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晚明 作者: 柯山夢 (已完本)

 
mk2258 2012-10-16 09:16: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5 743184
mk2258 發表於 2012-11-28 16:59
正文 第十五章 街坊

    幾人搬來井東坊的第十天下午。院子裡面人聲嘈雜,空氣中飄著煤燃燒後的氣味,今天是他們宴請街坊的時候。

    「這邊這邊,把桌子擺過去點,別擋著門,狗子你再到江旺家借幾個凳子。帶喜,你一會先把碗筷疊好放那邊。」

    「知道了。」

    劉民有流著汗,指揮幾個跟班,在門口擺好了兩張大桌子,周來福家老婆在灶台邊幫忙燒火,家庭婦女顯然更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利用煤的熱量,一個從廚役市請來的廚子忙著切肉煮菜,盧驢子在給他打下手,二屯就在旁邊看著,陳新上班當天,代正剛和盧驢子就把二屯送過來了,其他幾人的刀傷差不多好了,但傷口還包紮著,代正剛擔心其他街坊看了會多心,就只送了二屯來,盧驢子留下照顧,他自己還和其他人留在窩棚。

    不一會,門里門外都飄滿了肉香,幾人準備了一天,晚飯時就要請各位街坊來吃流水席。請客的時間是請相士算過,本來總甲譚順林建議中午開始,考慮到白天外出做活人多,陳新也不在,就改在晚飯時候,而頭一天譚總甲帶著他們已經一一通知過鄰居。

    申時剛過,飯菜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只有四五個菜,就是燒豬肉、燉豬蹄、燒羊肉、饅頭、雜糧餅之類,用幾個大瓷碗裝了放到桌上,灶上就輪流把幾個菜熱著,吃完一碗再裝一次。這就是流水席的做法,費用也不多,加廚子工錢用了近二兩銀子。豬肉一斤是二分銀,買了三十斤,羊肉便宜些,買了五十斤,坊中六十八戶人家,一家至少三四個,兩三百人,一人能到不少肉,可算是不錯的牙祭。

    肉香一出來,就有幾家街坊來了,昨日說了之後他們就期待著今日這晚飯,在家的就早早過來,劉民有不停的跟街坊打著招呼,江旺在一邊跟劉民有介紹,好讓眾人都認識劉民有,這也是辦這流水席的目的。

    來的第一桌都是坊中的婦女,白天在家的,趕了個早,拖兒帶女的來了,各自拿了碗,先來的就圍坐在桌邊,十多人坐滿了一桌就開始吃。一邊吃一邊稱讚兩人。

    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問:「劉哥兒你們從哪裡來的?」

    「這位嬸子,我們是遼東來的。」

    「啊喲,那可不是被韃子佔了麼。」

    「是,所以我們一路逃進關來。」

    「這天殺的韃子盡不幹好事,前兩年丟了那啥廣寧的時候,逃難的人多得不得了,聽說有些全家都死路上了,看著真是可憐。」

    「是,我們兩人還算好,進關投了親戚,他們這幾個可是遭了罪了,爹媽都死在路上,到處流浪幾年了。」劉民有說著指了指王帶喜他們。

    一眾家庭婦女一聽,愛心氾濫,拉過最小的王帶喜和張二會,七嘴八舌的關懷起來。

    另一個婦女道:「劉哥兒你們可成了家?」

    「還未成家。」

    「那可不行,劉哥兒你們可得趕快,聽說你們都是讀書人,一定知道無後可是不孝,這事包在你王嬸身上,一定要給你找個好人家女子。」

    王嬸旁邊一個女人接道:「王嬸你是不是看上劉哥兒,要招他做女婿咋的,你家女兒才十歲,劉哥兒你可別聽她的。」

    「哈哈哈!」旁邊一群女人一陣大笑。

    王嬸聽了罵旁邊那女人:「死娘子盡亂說,我家女兒著啥急。」

    「是,不著急,反正劉哥兒他們這裡可是有五六個男人家來的,王嬸你慢慢選就是。」

    一群女人又是大笑,張二會被拉在旁邊,倒懂不懂的,跟著他們一起笑,那王嬸的女兒才十歲,被笑得紅了臉,肉也顧不上吃,抓了個饅頭跑了。

    劉民有有點尷尬,不知道說什麼好,對他這個宅男來說,這幫子家庭婦女難對付得很。

    正這時,身邊傳來陳新的聲音,「我倒急得很,王嬸可以先幫我物色個女子。」

    轉頭一看,是陳新和老蔡幾個人來了,知道有飯吃,幾人收了鋪子忙忙趕了回來,蔡申舉二話不說先坐到另一桌,佔住一個位置。

    王嬸正被一群女人擠兌,陳新這麼說,總算有了個台階,笑道:「陳哥兒你快說說,要找啥樣的,包在王嬸身上。」

    陳新一臉職業笑容:「我要求高得很,一定要找各位嫂子嬸嬸這般賢惠持家的。若實在沒有,至少要趕得上各位一半才行。」

    一眾女人臉上有光,立即嘰嘰喳喳合計起來。劉民有乘機躲回院子,讓陳新對付這幫中年婦女。

    吃過一會,街道上出來的人漸漸多了,蔡申舉坐的第二桌很快坐滿,吃了起來,這桌都是男的,上了一碗酒,一桌人輪著喝,不一會酒碗裡面就飄了些菜渣子,不過大家都不以為意。

    第一桌女人見人多了,也不耽擱,加快速度吃完,騰出第一桌,走的時候還在討論哪家女子適合陳新,等她們一走,馬上又有街坊上來坐滿,拿了碗筷開始吃。王帶喜等人趕忙重新端來菜碗,又收了空碗拿到院子裡面洗了,以備下一輪使用。

    院子裡一片忙碌,劉民有也去幫忙裝菜,剛裝了一半,周來福老婆就道:「劉公子你這樣裝可不成,肉太多了,後面的還有好多輪,到時可就沒肉了。還是我來。」

    劉民有只得又把碗給了周來福老婆。等她裝好,放在灶邊熱著。

    譚順林見劉民有還在院中,進來對他道:「劉公子你還是去外邊陪著,今日主要是讓街坊認識你兩人,廚房的事交給這些女人就是。」

    盧友在旁邊也附和道:「就是,賤內馬上也過來幫忙,你就去外間陪著,真是的,讓她明日再洗衣服偏不信,明知道今日事多,非要洗了來,等會看我不收拾她。」

    這盧友也是二道街街坊,每日和陳新一起上下班,已來過幾次,比較熟悉,他在老蔡面前雖老實,但在家卻是說一不二。

    劉民有只好又到院外,跟陳新一起陪眾人喝酒,並負擔起倒酒的職責。街上的人已經很多,都在一邊等著桌子,站成一堆堆的聊天,譚順林帶兩人一一介紹。

    桌子上坐的大半都是些男子,女人敢上桌子的總共就一桌,大多數則是裝了飯菜蹲旁邊吃著,少數家規嚴的,根本不許女人出來吃飯,明末南方風氣開放,手工經濟發達,婦女地位有所提高,悍婦妒婦都不少,北方女人相對地位差些。但因人口流動頻繁,天津這樣的運河交匯處各地人都有,所以風氣上也是混雜各地特色。

    終於第二桌又吃完走了,老蔡父子也告辭離去,又是一番忙亂,擺好後又坐上一桌。就這樣吃了六七輪,看著人漸漸少些,兩人陪了半天,也認識了不少街坊。

    四個小跟班和幫忙的幾個人忙裡忙外,王帶喜正收拾桌子,叭一聲,一把腰刀甩在桌上,嚇了王帶喜一跳,一看,是一個還算強壯的男子,穿了件半舊的胖襖,腰帶上掛個木牌,腳穿黑韃靴,頭上戴個皮氈帽,大模大樣坐了下來,口中連道:「還好還好,總算趕上了,主人家先來點酒,可饞死我了。」

    陳新忙過來招呼:「兄台先坐,這就上酒,還沒請教是。。。」

    譚順林從旁邊過來怒道:「周爛釘你幹啥,這是新來的街坊,你這般模樣豈非嚇著人家。」

    那周爛釘見了譚順林,趕快把腰刀從桌子上拿下來,賠笑道:「原來譚總甲也在,我這不是餓了麼,我平日就這模樣,又不是故意今日來嚇他們。」

    譚順林這才語氣放緩:「這是新來的陳兄弟和劉兄弟,以後你們要互相多幫襯。」又對陳新道:「這是周世發,是天津副總兵錢中選大人的家丁,有時在鎮海門當值,有啥急事進出的話,可以找他幫忙。」

    陳新笑著對周世發一抱拳:「原來周兄是副總兵大人的家丁,難怪如此豪氣,有周兄這樣的壯士幫著錢大人守城,我等小民才可以放心在此安家,一會我們一定要多敬周兄兩碗酒,以表敬意。」

    這周世發從小練過些刀槍,力氣也有點,才選到那副總兵的家丁,平日在城中也是橫行霸道。因為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他既當了兵,所以人稱周爛釘,街坊中難得有人說他句好話,聽了很是受用。與陳新稱兄道弟,要一醉方休。

    劉民有住了幾日,也基本瞭解了一些,這古時的鄰里關係與二人原來的時代完全不同,街鄰守望相助是天經地義的事,同一弄堂或街道是一個天然的聯繫紐帶,社區是一個人處世為人的後盾,無論大富大貴還是大奸大惡,可能會看不起鄰居,但一般不會欺壓鄰居,多少還會幫點忙,所以街道住著惡霸流氓反倒不是個壞事。

    「周哥,周哥,你咋地才來,我在街口守你半天了。」一個賊膩兮兮的年青男子急急跑來,他中等身高,卻十分瘦,戴著個邊鼓帽,穿個束腰袍裙,腰帶裡面插著把折扇,他挨周世發坐了,又把板凳移近一點,未語先笑,討好的對周世發道:「周哥,今日當值辛苦不,要不要小弟給你捶捶背。」

    周世發看都不看他,不耐煩的道:「滾開,少來這些虛的,先把上次的份子給老子了再說其他的。」

    那男子臉皮甚厚,也不管其他人在,站起就開始給周世發捶背,一邊道:「看周哥你說的,你的份子還能少了不成,最近手頭緊,一緩過來,立馬就先給了老哥。正好,周哥明天要是得空,咱幾個再去扎個火囤,連上次的一起就給老哥了。」

    周世發轉身一把推開他,罵道:「滾,要捶就讓你老婆來捶。」

    「周哥說笑了,我那粗手大腳的老婆來,我還怕她捶痛了周哥。」

    譚順林咳嗽一聲,那男子聽了看過來,見是譚順林,也陪上笑臉打個招呼,譚順林才對他說:「你來了怎地不先和主人家見禮,一來就說你那些破事,快來先見過陳公子和劉公子。」

    「是,是,譚總甲教訓得是,也是我急著找周哥,你看,這禮數都忘了,兩位陳哥哥劉哥哥莫怪。我姓鄧名柯山,字。。。」

    旁邊周世發一腳蹬在他屁股上,「字你娘個字,你敢把你那破字說出來,老子大耳刮子扇你。」

    鄧柯山挨了一腳,連忙把褲子上的腳印拍兩下,笑容不改,對周世發微微彎彎腰說:「我這不是跟新街坊見禮麼,這字都不說,以後如何相稱哩。」

    「你他娘又不是讀書人,磨盤大的字認不了一籮筐,還取啥字,再說就你那德行,也好意思取個字叫『道德』?我都替這兩個字羞得慌。」

    「周哥,你看你說的,我還是上過兩年私塾的,兩籮筐也不在話下,你消消氣,我不說還不成。」

    鄧柯山這話不軟不硬,周世發似乎來了氣,眼睛一鼓,陳新見狀不妙,忙插到兩人中間,拉了鄧柯山道:「來來,鄧兄先坐,要我說,鄧兄這柯山二字原本就大有學問,人生一世猶如爛柯山中一夢,可見令尊令堂都是有學問又有見識的人,有這般好的名,字不字的不重要,周兄你也消消氣,街坊間有事都好說,今日我就陪幾位好好喝幾碗,其他事明日再說。」

    周世發這才道:「我就看陳兄的情面,不與你計較。」

    鄧柯山順勢坐了,對陳新說:「陳公子就是有學問,我最敬重有學問的人,你就叫我鄧二就可以,劉兄也是,別的不敢說,這左近街坊都知道我。。。」

    周世發冷冷一笑:「都知道你坑蒙拐騙。」

    鄧柯山也不介意,嘻嘻笑著繼續:「街坊都知道我是個熱心的,你要有事用得上我,沒說的。。。」

    「沒說的,一準被坑了。」

    譚順林實在看不下去,罵道:「你倆適可而止,有啥事下去說,別在新街坊面前丟人,鄧柯山你自己拿個蒸餅把嘴堵上。」

    周世發停下不說,臉扭一邊去,鄧柯山毫不生氣,自己去拿了個蒸餅,一看桌子,嘴巴還是不歇:「陳哥,你們的菜呢,我咋坐半天了還沒上呢。」

    譚順林氣得衝過來想打他:「這流水席哪有人沒齊就上菜的?你能不能把你那臭嘴閉了。」

    陳新起來攔著譚順林:「譚總甲別著急,我看這天也晚了,你也還沒吃,就坐這一桌,裡面幫忙的幾位嬸子大哥也可以來吃,正好湊一桌。民有,快讓帶喜他們上菜,多拿些碗,好倒酒。」

    鄧柯山一聽有酒,又興奮起來,譚順林剛坐下來,見他又想說話,把桌子一拍,鄧柯山硬生生又把話吞了回去。

    陳新看事態平靜,趕忙進了院子去請幫忙的盧友、周來福、江旺等人,這三人的老婆也不能上桌子,自己裝上飯菜,就在灶邊小凳上坐了吃。劉民有雖不同意這種做法,但也沒法去說這個理,只好由她們,因為周來福這類保守派的存在,王帶喜也就別想上桌子了,她倒是毫不在意,她原來家裡比這邊還保守,上不了桌子不說,往往還是家中男人吃完了。女人才能吃點剩的。

    招呼了大伙去吃飯,陳新正要出去,劉民有在旁邊低聲說:「那鄧柯山臉皮可比你還厚。」

    陳新笑道:「那我跟他多學習,別說他了,你一會也陪大家多喝點酒,最後來這兩人都有趣得很。」

    「也只有你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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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2-11-28 16:59
正文 第十六章 苦命的潘金蓮

    兩人一起出來跟眾人坐了一桌,把盧驢子和二屯介紹給其他人認識了,只說是朋友,摔斷了手,在此處養傷,眾人也不疑有他,一起吃吃喝喝,此時天全黑了,暮鼓響起,劉民有又去支起燈籠。

    陳新聽著鐘聲問譚總甲道:「譚總甲,我們這樣會不會犯了宵禁?」

    「無妨的,宵禁是不准坊外行走,坊內也是不禁的。」

    「哦,原來如此,那我們今日定要喝個痛快。」

    鄧柯山立即接口:「對,難得我們二道街又來街坊,還都是人中龍鳳,你看看,盧兄威武,二屯兄孝順,劉兄沉穩,陳兄更別說了,又有學問又大氣,咱們一起敬他們,來,干了。」

    這鄧柯山盡說好話,盧驢子強壯點就是威武,二屯貌不驚人,也沒學問,他隨手就安了個孝順。態度又熱情得很,大家只得附和著一起干了。

    這樣喝過兩輪,陳劉二人就開始挨著敬酒,他們喝的是米酒,度數很低,席中又有人問起兩人在遼東的事,陳新乘著酒勁把故事又說一遍,這故事他是越說越熟練,連劉民有不注意時,也覺得確有其事。

    眾人聽完又是一陣唏噓,鄧柯山聽陳新說兩人殺了一個韃子哨兵,舉杯對二人道:「我敬兩位哥哥,小弟最敬重殺韃子的好漢,可惜韃子打不到天津來,不然我非去殺兩個不可。」

    周世發頭扭在一邊道:「陳兄和劉兄雖是讀書人,可人家身高體壯,就你那小身板殺韃子,捆一個給你都殺不死,就憑你這德行,不當二韃子就不錯了。」

    鄧柯山還是嘻嘻笑著,「周哥又說笑,我再不成器,華夷大防可是懂的,就算殺不了韃子,上城牆甩兩塊石頭總可以的,等周哥啥時候要殺韃子了,小弟給你磨刀牽馬。」

    周世發罵道:「你也不怕閃了舌頭,建奴上月把朝鮮王京都佔了,說不得那天真打到天津來,我倒看你敢不敢上城牆。」

    鄧柯山聽說韃子真可能來,嚇得張了嘴呆在哪裡,過一會才拉著周世發問道:「周大哥你可別嚇我,你可知道我不經嚇,那山海關天下雄關,哪是那麼好打下來的。」

    周世發哼一聲,也不理他。

    陳新對後金攻取朝鮮的時間不太清楚,但東江鎮的核心就在鴨綠江兩側,既然朝鮮王京都丟了,多半東江也損失不小,短期內可能無法有效牽制建奴。

    他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大的事,端起酒碗勸鄧柯山道:「建奴也不是鬧一天兩天了,鄧兄你哪次看到他們能進得了關的,有山海關不說,他身邊還有插酋、毛大帥,他真敢跑那麼遠到天津來,這兩個人就該跑到瀋陽打秋風了。所以鄧兄大可不必擔憂。」

    鄧柯山聽了這才放心,笑逐顏開和陳新乾了一碗。

    旁邊譚總甲顯然對這些遙遠地方的事情不感興趣,只關心二道街這一畝三分地,他打斷幾人的話題:「鄧二,聽說你那裡又租了一戶人家?」

    「是,正要與譚總甲說來著。」

    「是立業坊那沈樓一家?」

    「正是,他們不是欠了錢麼,把老屋賣了,到我這裡租了一間屋子一間門市,也是立業坊吳叔來說的。」

    劉民有聽了,知道他所說的吳叔就是那房牙吳越。

    周來福插一句:「聽說可是小利,還是偷的主人家東西,這樣人你也租?」

    周世發一聽又來了氣:「以後坊裡丟了東西就找你鄧二。」

    鄧二叫起屈來:「大伙可別衝我來啊,吳叔來說的時候我也是不許的,吳叔非說這家人可憐,急著找租處,我這人心腸軟,幫人行善麼,這才答應的。再說沈樓那腿都斷了,還能跳出去偷東西不成。」

    譚順林想想又說:「你家都住了一戶了,他們一來你院子就是三戶人。你統共才四間屋,如何住得下?」

    「剛好住得下,我家住一間,王家兩間,沈樓家一間,不是剛好麼。我還想著把茅房填了再修一間,還能再住一戶。」

    譚順林眉毛一豎:「你敢,你填了茅房你那些污穢倒哪裡,這二道街其他不說,總比其他街乾淨。你一填,其他人有樣學樣,這街上成個啥樣,你敢修,我就敢帶街坊來拆。」

    「算我周世發一個,看他敢。」

    其他人也紛紛聲討,鄧柯山見了只得答應放棄這個打算。

    譚順林這才放過他,過一會歎口氣:「這吳越也是,你立業坊不要的,整到井東坊來幹啥,算了,鄧二,你平時看緊點,但也別欺負了人家,沈樓他娘也是夠難的,小利歸小利,街坊間的情誼也不要壞了。」

    「是,譚總甲說得在理,我鄧二其他本事沒有,就是重情義。。。」

    「好了,你也別來這些虛的,大家喝酒。」

    陳新和劉民有這才知道沈家也搬來了,譚順林他們說這事,兩人半天插不上話,這時連忙又舉杯與眾人同飲。

    這般吃吃說說,直喝到二更,菜都熱了兩次,眾人才喝完,走的時候都有點微醺,那鄧柯山還是一路纏著周世發,勸說周世發明天和他一起扎火囤。

    等他們都散了,一眾人開始收拾,劉民有尋個空,問陳新道:「鄧柯山老要扎火囤是啥意思?是做泥水工一類麼?」

    陳新嘿嘿一笑:「什麼泥水工,我剛才問過周來福,扎火囤就是我們說的仙人跳。」

    「啊,難怪周世發說他坑蒙拐騙,那為啥他們只看不上沈樓,對這鄧柯山還是不大介意?」

    「應該是因為沈樓是偷的東家,這是大忌,而鄧柯山都是整的外面的人,聽周來福說,鄧柯山找周世發是撐腰來著,扎火囤最後出來的人要有威勢,周世發有刀有制服,人也算高大,能嚇著肥羊。」

    劉民有搖頭道:「我還道周世發是個正直的,原來他罵鄧柯山只是分贓不均。」

    正說著話,身邊突然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我,我們來晚了,能否裝點飯菜。」

    轉頭看去,正是那沈家娘子,低了頭站在邊上,手裡還拿了個碗,兩人對望一眼,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來吃飯,只等眾人散了才敢出來,可見平日一定是受了不少閒話。

    沈娘子見兩人不說話,更加窘迫,口中說著:「實在沒有就算了,謝,謝謝。」

    劉民有忙道:「有的,沈娘子稍等,你把碗給我,我給你裝去。」

    沈娘子趕快把碗遞給劉民有,劉民有進院子裝了滿滿一碗肉,想了想,又另外拿個碗裝了,一併拿來給了沈娘子。

    沈娘子看多了一碗,感謝道:「謝謝二位公子了。」

    陳新見了她幾次,都是一副憔悴神情,周圍人談話中也是歧視得很,心中畢竟有點同情,問了她一句:「你家相公的傷可好全了?」

    沈娘子聲音有點低沉:「謝公子過問,倒是結疤了,要下地卻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哦,大夫怎麼說的。」

    「沒,沒怎麼說。」

    劉民有看她不願多說,只好道:「那沈娘子路上慢些,早點回去熱熱就吃,天氣熱,千萬別放久了。」

    「謝兩位公子,明日我再把碗還來。」沈娘子說完施個禮走了,看著走路還有點一拐一拐的。

    周來福還沒走,在旁邊看了,對兩人道:「這沈娘子原先姓李,還是個官宦家閨女,萬曆間犯事,家被抄了,她先就是賣到柳老爺家,後來大了有點姿色,聽說柳老爺有點那意思,結果妻妾都吵鬧,逼著又賣了,沈樓在柳家幫傭,正好沒娶媳婦,幾兩銀子撿了個便宜。娶回來的時候,這附近的都在背後笑話,說是柳老爺禍害過的,久了看這娘子人本分,心也好,慢慢就不說了,開始沈樓對她也可以,後來幾年肚子都沒見動靜,聽說沈家母子就開始不待見她,經常打罵。再後來,沈樓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去迷那博戲(註:賭博),那豈是我們小戶人家能玩的,出了這事,連帶把這娘子也害了。」

    「那不是和潘金蓮差不多。」

    「還真差不多,不過這娘子卻是個本分人。」

    正說著話,就聽得那邊有男人吼叫和女人慘叫聲。夜深人靜,聲音傳得遠,幾人仔細一聽,好像是沈樓和沈娘子的聲音,周來福是個愛熱鬧的,一聽了就道:「瞧,剛說著就出事了,我們快去看看。」

    說罷當先就往那邊趕去,陳新對劉民有道:「這命苦的潘金蓮,劉兄快與我去武大郎家看看。」

    劉民有不及理他,也跟著周來福過去,到了鄧柯山院外,院門緊閉,裡面果然是沈家在吵鬧,只聽那沈樓在裡面咆哮:「你這不要臉的,不要臉,你還敢躲,站過來,過來!!」

    然後就是棍棒打在身上的啪啪聲音,沈娘子尖叫了兩聲,後面就是低低的哭泣,那沈母沒什麼動靜,鄧柯山也沒說話。

    「你說,為啥多了一個碗,他為啥要多給你一碗。」

    「那劉公子是好心人。。。」

    「屁好心人,你跟他做了啥,要多給你一碗,你賤到為一碗肉就要幹那不要臉的事,打死你,打,打。」

    他叫一聲打,裡面就是一聲棍子聲,沈娘子這次只是壓抑的嗯了幾聲,估計是咬牙忍著。

    陳新和劉民有面面相覷,這多給一碗肉還給出個是非來,而且這一來兩人別說勸架了,連辯解都不好說,盧驢子和張大會也跟了來,剛好聽到這幾句,氣得想去踢院門,被劉民有死死拉住。

    這時周圍好多人家都開了門出來,聽了沈樓的話,在街中議論,陳新一看不行,連忙捅一下旁邊的周來福,周來福楞一愣才反應過來,對著院子裡面罵道:「沈樓你少血口噴人,你家娘子過來才片刻功夫,我在邊上看到的,就在門外站了一會,能做個啥,人家劉公子好心,知道你有傷,多裝些肉,你倒狗咬呂洞賓。」

    裡面也傳來鄧柯山的聲音,「可不是,那劉公子我是看過的,知書達理,你沈樓愛打老婆玩只管打你的,扯得上人家劉公子何事,你再胡說八道,老子大耳刮子扇你。」

    附近街坊都是剛到劉民有那裡吃過飯,對兩人印象都不錯,聽了周來福的證詞,當下紛紛出言譴責那沈樓。

    沈樓雖最近脾氣暴躁,也不敢犯了眾怒,當下沒了聲音,好半天後才聽他罵沈娘子:「滾院子去。」,然後門響了一聲,再無動靜。

    街上眾人聽了,又議論一陣,好心的還過來勸勸劉民有,讓他以後別管沈家的事情,過一會看再沒熱鬧,便紛紛回屋,劉民有幾人也往自家回去,劉民有一路心情低落,盧驢子和二屯等人一路上不住口的罵沈樓,但也只是罵他不識好歹,沒人說他打老婆不該。

    回屋後眾人一起動手,收拾了院子,大家今天都累得夠嗆,收拾完就各自回屋了,院中安靜下來,只餘下一些昆蟲鳴叫。劉民有端個凳子在石桌邊發呆,陳新也過來坐下說道:「你也別多想,這事咱又沒錯。」

    「我倒沒什麼,只是覺得。。。」劉民有想了半天,「覺得那沈娘子一生坎坷,今天無端挨頓打,又被趕到院子裡,這一夜會是種什麼心情」。

    陳新笑笑道「還能有什麼心情,我看她那心早就死了。前幾天她到俵物店,想給沈樓買點海鮮,還被蔡家父子奚落一番。」

    「哎,咋我們來了這麼久,沒見過幾個幸福的。。。」

    陳新看他那樣子,又不好開他玩笑,只得岔開:「咱們只是上班族,層次太低,接觸不到而已。」

    「你是上班族,我是待業青年,說真的,你每天上班忙什麼?」

    陳新笑起來:「事情真不多,比原來公司裡面輕鬆多了,每日就是記賬和打雜,賬房那點事早學會了,對了,我這上幾天班,你知道在那俵物店看到什麼。」

    「看到什麼?」

    「有兩個廂房裡面全是生絲,我乘老蔡開門偷偷看到的。東家和老蔡還經常半天半天的不在,也不知去了哪裡。」

    「你東家還做絲綢生意?」

    「肯定是運去日本的,老蔡不是說過那東家每年要去兩次。」

    劉民有還是不太明白,「那跟我們有啥關係?」

    「當然有關係,我想也跟著去一趟日本,打聽清楚了,以後咱們自己買條船做海貿賺錢。萬一韃子來了,咱也好坐船跑路。」

    「嗯,那好,明天我也要去找賬房的差事做,多存點銀子,不然拿啥買船。」

    「好,但以後誰守海狗子他們訓練呢。」

    「有啥好守的,反正走兩下就行了。以後讓他們也去找個事做。」

    「走兩下?他們的俯臥撐和起坐呢?」

    「張家兄弟都說累,二會做得起五組,大會兩組,只有海狗子自己非要做十組。靠自覺就好了。」

    「什麼?靠自覺?!!」
mk2258 發表於 2012-11-28 16:59
正文 第十七章 考驗

    深夜,俵物店後面的三進中,所有房間都黑漆漆的,只有西邊的正屋窗紙映著淡黃色的燭光,房中趙東家穿著身汗衫躺在梨木搖椅上,一雙柔荑在他額頭上輕輕按壓著,身上臉上的陳年舊傷不時隱隱生痛,腦中有時憋得極為難受,每當這時,他便要靠這樣按摩舒緩。

    趙東家絲毫不見平日的凶相,臉上刀疤似乎也舒展了一些,他舒服的瞇著眼說道:「宛娘你的手法越見出色了。」

    「這些微末之技再好也不算什麼,老爺行於萬頃波濤之上,刀光劍影之中掙下這個家底,若是連這些都做不好,又如何對得起老爺的辛苦。」

    「出海有啥辛苦的,老子整天呆在鋪子裡才辛苦。」

    那宛娘看著三十好幾歲,額頭已有些皺紋,但雙手仍是如少女般光潔白嫩,她坐在趙東家背後,一邊按摩一邊悠悠說道:「我只盼著老爺你哪一天可以不用再出海,不用每日為你擔驚受怕,再等香兒嫁了人,給我們養個小外孫,我也就知足了。」

    「屁話,不出海又幹啥,不出海能有這院子,能養這麼多丫鬟婆子?老子天生就是走海的人,雖說多半都是那些狗官賺了,但總比每天在店舖賣點東西來勁。」

    宛娘歎口氣:「每次你都是這般說,我也不指望其他了,就盼著香兒早些成家,給我們抱個外孫。」

    「怎麼早得了,你要找的是上門女婿,這他娘不要祖宗的事,就是市井之徒,又有幾個能願意。你還非要個讀書人,這下可好,一找找三年也沒找到。」

    宛娘低著頭眼圈微微發紅,等了一會輕輕道:「要是證義還在,又怎麼會這麼難,要不然還是把我姐的小兒子過繼過來,跟了趙姓,咱們就有個盼頭,香兒轉眼實歲都十七了,老拖著也是虧了咱們閨女。」

    趙東家不耐道:「你去辦就是,跟你那勢利姐姐說好了過繼的事,就趕快給香兒找媒婆說個婆家,別光知道說,說,都說三年了還沒弄好。」

    宛娘心中頗為委屈,原本趙東家有一妻兩妾,前面兩個死了,趙東家本來還要再娶,一次出海下身受了傷,後來就再也沒提。她其實還是願意為女兒招個上門女婿,這趙東家三天兩頭都要出門,招上門女婿就能把女兒留在家中,總還有個說話的。所以一直對過繼的事沒太上心,她姐姐倒很熱切要過繼一個兒子給自己,但也只是看自家有錢而已。

    但合適的上門女婿真不好找,轉眼這香兒就要十七,不敢再拖,她才又提起過繼的事。聽趙東家同意了,開始計劃起香兒的婚事,當下對趙東家道:「老爺你下次什麼時候出海?乘還沒走,先找媒婆來商議一下。」

    「日子我定不了,還等一批貨,到齊就走。這三姑六婆的事我才不管,你先辦著就是,我回來再看。」

    宛娘只得道:「那好吧,這次鋪子裡面帶誰去?」

    「還是老蔡,船上各家貨都有,不可亂了,沒個財副可不行,只有他放心點,我們走後,鋪子上的事情你要多看著,那新來的賬房還不知底,每日都要把銀錢點清。」

    「知道了,不過每日防著也是麻煩,既是不知底,老爺可以試他一試。」

    「嗯,那也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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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床!」

    天不亮,陳新又開始踢門,三個跟班昨天宴請時幫忙,累得夠嗆,早上還是躲不過,睡眼朦朧的起來,到院子裡面站好了,等著練習列隊。

    盧驢子和二屯也早早起來,這幾天他們都是這樣,開始看著新奇,後來覺得隊列訓練實在無聊,只當笑話來看,練體能時倒還覺得有用,盧驢子也跟著一起做,除了俯臥撐和仰臥起坐外,又在鐵匠鋪打了兩對啞鈴,增加了一項。

    「今日海狗子發令,整隊。」

    「是,長官,向右對齊。」

    長官陳新拿著根篾條,滿意的看著三人的隊伍,他這個長官連個伍長都算不上,以前是個半吊子軍迷,對冷兵器時代的軍隊一知半解,現在只得把大學軍訓那點東西先用上,這種隊列訓練雖不能提高個人能力,對形成紀律性和服從性卻最為有效。

    「立正,請長官指示。」

    三個人站得筆直,等著陳新開始隊列訓練。

    「稍息,下面開始體能訓練。」

    海狗子大聲答應:「是,開始體,體能訓練。」

    張大會立馬傻了眼,前幾天他乘劉民有心軟,偷了不少懶,今天陳新把體能放前面,可是逃不掉了。陳新昨晚聽劉民有說了之後,果斷讓劉民有早上休息,自己守他們先練體能。

    先做俯臥撐,陳新要求做十組,每組二十,張大會兩兄弟拼了老命,做了五組一百個,到第六組已經十分吃力。

    「一,二。。。十一。。。」

    張大會滿頭大汗,雙臂酸漲麻木,上身雖是撐起來了,但下半身貼在地上,怎麼也動不了,汗水順著臉頰流到眼睛裡面也騰不出手來搽。

    「啪」一聲,篾條打在裸露的背上。張大會痛得一激靈,下半身立即就抬了起來,他現在對這篾條比對刀子還怕。

    「十二」

    「啪」

    張大會就這樣挨著打,做滿二十個,剛做完,就撲在地上動彈不得,張二會比他只稍好一點。

    陳新看他們實在不行了,下令換做仰臥起坐。

    等幾人又開始練,陳新對盧驢子道:「傳宗,為兄有一事拜託。」

    盧驢子忙道:「陳大哥請說,火裡水裡絕不皺一下眉頭。」

    「那倒沒有,只是請你按我剛才的辦法,監督他們訓練,俯臥撐做不起了,就換做仰臥起坐,累了再換俯臥撐或啞鈴,一個半時辰內,每樣做滿十組,每一個動作都要做到位,最後是隊列訓練,就按往天的辦法,不到位就用篾條打。」

    盧驢子聽了,有點為難:「陳大哥,這些小兄弟這樣練法是不是太辛苦,要不就讓我教他們點棍法,就是代大哥教我們那種。」

    「可以,不過要把我說的幾樣練完才行。」

    「可是那樣不把他們累壞了麼。。。」

    「傳宗記不記得那日你們與唐漕口打鬥?」

    「當然記得。」

    「那青手是否厲害。」

    「是厲害,但那青手拿了刀子,若是他不用刀,我們也不怕他。」

    「用我這個法子練出來,還是那天那些人,再多兩個青手拿刀也不怕他。」

    盧傳宗將信將疑:「這法子能打過那青手?」

    「對,還不需要你代大哥這樣天生神力的人。」

    「那,我就試試,幫陳兄看著他們。」

    「不,不是看著他們,你是救他們的命。」

    「啊!?陳兄這。。。」

    陳新要忽悠盧驢子認真監督,一臉嚴肅的道:「若是將來他們碰著青手那樣的人,他們的結果就看你是如何監督他們訓練,若是你嚴格,他們就能活,若是你不嚴格,他們就非死即殘。所以他們的命就在你手上。」

    盧傳宗一聽,也緊張起來,他對陳新的話還是信服,只得放下那點同情:「大哥既然如此說了,傳宗知道如何做。」說罷又對著三個跟班拱拱手,「三位小兄弟,陳大哥的話你們也聽到了,有得罪處,只有請三位見諒了。」

    陳新滿意的點點頭,把篾條交給盧傳宗,看著他指揮訓練,直到三人都挨過盧傳宗打,才放下心來,出門叫上盧友,一同去俵物店上班。

    照例等到蔡家父子開了門,掛好店幌,陳新和蔡申舉一同到庫房擦拭倭刀倭扇,蔡申舉一邊做著,一邊對陳新抱怨。

    「陳哥,你空了也教我做帳行不?」

    「當然可以,但我還跟你老爹學的,你幹嘛每天守著寶山空手回?」

    「我又不會寫字,他教一點就要罵我,說我以前上私塾不認真。沒法跟他學。」

    陳新呵呵一笑,這跟著老爹學就是如此,只好答應了,但看這蔡申舉猴兒一般性格,能學幾個字很難說。

    「也不一定要學賬房,你看我這賬房不是也要干雜活。」

    「干雜活也好過出海,我爹說讓我準備一下,可能要跟東家出海。我娘擔心得不得了。」

    陳新不動聲色,笑著道:「出海還不好,給你娘找個倭國媳婦回來。」

    「我才不想去倭國,海上就靠一條船,萬一翻了壞了,我又不會水。想起來就怕。」

    「你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去?有時間我還可以教你游水。」

    「倒是沒說,只說快了。你可別跟別人說,我爹叮囑過的,我也就跟陳哥你能說幾句話。。。」

    兩人正說著,就聽老蔡在院中拉著破鑼嗓子喊陳新。

    陳新開窗對老蔡道:「先生叫我?」

    「是,快到鋪中來,東家找你辦事。」

    陳新連忙出了門,到了鋪中,趙東家昂然站在中間,看他來了,招招手讓陳新到了面前,拿出一包東西。

    「把這包碎銀拿到立業坊的傾銷店(註:將碎銀換為銀錠的店舖,又作傾銀店)兌換了,我午後要用。老蔡你忙完先來二進,有事。」

    他說罷也不說是多少銀子,背著手回了二進。

    陳新心中微微有點詫異,平常稍多點銀兩都是由老蔡處理,今日這麼多銀子,卻讓他去辦,不知這東家找老蔡有何急事。

    詫異歸詫異,事情還是要做,陳新當著幾人的面用戥稱稱過,對蔡掌櫃道:「先生,總共是二十一兩六錢六分,分後面大致四厘。」

    老蔡點點頭,吩咐他:「那點沒關係,早去早回,去了就說是東元店的,他們不敢動手腳。」

    「是,謝先生指點。」

    當下收好碎銀,一路尋到立業坊的傾銷店,門口一塊大大的布幌寫著「傾銀」二字,進了門,一名店伙迎過來。

    「公子傾銀還是兌錢?」

    「傾銀,我是東元店來的,煩請先用天平稱過。」陳新把布包拿出攤開在櫃檯上,櫃檯坐的掌櫃一聽是東元的,過來看了看份量,擺出些法馬用天平稱了,給陳新看,是二十一兩六錢六分七厘,比陳新自己稱的還多出一些。

    稱過重,掌櫃問陳新:「公子如何傾?」

    陳新不太懂,想想道:「你一般如何做的?」

    「公子可以做兩個十兩足色銀錠,一兩六錢做成水絲小錠。五分六厘交了火錢,公子還可以落得一分辛苦錢。」掌櫃恭敬的說。

    突然他又湊到陳新耳邊壓低聲音道:「東元店的銀我們不敢摻假,但用點手法,每錠省出兩三錢銀總是有的,成色不變,重量不少,任誰也看不出來。只要公子同意,你我兩家平分。」

    這掌櫃約在四十歲,皮膚黝黑,一副粗獷模樣,他的態度可說很和藹,但總讓人覺得什麼地方彆扭。

    陳新心中微動,隨即笑道:「哦?你可知我是東元店少東家,我自己的錢怎會與你平分?」

    那掌櫃眼中露出些嘲笑之色,脫口道:「公子說笑,你明明是。。。」,突然發覺失言,停了停才把話圓回來:「你明明不可能是,那東元少東家我是見過的,哪裡是你了。」

    陳新面帶微笑,指指那店伙:「確實是玩笑,我也如他般是東元的店伙,但東家待我有知遇之恩,我豈能負他,兄台也是好意,但我只有心領了。便按剛才你所說,兩個十兩足色,一個一兩六錢水絲,火錢不少你,半點不得摻假,剩下的一分一厘碎銀便請全數退與我,好讓我還給東家。」

    掌櫃和店伙楞了楞,似乎沒想到陳新會這樣,又看他神態堅決,沒有辦法,只好按陳新說的,細細稱了,分出兩個銀錠重量,掌櫃又過來收了火錢,剩餘一點碎銀都退給陳新。

    陳新一直仔細看店伙操作,眼睛一眨不眨,看他一絲不差把碎銀放入熔器做成銀錠,比看賊還認真。那店伙被他看得渾身發毛。

    終於兩個大銀錠和一個水絲都做好,陳新納入懷中收好,兩人同時鬆口氣,店伙是因為不用再被人監視,陳新則是因為辦完了這事,他曾聽老蔡說過傾銷店的手段,一不注意就會被他們摻入鉛銅之物,這行業中還有人專門研究過偽造真銀紋路,讓行家都分辨不出,所以他只有用笨辦法,一路監視那店伙。

    當下收好銀錠,一路回到俵物店,還沒到午飯時間,東家雖沒說銀子給誰,但經手的是銀錢,當然必須交到東家手上,與其他人打過招呼後,穿過店舖,直接敲了二進的門。

    開門的是晚間守鋪的老汪,老汪是個油鹽不進的類型,啥事都只聽趙東家的,以陳新的能說會道,也碰了幾次灰。他聽了陳新要求面見東家,也不說話,冷冷的彭一下又關了門,陳新只得傻等在門外。好半響,門又開了,趙東家走出來。

    陳新把銀錠和布包中的一分碎銀雙手遞給趙東家,一邊恭敬道:「東家給我的碎銀共是二十一兩六錢六分七厘,傾了足色十兩兩錠,一兩六錢水絲一錠,用火錢五分六厘,剩餘一分一厘,都在這裡了。」

    趙東家接了,用手掂一掂,也不看成色,口中嗯了一聲又轉身回去了。

    等他回到二進,側門進來一人,赫然是那傾銷店的掌櫃,他到趙東家面前,神色淡淡的,似乎與趙東家十分熟悉,趙東家把布包遞給他,他打開看了,對趙東家點點頭,表示分毫不差。

    「趙大哥,你那賬房是個死心眼,好處不要不說,剩一點碎銀都要給你還來,這樣的賬房哪去找,現在總能放心了吧。」

    「也可能是大奸若忠。」

    「那就不是小弟能試出來的了。你這裡的老蔡每次來,也是要多少貪墨點,你從來不說他奸,總不成這個不貪的反倒是奸了。」

    趙東家聽了,醜臉上露出點笑,自失的歎道:「真要是大奸,也不會來我們這小廟。看來也該是個老實人了。」

    「他老不老實另說,但大哥不可說如此喪氣話,我們靠海吃飯,人雖不多,也沒怕過誰來,大哥現在家業大了,氣魄倒小了。」

    「說得好,憨勇你這幾日安排好你店中,再通知一下疤子、黑炮,最多半月,恐怕我們又要出海了。」

    那叫憨勇的傾銀店掌櫃一臉高興的道:「是,早等著大哥招呼呢,平日做這買賣憋氣得緊,扭盡手段,也不過騙幾個零散錢,做幾年也不如出海一趟,我這就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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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新回到店舖,一人在櫃檯後坐了,補記好上午賣出的帳,周圍無人時,他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低聲自語一句:「老蔡都沒見過的少東家,你一個外人如何倒能見到,可知道我面試過多少人,考察過多少人,這用爛的招數還好意思拿來蒙我。」
mk2258 發表於 2012-11-28 17:00
正文 第十八章 忽悠瘸了

    劉民有無精打采走在西城衛安門大街上,他們住到井東坊二十天了,他到處找差事也已經十天,一直沒找到賬房的活,雜工的一年工資不過幾兩而已,他又不想做,高不成低不就,海狗子等人的訓練現在是盧傳宗在管,他每日無事可做,感覺倒成了個吃閒飯的,心中越發焦慮,不由羨慕起陳新的好運氣。

    走完了衛安門大街,還是毫無頭緒,看著西門漸近,劉民有想起代正剛等人,不知最近如何,乾脆便出了城尋到他們窩棚中。

    窩棚內一眾縴夫都在忙碌,代正剛見了劉民有,忙迎上來,請他坐了,劉民有看著窩棚內捆了很多包衣服被褥,問代正剛道:「代兄,你們這是。。。」

    「我今日正打算去找你們,前幾日二屯來過,他傷基本好了,不用再換藥,我們也呆了十來天,無事可做,明日就打算回鄉。」

    「原來如此,那代兄也一同回鄉?」

    「當時出來的時候,各家就是把人交到我手上,現在自然要親自送到各家。」

    「哦,那代兄以後有什麼打算?」

    代正剛猶豫了一下才道:「現在還是不知道,傳宗說不會回去,要呆在天津,或許我過段時間還是來這邊,只是不知道能做什麼討活。」

    劉民有知道代正剛頗為佩服陳新,但陳新現在只是個賬房,掙那點工錢恐怕光夠幾個人吃飯,估摸著代正剛一是擔心給二人添麻煩,二來也擔心前途。說起來,劉民有自己也不知道陳新有什麼打算,是不是真的想做生意。

    「嗯,代兄到時只管先來,至少有個住處,隨便找個地方做工,也不會挨餓。」

    「那好,到時又要麻煩二位了。晚間我再來,當面跟陳兄和幾位小兄弟辭行。」

    「那我就恭候代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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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俵物店庫房中。

    「你是說兩日後你們就要出海?」陳新漫不經心的問道。

    蔡申舉一臉沮喪,「真的,我爹昨晚讓我收拾自己東西,後來又把大哥叫來了,說什麼不知道,不過前兩次出海前,都是這樣,跟交代後事一般。我娘今早上又說要去買肉。」

    陳新眼睛轉一轉:「這麼說你也要出海了?」

    「當然了,不然叫我收拾東西幹啥,我才不想去那倭國,我爹上次說漏了嘴,說那海上不但怕風浪,還有海賊,連東家。。。」

    蔡申舉回頭看看門,轉過來後壓低聲音:「連東家也要干沒本錢買賣,上次他們就搶過一條船,人都殺了,自己這邊也死不少。」

    「噓,這話可只能和我說,出去千萬別亂說,咱麼都是在東家手上討活的。」

    蔡申舉點點頭,聲音壓得更低,「我爹說是東家非要我去的,他說以後我爹老了,就讓我跟船當財副,以後不知道還要出多少海,就算一趟能沒事,哪能一輩子沒事。」

    陳新心中恍然,這東家招自己來,就是因為要帶老蔡出海,留個賬房在店舖中,幸好這蔡申舉不識字,不然也不會招募他這外人。

    當下一臉擔憂的望著蔡申舉,「哎,蔡兄弟你也不要太多擔憂,你爹也是留好後路的,你看,不是還有你哥麼。」

    「他就是偏心,大哥又會寫又會算,他不弄到店舖來,非把我弄來,我寧願去食鋪當個小二,也比丟了命強。」

    「也未必就丟了命,來,正好現在得空,大哥教你些救命法。」

    蔡申舉一聽,打起精神,等著陳新傳授。

    「海上的危險,就是風浪和海寇,行船時風大,少去甲板上,萬一被吹到海裡,你又不會游水,就危險得很,有浪時要呆在倉中,用繩子把自己捆好,不要呆在貨架下,不然那船一搖晃,就撞著砸著。遇到海寇的話,躲在倉中,等打完了再出去。。。」

    「那如果東家輸了呢?」

    「那你就跟海寇求饒,說不定海寇心軟,就把你放了。」

    「海寇能心軟不?」

    陳新搖搖頭:「一般不會,但也不排除個別的發善心。」

    「啊。。。完了」

    「還沒完,剛才說海寇,再說風浪,萬一風浪大,船翻了,掉海裡的時候你要抱著木頭,這樣就不會沉。」

    「哦,不沉就好。可那不沉又怎辦,能不能漂到岸上去?」

    「當然不能,只有等等看有沒有其他船經過,但東海可是無邊無際,興許個把月才有條船過,你在海裡等船的這一個月,要小心海裡的東西,第一就是鯊魚,這魚比幾個人還長,兩排牙齒比刀還利,在水中行走如飛,還有大八爪魚,抱著人把血吸乾才放,這還不算什麼,蔡兄弟你划水跑快點就是,最怕人還是海怪,長著人臉獠牙,聽說是以前死的倭寇變的,被它吃了,連魂魄都要吸走,下輩子都沒指望了,還有哥斯拉,食人魚。。。蔡兄弟見到它們的話,一定要跑快點。」

    蔡申舉臉色蒼白,汗如雨下,這哪是救命法,明明就是沒命法,它們都是海裡的土著,大海茫茫,自己如何跑得過它們。

    「格、格、格」,蔡申舉越想越怕,牙關顫動,說不出話來。

    陳新拍拍他肩膀,最後歎口氣:「只消記住大哥剛才說的,運氣好的話,興許也能回來,蔡兄弟,嗯,你還是青哥兒?」

    「啊,是啊,我有沒成親,平日的工錢都是我爹拿著,哪有機會去。」

    「等你回來,大哥出錢請你去青樓嘗嘗女人味,就算下次什麼了,總也是當過男人。」

    「不,不,我不想去出海,我還沒嘗過女人,我不想死。」

    「那我今晚就請你去嘗嘗,就算回不來,也不怕了。」

    蔡申舉快急出淚來,「不啊,我還想嘗好多次,陳大哥,我爹說你最機靈,你幫我想想辦法,只要能不出海,大哥你就是我恩人,恩人。」

    說著就要跟陳新磕頭。陳新連忙扶著他,讓他坐了,自己摸著下巴,一副思考狀,蔡申舉兩眼含淚,巴巴的看著他。

    過了半響,陳新才沉吟道:「本來也有一個法子,就是我替你去,大哥這條命是從韃子那裡撿來的,替蔡兄弟跑一趟也無妨,不過我初來咋到的,東家定然信不過我,只怕也是不行。哥哥也沒其他辦法了。」

    蔡申舉聽了,如洩氣皮球般焉下來,耷拉著腦袋,眼中淚水滴滴落下,看著半條命都快沒了。

    「不過。。。」

    「不過什麼?」,蔡申舉精神一振,猛地抓住陳新袖子。

    「哎,就是有點難辦。」

    「不,不難辦,只要陳大哥你說,讓我幹啥都成。」

    「如果你爹和你突然生病,就走不成了,東家無人可用,我就可以幫你們走這一趟。」

    蔡申舉如同抓到稻草,眼中閃動興奮的光芒,眼珠亂轉,「生病,對,生病,怎生生個病才好,風寒,不行,天這麼熱,長痘,這也裝不出來,怎生才好。」

    陳新循循善誘:「小病可是不行的,最好是吃點什麼東西,下不了床,但又別太重。」

    蔡申舉猛一拍手,「拉痢,我想到了,我放點巴豆在飯食中,我和我爹都吃。也不會太傷身。陳大哥。。。」

    他轉頭一看陳新,才想起陳新要替自己去餵海怪,不由又有點不好意思,輕飄飄來了一句,「就是委屈陳大哥了,以後每年給你多上香。」

    陳新心中暗罵一句,臉上還是笑吟吟的:「蔡兄弟不要見外,我一直把你爹當做先生,把你當做兄弟,現在能為你們解憂,也算是報了先生的恩德。但此事總是有損先生身體,蔡兄弟萬萬不可對任何人說,以免我好心還落個壞名聲,也免得你落個不孝的名聲。」

    蔡申舉連忙答應,又謝過他,然後就開始策劃,陳新旁敲側擊,引導他完善了計劃,比如到無人認識的藥鋪買巴豆,如何藏藥,如何放入飯菜。

    蔡申舉從善如流,記在腦中,等到吃過午飯匆匆溜出店舖,往西城買藥而去。

    陳新忽悠成功,心中高興,他需要這次遠航,在他原來的零散歷史知識中,知道海貿很賺錢,但究竟如何做,總是要考察過才知道,也需要建立一些人脈。而第一步就是獲得這個機會,眼看有了希望,在心中暗暗計劃起來。

    蔡申舉不久就回來,跟陳新暗暗使個眼色,示意藥買到了,陳新微微一笑,兩人也不交談,就在店舖中坐到下班。

    陳新和盧友一起回了二道街,剛進院子,就見到劉民有坐在石桌旁發呆,伸手在劉民有眼前晃晃,也沒動靜。

    「這是怎麼啦,想那命苦的潘金蓮了?」

    「去,我煩找工作的事。」

    陳新嘿嘿一笑,「工作的事忙啥,又不是沒吃的。」

    「你有工可做,當然不著急,我每日無所事事,成了吃閒飯的人了。」

    「那你自己做點生意也行啊,何必跟我一樣當工薪族。」

    劉民有無奈的道:「我能做什麼,我以前只會寫程序,其他都不會。」

    陳新找個凳子來坐了,對劉民有道:「你看啊,我最近也想了一些,現在有這麼些人,一旦放出去做工,各做各的,人心就散了,咱們還是要弄個小生意出來一起做。我想了幾樣。」

    「咦,你都想出幾樣了,我咋沒想到。」

    「你沒我冰雪聰明唄,我先說說我想到的,以咱們的本錢,不能做大,也不能做壓貨多的,周轉的是餐館,但我們不會弄,後世那些菜沒有調料,也做不出來,於是我想著我們能做點衣服。」

    「衣服你又會了?做啥衣服?」

    「連衣裙!」

    「啊?這玩意能有人買,這可是明代。」

    「怎麼沒人買,又不是比基尼,你看滿街的女裝款式,都是深衣比甲,前面都是右衽,圖案和色彩都不連貫,影響效果,我們做高領的連衣裙,紐子設在背後,正面的色彩圖案可以一體,款式上就比深衣漂亮。」

    劉民有仔細想了一下,提了個問題:「這東西沒什麼技術難度,人家很快會仿製出來。」

    「沒事,我觀察了一段時間,現在的所有店舖都有個缺點,就是單一,我們完全可以整合產品,賣裙子就搭配賣其他東西,比如衣架,我進了幾次製衣店,裡面沒看到有衣架(註:衣架1904年才被美國佬艾伯特發明),這樣配成一套,競爭力就高出單品一截,還可以贈送手帕、點心等小禮品,每件產品都打上商標,然後是廣告紙,印好了給每個賣婆都拿一些,讓她們多發。只要品牌打響了,那些小店也就只能競爭少量低端客戶。銷量一多,成本就會攤低,小店就更無法競爭。而且以後還可以改進款式麼,什麼蕾絲、繡花、胸罩、半長連衣裙,我們看過的女裝多了去了。」

    劉民有聽得來了精神,一邊在腦中策劃,一邊說:「對,女人的錢好賺,市場營銷,這東西總是看過的,咱們還可以做高跟鞋,我前幾日在鞋店也看到過,他們叫高底鞋,鞋跟有四五厘米高,還有化妝品,也像你說的,我們不造,買來包裝一下,再把江旺家門面租下來,把這裡搞成女士用品專賣,做成品牌了,咱們還能往京師開分店,那市場多大,說不行就成了明朝的皮爾卡丹、三宅一生。哈哈,這下這院子裡的人就都有事情了。」

    陳新看他有點興奮過頭,忙拍拍他手:「生意歸生意,海狗子他們的訓練可不能停,這生意如果做好了,有人來搗亂怎麼辦。」

    「行,行,都依你,我再想想,你別打擾我。」

    「想啥想,去屋子裡面寫方案去,成本、利潤、預算、人員、時間計劃、供應商、市場策略、競爭分析,都要寫下來。」

    「對,不過不用寫那麼多,沒事你別來叫我。」

    劉民有起身就進了房,彭一聲關了門。劉民有原來在公司做事就十分認真,穿越回來還是一點沒變,陳新絕不認為他可以成為皮爾卡丹之類,他提出這個點子,不過是不想讓海狗子幾人出去做工,免得人心散了,這個衣服店只要能養活這幾個人就行了。

    劉民有這一寫直寫到晚飯時分,代正剛來跟大家告別,陳新叫來酒菜,留代正剛住下,盧傳宗已決定留下來,二屯則打算回去,代正剛答應送這些人回去後再來天津,幾人相處時間不長,但互相很投脾氣,一直在院中聊到深夜。

    等到月上中天,三人說到盧驢子,代正剛對陳新道:「盧傳宗不願回鄉,他是個閒不住的性子,他跟我說很佩服你,想跟著你做些事,以後若有什麼冒失的地方,還要請陳兄不要見怪。」

    陳新道:「代兄言重了,我與盧兄弟也極為相投,即便有什麼,自家兄弟有啥好見怪的。」

    盧驢子在旁邊聽了也說道:「正好代哥也在,我盧傳宗爛命一條,佩服陳大哥為人,自願跟著陳大哥奔個前程,就算命丟了,也不關陳大哥事,代哥可以幫我作個見證。」

    代正剛默然不語,等了片刻後歎著氣道:「誰不是爛命一條」。
mk2258 發表於 2012-11-28 17:00
正文 第十九章 天王蓋地虎

    「什麼,老蔡拉痢?什麼時候開始的?」憨勇愕然的看著趙東家。

    「這狗日兩父子,老蔡連床都起不來,蔡申舉也差不多。」

    「後日就要出海,要不要推遲兩天,看看老蔡情況。」

    憨勇躊躇起來。老蔡已經跟趙東家出海兩次,每船上貨物分屬多個貨主,價值也高,萬萬不可搞混了,因此財副是個不可缺少的角色,這次出海的貨物都已經存在東城外一處地方,趙東家每次和老蔡消失,就是去收貨點貨。

    趙東家搖頭道:「現在貨都上了一半了,這次的貨近五萬兩,哪能長久停在岸邊。」

    憨勇道:「要不然,還是讓老蔡上船,或許過幾天就好了。」

    趙東家盯他兩眼:「讓他上船,你知道他是吃壞東西還是得了瘧疾,到那船上萬一害得大家都拉痢又怎辦。」

    憨勇道:「也是,這可如何是好。」

    趙東家低頭在屋中走了兩個來回,他手下人打打殺殺還行,識字的只有一兩個,能做賬的就根本沒有,像這憨勇自己開了個傾銀店,也有個賬房,但人十分油滑,趙東家尋了許久才找到個老蔡比較可靠。現今他一病,這人還真不好找。

    憨勇想了想,突然道:「新來的陳賬房如何?他還算守本分,不然就帶他去。」

    「本分是本分,但畢竟時間尚短。」

    「不管時間長短,到了海上他還能如何?」

    「到了倭國呢,賣貨收貨都是在岸上,大筆銀錢往來,不知底的人如何放心。」

    「他不是還有個表弟麼,正好蔡申舉也去不了,陳賬房上岸時,便把他表弟留在船上,大不了回來多給些銀子,既是給他恩惠,也多少是個牽制。」

    趙東家想了片刻,同意道:「嗯,也是個辦法。」

    *************************

    店舖中,盧友一臉惋惜,「一家都拉痢,看著這幾天是無法上工了,他說可能昨晚吃的肉有問題,他哥現在回來照看著。」

    陳新一臉氣憤,「這賣肉的沒良心。」

    「誰說不是,但看著東家氣得很,還罵了老蔡幾句,說他誤事,這店舖上有啥好誤的,我兩人忙一點,應付幾天該沒問題。」

    陳新道:「我們這幾日就幸苦點,幫他們擔待一下,等著下了工,我們就去老蔡家探望一下,中午我先去買點吃食。」

    「好,但別買肉了。」

    兩人正商量著,聽得二進門一響,探頭一看,是老汪出來,他面無表情的到鋪中對陳新道:「東家叫你。」

    「好,馬上去,煩請汪兄帶路。」

    陳新跟在老汪身後,他還是頭次到二進,晃眼看了看,這二進不小,但佈局也就與其他院子一樣,只是北邊正屋分了一間作正堂,門開著,用來接待客人,老汪帶著陳新來到東北角一扇門外,這間是趙東家的書房,整個院子是坐北朝南,也是坎宅,書房所代表的文昌便設在東北位。

    「老爺,陳賬房來了。」

    「嗯,讓他進來。」

    陳新對老汪微微拱手,這種無禮的人最恨別人也無禮,所以陳新還是要做足禮數,老汪一如既往的不理會他,轉了頭等在門外。

    陳新不以為意,推門進了書房,進去一看卻完全不是他想的書房景象,房中擺了一張花梨書桌,桌上倒是擺了文房四寶,壓尺鎮紙也一應俱全,可惜全部蒙上一層灰,顯然許久未用,書房正中很不合適宜的擺了一把醉翁椅,牆上沒有半張書畫,卻掛滿了各色倭刀。

    趙東家背手站在房中,見陳新進來,開口道:「陳賬房在我店中已有一二十日,還習慣否?」

    「回東家話,還習慣。」

    「聽老蔡說你賬房的事都會了?」

    「能做一些,這也多虧蔡掌櫃平日指點,兩位夥計也待我甚好。」

    那趙東家並不善於言辭,問了幾句就斷了話,陳新見識過他性格,也不胡亂說,書房中一時寂靜下來。

    趙東家本來是想說客氣點,卻實在覺得彆扭,乾脆也不再繞彎子。

    「你敢不敢出海?」

    「敢與不敢,東家吩咐便是。」

    「不怕死在海上?」

    「也怕,不過晚輩父母一貫教我安守本分、知恩圖報,雖是危難時,也不敢忘記,東家於我有知遇之恩,無論東家吩咐什麼,我盡量做到就是。」

    趙東家點點頭,「老蔡說你重情義,他沒看錯你。嗯,聽說你還有個表弟?」

    陳新略略一想,趙東家問這話可能有兩個目的,一種可能是招表弟來鋪中,以安自己的心,二是告訴自己知道自己有親友在天津,以防自己起其他心思。

    「回東家話,我有兩個表弟,眼下都在一起住。」

    「兩個?老蔡不是說一個表弟?」

    「前幾日我帶信回薊州,說在天津有了住所,這個盧姓表弟也跟來了。」

    趙東家皺皺眉頭,這人還不止一個表弟。想了片刻後道:「我船上還缺一個伙夫,你表弟願不願來做,等回來後可得數十兩銀。」

    陳新一聽,明白這趙東家還是對自己不太放心,但這對陳新並不是壞事,能有個熟人在身邊總是安心些,便毫不猶豫答應下來,「方纔說的這個表弟定然願意來,我便先代他答應了,謝過東家的關照,晚輩日後定然加倍用心為東家做事。」

    趙東家道:「那好,那你回家收拾好行裝,帶好衣物筆墨。」

    「是,不知幾時走?」

    「應是後日午後,出海總是險途,你明日就不必上工,安排好你家中事情,後日午後來鋪中。」又對著外面的老汪大聲吩咐:「老汪找夫人取十兩銀子給陳賬房。」

    老汪在外面答應了一聲,聽著腳步走遠了。

    陳新聽了猶豫一下:「那明日豈非只有盧友一人在店舖,要不我還是來吧。」

    「不必了,店舖中又能賺什麼錢。你現在就可以先回去。記住了,除你表弟外,不要與任何人說及此事。」趙東家不再與陳新細說,躺到了醉翁椅中閉目養神。

    陳新見狀施禮退出書房,期待的機會終於到手,他站在二進中深深吸口氣,舒緩一下心情,正在得意,三進的門突然吱呀一響,陳新探頭一望,一張紅撲撲的秀麗臉龐出現在眼前,咋這麼眼熟呢。

    「是你!」陳新終於反應過來,正是文廟中碰到的那個小女子。

    那女子也同時發現了他,一臉驚訝,顯然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陳新,右手指著陳新,結巴起來:「你,你,你」

    片刻後她臉上才現出驚喜的神色,左右看看無人,兩個眼睛又變成了彎彎的月牙。

    她小聲道:「你這小人家,不是讓你到文廟等麼,怎生尋到我家來了?」

    陳新不及回話,腦中急轉,沒明白讓自己在文廟等是什麼意思,但眼下東家就在書房,當務之急是搞清這女子的身份,鑒於那天在文廟的輕浮舉動,與他在店舖中樹立的穩重形象嚴重不符,一旦被東家知道詳情,恐怕不太妙,必須妥善處理此事。

    當下陳新也壓低聲音道:「誰說是你家,這裡明明是我家。」

    「又是滿嘴胡說,這院子是我爹買的,怎麼會成了你家。」

    原來真是東家的女兒,陳新心中叫苦,連忙一施禮:「原來是小姐,小生失禮了,我是新來的賬房,叫陳新,那日文廟中唐突了,請看在我到文廟為小姐一家祈福的份上,不要見怪。」

    趙小姐全然不信:「就是要見怪,還在騙人,祈福怎會去求孔夫子,我又不考狀元。」

    「我求的是孔夫子的哥哥。」

    「孔夫子的哥哥?」

    「對,他哥哥就是孔方兄。我求他保佑東家財運亨通,小姐大富大貴。」

    趙小姐掩嘴低聲笑了起來,看樣子很是覺得有趣。

    陳新乘機又道:「不過孔方兄有個壞習慣,不能讓被祈福的人知道這事,否則就不靈了。」

    趙小姐眨眨眼睛:「信你才怪。。。」

    趙小姐正說著,書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趙東家出現在門口,冷冷看著陳新,兩人說話聲音都很低,他只聽到有人交談,沒聽清楚內容,但一個未出閨門的女子和陌生男子說話,總是不妥。心中對陳新便有點不快。

    「爹!這就是新來的賬房啊?」趙小女子丟下陳新,走過去親熱的站到趙東家身邊。

    趙東家不去理他,冷冷問她:「你二人認識?」

    陳新怕趙小姐亂說,忙接口道:「是,那日東家同意用我後,我便到文廟為東家祈福,曾偶遇小姐,幫小姐指了路,是以認識。」

    「哦」趙東家容色稍霽,也同他女兒一樣疑惑道:「到文廟為我祈什麼福?」

    趙小姐以為他要說孔方兄,又忍不住笑,嘴角翹起,她爹最不喜人油嘴滑舌,倒要看這陳新如何碰一頭灰。

    「孔子弟子端木子貢乃儒商之祖,文廟十賢之一,晚輩就是向他祈福,求他保佑東家財源廣進,一生平安。」

    趙東家的刀疤臉上終於帶上點笑,走海的人,最喜歡別人說平安二字,點點頭:「原來如此,果然是讀書人,難為你知道這麼多,那你先回店舖去,一會在老汪那裡領了銀子,先安排好家中事情。」

    「是,小生告辭。」陳新對兩人各施一禮,趕緊脫身。

    趙小姐完全沒料到陳新又換一個答案,嘴巴張著多大,半響才想起做了個萬福回禮。

    等陳新出了二進,趙東家才板起臉問她:「他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給我指路,不過我可沒見他有沒有給爹祈福。」

    「哼,一個女子家,怎能老在外邊亂跑,還與不認識的男子說話。」

    趙小姐拉著趙東家手晃起來:「爹,我那天不是和張婆走散了嘛。」

    「以後沒事,就多在家陪陪你娘,過兩日我又要出門,不要整天在外邊瘋。」

    「知道啦。」

    一刻鐘後,陳新慢悠悠走出鋪子,懷中揣著老汪拿來的十兩銀子,他僥倖矇混過關,那趙小姐也沒告他狀,不然這趙東家必定會對自己有看法,這出海機會可能就沒了,趙小姐也是個怪女子,說話沒頭沒腦,她什麼時候又讓自己到文廟了。

    搖搖頭,一路走著,經過文廟外,下意識看了一眼,一看可好,陳新差點一個趔趄,文廟外面的牌坊柱子上赫然貼著一張大大的字條,寫了幾個大字:「天王蓋地虎,偶遇處買婆子」正是當時他跟趙小姐胡說的暗號,應當是前兩天貼上去的,難怪剛才說是讓自己去文廟。

    陳新張大嘴,半響才回過神來。「這是約會啊,難不成這小妞看上我了?長得還可以,可也太小了吧,都還沒發育好。而且笨得很,約會也不知道寫個時間。」
mk2258 發表於 2012-11-28 17:00
正文 第二十章 戰爭陰雲

    陳新一路回到二道街,這個時候還是上午,街上行人眾多,大多是來買巾帽的顧客,在二道街的十多家巾帽店走進走出,看起來人流量不小,陳新估計著開個連衣裙店應當生意還不錯,至於劉民有說的成為皮爾卡丹之類,不太可能,但應該能養活現在這幾個人。

    他越想越樂觀,哼起小曲,突然見前面周世發忙忙慌慌從南邊一道街跑來,氣喘連連,看著像被狗追一般,陳新迎過去問道:「周兄為何如此惶急?若是急事,要不要兄弟幫忙?」

    周世發對陳新印象甚好,停了步子,抹抹額頭的汗,大口呼吸幾下,把陳新拉到街邊低聲道:「陳兄你不知,建奴來了!」

    「建奴?!真跑天津來了?」

    「沒有,是錦州,奴酋五月六日從瀋陽出兵,建奴大軍八日已過三岔河,現在恐怕早開打了,兵部王大人急調錢副總兵赴榆關(山海關),我要隨行,明日便走。這他娘的狗韃子,打完朝鮮也不興歇歇,忙著投胎咋的。」

    陳新聽了心中一緊,到這個時代後,為了得到一個合理的身份,他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殺過韃子的遼東人,結合看過的歷史,他編造了一個故事,現在幾乎連他自己也相信了那個身份,常常站在這個身份的角度看待問題,周圍人平日言談中不自覺的流露出對建奴的憎惡與恐懼,也時刻影響著他,而他作為一個未來人,知道滿清那愚昧野蠻的兩百多年統治對中國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這些都使他自然的把後金政權作為了對立的一方。

    作為從未經歷戰爭的一代,他後世讀一些歷史文章,軍隊和戰爭不過是一些簡單的數字,現在親耳聽到後金軍隊進攻大明時,一種沉悶而壓抑的感覺襲上心頭,因為這些軍隊不再是一些數字,他們是甲堅兵利的野蠻人,他們是可以殺死自己的真實存在,而陳新確實感覺到了對戰爭的畏懼。

    他趕忙問道:「建奴有多少人?只調天津的兵馬,能擋得住麼?」

    周世發道:「聽把總說,建奴至少十萬人,北方各地軍隊都有調動去山海關,陳兄,我要先走了,乘消息還沒傳開,我得先給我娘買點糧米柴火準備著。」

    陳新趕忙一拱手:「周兄請便,請一定放心殺奴,要是可能的話,幫我多殺幾個建奴,家中不必擔心,每隔幾日我會讓帶喜去你家中幫忙照看你娘。」

    周世發萬萬沒想到陳新會這麼說,眼中顯出一些感動,也拱手對陳新道:「我周世發平日不是什麼好人,但殺韃子絕不會含糊,就沖陳兄今日這番話,某絕不會給二道街丟臉。」

    周世發說罷急沖沖往家趕去,陳新也急忙回院子,走了十多步,聽到身後周世發遠遠喊道:「陳兄,等我回來,我們不醉不休。」

    陳新連忙回頭大聲答應了,腳下不停,一進院子,看到盧傳宗、海狗子等人還在院中訓練,王帶喜坐在地上洗衣服,劉民有的門關著,估計還在寫他那方案,陳新讓他們都停下,又把劉民有叫出來,大家圍在石桌邊,這石桌本來打算搬開,後來用著覺得確實方便,就一直留著。

    陳新看大家都到了,才道:「大家聽著,現在都放下手上的事情,我們一起去米店買四石糧。」他略略算了一下,他們這裡七個人,算每人每天一斤糧,每月要二百一十斤,接近兩石。這次建奴的進攻應該打不到天津來,因為即便是崇禎二年入口之戰建奴也沒到天津,現在還處於後奴爾哈赤時代的後金不具備持久作戰的能力,戰略環境也沒有徹底好轉,陳新估計最多打個把月,他們必定要撤走,糧價就會平復,而且自己和盧驢子還馬上要走,所以只買四石的糧應該就夠了。

    劉民有奇怪道:「買這麼多糧幹嘛,四石糧要四兩多銀子了。」

    陳新把剛才周世發講的簡單複述一遍,院子中眾人聽完,大家都不說話,落針可聞,海狗子、張大會等人臉上都現出仇恨的神色,建奴已經毀了他們一個家,難道還要再毀他們一個家,陳新安慰大家兩句,舒緩了一下情緒,然後道:「現在先跟我去買糧食,可能很快糧價就要漲,馬上就出發,大家拿好口袋。」

    一群人慌慌張張拿出米袋,木盆等物,趕到東門大街最近的一家米店,這店家也認識他們,明代城市平民的購買糧食習慣與後世不同,他們平日很少有糧食儲備,一般家庭都是只買幾日或十幾日糧食,等到快吃完了又去買,所以他們來了不足一個月,就買了好幾次糧了。

    天津漕運海運都方便,糧食從不缺少,價格也比較穩定,顯然這個店老闆還不知道消息,米粟麥的價格都是每石一兩一錢。他聽幾人要買兩石糧,狐疑的看了他們一眼,眾人不動聲色,他也只好叫夥計稱了給他們,當然那稱上定然是動過手腳的,只不過這家還算好,賣附近街坊大概還能有一百一十斤(每石120斤),已經算很有良心了。

    劉民有會過錢,那糧店掌櫃剛把銀子收好,就有一個夥計急沖沖跑進店舖,在他耳邊低語一番,那掌櫃聽罷,狠狠看幾人一眼。盧驢子望著他一笑,一把扛起兩包糧袋到肩上,陳新等人也拿好其他袋子盆子,回家而去,那掌櫃氣呼呼的收了店幌,在門外掛起一塊售罄的牌子,把門板全部上好,停止銷售糧食,待價而沽。另外幾個已到糧店門口的人見狀,趕快上去拍門,裡面卻再無人答應,幾人氣得連連跺腳,趕快往其他糧店跑去。

    大伙回到家,把糧食倒入米缸,還有很多裝不進去,王帶喜騰開了一個衣櫃,把米袋直接放在裡面,由於擔心老鼠,又把衣櫃搬到了海狗子他們房間,他們房間有三個人,打老鼠更容易。現在海狗子他們住到以前陳新住的廂房,陳新住到了二屯養傷的正房。

    等到這些都安排好,劉民有讓王帶喜去通知左右兩家鄰居,讓他們也多少買點糧,陳新則把盧傳宗叫到一邊,跟他說了出海的事,陳新的打算是劉民有留下,可以教幾個跟班識字,而且盧傳宗還會點拳腳,出海來說,更有用一些。

    盧傳宗聽說回來有幾十兩銀子可拿,滿口答應,陳新便拿出東家給的十兩銀子,分了五兩給盧驢子,讓他自己收好。盧驢子眼睛都直了,他從未擁有過如此多錢財,他雙手捧著銀子,傻傻問道:「這都是給我的?」

    陳新笑道:「當然,東家說出海總是險途,給了我十兩賣命錢,你要是害怕,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盧驢子滿不在乎的收了錢,眉花眼笑道:「既是險途,今日就去找個姑娘耍耍,就沒啥好後悔的,陳哥你去不去,我請你。」

    陳新笑著搖搖頭,盧驢子怎麼用錢他當然不會去管,他以前到這種場所去得多了,也不覺得有什麼道德上的問題,他不去主要是要幫助劉民有完善服裝店的方案。

    盧驢子身上從來沒這麼多錢,正在興奮的時候,見陳新不去,急急出門而去,陳新還以為他去了勾欄,結果一會又回來了,拿了幾隻油紙包的燒雞,還抱了一罈酒,擺在石桌上,一邊對陳新說道:「三隻燒雞,才兩錢銀,有錢就是他娘的好,五兩銀子兩天怎生用得完。」

    盧驢子大呼小叫著招呼大家都來,海狗子幾人撲過來,扯下幾塊雞肉就狼吞虎嚥,張大會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的問盧驢子:「盧哥你發財啦?怎麼有錢買這麼多雞?」

    「你盧大哥是發了點財,不過也是托你陳哥的福,反正你只管吃你的,晚上還有,明天也有。」

    幾人就著酒,把三隻燒雞吃個精光,連午飯都省了,盧驢子酒足飯飽,拍拍肚子哼著小曲去了妓院。

    陳新叫上劉民有,進了正屋,跟劉民有說了出海的事。劉民有沉默一會,才道:「這時代出海也真是危險,你真要去?」

    陳新堅決的道:「一定要去,否則我去俵物店幹嘛,我們現在這樣,就只能混日子,哪天韃子真打到天津,我們又怎麼辦。」

    劉民有也知道這是實情,他們至少要買一條船,以方便跑路,而按他們現在的情況,很難湊得夠那麼多錢。

    陳新看他不說話,又接道:「也不一定有事,根據各種情況分析,這東家是個老海賊了,所以只要不碰到颶風,應該問題不大。」

    他停頓一下:「要是萬一,我回不來,你就帶上海狗子他們去南邊,找個機會到台灣去,那裡要到很晚才淪陷,這輩子也就差不多了。」

    劉民有心情低落的道:「不要說這些,或許個把月就回來了。那東家常年走海,不也活到這麼大年紀了麼。」

    「誰說不是,只是以防萬一,這事先不要告訴海狗子他們,萬一他們說漏了,總是個麻煩。」

    劉民有只好同意,想起建奴這次進攻,問道:「這次後金能打到哪裡,你知道不?」

    陳新道:「天啟七年有個寧錦戰役,應該就是這次,周世發說有十萬建奴,皇太極現在哪有十萬人,五萬了不起了,好像最後是後金自己撤走,沒得到什麼重要戰果,所以暫時沒什麼擔心的。但這個時代就是亂世,除了韃子外,流寇之禍很快就會成燎原之勢,如果我們不做點什麼,總有一天會走投無路。」

    「好吧,那你和盧驢子路上要小心。」

    「好,我們現在討論一下你的服裝店。」-----------------------------------(感謝編輯部在三江潛力榜推薦)
mk2258 發表於 2012-11-28 17:01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又是上門女婿

    「第一個意見,預算總共二十兩銀子肯定不夠,用緞或絹,單件就要七八錢成本,另加衣架,鋪中樣衣至少要三件,還有備料,你的預算得加一些。」

    陳新翻看完劉民有寫的方案,開始提意見,他兩人以前都經常參加各類評審會,提意見不會擔心對方多心,都是有話直說。

    劉民有道:「是少了點,但我們現在總共就五十兩銀子,還要保證海狗子他們每天吃肉,要是用多了,我擔心吃飯都不夠。」

    陳新道:「這事我來解決,還有一顆珠子,找個時間典當掉。」

    「這幾天建奴入寇,誰都想留硬通貨,典當恐怕不是好時候,當鋪一定會壓價的。」

    「是,不急於一時,可以後面追加,我前幾日找老蔡打聽過當鋪的花招,走之前會跟張大會細說,讓他來辦這事。」

    劉民有點點頭道:「大會這小子倒是機靈,不過沒用對地方,每次訓練都要想偷懶。」

    陳新暼他一眼:「還不是你心軟,你看這幾天盧驢子發狠,他也躲不掉,他可能確實不適合當護院這類,以後生意做大點,可以安排他做其他事情。」

    陳新用毛筆把預算部分劃個橫線,寫了個四十兩在旁邊。

    「第二個意見,既然主要定位是中等人家的女眷,給賣婆的利潤就要多一些,這幫女眷難得出門,只有賣婆可以登堂入戶,若給得少了,她們說不定自己找衣店做。讓她們自己定價,我們只管出貨價格。」

    「這樣的話價格就會很亂。」

    「客戶都在賣婆手中,起始階段賣婆是強勢的,等我們做大一點,再改定價方式。」

    劉民有想想後同意了。

    「第三個意見,你設計的服裝LOGO太複雜,而且用吊牌可能會被賣婆取掉,我想直接把LOGO繡在領子背後,衣架上用漆直接塗上,所以不能太複雜,這樣一來,那些小姐們天天看,慢慢就能把品牌建立起來。」

    「這個可以,我改一下,要簡單的話,就只寫一個『蘭』字,配個五瓣花圖形。」

    「第四個意見,你營銷策略中沒有青樓部分,妓女在這個時代是風尚的先行者,是消費的主力之一,也是最好的廣告,聽說這些娘兒的衣服大多是嫖客送的,所以付錢的應該是嫖客,我們可以找些大的青樓,先送一件給頭牌,其他女子定然要攀比,但嫖客不會專門跑我們這裡來買,我們在每家大的青樓放兩件樣衣和衣料樣品,找個人蹲點,讓嫖客出錢幫這些女子訂購。這些嫖客在妓院出手大方,而且肯定還會去其他妓院,間接進行了推廣。」

    「那老鴇那邊給不給提成?」

    「給,比例你再想下。」

    劉民有邊聽邊點頭,在紙頁勾畫,並寫上修改處。兩人說說寫寫,半個時辰功夫就完善了方案,陳新又檢查一遍後,對劉民有道:「最近打仗,你看情況,如果人心惶惶,就晚點開業。」

    「好,這幾日就先看看情況,然後叫周來福先過來做兩件樣衣準備著。」

    陳新表示同意,忙完這邊,他又到院子叫來張大會,跟他說了當鋪的一些伎倆,這些他也是聽老蔡說了一些,讓張大會去多問幾家,考慮怎麼更划算。

    張大會撓著腦袋回屋去了,陳新希望讓這些跟班自己多思考,多鍛煉,能更快在某一方面獨當一面。

    此時院外已經喧鬧起來,陳新開了門來到街上,街上的購物者已經全不見蹤影,二道街的街坊三三兩兩拿著糧袋往外面趕,一些人還不斷催促,幾個走得急的,摔一跤馬上又爬起來,絲毫不敢停留,一副緊張模樣。

    陳新見到江旺老婆江王氏拿了個糧袋正回來。過去問道:「江家嫂子,你可買到了?」

    江王氏一頭的汗,拍拍糧袋:「可虧了你們說得早,趕去董家糧店,拼了命才買到四十斤。」

    「價格變了沒?」

    「一石要一兩五錢了,聽店家說明天還要漲。」

    轉眼工夫一石就漲了四錢,這亂世真是好賺錢,陳新算了算,問她道:「你家四口人,四十斤也吃不了多久。」

    江王氏一臉無奈道:「誰說不是,那江旺今日去了天妃宮賣香火,我一人就只能拿得動四十斤,再說買多了人家也不賣,只有盼官軍早點把韃子趕跑。」

    陳新道:「後面定然還要漲得厲害,萬一不夠也別去買高價糧,來我們這裡借一些,等價低了再還回便是。」

    江王氏連忙道謝後,匆匆回屋把糧放好,劉民有等人此時也出來,看著街上慌亂的景象,心中感慨,這還是遠在關外的戰鬥,雖說直線距離不遠,但畢竟中間還有山海關屏護,若真是來到天津城下,還不知要亂成什麼樣。

    旁邊陳新突然拉拉劉民有袖子,把嘴巴往北邊一努,劉民有轉頭一看,沈樓的老婆沈李氏也拿了個袋子,忙忙慌慌的往東門大街跑去,經過幾人面前時,看到劉民有在,臉一紅,低頭快步走過,自從那天鬧了那一出後,很少看到她出來,看著神情更顯憔悴,衣衫也更髒亂。

    陳新低聲對劉民有道:「她為啥看到你臉紅哩?」

    「我怎麼知道。」

    「我知道啥原因。」

    劉民有道:「你不用說了,反正是要把我跟她拉上關係,不說我都知道。」

    陳新一臉壞笑看著他:「你看你又小人之心了,我說的原因是,她那天拿了你一個碗沒有還,看到你自然心虛臉紅了。」

    劉民有:「。。。。。。。。。。。。」

    下午盧驢子不在,由陳新監督著三人訓練,買了院落後海狗子等人每天訓練兩次,二十多天下來,行動整齊劃一,很有了點整肅之氣,這幾日盧驢子帶著他們練習簡單的棍法,就是直劈和直刺兩個動作,因為陳新要求始終要成隊列狀態,橫掃就沒辦法用,看著他們簡單有力的動作,陳新對盧傳宗的訓練成果還是很滿意。

    外面一直吵吵嚷嚷,等到快晚飯時分才消停下來。等到盧友下班,來到陳新這裡,垂頭喪氣的抱怨一直上班,沒買到糧食,陳新大方的借給他四十斤糧食,盧友道著謝收了,陳新又背上二十斤糧食,兩人同去老蔡家看望。

    蔡申舉臉吐得發白,但精神還行,悄悄給陳新一個得意的眼神,老蔡就不行了,精神萎靡,老蔡的兩個老婆估計飯量小,看著要好一些,正妻哭哭啼啼跟兩人抱怨說她買肉的時候明明看得好好的,不知怎地,吃了就全家食品中毒。陳新假惺惺安慰他們一番,和盧友送上糧食,可憐老蔡一家挨了整還對陳新感激不已,兩人坐了一會,辭別老蔡一家回了井東坊。

    --------------------------------------------------------

    一夜過去,陳新天不亮就叫起海狗子等人,又在院中訓練,三個跟班自聽說建奴入侵後,訓練熱情又高了一些。晨鐘響過不久,盧驢子回來了,一臉紅光,精神亢奮,陳新悄悄問他道:「昨晚用了多少銀子?」

    「一兩五錢,狗日的頭牌要五兩,沒捨得。」

    陳新笑道:「等回來了銀子就夠了,可以去試一下頭牌,不過還是得給你家裡先留夠了。」

    盧驢子點頭道:「陳大哥說的是,若非離家太遠,這幾兩銀子也是要帶回去的,夠他們吃好久了。」

    陳新把訓練交給盧驢子,又跟劉民有一起討論會服裝店,然後收拾好一些衣物,上午已過了一半。

    按東家的安排,明天就要出海,今天已是呆在天津最後一天,他突然想起那個莫名其妙的約會,心中一動,出門往文廟走去。進了照壁後,又來到大成殿門外。在門口左顧右盼一番,見殿中還是寥寥數人,也沒看到那趙小姐,孔夫子要是知道有人把大成殿當了約會地,恐怕要活過來打人。

    「張婆,你自己去走走,不要等我,我要拜孔聖人,拜好久的。」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趙小姐聲音,陳新畢竟還是心虛,趕忙躲到殿門內,不敢讓張婆看到。

    「小姐,夫人可是說過,讓我寸步不離小姐的,這幾日小姐老是要來文廟,夫人還在怨我,我。。。」

    「知道了,我給我爹祈福,要是人多了,就不靈了,你就在門口等我。」

    趙小姐語氣堅定,撿了點陳新的理論,那張婆不懂,只好答應了。

    等了片刻,腳步輕響,趙小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今日上身是一件白色比甲,下面穿了件五彩褶裙,褶上交錯染著五種不同色,行走時褶裙飄動,色彩繽紛,看得陳新眼前一亮,她進門左右一看,見到門後的陳新,臉上現出驚喜神色,就要叫他。

    陳新趕快把手一搖,又指指門外,趙小姐連忙把嘴捂了一下,走到門角,到了張婆看不到的位置,聲音壓到最低,對陳新抱怨:「你這小人家,怎麼今天才來,害我來回跑了幾天了。」

    陳新道:「怎麼沒來,我每晚都在這裡等你,害我幾天沒睡覺,你又沒寫要白天來。」

    趙小姐眨眨眼,滿臉不信。

    陳新擔心時間久了張婆會來看,催趙小姐道:「你買幾個婆子?」

    「誰要跟你買婆子了。」

    「那小姐找小生還有何要事?我可只賣婆子。」

    趙小姐忍俊不禁,眼睛又成了彎彎的月牙:「找你買個主意。」

    陳新愕然:「這玩意可貴了,不知小姐帶夠銀子沒有。」

    「呸,只給一文錢,你不賣給我,我就找我娘告狀去,就說你那天調戲我。」

    大無賴遇到小無賴,陳新只好無奈道:「那小姐是要買什麼主意?打家劫舍還是殺人放火,其他我不會。」

    趙小姐眼睛轉了一下:「你古靈精怪的,幫我想個法子,我不要嫁人。」

    原來這小妞費這麼大勁找自己就是這麼個原因,腦袋中迅速轉起來,口中隨便說道:「出家當尼姑就不用嫁人。」

    「當尼姑有什麼好,那三姑我都不要做,你另外想。」

    陳新腦袋中已經計議一番,乘機打聽東家家庭情況,當下對趙小姐道:「小姐若要在下想個主意,要先告訴在下,誰要你嫁人,你為啥又不肯嫁,小生才好對症下藥。」

    「我娘和我爹都要我嫁人,我不要嫁,在家裡我娘和我爹都疼我,都聽我的,嫁到別人家就得聽公婆的,有什麼好。」

    「我就說你女訓沒學好,在家聽父母,哪有父母聽你的道理。」

    這時有另外一人拜祭完,往門口走來,兩人趕快住口,假裝參拜十賢,等那人走了,趙小姐轉頭看看門口,張婆沒在那裡張望,才接著低聲道:「我爹就兩個子女,我哥都好久沒回來了,就我一個在家,我娘和爹都疼我,當然就聽我的。」

    陳新道:「這麼說來,東家就只有你和你哥,那你嫁了人,以後誰來侍奉他們?」

    「誰說不是,原來我娘要給我找上門女婿,最近不知怎地,又要找媒婆給我說婆家了。」

    陳新前世算是個上門女婿,老婆是公司最大董事的女兒,雖說職位青雲直上,但在家裡,老婆卻總是強勢的一方,多少要看點臉色,可謂有利有弊,感受頗深,聽到這裡,抬頭看看面前女子,趙小姐正假裝拜十賢象,陳新從側面看過去,小姑娘側臉輪廓如山水般靈秀。他心中暗暗讚了一聲,比他原來那個老婆漂亮多了。

    他想了一下措辭,試探道:「那你不是不願嫁人,只是不願嫁到別人家裡,怕公婆相公虧待了你。」

    趙小姐臉一紅,又點頭道:「正是。我娘原來一直說要給我找上門女婿,這幾日卻突然說要給我找婆家了。」

    陳新聽了,猜測是老闆娘和東家達成了什麼協議,或是這趙小姐確實年齡大了,不敢再拖延。這原本對他是個機會,但他對上門女婿還是比較遲疑,好不容易有個新的人生,若又回到原來的狀態,似乎不太值得。

    他一時想不好,使用個拖刀計:「這個問題我回去研究研究相關政策和法規,三十個工作日內再給你答覆。」

    「工作日?不行,我娘催得緊,等我爹這次回來就要定下,哪能等你三十日,你今天就要想出辦法來,不然我就去我娘處告你。」

    陳新被這小女子抓了痛腳,居然難得的被人要挾,但這主意一時又拿不出來,只好求饒道:「小姐你可難為我了,一時半會我哪想得出,你若真不想嫁,還得靠著你娘,你得搞清楚為啥她不堅持給你找上門女婿了,知道原因才好想法子不是?」

    「不行,你今天就得想出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也要跟我爹出門,明天一走,上哪找你去。」

    陳新開始後悔今天來約這個會,現在也不敢走,萬一這小妞發狠,真去告自己一狀,這段時間的策劃就完了,想到這裡,只好開動腦筋,認真想起來。

    「你可以裝作自殺,堅決不嫁。」

    「不行,那樣的話,以後我娘肯定找好多丫鬟婆子看著我,連門都出不了。」

    「那你說你一心向佛,要當個女居士。」

    「女居士也是要嫁人的。」

    「這,那你就說年紀還小。。。」

    「不小了,我實歲都十七了。」

    陳新暗暗瞟一眼她的胸部,咕噥道:「誰說不小。。。算了,那你就說你喜歡女人。」

    趙小姐眼睛睜得老大:「我可沒有那種手帕交,你別胡說。」

    「那你喜歡男人?」

    趙小姐臉一紅,正好旁邊又有一人過,才忍住沒打陳新。只聽陳新又道:「我主意就這麼多了。」

    「不行,你要是想不好,我現在就叫張婆進來,說你調戲我。」

    陳新走投無路,只好道:「反正我只有最後一個主意,這個主意再不行,你就是把牛頭馬面叫進來,也沒有了。」

    趙小姐認真看看陳新半響,終於點點頭:「那你快說。」

    「最後一個辦法,既然你娘曾經打算找上門女婿,說明她一定有什麼理由,只不過不好找,才改為找婆家,所以,你就跟你娘說你有心上人了,可以當上門女婿。」

    趙小姐聽完道:「就這麼個主意?要是那麼好找,那還不早就找好了。這個不算。」

    陳新只得道:「我給小姐說個人選,不過你聽了不許發火。」

    「好,你快說」

    「真不發火?」

    「真的。」

    「這可是你逼我的。」

    「快說。」

    「蔡申舉!」

    「我才不要,他還沒我大。」

    「小姐你看,蔡掌櫃跟著東家這麼多年,知根知底,蔡申舉雖是小點,頗有乃父沉穩之風,再說小蔡就在你爹手下討活,哪敢欺負你。」

    趙小姐想一想,又搖頭道:「不行,娘肯定不會同意的,老蔡的家境哪能和我家比,蔡申舉更是連字都不識,我也不願意,除非他是讀書人。」

    說到這裡,趙小姐突然盯著陳新看起來,眼神怪異,陳新心叫要糟,果然聽她道:「聽說你中過秀才的?」

    陳新趕快否認:「那是多年前的事,我現在除了算賬,其他字都不認得了。」

    「哼!」

    趙小姐仔細看他兩眼,陳新人模狗樣的還是很帥,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不然也不會被董事的女兒選中。她因父母都是走過海的,家庭作風比一般家庭不同,但畢竟還是不好意思說要拿陳新當人選,心中卻有了計議,轉頭背對陳新,思考了一會,這人雖說油嘴滑舌,但長得確實好看,又讀過書,聽說人品也還可靠,倒是一個人選。

    趙小姐低頭想著,臉慢慢紅起來,不敢再和陳新說話,正好張婆在外面叫,趕快走了出去,留下陳新一個人。

    陳新看她走了,心中忐忑,當不當這上門女婿他也還沒想好,好處肯定是有的,可以在這個時代取得一個很好的起步點,估計這東家走海的收入肯定不少,聽說還有個大公子,在古代一般都是長子繼承家產,沒聽說女婿佔大頭的,但是既然有長子,為什麼那夫人又要招上門女婿?這些問題沒搞清楚前,他也不敢貿然下決定。

    最後沒個定論,搖搖頭歎道:「難不成我真是個上門女婿的命?」
mk2258 發表於 2012-11-28 17:01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福船

    五月十一日起,明末著名的寧錦戰役正式展開,後金兵猛攻錦州,趙率教嬰城固守。此次後金動員兵力在四到五萬,而明軍除錦州外,滿桂駐守前屯,袁崇煥領兵三萬餘人駐守寧遠,居中策應,山海關附近有近五萬人防守,整個北方地區還有三萬多明軍正在向山海關集結,總兵力近十五萬,其中就包括了周世發。

    他隨天津副總兵錢中選已經出發,陳新記得當時說過的話,安排王帶喜每隔兩日去周世發家幫忙照看他母親,也算是支前,為寧錦大戰出了一份力,這似乎就是陳新等人與寧錦大戰唯一的關聯。

    天啟七年五月十五日,在家中吃過午飯後,陳新與盧驢子背上包袱,來到院中,劉民有帶著四個跟班準備送他倆一程,因為沒告訴海狗子等人他們要出海,所以四個跟班以為兩人只是要出趟稍遠點的門。

    陳新在門口站了,回頭對劉民有道:「不用送了,這段時間多教他們認點字。訓練也別松,這次你可別心軟。」

    海狗子道:「陳大哥你放心,我們不偷懶,練好刀槍殺韃子。」

    張大會兩兄弟也附和,陳新高興的拍拍他們肩,又到劉民有面前,按原來的禮節用力握了握手,兩人多年好友,畢業後又在一起工作,交情已不用多說什麼。盧傳宗也與眾人道別後,兩人出門往俵物店而去,劉民有帶著四個跟班站在門口看著,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二道街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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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到了鋪中,除盧友外,還有個中年女子,坐在老蔡原來位置上。陳新見過兩次老闆娘,都是她來鋪中收銀的時候,此時恭敬地上去見了禮,又把盧傳宗引見,說是自己表弟。老闆娘似乎心情不錯,眼睛在兩人身上掃過,輕輕一笑道:「原來是陳賬房的表弟,今次跟著陳賬房好好做事,日後老爺定然有賞賜。」

    盧驢子連忙應是。

    老闆娘又接著道:「老爺方才吩咐過,你們到了後直接去二進。」

    陳新答應後,帶著盧驢子準備去到二進,老闆娘突然在後面問道:「聽說陳賬房還中過秀才?」

    陳新心中一驚,老闆娘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別有意思,是不是趙小姐昨日回去說過什麼。萬一她找個老夫子來考校自己,可就現出原形了。

    他不敢再胡吹亂說,謙虛道:「那還是晚輩在遼東時,多年來居無定所顛沛流離,已是忘得差不多了。」

    老闆娘不置可否,含笑不語,只是大有深意的瞟他一眼,揮揮手讓他去了。

    陳新走過一進時,看到原來放生絲的廂房房門打開,裡面空空如也。這次還是老汪開的門,老汪換了一身黑色短裝,比平日多了一絲彪悍,看樣子也是要一起出海,二進中還有兩人正站在一起說話,一人黑得如炭塊,另一人臉上一個大疤,似乎是一整塊肉被拿掉一般,聽得門響進來,目光漠然的看過來,似乎看的不是人,只是兩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陳新出身社會多年,**白道也都見識過,但直覺上告訴他,這些人定然是老海寇,氣質與一般的流氓團伙完全不同。但老汪既未介紹,他也不便跟他們交談。盧驢子原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但見到這些海寇,仍覺得有股寒氣冒起。

    老汪對那兩人也愛理不理,陳新心中微微奇怪,這老汪還真是,除了東家,誰也不在他眼裡。老汪帶兩人又到了書房,裡面隱約聽到有兩人說話,老汪在門口道:「東家,陳賬房和他表弟到了。」

    裡面傳出趙東家聲音:「讓他們進來。」

    兩人進去後,陳新掃一眼屋中,趙東家和另外一名男子都站著,那名男子穿一身玄色直身,竟然就是那傾銀店的掌櫃,正拿著把倭刀,抽出一半在手中翻看。見了陳新,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也不解釋。

    陳新故作愕然狀,呆了一呆才回了個禮。

    趙東家看了盧驢子兩眼,問道:「你這表弟是何處人士?」

    陳新跟盧驢子點點頭,讓他自己回答,來之前兩人已經對過幾次口風,應當沒問題。盧驢子便回道:「在下是山東陽谷人,與陳新是表兄弟,前幾年家裡過不下去,也去了薊縣,與表哥一向交好,表哥前些日子帶信回來,說在天津做事,我便跟了過來。」

    因為口音無法掩飾,兩人商議後編了這麼一段話,趙東家聽了沒細問,可能覺得無此必要,即便是編的謊話,也不怕這兩人鬧出什麼。

    他對兩人道:「到了海上,海賊眾多,你們二人可帶了防身的兵器?」

    「回東家,我們未曾帶。」

    趙東家突然道:「你們可敢殺人?」

    兩人都沒想到他如此問,一時未答出來,那傾銀店掌櫃也轉過頭來,看著二人。陳新很快回味過來,趙東家不再掩飾他自己也是海寇,是要試探看兩人是否願和他一條心。當下不再猶豫:「回東家,在下在遼東殺過韃子,若是碰到海寇,自然也不怕。」

    盧驢子聽了也道:「在下爛命一條,不過有人若要殺我,也得拿命來換。」

    兩人體格都不錯,陳新是一直營養良好,經常健身,盧驢子長期勞動,又跟代正剛簡單練過點武,從小好勇鬥狠,自有一股彪悍,趙東家點點頭,終於放下心,這兩人看起來不是迂腐的人,陳新人既本分,又有膽量,說不定是比老蔡更合適的人選,當下反而覺得老蔡食品中毒也不是壞事。

    「那你二人上船後選把刀,萬一有用時,也不致空手對敵。」

    趙東家說了幾句,就讓他們退了出去,兩人就在院中找了個條石坐下,院中陸續又來幾人,與開始那兩人在一起大聲交談,旁若無人,還有三人拿出煙袋抽起來,明代的煙草傳入較晚,但普及很快,本來就有依賴性,加上一些醫家又說抽煙極有好處(註:包括寫《景岳全書》的老兄在內),相當於煙盒上寫著「吸煙有益健康」,造成各地抽煙人數眾多,男女都有,特別是北方一些地方,連幾歲的小孩也抽。陳新在二道街見鄧柯山、周世發等人抽過幾次,他原本也抽煙,但明代這煙並非烤煙,而是晾曬煙,口味相差太大,所以他試過一次之後沒有再抽。

    老汪也不給陳新等人介紹其他人,兩人便一直干坐,直等到快未時末(3點),趙東家和傾銀店掌櫃從書房走出來,二進中七八人紛紛圍攏過來,口中喊著「大哥」。

    黑炭走過來,對趙東家道:「大哥,啥時候走,我銀子早用光了,在這岸上憋得快死。」

    趙東家哈哈笑道:「馬上就走,憋不著你。」

    他跟著就對那個疤臉和黑炭道:「疤子、黑炮,你們走東門,分開走,老汪你帶陳財副兩兄弟走北門。」

    黑炭大大咧咧道:「大哥你啥時走,別晚了今天就走不了。」

    趙東家一腳踢過去,那黑炭哎喲一聲跌到一邊,只聽趙東家罵道:「老子自然有事,你他娘再催我,就自己剁根指頭下來。」

    說罷冷冷掃視一圈,一幫海賊立馬安靜下來,那黑炭也不敢再說,大疤奉上一臉丑笑,點頭哈腰道:「既然大哥有事,晚一會不妨的,大不了明天走。」

    趙東家手一揮,一群人走側門魚貫而出,出門後兩群人就分開走,陳新二人跟著老汪,往北過戶部分司,經帶河門(註:天津北門)出城,門口軍士明顯比平日多,卻只是對入城查得嚴,對出城的並無關注,幾人一直向北到了衛河河邊。

    衛河三河交匯,河面寬闊,岸上也是排滿各類店舖,靠南的河邊連綿停著許多漕船和海船,大多是雙桅樣式,岸上許多挑夫背著沉沉的糧袋正往船上運送,周圍的士兵也很多,陳新見狀,問盧驢子:「這些漕糧是不是要直運山海關的?」

    盧傳宗點頭:「應該是,聽說山海關大軍雲集,糧食定是需要不少,走薊運河再入沽水的話,最多到遵化附近,還是要走陸路,而且那段水路是逆流,都要靠縴夫。海運只需要揚帆借風,順海岸北上,代大哥說順利的時候一兩日就可到老龍頭。」

    他多次走北運河水路拉縴,因此對這些還算比較清楚,老汪破天荒對兩人說道:「近日遼海中水師船隻多,你們上船後最好呆在倉中,過了登州就沒事了。」

    陳新對老汪拱手道:「多謝汪兄指點。」

    老汪點點頭,不再說話。帶著兩人沿河岸一路走,河邊的船沒有方才多了,終於在一艘海船前停下來,老汪一指道:「就是這艘了。」

    陳新抬眼望去,一個簡易的碼頭邊,一艘宏偉的三桅福船出現在眼前,船長約十丈(31米),尾部的舵樓高高聳起,樓下向後伸出兩根長長的船舵,三根高大的桅桿矗立,桅頂各有一個可容兩人的望鬥,他所見一側掛了一艘小小的腳船(柴水船),還有一塊披水板懸在船身上,並未放下,甲板兩側排了茅竹編列的護板。

    周圍沒看到挑夫的身影,貨物應當是早已裝好了,此時正好黑炭和疤臉也帶人到了,看到三人,黑炭大聲道:「你們到了還還不上,等人送行是不。」

    老汪不去理他,帶頭走上跳板,那跳板頗長,人走上去微微晃動,老汪毫不在意,如履平地般走過去,盧驢子長期在運河做工,也是習慣了的,三兩下也過去了,陳新就不行,只得把兩手平舉,搖搖晃晃走過狹窄的跳板,中間差點沒站穩,眼見要落水,連忙使勁一衝,險險成功跳過,背後傳來黑炭幾人笑聲,陳新也不生氣,回頭對幾人拱拱手道「見笑、見笑」。

    等他回過頭,仔細打量起船甲板,板面寬度約在二丈五六尺,上面放滿繩索,帶竹肋的硬帆折疊在桅桿底部,兩側各有數個倉門,通向下層,甲板上兩側各擺了三個炮狀物,都用油布蒙住,每面護板各開三個炮門,在船頭架著一副車關棒,一根粗大的鐵鏈纏繞在上面。一個寬肩細腰的水手赤膊坐在車關棒上,望著北邊出神,板面上四仰八叉睡著幾個全身黝黑的水手,見是老汪上來,都跟他打個招呼。那車關棒上的人聽得動靜,只回頭看了一眼,又把頭轉了回去。

    老汪看到他們,露出點笑,問道:「二當家呢。」

    「你們他娘的可總算來了,這船一停四五天,等得人發毛。」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倉門傳出,隨即一個花白的頭顱升了上來。--------------------------------------求收藏、推薦----------
mk2258 發表於 2012-11-28 17:01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啟航

    花白腦袋下面連著一個極魁梧的身軀,噔噔噔幾下跳上甲板,船身似乎也隨之搖晃了幾下,身後跟著幾個滿臉橫肉的手下,等他站穩,陳新細細一看,此人臉上長了一圈鋼針般的絡腮鬍,顯得整個腦袋比別人大了一圈,鬚髮都呈灰白色,面相看著卻只有三十多歲,他看著老汪罵罵咧咧道:「早走不走,非等韃子打過來,他媽現在海上全是官船。大哥呢?」

    老汪冷冷道:「大當家去了天妃廟接宋先生,何時走何時不走大當家自有道理,你是二當家,但也得聽大當家的。」,二當家哼一聲,「我自然聽大哥的,但大哥還得聽何大人的。」

    轉頭一看身邊的陳新,雖是高高大大,但皮膚很是白皙,怪笑道:「難不成老汪還帶個戲子解悶。」

    老汪還是那副樣子:「二當家慎言,這是新來的財副,陳賬房。」

    陳新當然也不能不說話,走海的人只重強者,這時代的戲子可不是個好詞語,現在示弱,海上行程可夠得熬,微微笑道:「二當家可是看我像個戲子,不過看著象也未必就是,就如二當家看著兩鬢斑白,實際卻不是個老頭。」

    黑炭和疤臉正好上船,聽了這話,嬉笑著對二當家道:「陳財副可是說得不准,二當家是太聰明,事情想多了,才白了頭。」

    二當家聽了,收起怪笑,不去理黑炭,卻向陳新移近幾步,盯著陳新,雙目凶光四射,身後幾個手下同樣一臉不善,從兩邊圍過來,而陳新微笑著與二當家對視,目光停在二當家眉心下兩眼之間的談判位置,這個位置可以不受對方目光影響,又能給對方壓力。盧驢子雙手悄悄握到了倭刀刀柄上,地上躺著的幾個水手看氣氛不對,也站了起來。

    老汪一步走入兩人中間,擋著二當家的路,沉聲道:「大哥和夫人交代,要我一路照看陳財副,還請二當家不要讓我難做。」

    二當家目光被擋住,偏頭過來看著陳新,口中說道:「船上的事什麼時候歸女人管了,要不是看大當家面上,嘿嘿。。。」

    黑炭還在旁邊煽風點火:「夫人的話我黑炮就聽得,便光憑她救過大當家,我也服她。陳財副可是讀書人,你二當家擺出這個樣子,氣跑了先生,你是會算賬還是會寫字?」

    二當家狠狠看黑炮一眼,知道此時奈何不了陳新,轉身往下倉走去,走下一半後,回頭對陳新道:「海上風浪大,陳財副可要小心別掉海裡。」旁邊幾個水手跟著怪笑,陳新拱拱手道:「多謝二當家提醒,既是同一條船,在下自然沒有先掉海的道理。」

    等二當家消失在倉口,疤臉哈哈笑著對陳新道:「你這個財副好,夠膽,比那軟蛋老蔡對味。要是有人難為你,只管和我說。」

    陳新對兩人拱手道謝,黑炮一搖手,直接就去了下層,邊走邊喊著:「二當家,好久不見,躲著作甚,我們正好敘敘舊。」

    等他們都走了,老汪帶兩人到船尾桅桿下,對陳新道:「你二人在船上走動時要多在一起,特別晚間,晚上睡覺在二層,盡量靠裡睡,有大當家在,也不需怕他。」

    陳新謝道:「多謝汪兄關照,我雖是賬房,不過也少有怕過誰。」

    老汪點頭,這陳賬房看著比老蔡順眼。當下帶著兩人下到船艙中,這艘船大小介於一號和二號福船之間,共有四層,底層放壓艙石或比較重的貨物,以保持船身平穩,一般不住人,二層是水手住宿的地方,三層中間為水櫃,後部為伙房,也有一些艙室可以放一些貨物,頂層是甲板,是主要的活動場所,操帆操舵和作戰都在這層,所以兩側加了護板,而舵樓就比甲板更高出一層。

    三人到了二層,倉中不高,中間又被隔艙板分為很多小格,許多艙室中堆滿了一堆堆生絲緞匹等物,艙中瀰漫著生絲味、汗臭、尿臭味,藉著三層艙口透下的光線,三人彎腰行走,老汪選了一個靠船尾的艙室,放下自己的小包袱,這個艙室附近也有個艙口,光線較好。

    「底艙都是些瓷器,沒事的話就不要下去。」老汪對兩人吩咐後回了甲板。兩人就在艙中養神,陳新從行李中拿出一包茶葉,分一小撮給盧驢子,兩人放在口中嚼起來,海員最大的敵人是壞血症,雖然去日本不比歐洲人的大航海那樣遙遠,但迷航和風浪同樣可能造成時間延長,因此陳新還是準備了一包茶葉,以補充維生素。

    盧驢子一邊嚼著,一邊對陳新道:「陳哥,這二當家為啥看咱不順眼?」

    陳新一聽二當家這幾個字,就想起大話西遊的吳孟達形象,臉上不由露出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才是第一次見到,不止我們,你看他跟黑炮、疤臉也一樣不對付,而且他雖是二當家,這兩個人卻一點不敬重他,當真奇怪。」

    盧驢子罵道:「管他什麼人,想欺負咱就是不行。」

    陳新想起他和唐漕口的事,勸道:「我們不用怕他,也不去惹他,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盧驢子點點頭,又道:「要是代大哥在,哪還怕這狗屁二當家,他真是天生神力,就你院子那石桌,他能輕輕鬆鬆舉過頭。」陳新聽了暗暗咂舌,那石桌他試過,至少百多斤,圓滾滾的又不像槓鈴那麼好抓,自己根本拿不起,這代正剛要是在後世,估計能去參加奧運會舉重項目。

    盧驢子等了一會,突然問道:「陳哥,殺人是個啥感覺?」

    「感覺?」陳新其實沒殺過人,打架都要追溯到中學時期,但他當初編故事的時候吹噓自己殺過韃子,盧驢子因此會如此問,他反正是胡說,想了點電影鏡頭,說道:「殺人後覺得有點噁心,想吐。」

    「我是說刀子殺到人身上的時候,是啥感覺?」

    陳新暗罵這盧驢子求知慾也太強,回想了一下有限的人體知識,外層是肌肉,內部是腹腔,裡面應該密度小些,「剛開始有點阻擋,刺進去一段後就容易一些,其他的麼,當時那麼急,記不清了。」

    盧驢子一副沉思狀:「原來是這樣。」

    陳新反問他:「我看你身手不錯,定是經常與人爭鬥,你也沒用刀刺過人?」

    盧驢子摸著頭笑道:「真沒有,我最多是拿棍子打人,代大哥說過,最多用刀砍一下,要是直接刺過去,多半要出人命,也不知道他聽誰說的。」

    陳新贊同道:「那倒是,刺進去傷了臟腑,多半就活不成了。」

    此時甲板上傳來一陣陣喧鬧,聽得眾人七嘴八舌喊著大當家,應該是趙東家來了,說來陳新來了這麼久,還是不知道這趙東家的真名,或許連這個姓都不定是真的。

    既然是老闆駕到,兩人也鑽出船艙,到三層艙口時,正好碰到二當家,他帶著幾人也走到穴梯旁,看陳新離得更近,連忙衝過去擋住梯子,不讓兩人先上,陳新看他這副淺薄模樣,原本還有點擔憂無故惹上一個敵人,此時倒放下心來,大度的左手一伸,微笑著做個請的手勢,二當家以為他服軟,心中得意,帶著幾人上去了。

    盧驢子不服道:「陳哥你讓他作甚。」

    陳新淡淡道:「此時讓他一下有何打緊,看他這淺薄模樣,何必與這種人一般見識,有機會收拾他。」說完抓著穴梯登上甲板,甲板上沾滿了人,陳新大致數了一下,約有四十多人,這麼大的福船如果用於戰船的話,可裝一百多人,但現在主要是運貨,多一人就要多裝一份淡水和食物,因此人數不會太多,大家都站在東家身邊,唯有開始坐在車關棒上的那人,還是不動,似乎不喜熱鬧,陳新暗暗奇怪,對這人留上了心。

    那傾銷店老闆和老汪就站在趙東家身邊,趙東家另一側還有一名文士打扮的人,三十多歲,一副美髯,十分精明的模樣。

    二當家現在已經換了一副面孔,一臉恭敬的對趙東家道:「大哥別來無恙否,幾月不見,可想死小弟了。」身後七八名手下也一起行禮。

    趙東家昂然不動,「哦?!那我可是想不到,韓斌你這幾月白頭更厲害,可是想各位兄弟想的?」

    黑炮等人立即在後面哄笑起來,二當家當然不敢反駁老大,只好尷尬的陪著笑轉向那文士道:「見過宋先生,這次先生多跑一趟,辛苦了。」宋先生倒是笑瞇瞇的還了禮道:「二當家也幸苦。」

    趙東家看到陳新,招手讓他過去身旁,「宋先生大家都認識,這裡給大伙介紹兩個新弟兄,新來的財副陳新和他表弟,上了船就是兄弟,咱們走海的人,須記住同舟共濟幾個字。」

    趙東家別有意味的看二當家韓斌一眼,那韓斌忙點頭:「大哥說的是,我一定和陳財副同舟共濟。」陳新聽了彬彬有禮的對趙東家道:「二當家先前已對小弟十分關照,提醒在下小心掉海,在下銘感五內。」

    二當家期期艾艾的不敢接這個話。

    趙東家也不再讓他說,大手一揮喊道:「廢話不要講了,起錨開船。」

    甲板上眾水手大聲歡呼,抽開跳板,車關棒上那人終於起身,與另外幾人一起轉動起車關棒,此人中等身材,寬肩細腰,行動間步履沉穩,神態安靜,陳新雖不懂什麼武功,但直覺上這就是個長期習武的人。

    隨著幾人動作,車關棒轉動起來,鐵鏈慢慢向上提升,在船頭木滾上發出滲人的摩擦聲,一個巨大的四爪鐵錨終於被幾人拉出水面,錨剛一出水,另外幾名水手拿著長長的竹篙,費勁的撐在岸上,身子伏低,腳用力蹬著船板,口中一邊喊著號子,片刻後緩緩離開岸邊,福船是尖底海船,他們這艘船吃水約一丈二三尺,所以不能像沙船等平底船一樣隨處可停,航行時都靠船帆,沒有船槳,啟動的時候暫時只能使用竹篙,等船離岸,兩名舵手把穩船舵,竹篙略略調整後,福船面朝大海,順流而去,此時陣陣海風吹來,二當家韓斌大喊一聲「升帆!」

    船上又是一陣歡呼,陳新實在費解這幫人為啥這麼高興,便如同去公費旅遊一般感覺。除了掌舵的兩人,甲板上其他人一起動手,開始升起主帆,帶竹肋的硬帆十分沉重,而是多人大聲喊著號子,終於將三面主帆拉上桅桿頂,寬闊的帆面如烏雲般遮住陽光,甲板上光線一暗,頓時陰涼起來,帆面的支撐主要依靠竹肋,每根竹肋兩邊都繫著一根纜繩,總共有幾十根纜繩,幾個水手按風向調好帆面方向後,將纜繩固定在甲板木樁上。

    福船藉著風勢,又是順流,很快提起速度,快逾奔馬,這段河道已是衛河尾部,十分寬闊,福船破開江面,帶起陣陣浪花,風吹在船帆上發出呼呼的聲音,寬闊的船帆輕輕晃動著,桅桿和船身隨之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

    不一會福船已駛出衛河河口,進入遼海,前方海天交接一望無際,遠方有片片帆影向北而去,盧驢子從未出海,看著眼前景色嘖嘖歎道:「大哥,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這麼多水。」

    趙東家意氣風發的站在船頭,只要回到海上,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中,其他事已不在心上,那宋先生陪在他身邊,兩人說著什麼,這時黑炮走到身邊對他道:「大哥,那邊來了個開浪船,可能是水師的,我們要不要把旗打起來?」

    趙東家順著黑炮指的方向看去,一條小號福船樣式的開浪船遠遠的往這邊過來,轉頭看看宋先生,宋先生點點頭,黑炮順著中間的桅桿手腳並用,如猴子般爬進望鬥,拿出一面藍底的旗幟掛起來,旗幟迎風招展,那開浪船片刻後便轉彎離去。

    陳新有點驚訝的看著旗面,盧驢子不識字,問道:「陳哥,那上面寫的啥?」

    「登州海道鐘。」
mk2258 發表於 2012-11-28 17:02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斑鳩腳銃

    福船在平靜的遼海航行,水手們不時根據方向調整著風帆的方向,一路也遇到多艘船隻,大家互不理睬,即便趙東家是亦商亦寇,也不敢在內海亂來,況且還掛著登州海道的官旗。

    離開海岸稍遠後,甲板上幾名水手扯開蒙布,幾門火炮出現在陳新眼前,船舷每側共三門火炮,靠船尾方向的兩門大弗朗機(註:不是千斤弗朗機),炮身旁邊放了七八個子銃,子銃尺寸也不小,母銃裝填口的後面還插有一個鐵閃,用於安裝子銃後的固定,是原始的炮閂。

    最讓陳新眼前發亮的是靠船頭的一門火炮,他走過去細細查看,幾名炮手模樣的水手也不管他,此炮長約七尺(220厘米),陳新用手掌大致比了一下炮口,內徑約11到12厘米,身管與炮口的倍徑為二十,倍徑似乎偏小,但炮身具有紅夷炮前細後粗的典型特徵,炮身上有四道加固的鐵箍,炮身中段兩側一對炮耳,應當是明朝仿製的紅夷炮,另外炮身下還有一個矮小的炮座。兩舷各有一門炮,船頭車關棒旁邊也有一門,全船是三門紅夷炮和四門大弗朗機。

    他看過一些紅夷炮的圖片,並不記得具體形制,看旁邊有幾名炮手,便打起幾人主意。陳新對旁邊一名炮手道:「這位兄弟,我能摸摸不?」

    那炮手嘿嘿笑道:「陳先生摸就是,你們讀書人還喜歡這玩意?」

    陳新有求於人,自然要奉承一下:「我這讀書人最喜歡與兄弟這樣的好漢交往,要是人人都像兄弟你這般能放炮,那韃子如何能佔了我老家。」

    那炮手是個憨厚人,聽了好話,也不知如何回答,摸著腦袋笑著,明代的識字率不高,普通人對讀書人還是很敬重,方纔那趙東家介紹陳新時又頗為客氣,所以大部分人對陳新還是有種尊重。

    「那先生你摸就是,摸不壞的。」

    陳新伸手一摸,感受著炮管上的金屬質感,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他還從未接觸過這麼大型的兵器,想到自己撫摸的是一門火炮時,似乎是在感受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

    「兄弟,能不能問問這炮有多重?」

    「這個俺也不知道,總得有幾千斤吧。」

    「用藥多少?」

    「一鏟子!」

    「一鏟子?那鐵彈多重?」

    「老重了,好幾斤。」

    這兄弟看來是個半吊子,陳新只好換個角度:「那你咋瞄準呢?」

    那憨厚兄弟傻傻一笑:「瞄啥,老子抵著他打,看他跑得掉。」

    陳新徹底無語,這人整一個山寨炮兵,知道問不出什麼,只好跟這個炮手隨便攀談起來,得知這炮手叫王足貴,山東人,原先是個漁民,跟著趙東家很久了,陳新發揮特長,一會功夫就和此人熱絡起來。

    「陳財副可是喜愛火器?」旁邊一個陰測測聲音想起,又是那惹人厭的二當家韓斌,陳新轉過頭,回道:「確實如此,不過尚未用過。」

    韓斌嘿嘿笑著:「陳先生既是讀書人,刀口舔血不太合適,不如就試試火器如何?萬一遇到個海賊什麼的,也好防身。」他見識過不少讀書人,以前那個老蔡軟蛋一個,這陳新今日落了他臉子,他便想讓陳新出個醜,這樣在船上地位自然就會降低,到時再慢慢擠兌這破賬房。

    旁邊那炮手王足貴接口道:「那陳先生拿個鳥銃就是,那東西輕便。」

    韓斌狠狠盯他一眼,王足貴憨頭憨腦,也不知道何處不對,只聽韓斌怒道:「你個傻子亂說甚,陳先生如此高大,當然要用大的,再說那鳥銃已分完了。」

    王足貴抓抓頭道:「那還有啥火器大哩,難不成要陳先生用紅毛炮?」

    韓斌笑著轉身一揮手,背後一個手下也是一臉嘲弄神色的過來,遞上一把粗大的火槍。火槍槍身在五到六尺之間,靠近槍托的槍管上支著一根夾火繩的蛇桿,槍口看著能放進一個指頭,至少有半寸以上,管壁也甚厚,看著怕有近二十斤。

    陳新一看就明白了這韓斌的心思,他定是當陳新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要看他拿不起這火銃出醜,這時的讀書人也確實大多如此,像熊廷弼和盧象升這樣的文武全才畢竟是鳳毛麟角,其他的多半都是羸弱得很,最多帶把劍附庸風雅,又極為鄙視武人,古時文人所追求的上馬為將下馬為相已無人再提。

    此時甲板上剩下的人都是看過來,海上行船是這時代最凶險的事之一,水手都是最重勇力,都要看看這新來的賬房有多少斤兩,盧驢子也不知陳新力氣如何,生怕他受欺負,踏前一步,口中說著:「我來試試。」,便要去拿槍。韓斌一個手下猛地上來擋住盧驢子,狠狠道:「二當家說過給你嗎?」

    盧驢子毫不示弱的回過去「大當家說過不給嗎?」,直接貼到那人面前,兩人鬥雞般頂在一起,鼻子快挨到一堆去,此時趙東家和幾個小頭目都去了船艙,只有那不知底細的宋先生,笑瞇瞇的在一旁觀看,看著也不打算管閒事,其他人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無人上前勸說,眼看要打起來,耳邊傳來陳新的聲音:「如此好的火器,正該我來用。」

    鬥雞的兩人回頭看去,陳新已在眾人注視之下單手接過那把厚重的火銃,二十斤的重量不算什麼,但單手握持,還要靠較強的腕力維持槍身平穩,周圍一幫子水手轟然叫好,宋先生也是點頭微笑,盧驢子驚喜萬分,他沒想到陳新看著斯斯文文,手上卻如此有力,王足貴更是讚不絕口:「陳先生真不是一般先生,一手就能拿動這斑鳩銃。」

    陳新雖是從未練武,但作為現代人,成長中的飲食營養不是明代可比,讀書時也經常參加體育運動,工作後辦了一年幾千元的健身卡,力量在同齡人中算中上水平,打架殺人可能比不過這幫海寇,但比力氣未必差了,那二當家以明代的讀書人水平來估計,當然大大失算,反讓陳新獲得不小的人氣。

    陳新微笑看著對面韓斌那氣得發黑的臉,志得意滿的拿了一會,還是覺得沉重,反正目的已達到,改為雙手拿槍,低頭細細看起這槍來,他方才剛一看到時還以為看花了眼,但從外形和現在感受的重量來看,都應該是這時代歐洲著名的MUSKET重型滑膛槍,卻不知如何會出現在東亞海船上,剛才王足貴說是叫斑鳩銃,真是個奇怪的名字。(註:斑鳩腳銃詳細介紹和圖片見作品相關。)

    他摩挲著槍身,還是如撫摸火炮般,如同擁有著一種強大的力量,都說男人心中有愛槍情結,陳新的理解是男人的力量崇拜,他人生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槍,而且極可能是十六到十七世紀的名槍MUSKET,今日看到的幾樣東西已讓他覺得不虛此行。

    韓斌看著陳新臉上流露出的享受表情,微覺奇怪,不理解這個表情啥意思,看來這個賬房真不是那麼好對付,想到這裡,黑著臉轉身就走。

    「二當家請留步。」

    韓斌回頭道:「你想如何?」

    陳新微笑拱手道:「二當家給一枝如此好的火銃,在此謝過。」

    韓斌冷笑道:「哼,拿得動可還得用得來。」

    「正是,所以我剛發現二當家還忘了給我幾樣東西。」

    「啥東西?」

    「火藥、鉛彈、火繩,還有叉棍,沒有叉棍卻如何打得准?」

    韓斌原本就沒達到目的,哪肯老老實實給這陳新,「藥彈自己找,沒有什麼叉棍。」,他乾脆耍起賴。陳新呵呵笑著道:「二當家可是事情太多,忘了還有個叉棍,想來這麼個棍子又不能吃,二當家肯定不會貪墨的。」

    韓斌氣極,右手猛一指陳新:「你。。。」

    「我帶你去找叉棍。」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陳新一看,是開始孤單坐在車關棒上那人,靠在桅桿旁淡淡看著自己,陳新方才就曾留心到他,只覺得他氣勢沉穩,有點淵渟嶽峙的感覺,此時細細打量,見他面目英挺,神色間有一種不同於其他海賊的正氣。

    韓斌連丟面子,不願再呆在此處,怨毒的看看那人,說道:「朱國斌,我記下了。」,說罷帶著幾個手下回了下倉,甲板上十多個水手發出一陣輕輕的哄笑,陳新搖搖頭,這韓斌氣度狹小,為人淺薄,看樣子在船上也是不得人心。

    陳新對朱國斌道:「多謝朱兄弟仗義。」

    朱國斌擠出點笑:「舉手之勞。」,說罷直接從艙口跳下,也不走梯子,不一會又出現在艙口,右手在甲板上一搭,微借點力,輕輕一躍,又跳上甲板。陳新拍掌叫好,這朱國斌果然是個練家子,朱國斌左手遞過來一個帶鐵叉的棍子道:「就是這東西。」

    陳新道過謝後接到手上,木棍底尖,高四尺多,正好適合此時明代一般男子支槍瞄準,對陳新稍微低了點,不過也可以將就,陳新拿著棍子和槍按著原來看過的一些方法比劃了幾下,即便是在不夾火繩的情況下,操作也很不方便,很多時候需要單手舉槍,看來自己臂力都還需要專門練習。

    朱國斌只是淡淡看著,不知懂不懂,還是王足貴過來,大略給陳新講解一番。他當然不會如莫裡斯一樣分解成四十三步,只是說個大概,另外一個炮手熱心的拿來兩個藥壺,陳新在他們指導下開始裝藥。

    先倒了一些粉末狀黑色火藥在引藥鍋中,藥鍋在槍管右側,上面有一個可以水平轉動的鐵皮蓋子,鍋內的槍管上開了一個小小的引火孔,倒好後陳新把蓋子轉過來蓋好,然後豎起槍身,王足貴換了一個壺,卻不直接倒入槍管,而是倒在一個木管中,陳新看到這次倒出的不再是粉末狀火藥,而是米粒大小的顆粒,心中暗暗讚歎,顆粒火藥在戚繼光的《紀效新書》中已記錄有製作方法,但這些海盜能知道定裝也很不簡單,至少比大多數官軍專業。

    王足貴裝滿一管後遞給陳新,陳新一股腦倒入槍管,又接過鉛彈,在手中試了一下,大概五十多克,磨得還算光滑,也裝進槍管,手感略略發滯,比較合口。陳新從槍身下抽出木質通條,從槍口使勁一壓,王足貴忙喊道:「陳先生,這捅條不可太用力。」

    「哦,為啥?」

    「壓死了打不遠,捅條還容易斷,略微壓實就好。」

    陳新連忙受教,王足貴雖然理論不太懂,但實際操作看來還是很有經驗。若壓得太死,發射藥會因為缺氧而燃燒不完全,大大減小射程,自己方才一激動,確實忘了,當下減小力道,感覺到停頓後,又輕輕壓了幾下。

    陳新把槍放到支起的叉棍上,萬事具備,只欠火繩,王足貴和另一炮手兩人拿出火石、火鐮、火絨,放在甲板上敲起來,冒出煙後把一截火繩點燃,這火繩就是麻繩用醋浸泡晾乾,他們點燃一頭後小心的夾到蛇桿上面。

    陳新看了這個過程,不由有點疑惑的問道:「要是打仗,人家快到了才用火石,萬一不燃不就死定了?」

    王足貴滿不在乎道:「咱們海上多遠就能看到,來得及的。就算點不燃,拿刀干死他就是。」

    旁邊朱國斌突然道:「軍中火器隊,甲長隊長都要帶好火種罐,交戰時滅了是要殺頭的。」其他人並不在意,陳新卻注意到了,此人似乎曾在軍中,否則如何得知,不由多看了朱國斌一眼。

    王足貴裝好火繩後,輕輕扳一下扳機,試了一下位置,此時的引藥蓋沒打開,沒有走火的危險。做完這些,王足貴對著火繩又吹了一口,火頭變亮後,幾人都退開幾步,陳新便裝模作樣瞄準起來,這山寨MUSKET管壁厚重,應當沒有炸膛的危險,所以也不太擔心,甲板上一眾水手看這邊幾人搞得熱鬧,又圍過來觀看,也包括那個宋先生,籠著雙手站在邊上,只等陳新射擊。

    視野中一片汪洋,空蕩蕩的,陳新也不知道瞄什麼好,正好幾隻海鳥在前方飛過,陳新急忙扳開引藥蓋,肩抵槍托,對著照門準星,三點一線瞄準,右手扣動了扳機,蛇桿一沉,引藥鍋中火光閃現,隨即一聲巨響,槍身向後重重的一退,引藥鍋和銃口猛地噴出一股濃重的白煙,白煙中一道長長的桔紅火焰閃亮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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