢就無法繼續下去,同盟會操作兩大超級兵器的隱憂終於浮現,巨大能源需求,令供給出現問題,本來就動作緩慢的獨眼石人,在能量供給吃緊後,行進更是緩慢,經常是每三天只有一天活動,再不然就是「單號出動,雙號休息」這種單打雙不打的形式。

  聖貝貝爾要塞的情況好一點,浮翔半空的能力是個秘密,耗能不是很多,但轟擊出的每一炮,都要耗損能量,一旦缺乏能源,龐然要塞也只不過是個飄在天上的巨大金屬,沒什麼實質意義。

  如果沒有這兩大超級兵器的輔助,同盟會的人力、兵力、武器,都遜於朝廷官兵,雖然差得不是很多,卻仍是有一段距離,正面交鋒,草莽出身的同盟會便顯出弱點,人命死傷較多,幸好在戰爭前期,同盟會早已料到會有這情形出現,利用獨眼石人、聖貝貝爾要塞的優勢,盡量攻城掠地,破關拔寨,如今能量供給不繼,就以守代攻,一面養精蓄銳,一面等待能源重新供給上來。

  目前,同盟會與大武王朝的勢力消長,大致維持五五波,各擁半壁江山的局面,同盟會憑靠多年經營,還有廣得人心的優勢,舉兵未滿一年,已擁有了比當年太平軍國十餘年征伐更大的成就,倘使這麼繼續下去,穩紮穩打,即使兩大超級兵器不能再動用,也不是沒有希望成就大事。

  然而,這場大義之戰進行至此,同盟會也面臨了另一個要命的問題。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有一條流言開始在同盟會之中傳開,說這次同盟會揭竿起義,要推翻大武王朝,並未得到主席陸雲樵的許可,完全是同盟會的幾名長老、袁晨鋒這幾個人的自作主張。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戰爭進行至今,陸雲樵始終不曾露面指揮,雖說這些年來,陸雲樵近乎不問世事,同盟會的大小事務都交由弟子處理,自己什麼人也不見,但同盟會揭竿舉兵,這是何等大事,他不可能還置身事外,更何況,當初同盟會起義,就是用他的名字號召天下,也是因此才獲得許多百姓、江湖門派支持,如果說陸雲樵其實不贊成同盟會起義,一切只是旁人假傳號令,那……那就是天下不容的大詐欺了。

  陸雲樵儘管多年來處於半退隱狀態,但在太平軍國時期的種種英雄事跡,俠義英風,至今仍為人所津津樂道,尤其是他親手擊殺天妖,武功蓋世,十餘年來穩坐天下第一高手的寶座,這項武道上的巔峰成就,令陸雲樵在江湖上、民間都擁有崇高聲望,一呼百諾,若不是憑著他的號召力,同盟會的起義絕無法得到這許多支持,當有關陸雲樵並不支持舉兵的傳言開始散播,同盟會的麻煩就來了。

  為了避免軍心動搖,同盟會開始闢謠,做出了種種解釋,但這些解釋並無法穩定浮動的人心,最後迫於無奈,同盟會終於請出陸雲樵,由他在高台上遙遙現身,對士兵們鼓勵致意。這個應該能起激勵作用的行動,最後形成了反作用,並且變成同盟會開戰至今最錯的一個決定。

  陸雲樵的偉大地位,很大一部份來自他天下無敵的武功,同樣的,要證明陸雲樵的身份,也不是幾個動作、幾句慷慨激昂的話語,而是要展露他的獨門絕學五絕神劍。那個在高台上朗聲說話的人,從頭到尾不曾使用武功,也沒有展示任何能讓人相信他身份的證據,結果那次閱兵一完,謠言非但沒有破除,反而更讓人堅信陸雲樵不支持現今的同盟會,高台上之人不過是個形貌相似的替身。

  一旦連這種話都說出來,後頭的流言就再也無法控制,各式各樣的臆測,如野火燎原,短短幾日內便傳遍中土各角落。

  最開始,謠傳的內容沒有太大變化,就是當前的同盟會高層自作主張,舉兵起義之事,自始至終都不曾得到陸雲樵的同意。漸漸地,這些流言越傳越過火,從近年來陸雲樵不問世務的異狀,推測背後的理由。

  陸雲樵為何在聲望、武功如日方中的盛時,採取這種幾乎是歸隱避世的作法,一直是江湖上的大謎團,只不過因為他武功太高,人們從未想過他身遭不測的可能,但如今隨著謠言的擴散,已經有人開始往這方面質疑。

  「陸主席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就是因為他已不在,所以才無法露面的。」

  「陸雲樵當年決戰天妖時,多半已受了致命重傷,幾年後就傷發而死,同盟會把這秘密刻意隱藏,其實人早就不在了。」

  「這些推測全都是錯的,陸主席是被陰謀殺害的,同盟會之內爭權奪利,趁著陸主席閉關修練,施以暗算,將他害死,所以才不敢對外界明言的。」

  所謂的越描越黑,就是眼下這種狀況,隨著謠言如野火般一發不可收拾,同盟會的軍心士氣確實被動搖了,以袁晨鋒為首的同盟會高層,雖然也極力試圖澄清,但先機已失,他們澄清謠言的方式也毫無效果、效率可言,幾經努力之後,結果就是越來越多人相信,陸雲樵早已遇害身亡,同盟會的舉兵不過是奪權,說不上弔民伐罪。

  本來打著的大義旗號,如今失去號召力,對於同盟會而言,這可比兩大超級兵器失去能量更嚴重許多,若是再處理不好,軍心渙散,這場打了一半的戰爭便要就此潰敗了。

  而且,另一個讓人頭痛困擾的問題,也正在發生。陸雲樵多年來不問世務,誰也不見,照理說,根本不可能還有什麼親信,但事情卻非如此,即使不露面,他仍是至高無上的精神領袖,同盟會的新生代,幾乎都是從小聽他各種傳奇故事長大的,敬他有若天人,一聽到他可能遇害,豈肯干休,多個分舵的舵主數次聯名上表,希望讓主席出面釋疑,在幾次上表得不到回音後,最後一次的上書已是語氣嚴厲,隱約帶著威脅,若是再見不到陸雲樵,不但從此不再遵行號令,還可能聯合起來,打回總部,為主席伸冤雪恨。

  前方戰事吃緊,後方內戰一觸即發,碰到這樣的狀況,同盟會不可能不焦急,無奈全然沒辦法可想。

  站在同盟會對面的立場,朝廷則是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的發生,甚至……不只是旁觀,同盟會之內的質疑聲浪,在短時間內一發不可收拾,處處都是質問之聲,這種異乎尋常的惡化速度,本身就很不對勁,明眼人一看即知,背後絕對有人在操作情報。

  事實上,這個推論百分百正確,當同盟會焦頭爛額的時候,在幕後造成這一切的推手,正好整以暇地觀看著各地潛伏人員送回的報告。

  「……不管武器再怎麼犀利,戰爭終究是人在打,這個道理從太平軍國至今,從來沒有變過。」

  銀劫搖頭道:「誰手上的槍比較大支,誰就贏面較高?戰爭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不然太平軍國就不會戰敗了。」

  這些話銀劫說得輕描淡寫,彷彿在說一件再正常也不過的小事,因為聆聽他說話的人,是他一手栽培起來的諜報人員,這些年輕人都是太平軍國之戰末期出生的新生代,對於那場轟轟烈烈的戰爭並不熟悉,一切都是從書本、記錄中得知,當真正面對那些超級兵器時,他們缺乏支撐的信念與信心,銀劫必須利用各種機會,把信心的種子種下。

  作為走過太平軍國之戰的強人,銀劫在部屬心中,也是個令他們深具信心的人,儘管這份信心和「以德服人」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但對銀劫的能力與才幹,每一個跟過他的部下都會點頭,認同只要是在此人麾下,便有克敵制勝的信心。

  戰爭開始以後,原本擔任御前侍衛總管的銀劫,奉皇帝聖旨調往軍部,擔任情報部門的首腦,獨立進行各項工作,只需要向皇帝本人負責。這位十數年來名震中土域外的特務領袖,重新執掌舊日權職後,所進行的工作,除了探查敵人的大小情報,就是設法猛扯敵人的後腿,讓敵人不戰自潰。

  從目前的結果來看,銀劫的分裂策略獲得了極大成功,同盟會陷入嚴重的內鬨,但若以為銀劫這只是見縫插針,尋找同盟會的弱點,設計分裂,那就未免太過小看這個特務頭子了。

  「兩大聖宗、同盟會、萬紫樓……無一不是人多勢眾,財力雄厚的組織,這麼強大的地方勢力,早晚會對朝廷產生威脅,既然早知如此,便要提前準備,絕不可以事到臨頭,才坐等一切的發生。」

  銀劫寥寥數語中,已經包含了他這些年裡所做的一切。若不是這十幾年裡,想盡辦法在敵人陣營裡安插暗樁,或滲透,或收買,無所不用其極,現在又怎麼可能一聲令下,在敵人陣營中的大小奸細立刻反應,把己方所散佈的謠言,在最短時間內傳到該傳去的地方,並且適當地煽動目標人物,促成之後一波又一波的反應。

  這些準備工作,耗費銀劫十餘年的心血,同盟會由於成員複雜,算是最容易得手的一個,潛伏工作進展順利,但河洛劍派外弛內張,想要安插奸細進去,難度就高得多了;而萬紫樓……這個一夜之間崛起的神秘組織,背後的真面目是什麼,銀劫自然清楚,要對這些妖魔鬼怪玩陰謀詭計豈是易事,十餘年下來,雖然也有不少成績,但只要想起這之間的每次交手,都令銀劫感到椎心之痛。

  至於慈航靜殿……這絕對是最讓銀劫歎息的一個組織,無論是埋設暗樁、派間諜潛伏、進行各種地下工作,都易如反掌,讓工作人員覺得自己有如直入無人之境,苦茶方丈雖是佛門大德,卻採用道家無為治術,奉公守法,不問塵俗事,不造反、不抵抗、不接觸,儘管擁有強大勢力,可是什麼出格的事都不幹,所有對慈航靜殿的地下工作,都只能備而不用,若非後來武滄瀾決定強攻,主動掀起戰端,銀劫真不知道自己的布樁工作意義何在,徒然是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被莫名其妙地拖住。

  「同盟會的人數雖多,看來聲勢浩大,其實反而是最容易處理的一個,若照眼前的情形,再不用多久,同盟會不攻自破……話雖如此,希望各位不要大意輕忽,只要戰爭沒有結束,什麼變化都有可能發生。」

  以這句話作結尾,銀劫讓面前的所有部屬解散離開,當他們走得一個也不剩,「喀啦」一聲響,旁邊的暗門被推開,一個在裡頭聽了許久的人走出來。

  「……只要戰爭沒有結束,什麼變化都有可能發生?你對人說話,永遠都只說一半的嗎?」

  嘲諷的語氣,來自一個絕對有資格嘲諷銀劫的強人,大武王朝的當今天子,更是與銀劫自少年時一直合作奮戰至今的盟友,武滄瀾很清楚銀劫沒說出去的那半句話是什麼。

  「即使戰爭結束,還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變化會出現,只要生存著,就永遠要面對鬥爭,永遠不能掉以輕心……這是居於上位者應該明白的事,對於其他人來說,知道這些只會讓他們的腦袋混淆,並無好處。」

  「這些人都是你的下屬?你剛才對他們所做的,已經不只是交代任務,而是在進行教育了……告訴朕,你這是在做什麼?」

  「教育無法一蹴而成,自然是善用每個機會……」

  淡淡地說著,銀劫很清楚這些表面話無法滿足武滄瀾的要求,除非說出真心之論,否則,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將軍難免陣前亡,作我們這一行的,十有八九,不得善終,如果不趁平時多做準備,盡量培養人才,要是有一天突然惡貫滿盈,那算是報應到了,也沒什麼,可是倘使因此令工作中斷,那就很遺憾了……西門朱玉一代人傑,生前為了理想到處奔波,疲於奔命,死後又何曾後繼有人?前車之鑒,不可不察。」

  仍是那麼不帶一絲情感的語氣,即使是說著生死相關的話題,銀劫也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冷漠,如果讓他的對頭聽見他自承「惡貫滿盈」,想必會非常寬慰,雖然要讓他惡貫滿盈實在不是容易事……

  武滄瀾沒有多說什麼,卻聽出銀劫在說到「西門朱玉後繼無人」時,語氣有難以察覺的細微變化,那是一種缺少對手的寂寞,也是針對宿敵的惋惜與遺憾,畢竟,就連武滄瀾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西門朱玉亡故之後,中土從此寂寥難耐,時時令他懷念往日的鬥爭。

  「唔,這些事多言無益,同盟會那邊,你以為如何?」

  「目前所做的一切,意義不大。」

  之前在部屬的面前,銀劫對同盟會似乎勝券在握,彷彿什麼都掌握在手裡,但面對武滄瀾,銀劫的答案就完全不同了。

  其實,這個答案不足為怪。陸雲樵久久不露面,同盟會內早就存有矛盾,銀劫注意到這一點,多年前便開始著手,設計布樁,只要一經引動,就能攪得同盟會一陣大亂。

  然而,不管同盟會的內鬨鬧得多厲害,所有問題的核心仍只有一個,只要陸雲樵露面,所有紛擾都將迎刃而解。外頭謠言傳得滿天飛,所有人都疑心陸雲樵的生死之謎,可是,武滄瀾和銀劫都知道,陸雲樵好端端地活著,只不過不願意露面而已,但當同盟會整個失去控制,陸雲樵不管再怎麼不願現世,終究是會親自出來收拾亂局,屆時,這些風波便會平息。

  「目前所做的一切,意義不大,陸雲樵現身之後,這些謠言就沒用了,而真正的戰局,也是從那時才開始。」

  銀劫道:「這次能夠進展得如此順利,很大的一個緣故,是同盟會的主事者太過低能,使了那麼一個笨招,找個相貌相似的替身來假冒陸雲樵,這才讓我們有機可趁,能提早達成預定效果。」

  武滄瀾道:「西門朱玉死後,同盟會的創建成員一一離散,李慕白、胡燕徒這類才幹卓越,行事卻介乎正邪之間的人物,不能見容於組織,走得一個也不剩,現在的同盟會……哼,只剩下一些徒掌大權,卻沒有相應實力的寄生蟲,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彙集兩大聖宗精銳的組織了。」

  「即使如此,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同盟會的人才再少,只要陸雲樵尚在,就不可輕視,況且還有其他勢力推波助瀾,一下掉以輕心,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這次的情形就是最好例證。」

  「這次的教訓我會謹記在心,不過,暗潮洶湧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偶爾還能收到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武滄瀾笑了一笑,道:「能夠打倒獨眼石人的超級兵器,準備好了嗎?」

  這話如果給別人聽到,一定會惹來一陣訕笑,從太平軍國時期至今,獨眼石人一直是無敵於天下的強絕兵器,所向披靡,別說要打倒它,光是要擋住它就已經千難萬難,倘使獨眼石人的能量供給充足,早就已經踏平京師,朝廷連將它擋下都做不到,又如何妄想打倒它?

  更何況,武滄瀾曾經嘲笑同盟會不如當初,但大武王朝的科技研究亦是今非昔比,凡是知悉內情的人都曉得,自從當年技術部門的靈魂人物龍葵叛逃後,這些年來,朝廷在法寶相關技術的研究,就是原地踏步,沒有多大進展。

  照理說,每一種技術、學問,都是以疊人牆的方式在累積,不會因為少了某個天才,就無法繼續前進,然而,龍葵當年叛逃時的所作所為,只能用心狠手辣來形容,她不但放了一把火,將自己與其它人的研究資料全數付之一炬,還把研究所內的重要人員毒殺,其中不乏追隨她多年的助手、弟子。

  這一手,做得太絕,即使是素來被公認為黑心冷面的銀劫,在接到通知時,都感到一股寒意,因為龍葵所毒殺的重要幹部,有些就是自己安插在她身邊監視的暗樁,平日與龍葵似乎很處得來,照理龍葵應該沒有識破他們的身份,想不到龍葵決定要離開時,下手竟是如此狠毒,所有她能接觸到的重要人員,一個也不留。

  而這件事更把朝廷的科技水平打回太平軍國戰前,武滄瀾一向不輕易表露喜怒,卻為了此事暴跳如雷,當眾失態,但氣歸氣,再怎麼憤怒都無法彌補人才與資料的損失,導致這些年裡朝廷的科研水平進步不大,被外界譏笑無人。如今,要說朝廷能夠製造出打倒獨眼石人的兵器,這話別說旁人不信,就連武滄瀾自己都不會相信。

  可是,武滄瀾還是這麼問出口了,而聽見主上問話的銀劫,也沒有質疑,在左手護腕按下幾個控制鈕後,幾道不同顏色的光線,從房間的四角射出,在房中央組出一張立體的設計藍圖。

  藍圖裡的機械組件極其複雜,卻也詳細,每個細節都有清楚解說,從外型上看,這似乎是一座體積龐大的巨炮,十數米長的炮管,造型與普通的大炮相去甚遠,不是從頭到尾直徑一致的圓柱體,而是頭尖底寬的錐體造型,形象怪異,卻隱約透著一股非比尋常的氣勢。

  「……呵,這個鬼東西,就是我們打倒石人的最後希望了嗎?」

  武滄瀾冷笑說話,一切只因為這個特殊兵器的來歷甚怪,它不是朝廷研究機構裡的那些精英、專家、學者所設計,這些人在本次戰役中無尺寸之功,表現令人失望透頂,交不出任何能影響戰爭勝負的武器或技術,讓本就不指望他們的武滄瀾,又一次地失望。

  這門詭異的巨炮,是在不久之前的某個早上,用郵寄快遞直接寄來的,寄件人沒留下姓名,沒寫收件地址,只是在收件人的位置大剌剌寫下「武滄瀾」三個字。雖然在武滄瀾繼位後,整個中土就沒有人敢與皇帝同名,不用怕寄錯給同名同姓的人,但依照律法,這麼直書天子姓名寄信的,別管寄不寄得到,本身就是大不敬之罪,視情形斬首棄市,乃至滿門抄斬,都是很正常的。

  不過,再嚴厲的法律,如果抓不到人,那也是沒有意義可言的,這封大逆不道的信函,就屬於此種情形,莫名其妙地經由正常管道寄到皇宮,卻不清楚是何人所寄,也不知道是如何寄來,一切就是那麼古怪,卻還是寄到了。

  也因為這些古怪,驚動了銀劫,儘管收件人寫著皇帝大名的大逆信件,沒有別人敢拆看,但對銀劫而言,卻不是什麼問題,拆了也就拆了,並且在信中發現了一張設計圖,上頭還明白寫著,此炮可破獨眼石人。

  如此大事,當然不是一封信上隨便說說就算,銀劫上奏武滄瀾之後,便將這封信交付技術人員來判斷,那些專家學者雖然沒有發明出超級兵器的本事,但幫忙檢視確認,這點專業能耐還是有的,經過了幾日的研究,判斷報告在今日出爐,武滄瀾來聽正式的結果。

  「經過確認,這座巨炮確實有打穿獨眼石人的可能,它的製造技術,有部分凌駕於我方目前的水平之上,本來是難以將之完成的,但……昨日皇宮又收到幾箱重物,拆開檢查後,發現裡頭都是一些機械組件……」

  不用說,信是怎麼寄來,這幾箱東西就是怎麼寄來,收件人仍是寫著皇帝的大名,由銀劫代為簽收。單從表面來看,天下果然有空中掉餡餅的美事,獨眼石人何等棘手,如今不但有人送來破敵兵器的設計圖,連難以製造的幾個重點部份,都直接把機件送來,這等盛情,實是天下少有,就差沒有親自拿著武器衝出去幫忙作戰了。

  白吃的午餐送到面前,如此大便宜一件,普通人早就樂翻了,可是,武滄瀾的臉上見不到幾分喜悅之情,銀劫也是一樣,聲音中沒有喜意。

  長年在政壇打滾,他們兩人都明白,凡是厚禮,必有重求,如果沒有任何要求,那就只代表……這項厚禮的本身,就能帶給送禮之人極大的利益。

  「朝廷養的那些廢物,除了確認這東西能打倒獨眼石人,還有什麼結論?」

  武滄瀾沒有問寄件者身份的事,事實上,打從知道信裡的內容,他就已經曉得是誰寄了這樣一封書信來,下令銀劫不用花費力氣去追查。天底下,能做到這種事的人寥寥無幾,會瘋狂到做這種事情的人更是只有一個……

  「陛下,根據專家的分析,這座巨炮不是單一設計,從種種跡象來看,它與樓蘭兩大超級兵器出於同源,甚至有可能本就是聖貝貝爾要塞的主炮,又或是體積更凌駕於聖貝貝爾號的大要塞之主炮……」

  解鈴還須繫鈴人,拿樓蘭的兵器來對付樓蘭之物,那當然是十拿九穩,但武滄瀾聞言卻有些不解,如果這座巨炮是空中要塞的主炮,那為何沒有安裝在聖貝貝爾號上頭?

  「這座巨炮,發射所需的能量巨大,照估計,除非是聖貝貝爾號這等規模的要塞,普通的船艦、飛行器,也沒資格裝載,但考慮到它發射時的震力,或許,這也就是為什麼它沒有裝載在聖貝貝爾號上的理由……」

  銀劫語意有幾分保留,因為這一切純屬推測,不過是理論分析,沒有真憑實據,反倒是另一個重點,已經隱藏在這段話裡。

  「哦?發射時的後座力?」

  武滄瀾聽出了這個隱藏的話意,道:「所以……我方要使用,也有問題了?」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2:36
第二章 驅虎吞狼.勝負難料

  在這場中土大戰的前半場,大武王朝並沒有獨眼石人、聖貝貝爾要塞這類耗能巨大的武器可使用,相對來說,也沒有像同盟會這樣捉襟見肘的能量補給問題,再加上官方優勢,庫存資源本就多,所以武滄瀾並不擔心使用這座巨炮的能量問題。

  然而,縱使送來這巨炮的幕後黑手有意驅虎吞狼,隔岸觀火,也不至於好心到把一件要命的東西,毫無保留地贈與己方,這個風險太大,武滄瀾料定這座巨炮必然藏有某些障礙,可能用過一次便無法再用第二次。

  果然,武滄瀾這麼一問,銀劫立即點頭,「不錯,根據分析,這座巨炮發射一次之後,反震力量便足以令其自毀。不曉得當年的樓蘭是如何解決這難題,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我方並沒有能力解決這問題。」

  「……由於核心機件都是對方所提供,所以當巨炮發射後自毀,我們無法再製造出第二座巨炮?」

  「也不見得如此,目前我方技術力不足,但有了樣本,進行研究與仿製,只要有足夠時間……可能是一兩個月,我們或許就有能力自行製造了。」

  「一兩個月?只怕那時獨眼石人已經踏平京師了。」

  武滄瀾望向銀劫,斬釘截鐵道:「沒有一兩個月,可能連一二十天的時間都沒有。」

  銀劫一怔,隨即恍然,那個幕後黑手既然能送來這座巨炮,驅使朝廷與同盟會互鬥,兩敗俱傷,當然也有後著,如果朝廷這邊遲遲不動,那這個幕後的黑手,就會反過來推動同盟會來進攻……這個的難度簡單得多,只要供應大量的能源就行,說得明白一點,不過就是錢的問題。

  要準備足夠的能量核晶,供給獨眼石人使用,所耗經費是一筆天文數字,絕非普通的民間組織能做到,然而,對方連這座巨炮都拿得出手,準備一筆鉅資更是不在話下,假若朝廷這邊刻意拖延時間,能量充足的獨眼石人就會加快步伐,直踏京師而來了。

  「……確實是計算周到,那麼……陛下以為如何?」

  「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除非……」

  武滄瀾冷笑道:「你去找同盟會的逆黨,商量看看要不要暫時停戰攜手,先對付幕後的陰謀家。」

  「陛下說笑了。」

  確實是說笑,雖然說在絕對的利益之前,沒有永遠的敵人與朋友,但雙方正在激戰中,打得焦頭爛額,要說先停戰合作,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至少同盟會是不可能答應的。

  「……只有發射一次的機會,這一炮該打在哪裡?聖貝貝爾要塞?還是獨眼石人呢?」

  「可惜這兩件兵器位在兩地,要不然……一炮轟下空中要塞,往下砸在獨眼石人上頭,這樣就最理想不過了。」

  銀劫的話,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出,卻沒有什麼玩笑的意思,同盟會將這兩大超級兵器分兩路進擊,一方面是為了充分發揮優勢,另一方面也就是為了避免這種可能,否則真被空中要塞砸毀了石人,矛盾俱毀,那就很可笑了。

  不過,兩句笑語說完,發現武滄瀾面色有異,出於對主子的瞭解,銀劫驟感不安,隱約猜到了武滄瀾的想法。

  「陛下,請慎思,這座巨炮雖然是敵人的計謀,但確實有克敵制勝之效,我們僅有的一次炮擊機會,如果選擇錯了,損失太大……」

  「哼!朕可不是他手中的扯線傀儡,他想朕怎麼作,朕就要怎麼作,真以為朕軟弱可欺不成?世事多變,可不見得他的每步算計都會實現啊,說不定,這一炮會正轟在他腦袋上也不一定啊。」

  「身為帝王,意氣用事實為大忌,陛下如果只為了出一口氣,強行蠻幹,這並不是聰明之舉。」

  「哦?你認為,朕這麼作只是意氣用事?就沒有別的考量?」

  武滄瀾冷笑問話,被這麼一問,銀劫也為之沉默,他明白主子這麼說是為了什麼,這次主子打算做的事,那雖然不能說是意氣衝動、有勇無謀,卻也有很大的賭博成分,如果是自己主事,絕不會用那麼高風險的作法,然而……從少年時期至今,這個主子的個性就是喜歡冒險,每次重大決定,都有不小的賭博成分,不是大贏就是大敗,彷彿這種賭博的刺激快感,令他樂在其中,怎麼勸說也無用,這次……看來也是如此了。

  「對了,域外那邊的狀況如何了?」

  身在中土,武滄瀾並沒有忽略域外的情形,更知道那邊的戰局已一觸即發,當那場戰爭的勝負分曉,其結果更會直接影響中土。

  「說不上都在掌控中,但……勉強算是都在監控中。」

  銀劫無奈苦笑,域外的情形確實不受控制,當初苦心在域外設置的情報組織,在太平軍國末期,表面上是遭到河洛劍派的陰謀篡奪,實際上……則是一樁利益交換,與後來成為長河真人的虛河子交易,將這些在域外的基業交予他處理。

  這個暗盤交易,為武滄瀾帶來了莫大的利益,最終使他順利登上皇位,掌握中土大權,但後頭產生的問題,就是朝廷漸漸失去對域外的掌握,在心眼宗有意無意的妨礙下,現在連監控域外的大小事,都顯得很勉強了。

  銀劫道:「情報傳遞管道不是很通暢,自從伽利拉斯反叛後,我們就無法得到最新的域外動向了。」

  「哦……說到這個伽利拉斯,朕倒是一直有個問題,已經思索了很久。」

  武滄瀾道:「朕記得,伽利拉斯當初在組織中,是個不太起眼的人物,當初將這組織交給河洛劍派,你挑選他潛伏其中,定期報信,這些年來他也做得不錯,就是武功突飛猛進,有些怪異,但現在……這個伽利拉斯到底是不是還真的存在?或者……還是不是當初的那個人?」

  「這個……」

  銀劫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對著主子一拱手,「陛下英武,相信一切正如您所料。」

  換做是別的臣子,這不過就是單純的吹牛拍馬,碰上武滄瀾這樣的君主,一個不小心,便是性命之憂,但出自銀劫之口,那就是不同情形,武滄瀾看了他一眼,放聲大笑。……這是一種彼此心照不宣的笑。

  域外的戰局,龜茲這邊的戰火一觸即發,正是最緊張的時候,當孫武抵達龜茲,眼前所見的情形,讓他明白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妙。

  龜茲的城牆,傷痕纍纍,上頭滿佈著爪痕、血跡,任誰看了都能想像魔狼大舉攻擊時的慘烈畫面。從這些跡象判斷,阿默茲狼已經襲擊過龜茲一次或幾次了,假如是普通的敵兵攻城,戰至如此激烈,底下怎樣也該留下敵人的屍體,不過魔狼的情形就比較特殊,在染血的城牆下,沒有見到任何魔狼的屍體,只是從北面隱約傳來的幾下狼嚎聲,可以聽出仍有魔狼在那邊攻擊。

  「妃小姐,妳……」

  聞聲不見影,孫武判斷不出魔狼的數量,只能求助於妃憐袖,而他一開口,妃憐袖就立刻明白,憑感應讀出了具體的狀況。

  「正北方,十二頭阿默茲狼,正在行動。」

  十二頭,這並不算是一個太過恐怖的數量,孫武暗自慶幸,卻聽見妃憐袖補充道:「不要高興得太早,三里之外,有一群魔狼正朝這邊快速逼近,估計再不用多少時間,就會抵達了,如果……咦?」

  「呃!沒事不要突然咦一下啊,這種節骨眼,驚喜一定沒有的,會咦都是壞事。」

  如果魔狼只有十二頭,那就可以趁著另一波魔狼抵達之前,搶先進入城內,但已經很習慣挫折的孫武,不認為事情會如此輕易,果然……不幸的預感命中,妃憐袖說出一個不妙的事實。

  「城門前方的土地下,兩米左右的深度,有生命跡象,經過確認,應是魔狼無誤,躲藏在那裡的用意,不知是想伏擊裡頭出來的?還是要對付外頭進去的?總之,如果我們要進去,勢必要闖過這一關。」

  妃憐袖在道出事實的同時,也做出分析,「埋伏地底的魔狼數量不多,只有九頭,以小武先生的武功,相信可以輕鬆過關,然而……要小心在闖關的時候,被魔狼纏住,如果戰況變成纏鬥,拖到其他魔狼來援,那就很凶險了。」

  「換句話說,就要一口氣衝過去,唔,也不曉得人家會不會那麼好心,看見我們就開門,這樣子要快速衝去……」

  孫武暗忖,駱駝奔走的速度算不上高速,如果是下了駱駝,以腳奔跑,自己和納蘭元蝶都不擅輕功,妃憐袖的狀況更糟,幾乎等於不會武功,速度怎麼都快不起來。

  「……傷腦筋,要是有什麼特殊坐騎或法寶,能讓我們一下子衝過去就好了。」

  「……也不是沒有。」

  答話的是納蘭元蝶,這多少嚇了孫武一跳,尤其是看到她拿出青龍令時,更是一驚,不曉得她要召喚出什麼東西來。

  「拿去。」

  「呃!」

  看到納蘭元蝶將超級法寶塞入自己的掌中,孫武著實不解,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妳……妳要我使用青龍令?」

  「由我來召喚的話,限於修為,只能召喚出一些不三不四的東西,派不上什麼用場,但你的力量勝過我許多,如果是由你來操控,應該可以催化出強力的召喚物,只要有個一兩具土偶或木獸,別說高速衝進城去,就算飛進去都是有可能的。」

  納蘭元蝶簡單說明,青龍令的驅動方法有兩種,一種是靠天子真龍的皇室之血來催動,另一種則吃力得多,是憑靠個人內力來強行推動。如果是靠個人內力,納蘭元蝶根本沒資格發動,她正是靠第一個方法來使用青龍令的。

  「以龍血發動青龍令的方法,口訣是這樣……」

  納蘭元蝶傳授口訣,孫武用心記下,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好像自己正落入某個圈套,略為一想,心中雪亮,納蘭元蝶是藉機試探自己的身份,如果自己真能依法發動青龍令,就代表自己確實有大武皇室的血脈,這倒是一次再便宜也不過的滴血認親……

  (如果照做就是上當,但……上當了好像也沒什麼損失,能夠趁這機會把事情弄清楚,對我也不是壞事。

  孫武這麼想著,但他很快就擔心起一個問題。能確認天子龍血的方法,不是只有青龍令,大武王朝的秘傳武技也是一法,但這個傳說中萬無一失的法子,在自己身上卻不太準確。

  即使外人不知,孫武自己很清楚,天子龍拳在自己的手上是時靈時不靈,根本不是傳聞中那樣想用就能用,聽說以前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現在青龍令在手,不曉得能否成功發動?或是當眾出糗?

  多想無益,孫武接過青龍令,照著納蘭元蝶所傳授的口訣,凝神發動。孫武記得每次納蘭元蝶手執青龍令時,別說是進行召喚,單單只是發動的前奏,青龍令上都會閃耀光芒,但自己幾次運勁,青龍令卻是毫無反應,就像一塊沒什麼特別的破金屬牌,不由得暗叫不妙。

  (糟糕!這次糗掉了……果然失靈……這其實也不是壞事,如果真的證實了,反而糟糕,問題是……我現在要怎麼下台啊?一個人拿著青龍令猛用力卻沒反應,像白癡一樣……

  孫武這樣想著,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納蘭元蝶也感覺不對,想出言相詢,只是看孫武閉目凝神,相當專注,一時間也不好打擾,唯有耐心靜等。

  (怎麼辦?青龍令還是沒反應,我要在這裡撐到什麼時候?手有點酸了,我是不是該坦承一點,直接承認無法發動,沒面子就沒面子了啊?

  才剛剛這樣想,孫武突然察覺腳下隱隱震動,睜眼一看,前頭的沙地在搖動,逐漸凸起,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地底下冒出來。

  「成、成功了!青龍令我也能用,哈哈,青龍令我也能用啊!」

  少年心性,孫武想到自己成功發動青龍令,不禁大樂,只不過想到皇室血脈就這麼被證實,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應該可以不用開心。

  「小武先生,你……咦?」

  妃憐袖又「咦」了一聲,孫武頓感不妥,這時,地面一下子掀炸開來,龐然巨影自地下現身,孫武正想看清楚自己召喚出了什麼東西來,卻聽到一聲熟悉的狼吼。

  「呃,阿默茲狼?這個也召喚得出來?不對啊!這個不是我召喚出來的!」

  驚覺不對,孫武第一時間出手應敵,破土而出的魔狼只有兩頭,數目不多,只是因為來得突然,有點措手不及,當狼爪攻至面前,他已定下神來,金鐘罩內勁一催,硬生生擋住左右兩側揮來的狼爪,覺得兩隻狼爪力道奇大,連忙斜身卸勁,用上了河洛劍派的太極劍訣,輕易打亂兩頭魔狼的重心,勁力一吐,讓兩頭魔狼跌撞成一團,利爪也揮擊在對方身上。

  河洛劍派的武技,借力打力,對付魔狼這種生物,相當省事,只不過魔狼的身軀如鐵似鋼,縱使能將之摔倒,但想要徹底讓它失去行動能力,仍不是那麼容易,孫武正想催掌力攻擊,耳邊突然響起一下清亮聲響。

  妃憐袖音劍再出,讓兩頭魔狼瞬間倒斃,效率遠比孫武要高得多,她一擊斬敵,側耳聆聽數秒,道:「剛才的戰鬥已經驚動敵人,左右兩方都有魔狼高速靠近,最遲四分鐘內就會殺到,三里外的那隊魔狼也改變方向,朝這邊高速前進中,如果被絆在這裡,情形……不樂觀。」

  這是誰也看得出的事,不過,即使要勇猛往前衝,城門若是不開,也只會變成在城下和魔狼混戰的局面,比現在這樣更糟糕,孫武遲疑了一下,突然王城方向傳來好大的聲響,城門緩緩地打開了,一支駱駝騎兵隊高速衝出,就往這方向飆來。

  「城門開了?是小月公主派人來接應,太好了!」

  孫武看那些駱駝奔馳的速度,要趕到這裡來接人,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而本來埋伏在城門口地下的魔狼,則是早一步朝這邊過來,駱駝騎兵才得以平安出城,而照速度來看,那些魔狼肯定會早一步殺到。

  「妃小姐!」

  「十二頭魔狼在地下移動,朝我們過來,抵達時間……一分九秒之後。」

  距離太近,連時間都算得格外清楚,孫武當下做出的判斷,就是主動往對方靠近,縮短會合時間。

  三人都是騎乘駱駝,剛才為了探視情況而下來,現在便重新騎上去,韁繩一拉,高速朝城門方向狂奔而去。照估計,與地下魔狼竄出遭遇時,一場惡鬥在所難免,不過納蘭元蝶反應極快,取回了孫武手中的青龍令,搶先發動召喚。

  「青龍令出,土系轉生!」

  在沙漠裡召喚土偶,實在是再容易也不過,納蘭元蝶在發動召喚時,還特別用上了心思,用盡全力所召喚出的五個土偶,力量雖然不強,身軀也不是很大,但從土中聚合成形時,困住了正要破土而出的魔狼。

  阿默茲狼嚎叫著,揮出牠們的利爪,一下子就把土偶的頭打掉,正方形的軀體也被打爛,可是土偶本就是沒生命的東西,即使頭破軀裂,仍有活動能力,繼續牽制住魔狼。

  整體牽制的時間不長,但短短數秒,已經為孫武一行人爭取到足夠的通過時間,他們全速飆過,成功避免了一場沒必要的戰鬥,並且與疾馳而來的龜茲騎兵會合一處,趕向王城。

  率領這一支騎兵的首領,正是老熟人北宮羅漢,一接到孫武,立刻讓他們進入隊伍中心,將他們護住,全速衝向城門,孫武與他打了招呼,看著身後滾滾黃沙,對同伴道:「納蘭小姐,幹得漂亮啊,我本來還以為又要亂打一通呢。」

  「這當然,你以為在戰場上力量大的一定佔優勢嗎?智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用得好,就算是最普通的土偶也能成功阻敵。」

  納蘭元蝶看了孫武一眼,道:「青龍令在你手裡怎麼會毫無反應的?你剛才有照著口訣作嗎?」

  「這……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我是有照著做啊……」

  孫武簡單解釋了兩句,看到後頭魔狼追近,連忙與周圍的護衛們一同策騎狂奔,終於趕在魔狼追上之前,搶先進了王城,兩扇厚重的鐵門立即閉合,不僅如此,還有一塊與城門同寬,足一米厚的大鐵塊,自上方迅速垂落下來,雙重防護,將城門緊緊封閉,只聽見魔狼奔撞在鐵門外的悶響,卻是攻不進來。

  妃憐袖和納蘭元蝶之前待過王城,曉得這裡的防禦佈置,那時城門後頭並沒有這樣的厚鐵閘,多半是為了抵禦魔狼,新近製造出來的,有了這道厚重的鐵閘,魔狼縱然勇猛,終究是血肉之軀,沒有那麼容易攻破城門了。

  進入王城後,孫武看見在城門後的龜茲士兵,幾乎都身上有傷,滿面疲憊之色,被之前的激烈攻防折騰得快要垮掉,不過,隊伍還算整齊不亂,接到命令也能迅速反應,還保有相當的戰力,多支撐上幾天應該沒問題。

  「你們到的時間不錯,再早一點或晚一點來,想進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北宮羅漢是孫武的舊識,這個高大的巨漢見到故人,表現得著實親熱,在他肩上一拍,表示多個時辰之前,數百頭魔狼自四面八方瘋狂來攻,龜茲軍民奮力抵抗,戰得極為激烈,雙方僵持不下,死傷均重,直到剛剛,魔狼群似是力竭,開始退去,只留下少量魔狼牽制,若不是有這一下短暫空檔,孫武等人恐怕難以有機會進城,城內更別說派出騎兵去接應。

  「小月公主在哪裡?我們有重要情報,要馬上和她商量。」

  孫武急著一見拓拔小月,但妃憐袖自進城以後,始終一語不發,感應著遠近範圍內的一切訊息,這時突然開口問話。

  「王宮方向……那邊有些地方損壞嚴重,是有魔狼侵入?還是……唔,好厲害,肯定是絕頂高手所為,我們離開之後,有高手殺來了?」

  北宮羅漢聞言,豎起了大拇指,道:「果然高明,那日心眼宗主親至,要傷害公主殿下,我們奮力抵禦仍是不敵,後來莫名其妙跑出了個人,和心眼宗主亂戰一通,兩個一起消失了。」

  這聽起來確實很亂七八糟,但心眼宗主的武功,孫武和妃憐袖都親身體驗過,當今世上能夠與之匹敵者,屈指可數,不曉得是什麼高手擋住了他,最後雙雙消失,實在是很奇怪。

  孫武問道:「小月公主沒事吧?」

  北宮羅漢道:「沒受什麼傷,公主殿下直到剛才都還在城頭指揮,與魔狼對戰,直到魔狼退走,她太過疲憊,這才退下去休息……」

  妃憐袖道:「小月公主那邊,我相信她沒有什麼事,但這位將軍……你的氣息很亂,內傷不輕,應該是在魔狼攻城之前就受傷了吧?為了抵禦魔狼,你把內傷強壓下去,可是此法傷身,你要是不盡快退下去調息休養,恐怕魔狼再次攻城時,你想壓也壓不下去了。」

  心眼宗主闖龜茲王宮時,北宮羅漢就已被擊傷,魔狼群大舉攻城,北宮羅漢當仁不讓,率領軍民奮力抵抗,如今早已是強弩之末,孫武仔細看了看他臉色,發現他臉如金紙,青筋浮凸,確實是相當危險,不由暗罵自己粗心大意,連忙握住他的手,將一股內力傳送過去。

  「不可,大戰在即,你不可如此損耗你……」

  北宮羅漢的婉拒,說到一半就停了,孫武傳來的內力之強,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雖然早知道這個少年自小刻苦用功,從未間斷,又疊逢奇遇,擁有一身罕見的深厚內力,但較諸上次分離,在這不算怎麼長的時間裡,他的內力竟然陡增了一倍多,而且平穩流暢,不是那種無法駕馭的狂暴感覺,這不能不說是一件令人詫異的事。

  強橫內力到處,打通鬱結的氣血,轉眼之間,北宮羅漢的身體情況大有好轉,而他卻看不出孫武有什麼疲累的樣子,心頭的訝異更甚,不曉得這段時間以來,這少年身上又發生什麼事,取得了何種突破?

  納蘭元蝶道:「很驚奇嗎?這小子得天獨厚,旁人羨慕不來的。」

  孫武道:「嘿,不要說得我好像運氣很好,整天撿寶貝、被人傳功一樣,我今天能變成這樣,都是出生入死,兼被人當沙包打,慢慢集貼紙集出來的,妳要是真的羨慕,等一下有當沙包的機會,換妳上去頂頂看吧。」

  站在孫武的立場,這個抗議著實是他的心聲,納蘭元蝶當然也不會接口,普通的玩笑可以開開,真的要去頂可就不好笑了,從以前到現在,和孫武有類似際遇的江湖新鮮人大有人在,能從那些際遇裡存活下來的就少之又少,困難的不是奇遇,而是把握住機會到來時的本事。

  「是你們?」

  接到通報急忙趕來的拓拔小月,在此時抵達,見到孫武等三人,登時一愣,不明白這三個人怎麼會離奇走在一道,還沒發問,孫武已經搶先開口。

  「妃小姐,妳們兩位先去休息一下,或是去城頭看看魔狼的攻勢也成,和小月公主解釋的事情由我來,大家分頭辦事,節省時間。」

  「這……」

  妃憐袖似乎有話要說,卻被納蘭元蝶截住,「妳覺得有何不妥?人家可是未婚夫妻,要私底下說話,妳參進去做什麼?」

  「呃,不是那樣啊,我……」

  在妃憐袖面前被提到「未婚夫妻」,孫武急著想要解釋,但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他還是硬生生把這話吞下去,拉了拓拔小月的手就往前跑。

  「不好意思,公主殿下,請妳找個方便說話的隱密地方,我有點話想要對妳私下說。」

  拉了女孩的手就狂奔,不但遙望他們背影消失的人看傻了眼,就連拓拔小月自己都忐忑不安,從沒有看過孫武這樣焦急,不曉得他在弄什麼玄虛。

  好不容易就近找了一間無人的民房,孫武將門一腳踢開,進去以後立刻把門關上,還來不及找椅子坐下,轉身就把拓拔小月壓在門上,喘息道:「公、公主,我……有話要對妳說……」

  一路狂奔,還沒能停下喘口氣,突然被孫武這樣壓著說話,拓拔小月原本有幾分惱怒,卻又突然覺得……眼前這少年看來竟是這樣氣勢迫人,充滿過去所未有的男性魄力,不由得芳心狂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你想說什麼就說吧……這裡……也沒別人的……」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2:36
第三章 魔天絕劍.鋒芒再現

  中土大地雖然遼闊,不過,如果要比起遲鈍的程度,孫武在這方面是出了名的,甚至有希望擠進中土百大的排名。

  拉著拓拔小月狂奔,是為了盡快告訴她有關虛江子等人的最新狀況,特別是關於妃憐袖的問題,總不好當著妃憐袖的面來說,所以才急著要找無人地方,盡快交代事情。

  可是,到了這時候,孫武卻發現一切有些不對,自己像是一個莽漢似的,強行把拓拔小月推撞到門上,兩人近距離相對,彼此氣息可聞,而拓拔小月經過一輪急奔,金色的髮絲散亂,雙頰酡紅,平添了一層艷色,雙眸微閉,俏臉上的神情如嗔似怒,胸口隨著喘息而起伏,看上去分外讓人意識到她的女性身份,更有一股動人魅力,一時間,竟讓少年看呆了。

  照理說,孫武平常見慣了美女,從香菱、羽寶簪,一直到妃憐袖,就連小殤都是個未長成的稚嫩美人胚子,整日在眼前晃,美麗的女人對他而言,絲毫不足為奇,甚至可以說是有審美疲勞了,然而,此刻拓拔小月的神情與姿態,令少年有一種怦然心跳的感覺,這種感覺無法言喻,連他自己都覺得不適應。

  (我……我這是幹什麼?她為什麼把眼睛閉上了?這樣……好像我要對她輕薄非禮一樣,我沒有這個意思啊!

  托小殤的福,孫武多少也接觸過一些描寫成人交往的刊物,如果照那上頭的描寫,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什麼也不想,直接對著那紅艷的唇吻下去,可是……自己不是來做這個的啊……

  (書上的說法,如果這時候不吻,反而會傷女孩子的自尊,之後她就會大發脾氣,很難收拾,那就糟了……

  莫名其妙陷入這個進退維谷的窘境,孫武整個呆住了,要是這時候小殤從後頭出現,猛踹一腳,他九成九就這麼吻上去,打破了這個僵局,不像現在這樣,看著美麗金髮少女的容顏,膽顫心驚,好半晌才伸出手,捧住了龜茲小公主的雙頰。

  「……你幹什麼?」

  等半天等不到孫武開口,突然臉被他捧住,拓拔小月一驚,雙眼一睜,看到孫武的臉正在近處,本能反應就是一把往他胸口推去。以孫武此時的能耐,這一下就和用手推石柱沒什麼分別,但他看到拓拔小月這一推,反倒鬆了一口氣,腦子也清醒過來,忙道:「是虛江子前輩要我來找妳的。」

  本以為拓拔小月聽了這句話會停手,哪知道她出力更狠,險些就是一巴掌打在臉上,孫武側頭閃過,這才聽她罵道:「什麼虛江子?那是誰?心眼宗主好像提過這個名字,是和他們一夥的嗎?」

  (對喔,我都忘了,虛江子前輩的身份是秘密,至少他沒有對女兒說過,我該注意到這點的。

  一察覺錯誤,立即改過,孫武道:「呃,我剛剛說錯了,是妳父親阿古布拉陛下要我來的。」

  「我父親?」

  拓拔小月確實沒想到,下落不明的父親居然意外和孫武走在一道,趕忙問起確實情形,孫武趁機把整個狀況做了大概交代。關於虛江子的陳年往事,一言難盡,孫武全部略過不提,只是簡單說阿古布拉王年輕時候混過河洛劍派,與心眼宗主有很複雜的恩怨,現在已經從「願意為彼此犧牲生命」的兄弟,變成「互相要對方性命」的兄弟,整個龜茲……甚至域外的種種紛擾,源頭都是由此而起。

  一番話讓拓拔小月目瞪口呆,怎麼都想不到,父親與敵人居然有這許多糾葛,難怪那日心眼宗主獨闖王宮時,說了那麼多的怪話,原來每句話都是有背後深意的。

  「你剛剛說,我父親他不是和你一起從那寶庫回來嗎?怎麼不見他的人了?人呢?」

  「這個……中途有點障礙,前輩他堅持留下斷後。敵人不是很強,應該再過不久就會到了,只不過……」

  說到這裡,孫武不禁苦笑,自己一行人是運氣不錯,才能抓準時間進入城內,可是虛江子若在這時回來,所要面對的,就是城外的魔狼大軍,就算他有萬夫不當之勇,可是對上那麼大量的魔狼,恐怕也是進不了城吧。

  「對了,我要說的主要重點是……妃小姐有一個可以一舉殲滅魔狼的策略,但那個策略其實是很有問題的,妳父親交代過,如果他不在場,絕對不准冒險用這個戰術……」

  「等等,雖然我還聽不懂你亂七八糟地說什麼東西,但既然說她的那個策略有問題,那不是有超高風險,就是可能反遭敵人設計吧?這樣說的話,倒是有可能,我一直覺得敵人的攻擊很怪異,你們能夠順利進城來,這件事也巧合得離譜。」

  拓拔小月說著,外頭突然傳來很大的聲響,雖然不清楚,但聽來好像無數猛獸齊聲咆哮,孫武和拓拔小月聞之變色,顧不得再說話,推門出去,看看外頭的情形。

  一打開門,陣陣狼嚎之聲直傳入耳,孫武與魔狼對戰多次,聽多了狼嚎聲,卻從沒有聽過這樣渾厚、有如浪潮般一波一波湧來的狼嚎,那絕不是幾十、幾百頭魔狼能夠發出,而這聲音越來越近,彷彿一股巨型海嘯轟拍而來,氣勢所及,明明是晴空白日,孫武卻感受到一股寒意。

  「走!」

  拓拔小月道:「趕回城牆上去,有話路上說!」

  情形有異,孫武更不遲疑,和拓拔小月一起拔足飛奔,趕回所來之處,途中聽拓拔小月說起,魔狼群上一波的攻擊,雖然凌厲,卻被拓拔小月懷疑敵人有暗中留力,因為好幾次城防快要撐不住,即將被攻破,都是因為魔狼的撤退或混亂,讓龜茲一方有可趁之機,扳平敗局,這才穩守至今,要不然,就算不被攻破,龜茲也要付出更多的人命傷亡。

  「別的不說,每次魔狼被擊退,都有新的生力軍立刻接應上來,如果魔狼的數量有這麼多,那根本不用輪番進擊,等前一波死光才補上,只要一次全放上戰場,我們又怎麼抵擋得住?這實在是很奇怪。」

  拓拔小月道:「你們也來得奇怪,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在你們抵達前不久,魔狼結束攻勢退走,好像刻意要讓你們進來一樣……」

  「這點確實是很奇怪。」

  孫武暗驚在心,更覺得不妙,自己一行人既已入城,敵人的目的達到,設下的陰謀可以開始實施,而這一波魔狼的攻擊如此勢大,多半是敵人的準備工作完成,正式發動了。

  「情況不妙,我們要盡快趕回去。」

  嘴裡是這麼說,孫武自己心裡也沒有底,自己的武功再怎麼強,終究只是個人,面對千軍萬馬殺來,除了等死與逃命,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如果是西門朱玉、天魔這樣的特殊人才,或許可以憑著一己智能,智敵萬軍,但自己可不是那一塊料啊。

  當兩人終於趕回城門口,還沒上城頭,就能夠感受到情勢的惡劣,狼嚎之聲震耳欲聾,像雷鳴一樣地響起,光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恐怖聲音,就足以讓人精神崩潰,而城頭上不斷有人發出瀕死的慘嚎,灑著鮮血跌摔下來。

  照理說,城頭上相當寬敞,就算在上頭給打死,也是死在上面,除非城頭上屍滿為患,否則哪有那麼容易摔滾下來?會出現這種現象的合理解釋,只有一個,魔狼力大無窮,攻上城頭後,狼爪一揮,無窮大力就把人猛擊出去,飛在半空,摔下城頭。

  這個推論應該無誤,因為那些從城頭上墜下的屍骸,很少見到完整的,幾乎都是半個身體被打爛,像是被什麼千斤重物狠狠砸過一樣,孫武忍著噁心,用最快速度衝上城頭,才剛剛踏上,就見到一頭魔狼揮爪,拍爛了一個龜茲士兵的頭顱,吼叫著朝自己衝來。

  「豈有此理!」

  面對魔狼的來勢洶洶,孫武不再用金鐘罩強撐,只是雙手迅速畫了一個圓圈,身體微微前傾,當魔狼衝到,太極勁圓轉如意,乍然推出,襲向魔狼的腿部,前一秒魔狼還在嚎叫著預備揮爪,下一秒魔狼的巨軀已經飛在半空,朝城下墜去,摔在進攻的魔狼群中。

  自從透過虛江子的記憶,研習河洛劍派武術後,孫武藉著幾次戰鬥,很是得到一些心得。以柔克剛、憑慢打快的上乘境界,他還遠遠不能掌握,但借力打力,破壞敵人重心,藉此克敵的技巧,他現學現用,倒是越來越熟練了,如今他甚至有種感覺,若自己能把這些技巧活用在運使神掌上,那麼,使用如來神掌時候的元氣耗損,可以大幅降低,讓如來神掌的實戰性更為提高。

  不過,這些想法都是更之後的問題,目前清楚擺在眼前的,是一幕糟得不能再糟的畫面。

  從這角度,還看不出城下有多少魔狼來攻,但城頭上已經是一副地獄景象,地上到處都是鮮血與火焰,城頭上的許多防禦武器還在運作,巨型弩箭、火炮、滾油……乃至於最為強力的電子光炮,頻繁而激烈地往下轟擊,看那等雷霆聲勢,不管是什麼敵人來襲,都會被打成蜂窩。

  然而,即使是這樣凌厲的防禦火網,在魔狼的兇猛攻勢下,仍顯得薄弱,大量魔狼或是爬上來,或是一躍竄上,落在城頭的瞬間,連著腳青磚都被踏裂,咆哮出聲,揮爪把附近的人類如稻草般打飛、腦袋拍碎,再不然就是直接張開大口,把目標連頭帶肩膀咬去一大塊。

  城頭上的防禦武器,基本上都是射程較遠的類型,一旦被敵人欺到近處,反而發揮不了什麼威力,當魔狼上了城頭,一路撕殺守禦士兵而去,連帶也將城頭上的防禦兵器給破壞,如此一來,突破封鎖攻上來的魔狼越來越多,情勢惡劣得無以復加。

  無法用重型武器將魔狼遠遠擋在外,被牠們欺至近處,那就是人類的惡夢,縱使身有武功,再加上法寶輔助,但能夠與魔狼正面戰鬥的人類,實在是少之又少,別說是普通的士兵,即使是原本鐵血騎團的御前騎士,在阿默茲狼之前也撐不了幾招,昔年滅絕白虎一族的超級凶器,如今重現世上,仍是所向無敵,假若樓蘭一族未曾覆亡,能否壓制住這群生物凶兵,還是未知之數,但可以肯定的一點,眼下的龜茲絕對無力抵抗。

  孫武站在城頭一角,放眼望去,只看到近百魔狼擠在前方,猶如潮水拍岸,將城頭上的其餘生命迅速吞噬,能夠在牠們之中穩穩守住的人,屈指可數,孫武聽見北宮羅漢的怒吼,隱約可以看到他的象牙巨刀揮掃如輪,將迫近的魔狼一一斬開,和附近的御前騎士聯手,勉強守住了一角。

  另一邊,奇異的火光閃動,五六隻似鷹非鷹的火鳥,拍動翅膀,組成一道火網,乍看之下似乎沒有太大殺傷力,但每當魔狼碰觸到火網,立即週身起火燃燒,令牠們發出痛楚的哀號,彷彿這些火焰比那些高熱滾油更能給牠們傷害,這是納蘭元蝶用青龍令召喚出來的火獸,她以此為恃,也勉強守住一角,讓人們有地方可逃。

  除此之外,就僅有幾個地方,人們攜手合力,憑著獨特的強力法寶,把魔狼擋在防禦圈外,但從情勢看來,崩潰是早晚的事,終究是守不住的。

  孫武沒有看見妃憐袖,不曉得她身在何處,但情形惡化至此,自己也沒法站在這裡看戲,尤其那一波波如潮水湧來的魔狼,也讓忙於應付的孫武,無暇顧及其他。

  和北宮羅漢、納蘭元蝶那兩邊相比,孫武應敵的手法簡單得多,就只是單純的河洛太極勁。

  太極勁雖然講究借力打力,以柔克剛,但其實對本身修為的要求非常高,只有當本身內力修為深厚,能夠承受得住敵人力量,穩守不動,才能將敵人力量借勁、化勁,反彈回去,換作是普通的河洛弟子在此,面對魔狼的迅猛與千斤大力,別說化去魔狼的力量,第一時間就被魔狼打成碎爛血肉。

  也就只有孫武,憑著多年累積的深厚內功修為,才能這麼快就把河洛武技學習上手,在他而言,自己不是從頭學起,只不過是學習一些運用力量的法門,一理通、百理通,學得再快也沒有,而學成之後的效果也非常顯著,當魔狼群有如潮水湧來,孫武的存在就像是一座巨岩,在潮水狂猛拍擊中屹立不搖,任那浪潮怎樣拍來,都在碰到岩石後破碎分開,成了細碎的雪白浪花。

  轉眼之間,十多頭魔狼都在撞著孫武的瞬間,莫名其妙地被甩飛上天,全都摔下城頭去。孫武這樣的戰法,異常省力,連續打倒十多頭魔狼,卻沒花多少力氣,看似輕鬆,心裡卻在叫苦。

  (我又不是來這裡表演一騎當千、萬夫莫敵的,就算在這裡打得再帥,也無助於大局啊,更何況,我到底只有一個人,撐到最後還是會不支的……

  孫武著實煩惱,但若說要有什麼辦法來讓局面好轉,腦裡想得出的唯一辦法,就是使用神掌。

  (魔狼攻得太急了,使用神掌必須有時間凝氣發勁,現在哪有這種空?就算能爭取到空檔,神掌一發,不分敵我,附近範圍內還有龜茲的士兵在混戰,神掌不分青紅皂白地打出去,豈不是連他們也給擊斃了?

  心裡正為難,後頭傳來了拓拔小月的催促,「你傻在這裡做什麼啊?不是你擋住前頭的魔狼就平安了,還有傢伙從後頭來呢,我快撐不住了,你不能想點辦法嗎?」

  魔狼原本是由北面進攻,但此時東面、西面的城頭也告淪陷,孫武把前方襲來的魔狼全都扔飛出去,但仍有魔狼由後方襲來,全靠拓拔小月獨力應付,她沒有祭刀在手,所持用的只是一柄光劍,削鐵如泥,在魔狼的攻擊下苦苦支撐。

  要不是有孫武擋住前方、兩側的壓力,拓拔小月早就成了魔狼口中的碎肉,這點她心知肚明,也對身後這少年的武功既驚且佩服,然而,他拋甩阿默茲狼如同兒戲,揮灑自如,這等風光,卻一直只是站在原地不動,也不往前推進,像只呆頭笨鵝似的,這令拓拔小月感到氣結。

  儘管拓拔小月有生氣的理由,可是孫武也覺得很無辜,自己又何嘗願意呆站在這裡?如果可以簡單想出辦法,自己早就想出來了,哪用得著愣在這裡罰站?拓拔小月這樣要求自己,實在是無奈。

  (不過,一直站在這裡接招也不是辦法,我又不是來這裡當沙包修練的,再這樣下去,真的要挨揍換貼紙了……好!試試看往前進。

  孫武轉念一想,試著主動出擊,基本的戰術構想也簡單,就是迎向魔狼,見招拆招,照樣把攻來的魔狼全甩出去就成了。想法簡單,付諸行動後,才發現和想像得不太一樣,在之前站立靜止不動的情形下,自己可以像岩石破浪,輕易把魔狼的巨體拋飛出去,那其實也很簡單,只要把牠們猛撲過來的力量,轉個方向,自己再出力幫上一把,下一秒牠們就是空中飛狼了。

  但是當自己邁步移動,本來牢牢扎根地上的重心,就有了隨步伐而切換的問題,若單純用金鐘罩來硬擋魔狼,那就影響不大,自己早已練得太熟,可是倘使使用太極勁要將魔狼打出,就沒法把握得那麼好,挪步之間破綻畢現,有幾次還差點被衝來的魔狼給撞退,險象環生。

  (奇怪,怎會如此?我什麼地方出錯了?

  孫武想不出理由,只是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武功原本偏剛猛一路,而正式使用河洛武技的時間太短,很多精微細緻之處把握不到,當真正面臨考驗時,就會出現如此刻一般的問題。

  「你……你為什麼不……」

  拓拔小月也察覺到孫武的問題,想出聲提醒他,直接用如來神掌、天子龍拳之類的絕世武功開路,會比現在更有效,但話到嘴邊,登時明白孫武的顧忌,城頭上還有許多拚死抵抗的龜茲士兵,雖說照這樣下去,一刻鐘內他們大概都要完蛋,不過若孫武以如來神掌轟出,他們肯定是立刻死光,說不定再倒霉一點,連北宮羅漢、納蘭元蝶都給波及,那就真的很搞笑了。

  「你不是練了很多種武功嗎?就不能換點別的用?更適當一點的……」

  少女聲嘶力竭地叫喊,在周圍魔狼的咆哮聲中,顯得異常微弱,如果不是因為兩人背靠著背,孫武恐怕還聽不見。

  (適當的?還有什麼更適當的?鳳凰七絕?易筋經、洗髓經?還是卯起來用白虎拳道,以勢凌人?說不定裝獅子大吼一聲,嚇嚇魔狼,能把牠們給嚇跑也不一定?

  拓拔小月希望能點醒孫武,無奈他本來就不擅長思考,聽了拓拔小月的話,腦裡更是混亂,差點就被魔狼群給撲倒在地。

  「你……你振作一點啊,你和這些野獸不一樣的,人類懂得用工具啊,你空手不行,難道拿武器也不行嗎?你雜七雜八的武功練那麼多,不會連兵器都不懂得使吧?」

  面對這個質疑,孫武只有苦笑的份。在梁山泊的時候,自己之所以特別修練金鐘罩,就是為了抵抗姊姊和小殤的凌虐,說得明白一點,一個幾乎都只是在挨揍的人,哪有可能去學舞刀弄劍的技巧?

  「喂!你……」

  拓拔小月看孫武沒有反應,心中焦急,叫了一聲,哪知道她連續分心說話,手上應付不過來,周圍魔狼在這時密集撲擊,壓力奇大,她擋了幾劍,承受不住那股巨力,手腕劇痛,光劍登時脫手飛出。

  「啊!」

  少女的惶恐驚呼,傳至孫武耳裡,他心中一動,轉頭同時,眼角餘光恰好瞥到那柄自拓拔小月手中飛出,由空中墜下,正逐漸變得黯淡的光劍。

  孫武以前不曾習劍……至少沒有正式學過,被劍追著砍的經驗倒是很多,只不過以前被人拿劍追砍的時候,從來沒什麼感覺,此刻看著那柄光劍在空中翻動,孫武心中驀地一動,好像腦海裡有什麼地方被觸動了。

  那不是一種單純的感覺,剎那間,孫武的腦海中滿是劍光刃影,彷彿正有人使著長劍,在眼前劃出一道道妙到巔峰,暗合天地至理的軌跡。隨著劍影光痕,孫武不但週身熱血賁張,腦中記憶還像是書本翻頁,快速回溯,回到了當初在慈航靜殿,開啟西門朱玉地下寶藏,手掌接觸到寶藏存放處那座石台的感覺。……有某種東西,某些畫面,從石台之中傳透過來。

  一直到現在,孫武都不曉得那些東西是什麼,只是那些東西偶爾會化成影像,在腦中快速閃過,卻又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直至此刻,一直以來糢糊不清的畫面,變成了清晰的劍影光痕,他才驟然明白,那就是所謂的劍意。

  劍意,是劍式的靈魂,意在劍先,透過劍意傳達的劍式,不但可以傳授劍式最深奧的精義,如果在修習者層次相差太大的情形下,甚至可能化成魔咒,操控人的意志。

  孫武不瞭解這些,但是當體內熱血猛然衝向腦部,腦中的劍影揮舞成一團強光時,他不由自主地舉起了手,接住那柄掉落中的光劍。

  在這個時間點上,發生了很多事,拓拔小月光劍脫手,還沒來得及反應變招,便給旁邊的魔狼一下撲倒,大口利齒猛噬向少女雪白的頸項,而孫武突然伸手接劍,胸口破綻大露,左側、前方分別有魔狼襲擊,狼爪抓著他的胸口,左側一頭魔狼大口咬在他的肩頭。

  耀眼金芒驟起,魔狼的一爪、一噬,別說是血肉之軀,就算是鋼鐵都會被扯裂,但碰上金鐘罩第七關以上的防禦,一時間也無計可施,反而被震彈出的金鐘勁弄得牙根出血、利爪彎曲。

  如果只是金鐘勁與魔狼的爪牙相抗,兩邊還會相互對峙一陣,可是一股沛然大力卻在此時爆發,以少年的身軀為中心,咬著他左肩的狼頭炸成粉碎,撕抓他胸口的狼爪齊腕炸斷,爆炸力更形成衝擊波,朝四面八方散去,方圓五米之內俱受波及,朝這撲擊的魔狼倒成了一片,就連撲壓在拓拔小月身上的那頭魔狼,都被衝擊波掀翻滾倒,拓拔小月因為是躺平在地上,反倒不受影響,只是對這劇變大感意外。

  最初,拓拔小月以為,這股大力是某一式猛招所發,但跟著發生的事,讓她明白,這只不過是一式猛招的前兆,真正的威力此時才要爆發。……混亂的城頭上,響起了一聲清亮的吟嘯,是光劍密集斬裂大氣的破風聲,聽起來卻仿似龍吟,緊接著,「龍」在城頭上現身了!

  以龍作為武學形象的技巧不少,大武龍族的天子龍拳,是其中公認的佼佼者,皇者天威,世間萬物莫可匹敵,但此刻出現在龜茲城頭的,卻是一頭絕不遜於天子真皇的魔龍!

  璀璨的黃金光芒,內中隱隱透著如血紅光,在高速旋轉中化為龍形,成為一條黃金赤龍,先在原地高速盤繞兩圈,跟著便筆直衝出。

  黃金赤龍所過之處,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擋,無論是銅牆石壁、重裝機械,還是魔狼鋼軀,凡是被金芒所沾著的物體,都被一股大力給卷扯進去,絞成碎爛,尤其是魔狼,就像被這條殺性極大的魔龍給吞噬,一一被扯捲入內,在慘嚎聲中,給絞爛成無數拇指大小的血肉碎塊,噴灑向四面八方,令空中下起血雨,魔龍沐浴在血色雨霧之中。

  短短十數秒之內,赤血魔龍肆虐龜茲城頭,宰殺魔狼超過四十頭,在城頭上染出一條近百米的血路,到處都噴濺著骨、肉、血的小碎方塊,慘不忍睹,殺性之烈,世所罕有。

  可是在這一條殺戮血途上,卻有一件異事,當魔龍肆虐縱橫,吞噬魔狼,每次快要碰到重傷的龜茲士兵時,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順利轉向,沒有傷及無辜,這條令人怵目驚心的血路之上,未有人命犧牲,看在慢慢爬起的拓拔小月眼裡,則是滿滿的驚奇。

  剛才被魔狼撲倒,差一點就要被咬斷喉嚨的拓拔小月,其實不是很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因為那頭一度危及她性命的魔狼,先是被衝擊波掀翻倒地,跟著就被劍氣魔龍千削萬剮,粉身碎骨,血雨灑了一地。

  莫名其妙地脫險,又給當頭灑來的血雨弄了一身腥,拓拔小月整個處於驚愕狀態,反應不過來,然而,看著眼前這條血路,還有那條殺性奇重的赤血魔龍,她確實想起了一些事,一式曾震動域外的劍招。

  「……是……驚情百年?」
西陵霖 發表於 2012-10-5 12:36
第四章 驚情百年.龍嘯萬里

  西門朱玉當年名動中土、域外的天絕劍式,是他自己融匯各家所長的獨創,在他身亡之後,未有傳人,無論是同盟會或魔門,都沒有人正式得其傳授,而隨著時間流逝,現在江湖上甚至只知道天絕劍式之名,卻沒有多少人能清楚說出這四式絕劍的每一式招名。

  拓拔小月對天絕劍式的瞭解,是來自西門朱玉在域外對各部族挑釁比劍時,所留下的諸多歷史資料,還有就是幼時父親講述中土人物故事時,經常會說到這個人。

  『女兒啊,以前中土有個了不起的人物,叫西門朱玉,他……呵呵,還好妳沒有碰見他啊……』阿古布拉王在說到西門朱玉的風流艷事時,當然也不免提到他過人的武功,儘管沒有說得太多,但拓拔小月還是記住了天絕劍式的首三式。

  一式專門用來變戲法,土中開花,博取女性歡心的「情人獻花」。

  一式凌空下擊,劍氣密集如雨,無差別亂擊的「情傾天下」。

  還有……一式化劍氣為魔龍,縱橫來去,所向披靡的「驚情百年」!

  拓拔小月沒有實際見過天絕劍式,但孫武此刻所施展的,除了驚情百年,再沒有其他可能,問題是……他怎麼突然使出這一手?難道他當真深藏不露到這種程度,有著用不完的壓箱底絕學?

  事實上,不只是拓拔小月錯愕,就連孫武自己也莫名其妙,怎麼把光劍一接過,突然就失去理智,雖不是意識盡失,可是全身血湧如沸,難以自制,身不由主地開始舞劍。

  自己過去從不曾使劍,不過被人追砍次數多了,倒也分得出劍式的優劣好壞,可以說……以前從沒有見過殺傷力這麼大的劍法。這一式絕劍的要訣,就在於「旋」與「削」,整個人急轉如輪,騰空而起,在身體激轉的同時,手臂也以微小卻高速的頻繁動作轉動著。

  手臂的那種轉動,並不是如車輪般急舞的大旋轉動作,而是近乎「震動」的微小旋動,動作很小,卻如昆蟲振翅般的高頻率,肉眼幾乎無法看清楚,當這樣的高頻震盪波傳至劍上,別說是光劍,就算只是一根普通的長草,也能削鐵如泥,而當這種異常的鋒銳,配合上整個身體瘋狂急轉之下,有如碎石機般的恐怖破壞力,展現出來的成果,就是無.堅.不.摧!

  極速旋動身體,劍光所形成的黃金赤龍,在龜茲城頭上開闢出了一條猙獰血路,飛濺在周圍牆面上的碎骨肉,形成一幕正常人看了只想尖叫、嘔吐的地獄景象,即使是素來不把死亡放眼裡的阿默茲狼,也被這條血路的恐怖所震懾,一時間不敢往這裡靠近,反倒是那些因為赤龍肆虐,僥倖保住性命的守城士兵,忍受不住這份恐怖,失心瘋似的嚎叫。

  當高速旋轉的劍影消失,黃金赤龍不見,在這條碎肉血路的盡頭,出現了少年的身影。

  「唔……」

  一式施展完畢,孫武並不是穩穩站著,事實上,他連筆直站定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跪倒在血泊中,任滿天灑落的碎骨碎肉,掉在他的身上。

  也許在旁人眼中看來,單膝跪倒在血路盡頭的少年背影,充滿了威武氣勢,但孫武自己很清楚,這和什麼威不威武根本扯不上關係,自己唯一的感覺就是想吐。

  驚情百年的整個動作,都是在高速轉動中進行,孫武很好奇當初創出這劍招的人,是否接受過這方面的相關訓練,因為自己轉沒幾圈後,就頭暈目眩,非常想吐,特別是在每次劍龍即將傷及無辜,自己連忙轉向的時候,那股巨大的反衝、拉扯力量,別說暈了,簡直就像有人把手從喉嚨伸入自己體內,要把五臟六腑都扯出去一樣。

  就因為這劇烈的痛楚、噁心、暈眩,孫武這一招甚至沒能真正使全,最後那一下是控制不住體內真氣,重重墜下,還沒著地,手中的光劍便給震碎,虎口破裂出血,要不是憑著本身修為,強行把混亂的真氣穩住,那就不是單膝跪地,而是整個人撲撞進石板地了。

  落地之後,暈眩的感覺稍稍好了一些,但更要命的麻煩開始出現,當體內各處關節、腑臟劇痛難當,孫武才想起,過去曾聽人說過,四式天絕劍不是那麼簡單的武學,除了西門朱玉本人以外,其餘的使用者,發招時都必須承擔極大的肉體傷害,很多偶然學得一招半式的劍客,只能將天絕劍當作最後的賭命、拚命技巧,用來發出瀕死一擊,不成功便成仁,甚至是發招到一半,便被劍招反噬,粉身碎骨。

  從「驚情百年」的運作原理來看,孫武絕不懷疑這個傳聞,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武學,只有不把自己的身體當成血肉之軀,完全無視人體極限的人,才有可能創出這種劍招,才有可能使用這種技巧,尋常人想要修習、模擬,和自殺實在沒有多大分別。

  此刻,孫武就感到「驚情百年」未能使全所造成的劍氣衝擊,正在體內肆虐,胡亂衝撞、削砍各處關節、神經,還有最柔弱的腑臟,要不是自己金鐘罩關數夠高,又修習異種金鐘增強內部抗擊力,這一下早就五臟俱碎,直挺挺地跪著暴斃了。

  (西門朱玉……天絕劍真是厲害,先傷己再傷敵,打完人還要再打自己一次,乾脆改叫七傷劍算了,西門朱玉當年每次戰鬥完都有此痛嗎?難怪他死得這麼早,用這種劍法的人哪可能不短命……

  想到這裡,孫武突然覺得不對勁,自己所知道的西門朱玉,有勇有謀,但卻是一個喜好「省事戰鬥」的人,以他的個性,縱然戰鬥中會拚命,會嘗試以命換命來打退敵人,卻不可能每次戰鬥都這樣搞,這實在不是他的作風,所以……天絕劍式應該還有尚未解開的秘密,肯定還有什麼秘訣,能夠減輕傷害,順利使用天絕劍。

  想到此處,孫武暗叫可惜,西門朱玉不愧為當世奇才,天絕劍耗損真氣程度不大,威力卻直追如來神掌、天子龍拳這類驚世絕學,要是自己能順利使用,戰鬥時候就多了一項實用性極高的絕學可用,比現在的情形好多了。

  (不過,也奇怪啊,我以前從來沒練過劍,怎麼今天用起來如此順手?難道我在這方面有天份?不可思議啊……

  要是可以,孫武想要繼續維持這姿勢,直到體內的劍氣衝擊完全被化去,這才平安無事地站起來,但很可惜,這裡是兵荒馬亂的戰場,當魔狼的咆哮之聲再次入耳,孫武就曉得自己要倒霉了。

  所幸,附近的同伴還不至於那麼無法信賴,趁著驚情百年大殺魔狼,狼群為之震懾的瞬間,壓力頓輕的北宮羅漢、納蘭元蝶發動反攻,讓分散在城頭上的士兵重新聚合,堵住了缺口,操作重裝武器,把城頭上的魔狼肅清。

  這一波攻擊的魔狼,攻勢極猛,數目卻不是太多,攻上城頭的被殲滅後,城下的魔狼群僅餘不足二十頭,威脅性不大,眾人可以喘一口氣,只是下一波攻擊不曉得何時會來,以此刻龜茲城頭的損失與慘狀,誰都不敢想像,魔狼再次攻城時會是什麼情況。

  孫武勉力支撐著站起來,稍一動作,便是一口血嗆噴而出,時間太過倉促,他到底是來不及完全化去天絕劍的反噬力量,不過,附近的友軍還算值得信賴,城頭上的人們急急忙忙地奔來,搶護在他的四周,當孫武站立起來,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拓拔小月驚愕的表情。

  「你……為什麼你會使……」

  難解的問題,孫武也只能苦笑道:「但願我自己知道……」

  連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問題,孫武自然不可能回答,他最在意與關心的事,則是妃憐袖在這場戰役中的情形,畢竟以個人實力來說,妃憐袖無疑是所有人裡頭實力最不均衡的一個,雖然她有一擊誅殺魔狼的獨特手段,卻毫無近身戰的能力,若是被魔狼逼至近處,也比任何人都更危險,更別說她還抱著那樣的打算。

  「妃小姐呢?」

  「我在這裡。」

  妃憐袖從周圍的人群中走出,身上儘管沾染了血污,卻不見傷痕,表情看來也從容不迫,明顯在剛才的戰鬥中被保護妥善,令孫武鬆了口氣。

  「小武先生,剛才那一式,就是傳聞中的天絕劍式嗎?果然是驚神泣鬼之招,但不知你是怎麼……」

  「坦白說,我自己也完全搞不清楚,不曉得是怎麼使出來的,過去我從來沒有練過劍,我……」

  孫武一面說話,一面也在思考問題。妃憐袖使用河圖殲敵的意志很堅決,瞧這架勢,哪怕是以身相殉也在所不惜,自己用言語要將她阻止,怕是千難萬難,那麼,最能確保效果的作法似乎是……

  「唔,妃小姐,有個問題想要問問妳,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問題啦……」

  問題的本身不是重點,基於對妃憐袖的瞭解,孫武已經沒有什麼問題好問,只是以此作為掩飾,不動聲色地靠近妃憐袖而已。

  在孫武記憶中,自己好像還沒試過偷襲自己人,初次體驗所帶來的緊張感,讓他覺得身體有些僵硬,幸好現在兵荒馬亂,自己又剛剛因戰負傷,心跳與呼吸尚未平復,否則單是這方面的異常,就瞞不過妃憐袖的感知。

  三步、兩步、一步……孫武小心地計算最適當的出手距離,預備一出手就直接斬向妃憐袖的後頸,將她打暈,只要她不省人事,就不用擔心她實行那個危險戰術了,至於醒來之後怎麼解釋,那時候虛江子多半已經回來,交給他解釋就成,即使沒回來,也可以往虛江子的身上推,自己只要說是奉命行事,責任就不在頭上了。

  這個點子越想就越理想,孫武實在扼腕沒能早點想到,眼見自己越來越靠近,妃憐袖卻全然沒察覺不妥,心中大喜,半舉起來抓頭髮的右手,正要閃電揮出,突然天上傳來一聲炸響。

  時間接近正午,天上正是晴空一片,朗朗乾坤,這一下旱天驚雷來得忽然,不但聲音極大,震耳欲聾,還有一道極其耀眼的閃電,直劈向龜茲城頭。

  「轟」的一聲巨響,閃電劈在城頭,磚石炸裂,煙塵紛飛,龜茲城頭坍了一角,有些人在慘叫聲中隨著落石一起跌下城去,成了城下魔狼的口中食物。

  雷聲驟響,孫武心頭一震,卻是不亂,右手加速揮出,要趁著雷轟電閃的掩護,一下擊暈妃憐袖,眼看這一下十拿九穩,即將命中,妃憐袖驀地張口欲呼,似是察覺到什麼危險,孫武看她的表情,覺得那並不像是針對自己,換句話說,很可能是察覺到什麼別的危險。

  想到這個可能,孫武心中一凜,提高警戒,手上動作雖然慢了幾分,卻察覺到有一股無形氣流正朝自己逼近,速度似緩實疾,最特別的一點,是這股氣流表面上平和自然,全沒有半分異狀,如果不是妃憐袖發現,自己恐怕被擊中了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既然察覺,孫武不得不撤招回防,與那道無形氣流對拼一記。兩勁對撞,那道無形氣流內所蘊含的力量大得驚人,孫武不是沒有準備,卻仍落在下風,居然被震退了兩步,更讓他感到訝異的,則是這股內勁中正平和,絕非邪派功法,而是正宗的王道武學,很有可能就是河洛劍派的內功。

  心中驚訝,孫武抬頭一看,在適才落雷轟擊之處,漸漸散去的煙塵裡頭,見到了一個身影。

  白袍飄飄,上面繪著血紅色的眼睛圖形,猙獰可怖,這個熟悉的印記,還有煙塵中那道卓然身影,正是記憶中的那個不祥印象,特別是那個繪著血眼圖騰,遮住面孔的三角頭套,早已是只此一家的標誌。

  「……心眼宗主!」

  孫武叫了一聲,但心裡真正叫的名字,卻是「虛河子」,然而,在心裡這麼叫的同時,他多少有些懷疑,這個心眼宗主真的是虛河子嗎?

  虛河子就是心眼宗主,這個推論雖然未經證實,但孫武與虛江子都是這麼深信著,可是由於心眼宗主每次出現,都是戴著頭套,沒人看得見真面目,所以就算利用這一點進行人物切換,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心眼宗主真實身份固然未經證實,但每次出現的心眼宗主是否真貨,這又是另一個大問題,孫武此刻便感到困惑,眼前的這個心眼宗主……是誰?會是虛河子本人嗎?

  這個問題還沒有得到解答,就看到心眼宗主的右手一揮,雖然沒有扔什麼東西出去,但兩股掌力先後一吐,空中追撞,爆出一聲悶響。悶響的聲音不大,卻形成一道震波,朝四面八方透傳而去,當這道震波橫切過大氣,周圍空域內的風一時間都停了下來,陷入一片寂靜無聲。

  什麼聲音都沒有,孫武一面盯著心眼宗主,一面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掌心全是汗水,不曉得對方在弄什麼玄虛。

  慢慢地,在至靜無聲之中,孫武好像聽見了什麼,某種震動的聲音由遠而近,每逼近一分,便有一種無形壓力,令得孫武心頭狂跳。

  (什麼高手來了?是高手嗎?還是……

  奇特的聲音,慢慢變成了實際的震動,孫武先是覺得腳底微微搖動,跟著便發現,整個龜茲的城壁都在搖來晃去,而且越來越是厲害。雖然龜茲城牆承受魔狼攻擊後,有多處破損、坍塌,已是相當不穩,但能夠令整個城壁為之震動,這股力量委實非同小可,甚至……不應該是出自某個人的武功。

  當這股震動越來越厲害,造成震動的源頭也出現在眾人眼中。在視線的盡頭,孫武看到一片黑壓壓的東西,在地平線的那一端現身,踏黃沙如走平地,絲毫不受沙土鬆軟的影響,高速翻越一個又一個的沙丘,朝這邊迫近過來。

  一個個黑色小點,覆蓋住黃沙的景象,讓孫武想到傳說中的螞蟻雄兵,只不過,那些東西絕不可能是螞蟻,螞蟻是不可能有這種速度的,而這些東西不是只從一個方向過來,是來自四面八方,似漩渦、如怒潮,朝中央的龜茲吞噬而來,洶湧之勢,足以讓任何勇者膽顫心驚。

  目睹這等驚人景象,在城頭上的龜茲士兵盡皆惶恐,即使是北宮羅漢這樣的勇悍之輩,也不禁臉上變色。

  孫武正全神與心眼宗主對峙,不敢有絲毫分神,但是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厲害,週遭人群的慌亂,對他絕不是沒有影響,他到底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儘管有修習佛門禪功,卻終究沒有禪定修為,心境難定,正自焦急,突然聽見妃憐袖口中吐出兩字。

  「魔狼!」

  「魔狼?」

  孫武最初只覺錯愕,想說這麼一大片螞蟻似的東西,怎麼會是阿默茲狼?但妃憐袖的判斷不可能有錯,換句話說……

  「天啊!」

  不用特別分神,這時孫武也能看得清楚,那一大片如海潮湧來的正是魔狼群,看這聲勢……何止數千,起碼逾萬,甚至可能逼近兩萬,心眼宗這一下不只是總攻,絕對是把在域外苦心經營多年的成果全數押上了。

  (好恐怖,近兩萬頭魔狼,這麼驚人的數量,早就可以征服域外了,不,不只是域外,就算是在中土,也沒有任何個別力量能夠抗衡……袁兄他委託我到域外來尋找武器,我看再沒有什麼武器比這還厲害了,要是能帶著這麼多魔狼回中土,朝廷的軍隊一定會兵敗如山倒……唉,哪可能啊!要是真這麼幹,在朝廷軍隊被打敗前,中土的百姓就先給吃光了。

  在這種節骨眼上,還有時間胡思亂想,孫武也驚訝於自己的神經有夠大條,不過,眼前的情形有些奇怪,自己覺得有些欠妥。

  (殺雞焉用牛刀?有這麼龐大的魔狼群可供驅策,一早就可以把龜茲滅了,即使是現在,來個千頭魔狼我們也抵禦不住,派這麼多來幹什麼?如果說是為了洩恨,被憤怒沖昏腦袋,那也說不通,虛江子前輩還沒回來,缺了主角,那麼多魔狼殺來也不能算復仇,有什麼意義?

  孫武想不通這道理,只是覺得事情不單純,敵人不合理的舉動明顯透著陰謀,但如今已不是思考的時候,因為附近的兩個炸藥引線一起被點燃了。

  第一個炸藥引線是妃憐袖,見到如此大量的魔狼湧來,她的反應正如孫武所料,或者說,她本就一直在等待敵人發動總攻的這一刻,儘管這個數目遠比預期中多上幾倍,但就她要做的事而言,這也沒有什麼大分別。

  無聲無息,妃憐袖雙手輕揚,白、紅、藍三顆顏色迥異的龍珠,在她週身飄現,開始旋轉起來。從三顆龍珠出現的那刻起,一個無形的力場往外膨脹,將外物隔絕、排除,就連站在旁邊的孫武都不能倖免,遭到這個無形力場推擠,也令他沒法進行干涉。

  「不可!妃小姐,妳……」

  就算有這層無形力場阻隔,孫武相信自己還是能做點什麼,只要運足力量,不是不能突破進去,然而,虎視眈眈的敵人卻不會給他這種機會。

  第二個炸藥引線被點燃,心眼宗主袖袍一揮,先是一記重掌隔空印來,自己也高速飆行,幾乎只是一眨眼,便來到孫武的面前,又是一掌朝他按下。

  第一道劈空掌的勁道雄渾,孫武不敢怠慢,站穩步子,凝運金鐘罩,以硬碰硬,強行將之破去。這一關不算難闖,但一關甫過,心眼宗主已經迫至近處,當頭一掌就朝自己劈來。

  「小子,死吧!」

  不是那種一字一字斷開的怪腔怪調,但孫武肯定此人就是正牌的心眼宗主,這不只是因為他掌力雄渾無匹,世所罕見,更因為他這一掌擊下,周圍大氣頓時異變,彷彿陷入水中世界,扭曲變形,地面也迅速掀起波紋,一浪一浪地往四面擴散出去,形成血浪滔天,濃烈的血腥氣息、陰森邪惡的不祥寒意,將人拉入一個無法逃脫的地獄。

  修羅劫.血海地獄!

  魔門的不世絕學,當頭擊下,不但證明了心眼宗主的身份,更顯示出他殺意之盛。孫武自然不會忘記,當日洞窟裡的一戰,自己初遇修羅劫,幾乎是一招之內就被秒殺、打掛,如今相同的一掌,以更近的距離直轟面門而來,不由得讓他產生一股顫慄。

  顫慄,是出自緊張,還有對於絕世武學的重視,卻不代表恐懼,更不表示他會傻傻地被這一掌劈中。既然是心眼宗主來攻,碰上修羅劫早是意料中事,有什麼好意外的?剛才兩個人對峙良久,孫武雖是心亂,卻也仗著過人的內力修為,悄悄完成了準備,當這一掌直劈面門擊下,他蓄勢已久的一擊也迎了上去。

  一大一小的兩隻手掌對碰瞬間,心眼宗主目中精光大盛,雖然見不到他的面孔,孫武卻知他一定變了臉色。

  「你……不一樣了……」

  「我還年輕,有進步空間,而且……這裡並沒有阿鼻血的先天克制……」

  孫武身材較矮,這句話是仰望著說出,但在氣勢上,他並不覺得自己居於弱勢,倒是覺得心眼宗主不用那種怪腔調說話後,現在的聲音……有些耳熟。

  不及細想,兩股相互衝擊的力量,在短暫的僵持後終於崩潰,失控的力量朝四面八方延伸湧去,一股是修羅劫的血海氣浪,另一股……則是令附近地面如遭無數土龍鑽穿,磚石隆起,城頭被這股力量瘋狂破壞。

  如來神掌.佛動山河!

  要抵禦絕學,最妥當的方法就是使用同位階武技,孫武蓄力已久,就是預備以如來神掌和心眼宗主強拼一記,儘管兩人年紀有差,修為相去頗遠,但神掌威力極強,一時間不落下風,兩股絕學的破壞力席捲四周,把十幾米內隔絕成一個獨立空間,空間內的磚石一一分解,飄飛起來,又一點一點粉碎化無。

  凡是被捲入這個範圍內的生命,自然是有死無生,惟獨一個例外,就是在護身光罩之內的妃憐袖,三顆五蘊龍珠所組成的無形力場,將她穩穩護住,即使兩大絕學比拚所激出的氣勁,破壞著所接觸到的一切事物,她仍在這個力場的守護中,不受影響。

  上一次在沙漠中,首度使用三顆龍珠,妃憐袖明顯支撐不住,險些就血脈枯竭,變成人干,但這次汲取上趟的教訓,情形已經有所不同,妃憐袖獨力操作三顆龍珠,三種屬性不同的強大能量相互平衡,沒有任何不穩的跡象。

  然而,讓五蘊龍珠平穩運作,只能說是過了第一道難關,卻不是妃憐袖的最終目的。五蘊龍珠僅是供給能量,當妃憐袖以自身肉體為媒介,將這股無可想像的龐大能量導入河圖,預備將之強化放大,最大的難題也就在此,本來一直都表情恬靜的妃憐袖,額上突然滲出汗珠,三顆龍珠之間的運作也出現不穩。

  妃憐袖那邊的情況,孫武全都看在眼裡,雖然很扼腕自己沒能阻止這一切發生,但此刻的他也自顧不暇,正全力與敵人比拚。

  論修為,孫武怎樣都無法與年長自己幾十歲的心眼宗主相較,現在不過是靠著如來神掌的威力,一時僵持不下而已,只要時間一長,除非冒險動用佛血舍利的邪能,否則就是必敗無疑。

  假如配合上河洛派的太極心訣,支撐的時間可以長一點,但敵人是出身河洛劍派的絕頂高手,練了大半輩子的太極心訣,孫武可不敢在人家面前賣弄。如此一來,孫武的選擇就只剩一個,那便是趁著佛動山河尚未使老,立即變招,發動另一式神掌搶攻。

  (不能再拖了,用佛光初現一決勝負好了!

  孫武心念一動,正要付諸行動,哪想到敵人掌上的勁道驟然一變,從修羅劫的陰邪霸道,變成了渾不著力的天下至柔,赫然便是太極心訣最上乘的技巧,已使老的佛動山河氣勁如中敗革,更令孫武重心大失。

  「不好!」

  查覺不妙已是太遲,孫武的一掌被心眼宗主引開,正面擊向妃憐袖的護身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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