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晚明 作者: 柯山夢 (已完本)

 
mk2258 2012-10-16 09:16: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5 743212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6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忙碌的假期

    臘月三十這一天,陳新的墩堡中爆竹震天,只有新來的二十戶軍戶窩棚相對安靜些,各家門前都貼了桃符和春聯,屋裡掛了福神、鍾馗的畫像,晚上所有人在村內辭舊歲,除了一隊執勤的戰兵外,所有人都大吃大喝,到子時前後,陳新讓四個親兵把執勤戰兵也換下來,全體人都快快樂樂過了一個除夕。

    正月初一的早上,剛剛五更,到處便又熱鬧起來,陳新和劉民有也早早起來,王帶喜等人幫著焚香燒紙,桌上擺了三牲果品敬祖宗和灶神,又點了一掛爆竹。

    陳新抱著自己的門閂在門前丟了三次,叫做「跌千金」,以示新年吉利。

    然後一眾親兵和跟班一起到軍營食堂,大家動手煮好了水點心(餃子),一起吃過早飯,陳新就在食堂跟大家集體拜年,有家室的軍戶都讓小孩來給陳新和劉民有磕頭,兩人給小孩都發了糖果。這些做完後,陳新兩人又帶著親兵出門,去衛城給上官拜年。

    因為那日聽說了土匪打劫,陳新把楊云濃的禮品改為了二十兩銀子,同知十兩,兩人把銀子分包裝好,一路來到衛城,先到北街的金箔店取了年貼,上面用金箔做了賀詞,看著果然很有檔次。

    兩人進城時,威海的街上人已經很多,都是帶著家人出門,路上碰到了就互相拜年,一片道賀之聲。兩人首先到了衛署,掌印指揮一般就住在衛署後堂,明代的官員經常異地任職,官署的後堂基本都有住宅,解決了他們的居住問題。

    到了衛署大門,看到楊云濃的管家在門口擺了個桌子,上面還放了筆墨紙硯。「陳大人好。」楊云濃的管家一見陳新,客氣的問候道,他見過陳新,知道這人有些背景。

    「楊管家新年好,下官此來給楊大人拜年。」陳新見禮後,一邊說著,一邊拿出年貼和紅綾包的銀子。

    楊管家是楊云濃的老家人,也隨了楊姓,估計是知道打劫的事,臉帶憂慮,他勉強擠出笑來,鞠躬接過東西,又對陳新道:「陳大人,指揮使去登州去給各位大人拜年還未回來,你知道的,寧海州、文登縣也要去,走了好些日子了,估摸著還要幾日才能回來,陳大人有心,小人替老爺謝過。」

    楊管家說著,把身邊桌子上的一張白紙薄用鎮紙壓好,又把硯台哈上氣,使勁磨幾下後把筆遞給陳新。

    陳新在白紙上熟練的寫上自己名字,他也是做好了正主不在的準備,這些上官也有上官,人家也是要去拜年的,象楊云濃這樣的掌印指揮,上官都在登州、文登,又必須等著初一去拜年,連元旦也只有在外地過,也是夠辛苦的。

    楊管家沒提土匪的事,陳新自然也不能在初一煞風景,匆匆告別後又去了蔣同知的家,這蔣同知管的是入衛、班軍和武庫,多少也求得著,他也是不在,一樣的放了賀禮,往王元正家裡過去。

    王元正倒還在,陳新到的時候正好碰到他要出門,陳新送上禮物後,王元正請兩人進去正廳坐了,陳新看他眉頭還是緊鎖,勸道:「土匪之事大人不必憂慮,等楊指揮回來,咱們帶兵剿了他娘的通天梁。」

    王元正臉色稍緩,但還是哎一聲道:「眼下秋班軍未回,衛裡人手也不多,昨日探聽了一下,聽說通天梁手裡已經有三百多人,很多都是當年徐鴻儒為亂時逃散的官軍和亂民,年節一過,就算剿了他,那些物品說不得都被糟蹋光了。」

    劉民有插話道:「楊大人不在,王大人你可以先調兵去打他們不?」

    王元正搖搖頭:「我就只有六七個家丁,手上五十多戶軍戶,其他那些同知、僉事和千戶沒有楊大人的命令,是不會聽我指揮的。兵都調不來,怎麼去剿他。」

    陳新對剿匪倒是很熱心,自己的隊伍練了兩月,也該去見見血,這土匪拿來練手最好,他對王元正道:「下官手上有六十多人戰兵,雖是為巡海而來,但那通天梁敢冒犯王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要王大人說一聲,隨時聽大人調遣。」

    王元正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下去,搖頭道:「咱們加起來也才百人,如果打得過那通天梁三百多悍匪,若是失利,更要惹楊指揮使責罰,陳千戶好意本官心領了,還是等楊大人回來,點起衛中兵馬,一鼓作氣將那匪巢搗了,也為文登縣除此一害。」

    陳新其實自己心裡也懸得慌,剛才只是表態得點人情,畢竟有好幾百匪徒,自己這點兵沒有打過仗,對上也不知效果如何,看王元正不敢去,正好就著台階下來,只是請王元正到時叫上他一起出兵。

    出門後陳新就跟劉民有道:「明日再放一天假,後天開始訓練,後勤隊停止一切民事勞動,練習負重行軍。另外再買些騾子。」

    劉民有知道要打仗,只好答應了,他想想又道:「騾子老貴,一頭要五六兩,走長途的壯騾要近十兩,又不能耕地,還是少買些。」

    陳新有些驚訝騾子這麼貴,那以後的馬不是更貴,考慮一下後還是道:「買五匹,讓唐作相他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改進一些犁出來。」

    劉民有道:「牛價我也問了,七八兩左右,咱們至少也要好幾頭,那些軍戶試了一下,現在耕地也能耕動,我打算過幾日就先把牛買了。」

    「嗯,民事你負責的,你安排就好。」

    陳新叫過幾個親兵,對他們道:「大會和世發,後日開始在衛城附近打聽一下那通天梁的情況,人數、武器、山寨地址,三日內回報。狗子和聶洪,你們穿平民衣服,從衛城到著棋山,看看沿路地形,不需進山,也是後日開始,五日內回報。」

    眾人齊聲應了,雖然假期沒了,不過知道可能要打仗,心中又有點期待。陳新對衛所軍沒有什麼信心,還是安排自己的人把情報收集一下,心中有個底,免得被人當了炮灰還不知道。

    幾人又繼續到幾個僉事、鎮撫、經歷家中拜年,最後去了左千戶治所,威海的左前兩個千戶治所都在衛城,只有後所在百石崖守禦千戶所,曾千戶已經回屋,熱情接待了陳新兩人,他倒是不避諱指揮使被打劫一事。還問起陳新到時願不願一同出兵,陳新當然又把才纔的話說了一遍,順便問起通天梁的情況。

    「那通天梁原本是個民戶,在登州當過戰兵,打聞香教的時候還有過不少首級,後來嫌餉銀少,落草當了賊寇,先是在崑崙山(文登的),登州剿了一次,逃到了著棋山,這邊就並非要道,除了威海和成山,別的商賈也不從這裡過,他自己也小心,打劫時很少殺人,所以一直也未理會他。」

    「原來如此,那他為何又要打劫楊大人的貨物。」

    曾千戶搖頭道:「這就不知了,聽說他今年吞了兩股小匪,或許是吃食不夠。」他又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聽說楊大人的家丁都死了幾個,這次楊大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遲早要出兵剿他,陳大人既然有心,還要早些做準備,那通天梁手下很有些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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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回到墩堡的時候,已經快到晚飯時候,家家門前都掛了燈籠,大多人都在東北角的木檯子下看請來的戲班唱戲,連麻子墩也來了不少人湊熱鬧,小孩則在人群中跑來跑去。

    陳新叫來隊長以上所有軍官,加上劉民有,全都進了軍營,在營部的公事房中開會。

    全體軍官跟陳新行禮後,陳新坐下簡單說了通天梁的情況,然後直接道:「近期可能要隨指揮大人出兵剿匪,原來的假期全部取消,訓練計劃也調整,初三日開始,火器隊和殺手隊開始合練,每日加練一個時辰小隊對抗,後勤隊每日兩次二十里負重行軍。」

    所有小隊長都是現在才知道此事,好容易有個假期,又被取消了,有些沮喪,但想到自己訓練多時,總算可以看看倒地多少斤兩,心中又躍躍欲試。

    「民有,你組織其他軍戶、婦女和兒童,製作飧飯和肉乾,數量按每兵自帶五日份,後勤隊攜帶全軍十日份。」

    劉民有一邊記,一邊問道:「飧飯需要暴曬,現在日頭不強,時間恐不及。」

    「曬不及就用火烘乾,五日內備齊。」

    劉民有的耕種計劃全部被打亂,但打仗是大事,點頭應了。他們所說的飧飯是用大米去殼泡水,連續蒸乾十次,重量變為原來的五分之一,每石只有接近三十斤,食用時再泡入開水,是宋代軍隊行軍所用乾糧,明軍也多有使用,這東西便於攜帶,可以有效補充熱量,肉乾則是補充蛋白類。雖然是隨衛所出兵,應當有運送軍糧的輔兵,但明末的衛所能到什麼程度,陳新不抱任何期望。

    「周世發負責帶領親兵,收集通天梁情報及沿途水源、地形、宿營地情況。」

    「是,大人」周世發在登州表現不錯,陳新安排他做此事,有重用他的意思,盧傳宗現在回了戰兵隊,周世發的競爭對手只有張大會和聶洪,張大會估計很快要去京師,周世發在心中開始盤算如何把此事做好,壓過聶洪一頭。

    通天梁的情況很簡略,其他人問不出更多問題,陳新最後道:「從明日開始,禁止戰兵一切外出,告訴士兵馬上要作戰,要活命就給我玩命的練,具體作戰目標不許透露,否則以違抗軍法論處,情報收集完成後,下發各隊長,各隊長必須提出自己的作戰建議。現在,解散。」

    「是,大人。」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6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準備(二更)

   「今日訓練內容,這個,這個,有這些,二十里負重行軍一次,往返遙遙墩兩次,鴛鴦陣型轉換訓練一個時辰,個人技藝訓練一個時辰,小隊對抗一個時辰,體能每項三百。嗯,還有可能被千戶大人隨機抽查,大家打起點精神,過些日子就要打仗了,要活命,就給老子用點心思。」

    王長福有點不自在的站在第一小隊前面,他是第一次給戰兵做訓練簡報,陳新刻意要鍛鍊他們,要求隊長、伍長都要輪流簡報,一方面樹立權威感,同時也鍛鍊這些基層軍官的組織能力。

    「還有,小隊對抗咱們是和代大人帶的三隊,輸了要罰一百個俯臥撐,明天還要幫他們倒馬桶,打掃營房,別他娘的丟臉。其他,沒有了。」

    陳新在旁邊聽著,王長福倒是把事情都說了,但動員的效果就一般,第一次能到這個程度也算合格。

    今日已經是正月十六,大明各地都還在過年,包括內閣在內都不辦公,陳新的戰兵卻已經訓練了十多天,楊云濃初五才回到威海衛,聽說自己貨被搶了,氣得火冒三丈,損失幾百兩貨銀不說,面子也被人踩了,怒火攻心之下初六就去了文登縣,跟知縣商議剿匪之事,他也知道通天梁現在人多,希望把成山衛和靖海衛拉到一起。

    楊指揮使發了火,下面的人開始動了,左千戶所的曾千戶初七就來到麻子墩,準備調些人出來,他選完人後,過來找陳新,看他能出多少人。陳新便乘機要些武器,他知道威海衛每年要給兵部上繳十八副弓,怎麼也有些多的,自己的弓箭正好不多,曾千戶答應出兵的時候給他三副。

    楊指揮初十從文登縣回來,跟來的還有文登縣的典史,聽說成山衛和靖海衛春節期間也被搶了,都是怒火中燒,同意一起嚴打這個通天梁。

    楊指揮一回來後風風火火的,要各千戶所馬上出兵,三個千戶所則拖拖拉拉,包括左千戶所在內,剛叫來一個墩堡的人,過一會又跑回去大半,兵器發了一會又說掉了,這些人不肯賣命,遲遲不肯出門,千戶百戶都傷透腦筋,跟指揮使回答說軍戶在忙著過年,不易調遣。

    出兵的命令改了三次,終於定在了正月十八,楊大人發了狠,說再有逃走的,一律砍頭,這幾番折騰下來,滿威海衛都知道楊大人要打通天梁,陳新原來還要求保密,生怕洩露了發兵時間,現在卻已經是人盡皆知,搞得跟當年薩爾滸一樣,明軍還沒出發野豬皮就已經一清二楚了。

    不過再怎樣,總算是有個時間了,陳新想起這些衛所兵只能搖頭,先到港口檢查了新來的水手,總共五十多人,疤子和王足貴在帶領他們熟悉船隻,都是從附近其他衛所和漁民中招來的,還有二十多人仍在家中過年,估計還要幾日才能到位,陳新照例動員一番,描述了一番自己的遠大前途,這些人都是看著每月一兩五錢的月餉來的,疤子和王足貴等五人是原來福船的老人,都有股子凶氣,完全能壓住他們。

    眼下最重要是剿匪的事,陳新只匆匆檢查了水手,就去了檢查乾糧製作,隨後又去匠鋪看了一遍,唐作相按陳新的法子,費了不少料,終於打製了兩把斑鳩銃,王鬍子做出了兩副鐵甲,好在鐵料都是從登州要的,不然要費去近百兩銀子。

    王鬍子慇勤的遞過鐵鱗甲,對陳新道:「大人,這兩副鐵甲是小人最近趕的,全重三十五斤,精鐵二十二斤,戴上明盔和鐵手臂,將近四十斤。」

    陳新接過來一看,這副鱗甲用的是方形鐵片,每塊是尺寸約兩寸稍多的正方形,相鄰兩塊都有部分重疊,中間一塊大大的圓形護心鏡,所有甲片都有微微向外鼓起,有一定的幅度,並非是光板一塊,應該有很好的卸力作用,王鬍子確實用心在做,他提了一下,確實夠沉的,不過戰兵平日訓練都有負重,如果只是作戰時候穿,應該問題不大。

    「王先生這鐵甲做得不錯,戰兵的頭盔都做齊沒?」

    王鬍子得了陳新誇獎,得意的瞟了一眼唐作相,馬上又對陳新回道:「十五前就送過去五十個明盔,今日就能把剩下的全做完。」

    陳新滿意的點點頭:「王先生做得不錯,辛苦了,今日你升為匠頭待遇,多做些鐵甲出來,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

    「就是人手少了些,小人還需幾個幫手。」王鬍子平日只有一個徒弟幫手,其他三個都幫著唐作相打火槍了,他對此也不是太滿意。

    陳新道:「人手我給你加,不過你不能光讓他們打下手,你得教他們製作。」

    王鬍子楞了一下,這些手藝都是他自己吃飯的傢伙,要是人人都會了,他也就不吃香了。但陳新又說了話,他吶吶的不知如何拒絕。

    「王先生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們都是靠手藝吃飯的,不會讓你們白白教授。」陳新掃了一眼五個匠戶,見幾人都在聽,繼續道:「日後你們計算收入,都是按件計費,你一人做得再多,又能有多少銀子,我給你們定個法子,帶了徒弟賺得更多。」

    唐作相最近看王鬍子不順眼,見王鬍子忤了陳新的意,心中正高興,連忙接道:「大人請說,小人無不遵從。」

    「你們眼下定的是初級匠戶、中級匠戶、匠頭,這算你們的工匠等級,每級有不同的待遇,只要沒有受到處罰,每級的基本月餉不變,一直都在,若是能帶徒弟,我再給你們另外加上師傅月餉,帶的徒弟越多,師傅月餉等級越高,王先生以後單獨負責鎧甲打製,你們所產的鎧甲數量越多,你的獎金也就越多,必定遠超你打製的計件銀子。」

    王鬍子聽了如此划算,又不願忤逆陳新,趕快答應下來。

    陳新笑道:「王先生,唐先生你們現在正值壯年,打製還行,若是老了,怎地比得過後生,我給你們這師傅月餉,只要加上去,以後只管指導一下徒弟,動動嘴也能收入不錯,豈不比自己打製划算。」

    唐作相也算聽明白了,他趕快跪下道:「多謝千戶大人體諒我等下人,定下如此規矩,小人代大夥謝過大人。」

    王鬍子又被唐作相搶了先,也跪了謝過,陳新扶起幾名匠戶,他專門給他們設定師傅工資,就是為了讓他們帶徒弟,並且把他們的技藝都共享出來,慢慢定成標準,否則每人自己按自己的經驗來打製,他計劃中的流水線模式就永遠無法實現。

    再勉勵幾句後,他叫過聶洪,拿了兩副鎧甲和附件,出門去了戰兵隊訓練的地方,此時戰兵已經完成負重行軍,正要演練鴛鴦陣型。他把兩件衣服給了代正剛和朱國斌,讓兩人作戰時穿上,朱國斌和代正剛都愛不釋手,這鎧甲才是真正的正規軍裝備,私藏兵器不算什麼,私藏鎧甲和弓箭是可以算造反的。

    十六日訓練結束後,陳新又召集了隊長以上軍官在公事房開會,宣佈了十八日出兵的事情,這事其實連小兵都知道了,聽陳新說了後,大家也沒有什麼激動。

    陳新接著就讓周世發最後確認一遍情報。

    周世發站起來發言:「這次的點子通天梁,山寨在著棋山,原有人數約三百人,年前接連打劫商賈及附近大戶,所獲糧食在千石左右,引來許多流民和小股匪徒依附,現在人數接近六百。」

    眾人都靜靜聽著,這股土匪人雖多,但三個衛所都要出兵,也不怕他人多。

    「從威海衛城到著棋山約四十里,山地縱橫約二十里,路線附近水源眾多,還有一條五者河。主要進山口五條,從北方進入有兩條,因為通天梁最近到處活動,我們沒有進山。從威海出兵預計首日會在金線頂與龍王廟附近宿營,第二日過金線頂後與成山衛援兵會合,第三日進著棋山。」

    代正剛問道:「你剛才說的楊大人定的計劃?」

    周世發道:「不是,是我們自己猜的,楊大人至今只定了進軍時間。」

    代正剛嗯了一聲,朱國斌插進來問道:「通天梁的人武器如何?有無弓箭,賊人有多少是積年老匪?」

    「六百人,據說武器不齊,年前打劫時劫了幾副弓箭。六百人中有三十多人是從崑崙山帶過去的老匪,依附的小股慣匪約有兩百人,其他都是流民或者破落戶。」

    朱國斌點頭道:「知道了。」他又轉頭問陳新,「大人,我們是和衛所軍一起行動,還是單獨行軍。還有我們留不留一隊人守著村子」

    陳新沉吟道:「我會爭取單獨行軍,儘量不和衛所軍混在一起。留守就算了,這裡還有幾十個水手。」

    兩人問畢後,陳新又問了糧食的準備情況,劉民有兼著軍隊的後勤,也匯報了一番,糧食都準備齊了。裝備由代正剛負責,兵器都是早發好的,主要是分下二十件棉甲,裝備兩隊都還差了四件,頭盔可以人手一副。最後分給了一隊和三隊各十件棉甲,新打的兩門斑鳩腳銃拿給了火器隊的隊正和代正剛。

    最後是負責作戰的朱國斌重複了一遍鴛鴦陣在不同地形的運用。

    陳新這支小部隊準備良久,一切都已經備齊,也沒有其他更多說的,定下部隊辰時吃飯,辰時二刻出發去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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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慶欠的兩章終於補齊了,鬆口氣。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7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憋悶的行軍

   威海衛東門外的校場高台上,楊云濃指揮大人穿了一件特製的鱗甲,他體型太胖,任何明軍的制式鎧甲都穿不進去,只好讓所內軍匠打了一件特製的,但又不能太重,那些工匠想盡辦法,把鐵片打得很薄,製出一件二十斤的鱗甲,實戰效果就打了折扣,不過外面看著還是十分威風。

    楊云濃背後站了十五個家丁,他原本有二十個家丁,被打劫的時候死了五個,他每年養這些家丁一人要十多兩銀子,多年下來投資也不少,計算下來加上貨款總共超過五百兩銀子了,令他心痛了許久,所以最近心情很不好,現在看到台下的狀況就更不好了。

    台下已經站了兩百多軍戶男丁,有幾十個是輪著值守衛城的守城軍,其他大多是臨時抽調的三個千戶所屯種軍,這些人中有壯年男子,也有五十多歲老翁,還有十來歲的半大孩子,也沒什麼軍裝,就穿著平日種地的破爛衣服,按各自墩堡站成幾大堆,大堆中又按熟悉程度站成許多小堆,正熱鬧的拉著家常,還有些送行的女人小孩夾雜其中,一些孩子哇哇的哭著,場中鬧成一片,要不是他們手裡拿了些兵器,旁人還以為是某處趕集。

    三個千戶和文登縣的鄭典史都在楊云濃旁邊陪著,三個千戶看指揮大人臉色不善,和鎮撫一起跑下去對著場中軍戶連打帶罵,折騰了足足一刻鐘,這些軍戶多半都是各級軍官的佃戶,對他們還是懼怕,畏畏縮縮的總算是按各自百戶站好,雖然還是亂七八糟的,但比剛才的菜市場好了一些。

    楊云濃臉色稍霽,等幾個千戶回來,陰陰的問道:「還有多少人沒到?」

    幾個千戶都輪流報了,大概還有一半未到,此時也沒到午時,沒到也說得過去,楊云濃賠上笑臉,跟旁邊的鄭典史告罪,那鄭典史看多了衛所,知道衛所兵就這個樣子,一年不見得能操練一次,倒不以為意。

    等到巳時三刻,又零零落落來了一些,見面打招呼拜年的聲音又到處響起,這些軍戶都是威海落地生根多年,互相通婚的很多,即便不是一個墩堡,也有很多人認識,場中又開始亂起來,鎮撫又帶了自己的兩個家丁上去打罵。正打得熱鬧時,北邊傳來一陣整齊的號子和踏步聲。

    場中眾人都奇怪的轉頭看去,只見近百人分為六個隊列,前面五隊每隊十二人,全部頭戴明盔,都穿著統一的胖襖,隊官手執旗槍走在最前,中間兩伍成兩列縱隊,最後一個挑扁擔的火兵。他們步伐整齊,臉容肅穆,各自扛著兵器,軍容嚴正,踩著同樣的步子往這邊走來。

    這些威海軍戶何時見過這樣的軍隊,有些人平日倒看過他們幾次跑步,大家都覺得這些人傻,每日不知跑些啥,現在一看他們行軍,居然有如此氣勢,不由都停下說話,呆呆的看著這支奇怪的軍隊。

    這支小部隊全部進入校場後,依次排在點兵台前,到位的也不停下,在原地踏步,整齊的腳步聲仍然響著,直到所有小隊都在台前到位,領頭的千戶一聲大喊,「全體立定!」

    近百人同時大喊一聲「虎!」(注1),右腳同時用力踏地立定,校場中的人全都嚇了一跳,似乎覺得地面都抖了一下。

    「全體左轉。」近百人又是齊刷刷的以左腳為軸,身體左轉,跟著啪一聲右腳併攏,近百人如同一人般,轉身後便漠然肅立,無一人轉頭或說話,較場上突然間變得靜悄悄的。

    所有在場的眾人從未想到過軍隊能像如此模樣,楊云濃呆呆的看著陳新跑上台來,只見陳新在楊云濃面前跪下道,「屬下威海衛左千戶所百戶陳新,受命帶所屬軍戶七十八人赴衛城聽用,剋期到達,請大人示下。」

    楊云濃還呆呆的,旁邊鄭典史倒先反應過來,忙捅了楊云濃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有點忙亂的道:「好,好,這個,陳千戶便在這裡就是。」

    鄭典史聽他說得有點不像話,咳嗽一聲道:「楊大人,是否先安排這位陳千戶到左千戶所的位置列隊。」

    楊云濃恍然道:「啊,正該如此,陳千戶,那你便帶你屬下到左千戶所的行伍列隊。曾千戶,快帶陳千戶去。」

    陳新又跪下施禮後,下台又是幾個口令,隊列右轉行進到左千戶所的位置,排成六個兩行隊列。這時又有五個軍戶牽來了五頭騾子,交到了後勤隊手上,陳新就是打算在較場給威海衛一個下馬威,免得衛中以後有人打他主意,所以為了隊列整齊,連騾子都沒牽進場,此時收了騾子,便打發那幾個年紀大的軍戶回去了。

    鄭典史等他們走遠,才對楊云濃道:「令行禁止,楊大人手下有如此強軍,何愁區區通天梁。」

    楊云濃在典史面前找回些面子,心中得意,口中客氣,「陳千戶治軍得力,連巡撫大人都是欣賞的。」他也不說陳新是巡撫安排的,鄭典史還以為巡撫欣賞楊云濃,順帶欣賞陳千戶,眼光也略略不同起來。

    陳新的小軍隊到左千戶所的位置站定後,較場中又嗡嗡的響起來,周圍的軍戶圍著他們象看珍稀動物一樣,指指點點,既有羨慕也有嘲弄,這些縴夫們這些時日挨了不少軍棍,現在隊列中從不敢左顧右盼,每日操練時也經常被家屬和麻子墩的群眾圍觀,對這些已經毫不在意。

    盧傳宗卻對這些圍觀者很不爽,對著自己的兩隊兵大聲道:「都站好了,讓這些鄉巴佬看看啥叫軍隊。」

    「你他娘說誰是鄉巴佬。」一個身高體壯滿臉橫肉的壯漢走出來,對盧驢子惡狠狠的道。

    五隊戰兵看到居然有人敢對自己的軍官不敬,全都躍躍欲試,他們每日單調的訓練,被操練得精神超級旺盛,又經常挨打,憋了一肚子的怨氣還沒處發洩,每天都有想找人打架的慾望,平時軍律約束著,現在出了軍營,早有種困獸出籠的感覺。這些軍官雖然平時經常打罵,但下來對他們都很好,有被打傷的還經常親自上藥,連吃飯都沒特殊,兩三個月天天相處下來,大家都有了不錯的感情,現在就等著陳新一聲令下,把這壯漢痛打一頓。

    那壯漢兀自不覺,還走到盧傳宗面前,和盧傳宗對視著,盧驢子經過海上血戰又在登州組織刺殺,氣質已經大不同於以前,他背著手一臉不屑的注視這個壯漢,冷冷道:「老子就說你。」

    那壯漢看盧驢子眼中凶光畢露,此時也有些害怕,但又不願丟了面子,聽了這話下不來台,一挽袖子就要上來打架,陳新正要叫代正剛教訓那人,那壯漢背後突然冒出一根棍子,往他背上連打幾下,一看卻是曾千戶過來了,曾千戶邊打邊罵,那壯漢也是左千戶所的,不敢和千戶頂嘴,也算有個台階下台,跳著腳跑開了,但走遠後還轉頭對這邊吐口水。

    這下連朱國斌和代正剛都忍不住,兩人看著陳新,看他怎麼表示,陳新微笑著擺擺手,兩人才憤憤不平的回去隊列。聶洪在陳新耳邊問道:「大人,這廝實在可惡,要不要屬下路上做了他。」

    陳新還是帶著笑輕輕道:「如此小角色,不值得花心思,咱們不是隨便殺人,有目的有好處才殺人。」

    聶洪這才不甘的退下,但眼睛一直沒離開那個壯漢,狠狠的看著。

    曾千戶打跑了那壯漢,過來跟陳新連連道歉,說屬下不懂事,陳新身後那些戰兵這才稍稍消氣。

    就這樣一直鬧哄哄的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幾名千戶連連派人催促,剩下的人終於陸續到齊,此時竟然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場中人等又吵鬧起來,這些人平日一見上官膽子小得不得了,現在聚在一起,又過於得寸進尺。

    楊指揮使無奈,只好又同意大夥做飯,軍戶打仗糧食都是自備,不過衛中多少還是要出些,一群守城兵運來些糧食,各千戶所的人唯恐人後,也不分什麼編制,一哄而上圍著發糧的僉事,一個前千戶所軍戶扛了本所的糧袋出來,被旁邊人一擠,糧袋打翻在地,灑得到處都是,旁邊人看了糧食,許是餓得急了,一群人猛地圍過去,爬在地上用手往懷裡裝,互相又搶著別人懷裡的,打成一團。

    楊云濃忍無可忍,派出家丁一頓亂打,終於打散了這群人後,地上已經一片狼藉。反正糧食是發了,各個墩堡的人多少領到些,亂鬨哄的就在較場中開始煮飯,陳新的人沒去搶東西,他看著這些軍戶直搖頭,簡直連地痞鬥毆都比不上。

    五隊戰兵和一隊後勤兵都各自有火兵,架起鍋來,又在曾千戶那裡借了些柴火,很快煮好了干米,不到一刻鐘就吃好飯,然後他們將自己背上的被縟放在地上,整齊的坐在上面休息。

    這頓飯直吃到未時一刻,楊云濃在鄭典史面前丟了面子,也不管這些軍戶吃完沒吃完,叫起家丁催促他們上路,一上路就更亂了,原來楊大人氣急敗壞之下,居然忘了安排行軍序列,大家都往外走,上了大路擠作一團。

    楊云濃只好又停下大隊,叫過幾個千戶和鎮撫,定下了行軍序列,也不知楊大人是不是忙暈了頭,竟然忘了陳新的強軍,把左千戶所排在了最後,他自己帶著家丁和幾十名守城軍走在中間。

    一路拖拖拉拉,眾軍官打罵不斷,天黑前沿著海岸向南走了不到十里,有些軍戶本就是這個方向來的,折騰了一天居然又原路折回,又吵鬧起來,楊云濃看眾人怨氣都大,他也沒有什麼王霸之氣,乾脆就停下宿營,他們走了一天竟然還能看到威海衛城。

    晚上宿營的時候也沒有多複雜,大家都累了,也沒挖壕溝,陳新選了近海的一方宿營,這邊更不易被襲擊,左千戶所的營地大多都在靠山的一邊。

    戰兵隊從騾子背上取下帳篷,四個殺手隊的帳篷在四邊,陳新的親兵隊、火器隊和後勤隊在中間,也不是大家輕視,實在是紮穩固的營地太過費勁,戚家軍內線作戰時紮營也是很簡易的。

    等到晚上週圍的軍戶點起篝火,喧鬧一片,倒像是野營,特別是搶糧食搶得多的,煮了一大鍋飯,不時傳出笑聲。

    陳新遠遠看著那些篝火出神,朱國斌來到陳新身邊道:「大人,沒想到腹地的衛所差到這個地步,不知是否都是如此。」

    「我也不知道,但這些兵打仗是無論如何不行的。我已經找過曾千戶了,既然左千戶所在最後,我們就做最後的最後,和這幫人分開來,要是安排到中間,更加麻煩。但是如此一來,我們就只有忍受他們的蝸牛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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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戚家軍接敵三吹三進便是齊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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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著棋山

    第二日又只走了十來里路,這群衣衫襤褸的軍戶手裡拿了些亂糟糟的兵器,在初春的寒冷中艱難行走,剛過金線頂山腳,就凍死了兩個老年軍戶,只好又停下宿營,他們基本都沒經過訓練,最多到薊鎮或遼鎮修過烏龜殼。衛裡發的糧食只夠吃兩三天,他們大多還自己帶了些干糧,正月裡出來賣命還要自己帶糧草,也難怪他們怨言大。

    第三日終於有了個好消息,百石崖守禦所的千戶帶了五十多人來與大隊會合,下午的時候,成山衛的張同知也帶了十多個家丁和兩百軍戶到了,只有路程最遠的靖海衛沒到,靖海衛不走這條路,只有一個僉事運往威海的貨被通天梁劫了,所以不積極可以理解。這次主力就是威海衛和成山衛,被通天梁這樣一直打劫的話,兩地的商路就要斷了,兩衛的官員無論於公於私都必須打這一仗,這也是為啥楊云濃這麼冷也要出兵的原因。

    兩下會合之後,總共有了七百幾十人,雖是衛所軍,但好歹是官軍,人手一把武器還是有的,各位大人的家丁加起來也有五六十個,大家不認為那通天梁能打得過官軍,

    這裡以楊云濃官職最高,第四日一早,離著棋山已經不遠,他便分派了百石崖所的千戶帶所屬人馬先行,他總算還是想起了要有個前哨。

    前面慢慢開拔後,陳新的隊伍還是走在最後,這段道路是到文登縣的官道,路況還不錯,戰兵還是兩列縱隊行進,前面是代正剛的兩個殺手隊,最後面是盧傳宗兩個殺手隊,中間走了火器隊和後勤。

    陳新自己帶著親兵也走在中間,跟在火器隊後面,朱國斌正好在陳新身邊,他這幾天都在擺弄新要來的三把弓,原來福船上用的弓威力偏小,朱國斌不是太喜歡,從左千戶所要的這幾把弓,因為是交兵部剩下的,質量稍差,不過還是能用,威力也不錯,他選了兩把好點的,陳新隊中只有他和周世發能射箭,兩人都帶了一副弓插和箭插,箭插中帶了三十支重箭。聶洪拿了最後一把,他雖然力氣大,但還不會用弓,這幾天沒事就在練習射擊樹幹,成績卻很差。

    隊伍前方的著棋山,山勢連綿,總共五個大的山峰,平均海拔只有兩百多米,最高峰玉皇頂就是通天梁的老巢,大概有四百多米,,很多地方山勢陡峭,冬季山上樹木都光禿禿的,前幾日下的雪還未化,山上形成黑白相間的斑駁之色。

    其實著棋山離威海衛很近,大概在威海和文登的中間,離文登縣五十里,離威海四十里,山脈縱橫近二十里。通天梁要是死守不出,這個天氣下時間稍微拖久點的話,估計這支叫花子軍隊或許自己就會潰散。

    才走了半個時辰,前面又停了下來,周世發一路跑到前面看了,回報說五鍺河上的木橋被人拆了,百石崖的人正在搭橋。

    陳新聽了周世發的回報,皺著眉頭道:「這匪首怕是早知道咱們來了,不知在哪裡等著呢,不過他能打仗的也不過百把人,還真敢來攻官軍?」

    周世發道:「通天梁當過登州的戰兵,怕是多少懂點。」

    朱國斌也覺得不妥,問周世發道:「前哨有沒有派出斥候先過河哨探?」

    「好像沒有,都在搭橋。」

    朱國斌氣道:「走得慢也就罷了,行軍時怎能不派出斥候。」

    陳新道:「那些百石崖的人就都是斥候,國斌跟我一起去河邊看看。」

    兩人帶著親兵來到河邊,河中水不多,河面上還有些浮冰,但不能過人,原來官道上的木橋被人拆毀,橋樁和木板歪倒在河中間。百石崖千戶的幾個家丁正押著三十多個軍戶搭橋,他們就直接在河床下安橋板,沒有像原來一樣架起來。

    陳新往河對岸望去,河邊十分平坦,兩岸的田地中有耕種過的痕跡,看來去年這附近還是很平靜,河岸約一里多外有幾座山坡,山上都是落葉後光禿禿的密集樹丫,看上去一片寂靜。

    陳新對朱國斌道:「山後面藏幾百人很容易,樹林子裡面偽裝一下也能藏不少,難不成通天梁真要在這裡伏擊官軍?」

    「很有可能,他搞不好是要半渡而擊。我馬上讓火器隊裝彈。」

    這時曾千戶也到了,陳新跟他說了自己的擔憂,曾千戶倒不相信通天梁敢出來,不過還是找了楊指揮和蔣同知說了,楊云濃則根本不擔心,他對土匪不屑一顧,仍然沒有派出斥候,只是覺得速度太慢,讓曾千戶在下游另外找個地方再搭個橋。

    陳新等人無奈,只好跟著左千戶的百多人到下游五十步外又找了一個淺水處,這裡水只有齊膝深,但冬季涉水後鞋褲不易干,曾千戶派家丁帶領軍戶開始收集木材,準備搭橋。

    左千戶所的橋還沒搭好,大隊那邊的橋已經好了,百石崖千戶所的五十多人先過了河,那千戶過河後就派出兩個騎馬的家丁往南邊小山過去,陳新看了鬆一口氣,轉頭一看橋邊,心又懸起來。

    威海衛大隊也不等那兩個家丁回來,迫不及待的開始渡河,家丁到山腳時已經過去了好幾十人,一個家丁下馬往山上走去,身影消失在林木中,又過了一會,前所的百多人都過去了,岸邊稍稍列隊,跟百石崖的人一起又往前面走去,楊云濃直領的守城軍也開始過河,陳新看到王元正帶著七個家丁也跟在隊列中。

    曾千戶這邊的浮橋才搭了一半,他已經準備放棄,直接從大隊那邊過河,他旁邊家丁突然往對岸一指,曾千戶和陳新等人抬頭看去,山下那個家丁正沒命的往這邊跑來,身後樹林中鑽出幾十個人影,其中一人騎了剩下的那匹馬,跟在家丁背後狂追。

    後面那人騎術更好,追了百多步,到了家丁身後,那騎手大喝一聲,手中一根標槍疾飛而出,將家丁扎個對穿,那家丁滿口吐血,手在胸前冒出的槍頭上握了幾下,似乎想把它扯掉,又跑幾步後終於一軟,跌落馬下,土匪騎手繼續追了一段,拉住了家丁的空馬站在原地,打量著對面五六十步外的衛所軍,大群土匪仍在從樹林中不斷湧出,陸續在他身後站定。

    「你娘的,真是悍匪啊。」曾千戶看著那些人影傻了眼,不用說都知道先前那個家丁也完了。

    過河的前所軍戶一片大亂,前所和百石崖的兩個千戶帶著幾個家丁連連喝罵,讓他們列成隊形,河這邊的楊云濃也是連聲催促守城軍士過河,沒過河的軍戶們也慌亂起來,鎮撫帶著兩個士兵抽出腰刀彈壓,防止這些人逃走。

    陳新對曾千戶道:「曾大人,應當馬上讓軍士涉水渡河。」

    曾千戶看看還有浮冰的河邊,遲疑道:「水這麼冷。。。」

    陳新也不再等他,回頭大聲命令自己的戰兵隊脫鞋卷褲腳,各隊長喝令中,戰兵紛紛捲起褲腳,踏入刺骨的河水中,快速進到南岸,四個殺手隊排為兩列,前後各兩個小隊,火器隊在殺手隊後面。

    曾千戶看了,也吹促著自己的手下渡河,那些軍戶拖拖拉拉,好一會才過來了三十多人,曾千戶多少懂點帶兵,不敢拖延太久,先帶著那三十多人趕往前鋒的左翼。

    他們渡河的時候,土匪已經盡數來到衛所軍對面,人數四五百人,衛所軍雖然有七百多,但還有小半未渡河,渡河的人中列陣完的只有三百人,反而處於以少打多的狀態。

    雙方相距只剩下五十步,同樣的瘦弱和衣衫襤褸,土匪那邊前面的悍匪都手執兵器,後面的人看著就是純粹的農民,拿鋤頭扁擔的都有,少數人幹脆就拿的一根大樹枝。先到的十多個匪徒看到地上的家丁屍體,一擁而上,剝衣的剝衣,脫鞋的脫鞋,片刻就把那家丁剝個精光,連一雙襪子也是被兩個土匪分享。

    隨後前排土匪分開,露出後面一面黑紅色的大旗,上面歪歪扭扭寫了個梁字。旗下也是一個騎馬的匪首,體型粗壯,遠遠的看不清相貌,應當便是通天梁本人了。

    「大人,我們在哪裡列陣。」朱國斌看兩邊馬上要開始群毆,楊云濃那邊卻一直沒有命令傳來,急忙問陳新。

    「往左翼移動,從左邊側擊,別到衛所軍後面去。」陳新也沒等到明確的命令,看著衛所軍前鋒已經縮成一團,後面的守城軍正在列陣,還沒調到一線,擔心這幫人添亂,乾脆自行往左翼移動。

    戰兵隊排成兩列的鴛鴦陣,快速向左翼跑去,後勤隊的十一個士兵也放下輜重,人手一把刀棍,跟在後面。

    他們剛開始走,中間就開打了,那通天梁對匪徒吼道:「官軍來搶咱糧草,讓他們得了手,咱們都得餓死,後退者一律殺頭,殺一官軍者賞銀一兩,晚上可以睡小娘啦。」眾匪一陣嚎叫,這些土匪都有著一股子血勇,他們大多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農夫,一旦超過他們的忍耐極限,這些最老實本分的農民就會成為嗜血的狂徒,瘋狂報復社會。

    通天梁隨即一揮手,大群土匪兩眼血紅,興奮的吶喊著往衛所軍衝過去,土匪也沒有什麼陣勢,悍匪在前,脅從在後,最前面的五六個匪徒最強悍,他們手持步弓,跑前幾步就停下射一箭,似乎都是練過的,片刻就每人射出三四枝。

    衛所軍堆在一起,前排有些人有盾牌還好,連忙拿起擋著,沒有盾牌的立即被射中七八人,傳出陣陣慘叫,隊列中一片慌亂,前所千戶連忙讓自己的家丁開始還擊,雙方箭來箭往,土匪也有幾人被射中倒地,馬上就被後面無數腳板踩過。

    「舉槍!樹盾、舉槍!」衛所軍中的正副千戶、百戶都大聲叫喊,眾軍戶忙忙平舉起手中兵刃,朝著土匪過來的方向,衛所軍本來應當前排刀盾,後排長槍,但他們的裝備本來就差,遭到襲擊匆忙列陣之下,隊列都是亂的,前排有槍的寥寥無幾,根本無法嚇阻匪徒。

    五十步的距離轉眼就跑完,洶湧的土匪人潮迎面而來,很多衛所軍戶大喊著給自己壯膽,也有控制不住害怕而尖叫的,人擠人的衛所軍隊列中充滿了嘶聲力竭的叫聲。

    「轟」一聲,高速衝來的土匪夾著兵器,狠狠撞入衛所軍的前排人叢中,戰場上一陣人仰馬翻,兵刃撞擊和慘叫聲混成一片。

    陳新帶隊正繞過左翼,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只見到一片的兵器和手臂亂舞,人群中還不斷噴出陣陣血霧。近身肉搏的殘酷和血腥遠遠超過後世的戰爭,威海的軍戶連訓練都很少,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出現傷亡後前排已經開始節節後退,陳新轉眼看楊云濃的認旗,只見楊指揮大人在馬上大喊著,指揮守城軍往前頂住。

    雙方混亂的戰鬥中,土匪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仗著血勇打仗,此時略站上風後氣勢更盛,衛所軍後面的守城軍填上來,稍稍穩住陣腳。

    突然前排中間一陣驚叫,只見通天梁的紅旗已經到了那處,這匪首親自帶著十多個悍匪衝擊前排中間,他們都手執長矛、大刀大斧等重兵,這些人是土匪中最悍勇的,面前的衛所軍戶接連被殺死七八人,周圍軍戶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大喊大叫著拚命往兩邊逃散,被通天梁打出一個缺口。

    土匪們順著缺口往兩邊殺去,通天梁更帶著三十多個悍匪從缺口衝出,直往楊云濃的認旗殺過去。

    「逃命啊!」第一個威海軍戶喊出這句話後,混亂迅速擴大,前排的衛所軍陣型轟一聲潰散,所有軍戶大喊著逃命,丟下手中的兵器往河邊拚命逃去,鎮撫用腰刀連殺幾人也無濟於事,剛剛過河的左千戶所軍戶剛列隊完畢,一見之下,也爭前恐後的逃回對岸。此時陳新的人馬剛剛出現在匪徒的右翼三十多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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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戰場初哥

    幾名潰散的左所軍戶慌不擇路,看這邊有官軍,往這裡拚命跑來,其中便有那日挑釁盧傳宗的那名壯漢。

    陳新剛指揮戰兵列好隊,抬頭便見到那幾個逃兵,他看了幾眼後,發現了那名壯漢,冷冷的對聶洪道,「取下他人頭。」

    聶洪那日就看這人很不順眼,聞言毫不遲疑,抽刀就迎過去,那壯漢繞過前排殺手隊,沒命的跑著,一邊還喊叫著,「逃命啊!」,影響得陳新的幾隊人馬也微微波動。

    他繞過第二隊戰兵,剛喊出一個「逃」字,一道刀光從側邊迅疾無比的划來,將他的後面兩字留在了肚子裡,人頭飛起老高,斷開的頸子冒起紅色的噴泉,無頭的屍身靠著慣性,沖跌到幾米外。

    戰兵隊雖然每日練習殺人,也有模擬的豬羊內臟和血水,但真殺過人的寥寥無幾,剛剛看了血腥廝殺,此時又近距離觀看斬首,個個臉色蒼白。

    聶洪將人頭高高舉起,陳新在後面大聲道:「我戰兵隊中,有戰場退縮、抗命者,軍官可以即刻斬首,而且沒有撫卹銀,有家室的,還要逐出威海衛,自生自滅。」

    血淋淋的人頭就在聶洪手上提著,所有戰兵都明白沒有了退路,對於初次上戰場的新兵,威脅比鼓動有效得多,陳新用其他人的人頭做警告,既不用損失自己的人手,又達到了效果。而且還幹掉一個討厭的人。

    「火器隊前排列陣!」陳新對著後面的朱國斌大喊。他沒想到衛所軍潰退如此之快,只好趕快用火器吸引土匪注意,讓大隊整頓隊形。

    朱國斌迅速帶領著火器隊在殺手隊前面列了個一字橫隊,每人間隔三尺,他自己和周世發則取下弓箭,對著最近的幾名匪徒射去,掩護火器隊展開。此時指揮權已經交給火器隊的隊長。

    「檢查火繩!」火器隊長有點發抖的聲音響起。

    十名鳥銃手緊張的吹亮火繩,並且讓火頭對準火門蓋,有一名熄滅的趕快舉手,甲長立即取出火種盒給他點好。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土匪右翼一些人注意,一個小頭目正殺得興起,看到這股官軍還敢挑釁,帶著五十多個匪徒就衝過來。

    朱國斌和周世發對著密集的土匪連連發箭,射翻前面數人。

    「開,開火門。」

    鳥銃手們的彈藥都是過河前就裝好,打開火門後已經處於待發狀態。

    陳新看著火器隊面前衝來的土匪,心口咚咚的跳著,陸上廝殺還是比海上更加具有震撼性,他對自己訓練的軍隊也沒有什麼底,成效到底如何,就看轉眼到來的戰鬥了。聶洪也嘴角抽動,和海狗子等人站到了陳新側前方,隨時準備保護陳新。

    「瞄準!」

    五十多個匪徒脫離了大隊,衝到了二十步外,眉目清晰可見,鳥銃手們的手都微微發抖。

    「開火!」火器隊長自己也拿了一把斑鳩銃,用力扣動了扳鉤。火器隊陣列上連珠爆響,同時向前方和上方噴出大股白煙。巨大的轟鳴聲震得雙方士兵都耳鳴不已。

    衝來的土匪前面七八人同時倒在地上,十毫米左右的鉛彈(注1)輕鬆破開他們的身體,柔軟的鉛彈遇到阻力後,在肌肉和內臟中翻滾變形,形成一個個外小內粗的創口,他們倒地後一時都沒死去,發出滲人的慘叫聲,二十步的距離內,沒有什麼甲冑能擋住合格鳥銃的射擊,何況這些衣服都沒穿完整的土匪。

    火器隊射擊後立即退回後排裝彈,煙霧消散後,準備迎戰的殺手隊便看到了還在地上翻滾的匪徒,以及。。。一片逃散的背影。

    前面最凶悍的匪徒死傷慘重,而且火槍齊射的轟鳴和火光對心理有很大震撼,後面的脅從受此打擊,迅速喪失了士氣,又變回膽小的農民,轉身逃往本隊。

    陳新鬆了一口氣,這些匪徒還真是匪徒,一貫的欺軟怕硬,近距離的火槍齊射連訓練有素的軍隊也難以承受,何況這些賊寇。前面的殺手隊戰兵似乎也輕鬆了一些,用遠距打擊取得心理優勢非常有效。

    大家都沒料到窮凶極惡的土匪一次排槍就嚇跑了,朱國斌倒是有點經驗,他跑回陳新身邊低聲道:「大人,咱們掩殺過去,只要擊潰中路,這仗就贏了。」

    陳新畢竟第一次上戰場,沒能抓住追殺的機會,剛才的火槍齊射之後,右翼的匪徒驚恐之下都逃回中路,中路也亂了一陣,通天梁的反應很快,他大聲呼喝著附近的匪徒,他周圍的土匪都停下追擊,匪旗已經往右翼移動過來,陳新經驗不足,喪失了一次大好的掩殺機會,陳新在心裡埋怨自己兩句,又深吸兩口氣,讓自己稍稍平靜一些。

    剩餘的土匪還在追趕衛所軍,陳新看到楊云濃的大旗已經被擠到了河邊,大批的衛所軍尖叫跳入河中,往對岸逃跑,還沒過河的部分軍戶也隊形動搖,隨時可能崩潰,但守城軍和家丁的陣型還有部分完整,此時自己只能直攻中路,如果能停止土匪的攻擊,還有可能扭轉形勢,畢竟這些軍官都有家丁,而且土匪真正能打的不會超過一百五十。

    「殺手隊便步前進,弓箭手跟進掩護。後勤隊保護火器隊,火器隊裝彈完畢後追趕大隊。」

    「一二、一二。」前排兩個殺手隊隊長喊著口號,用便步往土匪大隊逼去,後面兩個殺手隊也跟著口號一起前進。

    他們行進速度並不快,但側翼來的威脅還是讓土匪們只能認真應對,通天梁的大旗早往右翼迎來,土匪沒有什麼指揮,左翼根本不知道右翼的事情,還在追打官兵。

    楊云濃終於被趕過河去,但通天梁手下悍匪的離開,使得楊云濃正面壓力一鬆,乘機在河邊組織家丁反衝一次,一些追過河的土匪又被打回去,岸邊一些守城軍撿起河邊石頭一頓亂扔,一些家丁又開始射箭,土匪扔下幾具屍體,亂鬨哄的退開河邊幾十步,同樣的失去了指揮。紛亂的土匪看到通天梁的匪旗移到右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衛所軍大多數軍戶仍然在逃竄,其他的衛所軍官紛紛把家丁派到了前排,這些家丁待遇比軍戶好很多,跟軍官又是命運一體,作戰意志和能力都遠超普通軍戶,家丁加上未混亂的部分守城軍,穩定了形勢,兩邊又恢復了對峙的局面。

    陳新見到土匪停止追擊,已經達到目的,只要楊云濃組織起家丁和守城軍,官軍就仍然有戰鬥力,剛才齊射退敵後,他的信心倍增,但土匪氣勢仍在,他還不太敢直接和土匪對沖,看到通天梁的匪旗出現在自己正面,距離大概八十步,立即下令道:「停止前進!鳥銃遠距射擊。」

    兩個前排隊長大喊:「立定!」

    四個殺手隊同時停下,前排兩個殺手隊間隔十步,仍舊保持兩列對敵的狀態,前排兩個圓盾,後面四個士兵都將兵器向兩側支出,隊長則站在兩個刀盾兵旁邊。鳥銃兵裝填完後追趕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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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面的匪旗下,通天梁兩眼噴火的看著對面的官兵,他老早就得知威海衛要來剿他,準備了好久,把手下也很是操練了一番,對擊敗衛所軍戶充滿信心,他等得都不耐煩了,終於得到確切消息,一路派人跟蹤官軍,今日拆了橋準備半渡而擊,確實也差點取得了成功,他原本比較低調,去年運氣好,吞併幾股匪徒後,想折騰點動靜出來,爭取招安,也過過官家的癮。他以前當過戰兵,知道衛所軍的水平,他是打算把楊云濃打痛,這樣招安的時候就更好談。

    原本一切順利,只要一路追打,官軍就只有一敗塗地,要是能活捉楊云濃,就更好談了,卻被這支小部隊打亂了計劃,他對這些人當然恨之入骨。對面的軍隊沒有旗號,連背旗都沒有,只有幾個隊官的旗槍上掛了個紅色三角旗,面對這邊的只有四個圓盾和兩個拿旗槍的軍官,後面的人都躲在圓盾後,兵刃長長的伸出如同一個刺蝟,隱約有幾個弓手在後面出沒,後面還有一隊鳥銃兵正趕過來。

    他當過戰兵,一看就知道這軍隊訓練有素,讓他們從側翼衝過來,自己只有死路一條,正面的衛所軍只剩下少數家丁和守城軍隔河對峙,暫時也攻不過來,自己便先解決這邊小部隊。土匪退回來後亂糟糟的,他指揮不靈,不過對面的衛所軍也是一樣,他倒不太擔心正面,便自顧帶了附近能叫到的一百多土匪,準備親自進攻右翼。

    「迎門粱!」

    開始擊殺騎馬家丁的匪首策馬跑來,「大櫃,俺帶人去破前面那陣。」

    通天梁轉眼一看,罵道:「還騎你那破馬找死不,你嫌人家射不準咋地,滾下來。」

    迎門粱嘿嘿傻笑一下道:「看得遠點不是,近了下來就是。」

    迎門粱是土匪中的三號人物,也就是先鋒的意思,專門負責打打殺殺,明代土匪中一般分四梁八柱,老大叫大櫃,通天梁的字號是對外叫的。

    「我派一百小兄弟、三十個老兄弟給你,給老子破了他的陣。」

    「知道了!」迎門粱知道是拿小兄弟當炮灰,這些小兄弟並不是年紀小,而是新依附的流民和破落戶,都是當炮灰用的。通天梁打算等他們出發後,也帶著自己的十多個悍匪跟上,準備像剛才一樣擊其一點,這些人是他多年的老部下,作戰十分悍勇,相當於他的家丁。

    兩個人計議完畢,也不囉嗦,通天梁馬上派了個親隨帶領一百多小兄弟,威脅鼓動一番之後,就準備出發。迎門粱帶著三十個老兄弟,混在小兄弟們中間,他還是騎在馬上,這樣看得更清楚一些,正要下令進攻,一隊鳥銃兵又從後面轉到了前面,一個軍官還不斷發出隱約的口令,此時還隔著七八十步,他見過官軍的火器,倒一點不擔心。

    老匪們喝令著小兄弟們,他們也看到了八十步外的鳥銃隊,不過也跟迎門粱一樣不太擔心,官軍的鳥銃哪能打這麼遠,剛剛把人排列好了,對面突然一陣爆響。

    「啊!」兩名土匪慘叫著倒地,隊伍頓時又亂起來,後面的不知道發生何事,想擠到前排來看,迎門粱卻看得清楚,是官軍的鳥銃打的,狗日居然能打這麼遠,他一個哆嗦,趕緊從馬上下來,喝罵著手下前進,可周圍吵吵嚷嚷的,夾雜著慘叫聲,居然沒有人聽得到他說話。

    他一路拿刀鞘打過去,好不容易讓這些人安靜些,對面又是一陣轟鳴,又是三個土匪倒地,慘叫聲更大起來,其中一個被打中腹部,那顆子彈很大,將肚皮打開一個大大的血洞,流出些被攪爛的花花綠綠腸子來,那土匪叫得特別慘烈,周圍的小兄弟紛紛退開,他們被眼前情景刺激,那點血勇早沒了影蹤。

    「日你娘的,這麼快。」通天梁在後面也聽到了,兩次間隔很短,至少比他認為的短很多,他剛才明明看到只有一隊鳥銃手,怎會如此之快。看著前面越來越嘈雜的匪群,他知道等不得。

    「迎門粱,你媽的等老子送你咋的,排啥隊,只管衝過去就是。」

    迎門粱冒著冷汗,大喊一聲:「想吃肉想睡小娘的就殺官軍啊!」

    眾匪聽了齊聲響應一番,不過比起剛才已經氣勢衰了很多,大夥一起往那邊的官軍湧過去,他們害怕官軍鳥銃,衝起來多少有些遲疑,速度慢了很多,剛沖了三十步,對面又一陣槍響。又有幾個土匪倒地,大家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又消散不少,全都減慢腳步,很多小兄弟衝著衝著就跑到兩邊和後面去了。

    等到進入五十步後,那邊的鳥銃兵分為兩伍,各退到了後排兩側繼續裝彈,可又有弓手開始射箭,接連射倒幾人,土匪中的兩三個弓手也開始還擊,但對面只看得到四個圓盾,其他人都躲在後排,射過去的箭都被圓盾擋住,一根毛也沒射到。

    迎門粱一邊押陣,一邊看著對面的陣型,暗自盤算,只擺兩個刀盾兵在前面,自己一沖到面前從正面抵住刀盾兵,後面的長兵器就沒了作用。

    土匪們已經損失了十多人,處在崩潰的邊緣,前排的小兄弟看著刺蝟般的敵陣越衝越慢,紛紛落到後面,中間多半是老兄弟了,不過迎門粱也不在意,現在已經到了三十步,馬上就是近戰了,他認為一旦肉搏,這些官軍還是會很快潰退,射箭的幾個土匪也收了弓,抽出了腰刀。

    對面一聲喝令,四個圓盾後面同時往兩翼閃出許多人影,擺成了一個密集的橫隊。迎門粱的臉色立即陰沉下來,他從圓盾破陣的算盤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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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鳥銃口徑為9-13毫米,明制3-4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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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逆轉

   縱陣快速轉換橫陣,這便是陳新那日看的陣型,鴛鴦陣接敵和防禦時可以使用縱陣隊形,用前排圓牌和長牌掩護全隊,減少敵方遠程兵器的傷害,待接近敵人後快速變為橫陣,充分展開兵力,與後世拿破崙時代1791條例的法軍縱陣攻擊理唸完全一樣,只是展開方式沒有法軍多,但陳新認為戚大帥的展開方式更簡單易用,前排也有盾牌防護,不像法軍純粹是靠熱情的士兵作肉盾抵擋子彈,每次戰役下來,縱陣前面的士兵少有能活下來的,而且鴛鴦陣還能夠快速轉換為大小三才陣,在更小的街道或山地運用,每個小三才陣都有獨立作戰能力。要說缺陷的話,就是兵種構成複雜,訓練難度更大。

    前面兩隊展開後,後面兩個殺手隊也同時展開,快步趕到前面一隊的背後,將兵刃對在空隙處,代正剛和盧驢子兩人跟在各自兩隊兵後,督戰兼補漏。

    一聲喇叭聲響起,四十八名殺手隊戰兵齊步向前踏進一步,齊聲大呼一聲「虎!」(注1)

    王長福站在右邊第三位,兩翼展開後,刀盾兵仍在中間,四支長矛交錯在兩名刀盾兵中間和兩側,長槍外面就是隊長、鏜鈀和長刀。對面匪徒已經在二十步外,也是第一次上戰場的他呼吸激烈,臉色通紅,口中發乾,但手中仍然堅定的握著兵器,他用的是一桿旗槍,這支旗槍是他作戰的主戰兵器,全長八尺,與鏜鈀長度一樣,槍頭下有一面三角紅旗。

    小隊中間四支長矛交錯著平平伸出,這是真正的長矛,全長一丈七尺(超過5米),用南方的細毛竹做槍桿,這種經多年晾乾的老竹並非是拿起來就彎彎的那種,它極其堅韌,強度甚至超過很多硬木,而且重量極輕。

    第二聲喇叭響起,王長福又跟著大家一起踏前一步,同時大喊一聲,「虎!」

    他每次大喊之後緊張感就略略減少,他能在有力的喊聲中感覺到周圍的戰友,那是一種集體的力量,如果第三聲喇叭響起,便是肉搏之時,不勝不退。

    土匪進入二十步,四名刀盾兵的腦袋從圓盾後伸出,右手猛力擲出四支鐵頭標槍。四根沉重的標槍呼嘯而去,加上土匪自身的速度,更加強了標槍的威力,王長福看到中間三個老匪齊聲慘叫著一起倒地,面對著殺手隊鋒利的長矛,一些農民模樣的脅從者紛紛朝兩邊逃開,或者乾脆轉身就跑。

    敵人不過如此,王長福突然覺得緊張緩解不少,一口口水又進入了他幹燥的口腔,喉頭一陣舒服。

    第三聲喇叭響起,王長福嘶聲力竭的大喊一聲「虎!」,全隊同時開始向前跑步。身後也是一片腳步聲,那是二隊的戰友,後面傳來盧傳宗副中隊長的大喊聲,「有進無退,後退者死!殺!」

    王長福從未想過在戰場退縮,他本就是極堅韌的性格,而且軍律他也背熟了,戰場上任何退縮都可能被砍頭,三進喇叭之後退縮的話,不用回去宣判執行,副中隊長直接就在戰場砍了,還不如被敵人殺了好。

    「殺!」,戰兵齊聲大喊,中間的老匪也怪叫大喊,兩邊十多步的距離轉眼消失,雙方開始短兵相接。

    「噗、噗」長槍入肉的聲音連連響起,戰兵猛衝而來,五米的長矛狠狠刺入對面土匪的身體,王長福踏前一步,逼退面前一名拿斧頭的土匪,眼角看到本隊長槍手范守業一槍刺在一名老匪胸口,估計是槍頭殺中胸骨中,直接將那名土匪向後仰天頂飛出去,土匪胸前傷口噴出的血在空中灑成一道詭異的弧線。

    第一排八支長槍突刺便殺死六七人,這些長槍兵都由最強壯和有殺氣的人組成,他們每日光是刺殺就要練習數百次,平日訓練還要在手腳捆上重物,現在戰場上沒有這些重物,手腳更是靈活,速度十分驚人,迎面來的小小槍頭本就不易擋,何況如此高速的刺殺,對於沒有任何甲冑的土匪來說,每次長槍的刺殺就是一條人命,而土匪為了攜帶方便,都沒有如此長的長槍,戚家軍這種竹製長槍很輕,除去握持部分和身後維持平衡的少量長度,攻擊範圍能達到四米多,這個距離上土匪只能單純挨打,這就是正規軍與土匪裝備的區別。

    剩下的土匪在慣性下繼續湧來,有兩名被刺中的土匪下意識的抓住了槍桿,其他槍手的長槍正在收回,王長福面前幾名土匪尋機貼近一些,企圖乘著長槍用老,進行近身搏殺,王長福和旁邊的鏜鈀手同時向他們刺去,這是他們在小隊對抗中經常碰到的,長槍是主攻兵器,但槍式易老,掩護長槍便靠鏜鈀和刀盾,鏜鈀三叉的鋒頭攻守兼備,加上王長福的旗槍協助,兩個土匪躲避不開,只好用刀子一擋,退後一步,剛站穩,長槍再一次刺殺到來,那幾名土匪身子一頓,跟著就軟軟倒下。

    第二輪長槍正要收槍,一個強壯的匪首突然帶了幾個悍匪從後排鑽出,正是迎門粱,他在衝擊的最後階段本來想從兩側殺過去,剛冒頭就看到後面側翼有五個鳥銃兵,他對這些鳥銃產生了極大的心理陰影,一個哆嗦又縮了回去,還是回到中間,乘著長槍收槍,一把抓住一根槍桿,手中大刀平伸,準備直接撞過去,他刻意避開了鏜鈀和旗槍那邊,往刀盾的中間進攻,畢竟腰刀沒有那麼可怕。

    迎門粱抓住長槍順利的跨進兩步,已經避過槍頭,正面長槍手對他再無威脅,其他幾名悍匪牽制了附近的其他敵人,他身邊還跟著一個親隨掩護,迎門粱只需要對付面前的刀盾手,那個刀盾手也注意到了他,並沒有留在原地,左臂套著圓盾在前護住身形,右臂持刀當頭急劈,迎門粱沒料到刀盾也如此能打,他心中後悔沒帶盾牌,不過刀已經到面前,他只得橫著刀身擋了一刀,那刀盾手這一刀一往無前,迎門粱用盡全力才擋住,完全沒有了進攻勢頭。

    就這麼稍一耽擱,其他幾桿長槍已經恢復攻擊,三名牽制的悍匪又被殺死,前排匪徒連退幾步,紛紛躲開長矛的攻擊正面,前排形狀變成了一個弧線。

    迎門粱成了孤身與對方搏鬥,心中十分焦急,他只爭取到短短時機,耽擱不起,否則兩側鏜鈀一夾擊,自己馬上就要升天,必須逼退這個刀盾手,他才能輕鬆砍殺附近兩名長槍手,從而破開一個缺口。迎門粱身高體壯,焦急下揮起大刀,準備直砍對方圓盾,打算以蠻力將這個討厭的刀盾手砸開,突然身邊親隨一聲慘叫。

    迎門粱一瞟,後排一支鏜鈀從長矛手的空隙伸出,刺入那親隨腹部,他搏鬥經驗很豐富,眼角已經發現自己正面空隙中也有人影閃動,當機立斷放了槍桿往後一滾,剛剛滾開,後排一支長槍就呼一聲戳到了他剛才站的位置。

    迎門粱頭皮發麻,後排再來一隊的話,他根本不可能躲得開那麼多兵器,計劃轉眼間就從破陣改為了逃命,他一滾之後站起來就要往後跑,卻被後排一個土匪撞個滿懷,迎門粱怒火中燒,亟不可待的正要推開那土匪,兩個槍頭猛地從他胸前冒出,卻是官軍前排兩支長槍,槍頭抽出後,這名悍匪終於倒地。

    王長福等人身邊的空隙中也伸出兩支長矛和鏜鈀,是身後第二隊的長矛手,後排是一起湧上,不用像第一隊般按陣型排列,有空隙就上,殺手隊前方的兵器密度大增,在王長福的大聲指揮中,他的小隊開始往前躍進攻擊,稍短的鏜鈀、旗槍和長刀都略略突前,配合長槍進攻,前排土匪同時面對旗槍、鏜鈀、長矛的攻擊,連退都沒來得及,就被殺死當場,王長福的面前凌亂的倒了七八具屍體。

    迎門粱帶的老匪傷亡過半,連頭子都死了,卻只有一人投出的一支標槍殺死一名戰兵,其他人連對方的邊都沒碰到,小兄弟們看著前排連連倒地,早已膽寒,無人敢當兵鋒,對方前排躍進著繼續推進,兇猛的長矛一波波刺來,又有幾人慘叫著被刺倒,土匪在近戰中又損失了二十多人,悍匪幾乎不死即傷,再次飛來四根標槍後,土匪終於精神崩潰,發一聲喊轉身逃走。

    這次陳新看得明白,幾輪突刺就擊潰了土匪,又是機會到來了,大喊道:「解散陣型,殺手隊按各小隊追擊通天梁匪旗。火器隊、後勤隊跟進支援。」

    海狗子拿起喇叭,吹出三聲短促的喇叭聲,前面的王長福條件反射的喊道:「一小隊,衝鋒。」

    一小隊的戰兵齊聲大叫,跟著王長福向前衝擊,將落在後面的土匪一一殺死,前方的土匪聽得背後動靜,亡命狂奔,慌不擇路的倒捲回去,把通天梁跟在後面的悍匪也沖得大亂,通天梁見勢不妙,趕快往回退,希望像剛才一樣退開一段距離後重新整頓隊伍,誰知後面的官軍緊追不捨,而且陣型不亂,亂匪繼續奔逃,把留在原地的土匪大隊一起沖垮,河邊的楊云濃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連忙指揮家丁和守城軍一起衝回,兩面夾擊下土匪徹底崩潰,在南岸的原野上炸窩一樣四散奔逃。這些土匪順風仗氣勢如虹,一旦遇挫又士氣全無。

    兩衛的家丁們痛打落水狗,大步追趕過來,從身後隨意砍殺著毫無還手之力的潰匪。

    王長福帶著自己的小隊直奔著通天梁的匪旗而去,匪旗如同一塊吸鐵石一般,四個殺手小隊都往那裡急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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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梁萬萬沒想到前鋒敗得這麼快,大亂之中連馬也不知跑那裡去了,周圍只剩下五六個親信,先被裹著往西跑,兩面夾擊後又往南跑,一邊跑一邊往回看,誰知背後追來的人越來越多,轉了兩個彎也是一樣,又跑了一會,他突然想起什麼,轉身一腳把身後一個親信踢倒在地,這位兄弟十分敬業,連逃命都扛著匪旗,氣喘吁吁的罵道:「狗日的嫌老子活久了是不是。」

    說罷他眼珠一轉,往西邊一指,對那親信道:「打著旗往那邊跑。」說罷他也不停留,又繼續逃命,身邊只剩下了三個親信。後面追兵果然中計,跟著往西南邊追去。

    通天粱正在慶幸,突然嗡一聲弓弦聲響,一支重箭從側後面飛來,射在通天梁的屁股上,「呀!」,通天梁呲牙咧嘴的回頭一望,五個官軍在背後二十多步外,正在追來,周圍一些逃竄的匪徒也不敢阻擋,遠遠避開去,離這個大櫃越遠越好。

    「大櫃快跑!」三個親信還算忠心,連忙架著通天梁一起逃命,通天梁也奮起餘勇,小山的樹林邊緣就在前方,進了林子逃命的機會就大了很多,他原本一場大勝可期,居然被一支小軍隊稀里糊塗的打敗,連對手的面都沒對上就一敗塗地,可以算是他最窩囊的一仗,這小軍隊比登州來的戰兵還強悍,不知這威海衛何時出現這樣一支強兵,他此時真想放聲大哭一場。

    身後又是弓弦聲響,通天樑下意識的頭一縮,一支重箭從頭頂飛了過去,他甚至感覺到箭羽在頭頂擦過。幾人又跑得十幾步,又一箭射來,旁邊一名親信大腿中箭,再跑不動,乾脆停下轉身持刀而立,準備擋住追兵,口中還讓通天梁先跑。

    通天梁一肚子怨氣,知道跑不掉,也發了狠,停了下來,他原本的開山斧逃命時掉了,抽了把腰刀出來大喊道:「狗日想要老子的人頭,看看你有沒有資格。」,另外兩個手下也停下來,惡狠狠的抽刀面對著追來的五名官兵,他還不知道領頭的就是那支壞他好事的小軍隊的軍官,否則早撲上來拚命了。

    來的正是陳新,他帶著四個親兵,戰兵自行追擊後,他便帶著親兵觀察通天梁,兩面夾擊後,他提前往南邊移動,在人群中一路追趕過來。

    此時見通天梁窮鼠噬貓,陳新舉手停下親兵,喘息幾口氣後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土匪頭子,粗壯野蠻,血紅的眼睛中如同要噴出火來。通天梁帶著三個土匪嚴陣以待,看來是準備拉幾個墊背的。

    陳新當然不會和必死的人拚命,停在二十步外,對身邊的海狗子道:「吹集結號!」,海狗子連忙拿出喇叭,吹了一個長音的集結號,這個號聲用途很多,因為他手中的喇叭只有一個音,所以陳新現在簡化了功能,起床、吃飯、集結都是一個長音,這幾樣都有特定時間或使用條件,不會搞混。聽到號聲後,六面旗槍都往這邊移動過來。

    陳新又對身邊周世發道:「射箭!」

    通天梁一看周世發從箭插插中取箭,就叫要糟,他射箭的人都不在身邊,不知跑去了哪裡,眼看著六隊官兵往這邊追來,與陳新又隔著二十步,沖也不是,跑又跑不掉。

    「日你娘真不要臉,你敢不敢跟老子。。。」

    「射他。」

    周世發今日已經射了十來箭,又跑了半天路,力量比平時已經弱了些,不過好在距離很近,他取出一支重箭掛在弦上,瞄準了通天梁。

    通天梁被當了靶子,瞳孔收縮,「你娘的,你個沒種的龜。。。」

    一支重箭嗖一聲破空而來,周世發稍稍歪了一點,射中了旁邊一個親信的手臂,他又抽出一支重箭,準備繼續打靶。

    沒有受傷的另外一個親信無法忍受這種靶子的感覺,怒喝一聲單獨衝過來,半路就中了一箭,跌跌撞撞到了面前,海狗子和張大會手執更靈活的七尺木桿長槍,兩人用雙人刺刀戰術輕鬆將他殺死,這也是海狗子和張大會第一次殺人,但在戰場上他們也無暇思考太多。

    通天梁三人人人帶傷,行動不便,打不過又跑不掉,互相望望後,通天梁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上官饒命啊!」

    聶洪咧嘴笑著,他剛才一路護著陳新,順帶也殺了好幾個潰散的匪徒,殺人後的感覺令他非常滿足,看到這匪首都投降了大人,更加得意,就要過去抓人。

    陳新微微伸手攔住他,然後對通天梁道:「把刀扔遠,然後手伸直趴在地上。」

    三名匪徒在弓箭的威脅下照辦後,聶洪才上去一個一個捆了,

    張大會看著六桿接近的旗槍,問陳新道:「大人,咱們現在集結去哪裡?」

    「咱們現在給你掙上京的盤纏去。」----------------------------------------注1:戚家軍接敵三吹三進,每次齊呼一聲「虎」,加起來總共三聲「虎、虎、虎。」,小日本偷襲珍珠港,還是偷了戚繼光的版權。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8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小財

    威海衛的家丁和軍戶忙著爭搶人頭和搶奪屍體上的財物時,陳新已經帶領隊伍往匪巢出發,剛才作戰中陣亡一人,傷了五人,留下四個火兵照料,其他人都一起往玉皇頂趕去。

    通天梁被五花大綁,走在中間,一個受傷輕點的親信被押著走在最前帶路。因為匪徒幾乎傾巢而出,主力已經被擊潰,剩下一些守隘口的都是老弱,從先到的潰兵那裡得知大櫃打了敗仗,丟下兵器已經跑了,隊伍全無阻擋,一路疾進,翻山越嶺,平日體能訓練的成果此時體現出來,沿途有逃得慢的土匪,看到官軍後鑽入兩旁山林,陳新派人也不追趕。

    等陳新大隊走到山寨寨牆外,驚訝的發現寨門大開,牆上卻空無一人,門口散落著一些首飾、碎銀,裡面還隱約傳出女子哭聲。

    一個匪徒咧嘴笑著從寨門後轉過來,懷裡揣了滿滿一包銀子,他一抬頭看到面前大隊的官軍,傻在那裡,他沒想到官軍能來得這麼快。陳新手一揮,盧傳宗帶領一隊殺手隊衝過去,那土匪撒丫子就往回跑,身後銀子落了一地,一邊跑還一邊喊「狗官軍來啦!」。

    裡面一陣雞飛狗跳,哭喊震天,三隊戰兵依次進入,留下一隊殺手隊和火器隊在門口守衛,防止其他土匪回寨。

    寨中殘餘的土匪沒有絲毫鬥志,有些靈活的翻過寨牆,往樹林中跑了,陳新也不追趕,沒跑掉的被殺掉一些,大多跪地求饒,很快被集中在山寨中央的空地上,蹲了二十幾人。還有十多個衣衫不整的年輕女子,估計是被搶來的,讓她們在西南角蹲了。

    陳新直接進了通天梁的大堂,把通天梁三人也押進來,大堂上寫著聚義廳三個大字,「水滸傳害人不淺啊。」陳新搖頭笑笑,對聶洪和海狗子道:「把他兩個手下帶到別屋去,問問通天梁的銀子在什麼地方。」

    說罷他就在正位上坐了,大椅上墊了一張熊皮,坐上去又軟又暖和,他又對張大會道:「你去外面問問那些投降的,誰能說出通天梁的髒銀所在,就饒誰不死,還賞銀一百兩。要是一個人都沒有,你可以抽幾個出來殺了。」張大會趕快答應了,轉身出去。

    跪在地上的通天梁見勢不妙,趕緊道:「這位大人,我知道,我自己說,求大人饒小人一命,從此看到大人立即繞開走。」

    陳新嘿嘿笑著搖頭:「通天梁,這裡願意說的一大堆,何必要放你這匪首逃命。」

    「大、大人,小人沒幹過什麼缺德事,只是去年才稍微殺了幾個人,小人的心思也是求個招安啊,大人饒命啊。。。。。。」

    「原來通大人是要求個招安,怪不得掛個聚義廳的牌子,還想學學宋江,你不知道宋江把聚義廳改成忠義堂了?以後多看看書,別搞錯了讓別人笑你沒文化,而且那宋江招安後也沒有個好下場,通大人這是何苦來。」

    通天梁見陳新沒有一句正經話,自己如何能脫身,惶急之下涕淚橫流,別看這些土匪對百姓兇殘,輪到自己頭上,膽子小的不得了。

    陳新看他成了這副樣子,才笑眯眯道:「通大人既然有心悔過,我倒心生惻隱,要是通大人能給出些別人不知道的,或許有條活路。」

    通天梁一聽來了精神,身子一挺,亟不可待的說道:「大人說話可當真?」

    陳新臉色一變,起身就要往外走,「通大人不信就算了,楊指揮使官大,他說的話你必定相信。」

    通天梁自然知道搶過楊云濃東西,絕對不會放過自己,他別無選擇,連忙磕頭道:「大人留步,小人這就說,小人的銀子在大堂後面的庫房中,這些其他人都知道,但搶來的最值錢的好東西,只有小人知道在哪裡。」

    他抬頭觀察一下陳新,見陳新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咬咬牙繼續道:「一共有兩包,一包在小人臥室的房樑上,還有一包在床下埋著。」

    「還有沒有?」

    「沒有了,真的就這些。」

    陳新臉上還是平靜,這時聶洪和張大會都回來,悄悄跟陳新說了詢問結果,銀庫和通天梁說的一致,果然沒有通天梁所說的那兩個地方。陳新留下周世發守著通天梁,讓盧傳宗帶了一隊人去銀庫,自己則帶了聶洪和張大會,押著一個親信去了通天梁臥室,聶洪兩下掀翻通天梁的大床,地上確實有一塊土的顏色不同,他正要拿刀去挖土,陳新道:「別戳壞了。」

    聶洪只得收了刀子,用手挖起來,張大會則順著柱子往房梁爬上去,地上被捆著的那個親信討好的道:「大人小心,可別摔著了。」

    陳新蹲下對那親信笑道:「你要是知道其他贓物的地方,說出來現在就讓你走,給你兩成折銀。」

    那親信搖頭道:「大人,真沒有了,這裡兩處地方小人都不知道,俺跟著大櫃來這裡也才兩年,小人可從來沒作過惡,每次大櫃殺人,小人還要勸阻他,可惜他總是不聽小人的。」

    「哦,如此就沒用了。」陳新面帶微笑,站起身來慢慢抽出隨身的倭刀。

    那親信一臉愕然,這大人怎地突然想起要殺自己,「大人、大人饒命,小人,小人,啊!」倭刀絲毫沒有猶豫,直刺入他心口,那親信被倭刀直接刺入心口,頓時就斷了氣,陳新冷冷抽出倭刀,在屍體上擦了刀刃,還刀入鞘。上面的張大會和地上的聶洪回頭看了看,沒有說話,又繼續找贓物。

    陳新兩手放下後藏在袖中,沒讓兩人看到他手在微微發抖,他低頭看看了地上大張著嘴的土匪,這人是自己殺的,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這匪徒看到他們拿贓物,是肯定不能留的,不過未必需要他動手,他自己動手是想試試冷兵器殺人的感覺,今日作戰他一直在後面,並沒有親身廝殺。

    「怎麼沒有想嘔吐的感覺。」陳新在心中暗暗奇怪,或許是在海船上和剛才都見過不少殺戮,他用刀殺人後居然只是微微有些緊張。

    「大人,真有東西。」聶洪和張大會先後報告,張大會從房樑上取了一個包裹下來,打開裡面全是女子金銀首飾,其他不是東珠就是各色寶石,應該價值不菲,聶洪在地下挖出的一包更大,除了些首飾外,還有許多金錠。

    陳新隨手拿起兩塊小點的金錠,明代黃金一兩能換七八兩白銀,不由笑道:「大會,這玩意送禮可比銀子方便。」

    張大會湊趣:「是,以後給上官拜年就能少背點了。」

    聶洪看著一地的寶貝兩眼放光,不過陳新在這裡,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亂拿。他唸唸不捨的收回眼光,問陳新道:「大人,那通天梁怎麼辦?」

    「殺了,取了腦袋回去交差。」

    「好,讓屬下來動手,土匪血髒,別污了大人的手。」

    這時盧傳宗也尋了過來,說銀庫裡面大概有三千多兩銀子,加上從俘虜和屍體上搜的,有近四千。還好來得早,不然定然被回寨的土匪搶奪一空。

    陳新眼光閃動,「俘虜都殺了,那些女子。。。」那些土匪兩手血腥,也很難改造,自己沒有打算收編他們,那些女子卻都是被搶來的受苦人,殺了她們對這些戰兵恐怕有不好的影響。

    考慮了片刻,陳新隨手拿起一個金錠,一邊在手中把玩一邊說道「俘虜都殺了,銀子留下一千兩在銀庫,其他都打包裝好,後勤隊來背,殺完俘虜後派兩隊戰兵帶女子和後勤隊先走,別走原路,往南邊走一段,從另外一個出山口出去。下山後直接從佛頂山西面回麻子墩,別讓那些女子逃了,先押回去再說。這屋子裡的事情不許外洩,若被我知道有人多嘴,按洩露機密處置。」

    幾人紛紛領命,他們都是心狠手辣之人,也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大會把屋中的東西都收拾好,少了一樣,就按軍法處置。你們三人回去後到我處單獨領取一份獎勵,同樣不許張揚。」

    聶洪和張大會聽了心中一喜,急忙扯來床單,把地上的東西都裝進去,幾人收好後一起出門,把包裹交給後勤隊,張大會去外面傳令,周世發一刀砍了通天梁腦袋。提著通天梁的腦袋到了空地上。

    陳新調出開始在後排的兩隊戰兵,喝令他們展開,地上蹲著的土匪原本就人心惶惶,擔憂的看著周圍手執利器的官兵,此時一見通天梁的人頭,更加害怕,騷動起來。

    陳新對場中大喊道:「殺手隊第二、第四小隊、後勤隊聽令,通天梁伏誅,餘匪助紂為虐,血債無數,無一善類,全部處決!」

    二十多個土匪聽了,馬上炸了窩,他們都只捆了手,紛紛跳起來四散奔逃,兩隊殺手隊衝過去殺雞宰羊一樣進行屠殺,後勤隊則手執刀棍圍打漏網之魚,這兩個殺手小隊都是在後排的,沒有直接和敵人面對面,陳新專門讓他們動手,以更適應血腥,後勤隊也算是歷練了一番,戰場經驗非常寶貴,陳新計劃把他們也一步步變為戰兵。

    一會功夫全體土匪都伏誅,地上倒滿屍體,鮮血遍地,另一邊的眾女子嚇得紛紛大哭起來,陳新跟著就命令代正剛帶領兩個殺手隊和後勤隊押著女子從另一條路下山,銀子和那些珠寶也一起背走了。

    剩下兩個殺手隊和一個火器隊又把寨子搜了一遍,沒有再發現漏網的,陳新便調他們出了寨子,然後帶著親兵從銀庫包了些散碎銀子,撒在各處,屍體中間也撒了一些,做出一副搶奪後的情景。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9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比苦分贓

    天黑前楊云濃終於帶著各個千戶到了,他們先前大敗,軍戶都逃散了,收拾了半天才找回小部分,好在守城軍還在,來到寨子的總共有兩百多人。

    因為太胖爬不動山,十多個軍戶輪流抬著他,太陡的地方就扶著拖著,費勁力氣才把這位兩百斤的胖子拖到山上,他剛到就看見陳新正守在大門口。

    陳新上來跪著奉上通天梁人頭,匯報導:「下官追至此處,擒殺通天梁,所有東西全都未動,只是聽說有好些銀子被留守的匪徒搶奪了,剩下的都藏在大堂後面的銀庫中,下官還未點過。」

    楊云濃匆匆抓過通天梁人頭,隨手丟給身後家丁,眼下有比這個人頭更重要的事情,他對陳新勉勵幾句後,急急忙忙到銀庫點了銀子,加上地上的大概一千兩,他臉露失望之色。陳新帶到銀庫之後就知趣的退了出去,楊云濃隨即就在銀庫悄悄拿了近百兩,揣進了自己和幾個家丁懷裡,若不是王元正等人跟著就趕到,恐怕還要多拿些。

    楊云濃他們也俘獲了一些老匪,知道銀庫中有幾千兩銀子,等後面的同知千戶們陸續到達後,有了將近三百人,楊云濃連飯都顧不得吃,催著他們搜查寨子。這些人從匪寨中找到了幾百石糧食、五頭牛、三十多頭豬羊、茶葉和一些布匹緞匹,入夜後在空地中架起大鍋煮起肉來。

    吃過飯後,楊云濃等人不甘心,晚上命令軍戶繼續翻箱倒櫃,他自己就在空地邊找了個屋子休息,一眾軍官都在裡面坐著,軍戶端來酒罈,軍官們一邊烤火一邊吃酒肉。

    今日一戰開始大敗,還在大夥也跑得快,威海衛死了五十多,傷七十多,相對於五百多人的出兵數,算是損失慘重。成山衛的人在後面,只死了七八個。兩個衛所總共砍的首級初步估計有一百多。

    想到收穫,楊云濃現在臉色比剛到時好了許多,他被搶的貨物主要是茶葉,這東西不能當飯吃,土匪沒用掉多少,也未及脫手,找回了大部分損失,還有搜得的布匹,他自己有布店,也是可以套現的。王元正就臉色失落,寨子裡面倒是有五百多石糧食,但這是大夥打下來的,他想要把三百石全拿回去基本沒有可能,只有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銀子了。

    銀庫才一千兩銀子,大家對陳新還是有所懷疑,畢竟他是最先來的,他的兵又少了一半,雖然他說是去追土匪去了,但大家都不相信,不過今日都靠他的戰兵擊潰土匪,否則現在大家還不知道在哪裡挨餓受凍。他展示的實力也讓這些上官不敢出頭去當面置疑他。

    楊云濃雖然也懷疑,但他也不願出頭為集體謀福利,前面已經收過陳新兩次銀子,一次見面禮和一次拜年禮,份量還算不錯,而且這人背景很強,實力也強,跟陳新說話更加客氣起來。

    「今日多虧了陳千戶,陳千戶兵精將猛,巡撫大人果然有眼光。」

    陳新連忙謙虛道:「都是指揮大人臨危不亂,力挽狂瀾,方有今日之捷。」他絕口不提開始被埋伏一事,楊云濃今天表現最好的就是最後的夾擊,陳新便只說此事。

    楊云濃果然受用,摸摸鬍子得意的笑起來,周圍幾個軍官都馬屁如潮,直把指揮大人誇成了武穆再世。楊云濃揮揮手,停止了眾人的吹捧,開始說最重要的銀錢分配。

    銀子經過楊大人刮皮後,就只剩下了九百,糧食有五百石,豬羊三十二頭,戰場上繳獲的只有兩匹馬還能看,那些刀槍大多維護不善,而且打鬥之後已經不堪使用,大家都是看不上的。

    茶葉都是楊云濃的,大家自然也不敢提出要分。成山衛的張同知帶兵相助,不可太過薄待。

    楊云濃頗有點領導藝術,不會冒然成為靶子,他打算先探探大家口風,於是笑眯眯的也不做決定,開口讓大夥說說怎麼分,而且以陳新功勞最大為由,讓陳新先開口。

    陳新知道楊云濃也懷疑自己拿了大頭,他讓自己先說就是想讓自己當靶子,楊云濃自己不出頭,而陳新一旦說的方案得罪任何一人,或者有點漏洞,他就可以發動革命群眾斗地主,然後他再渾水摸魚,或許逼自己吐些出來,或者關鍵時刻再賣自己一個人情,等自己回去後拿銀子還人情債。陳新決定不上這個當,略一沉吟,開口出乎楊云濃的意料,絲毫不提分東西的方案,轉身就把百石崖的千戶頂了出來。

    「下官今日僥倖立下些薄功,但在各位上官面前卻絕不敢居功,若非袁千戶、錢同知擋住正面,下官豈能側擊匪徒薄弱的右翼,此次百石崖的袁千戶居功至偉,不但哨探到伏兵,還頂住匪徒首輪強攻,人手傷亡又最多,下官斗膽請袁千戶先說,下官必定遵從。」

    百石崖的袁千戶腦袋上包了塊布,他感激的看了陳新一眼,哪知陳新的彎彎腸子,他此時本就心急,袁千戶帶了五十幾人,又被派作前鋒,死傷了三十多人,自己腦袋上還挨了一刀,是各位軍官中損失最重的一個,他急於撈回些損失,張口就開始訴苦,脫離了楊云濃原本希望的主題。

    袁千戶對楊云濃拱手道:「大人,下官帶來五十七人,下官帶他們出來的時候,他們也不願意,可下官一說那通天梁敢冒犯指揮大人虎威,他們二話不說就來了,現在死傷過半,三個家丁死了兩個,都是上有老父母,下有不滿歲的孩童,下官自己倒沒什麼,只是回去如何跟他們的家人交代啊,嗚嗚嗚。。。」

    袁千戶很有點表演才能,三五句說下來就開始泣不成聲,兩手不斷抹著眼淚,他臉上烤火的時候就沾了些火灰,已經抹出一道道的印子。楊云濃不停點頭,口中哎哎的嘆著氣,似乎全聽了進去。

    王元正一看不行,老子被搶了三百石糧食,自己才是損失最重的,乘著袁千戶喘氣,立即插進來道:「指揮大人,下官年前買的一批糧食,也是為了平抑糧價,讓衛裡軍民好好過個新年,可恨被這通天梁劫了,下官看到都還在糧倉中放著,還望大人做主,下官為了這批糧食,可是傾家蕩產了啊。」

    王元正把手藏在袖子裡面,悄悄在大腿上一揪,眼中頓時充滿淚花,上下眼皮一擠,兩顆豆大的淚珠滾滾滑落,只是他嘴角因為疼痛而抽動了幾下,表情頗為怪異。

    楊云濃又是一副痛惜的表情,口中道:「王大人的苦衷,本官是知道地,知道地,最可恨就是這通天梁,好在陳千戶已經給王大人報了仇了。」

    王元正連忙補充道:「大人,陳千戶手刃匪首不錯,可下官的糧食確實還在這匪寨糧倉中,大人看看是否按損失來分配。。。」

    楊云濃連連點頭:「本官都明白,明白。」

    成山衛的張同知反對道:「若不是我等打敗土匪,這糧食豈能尋到,要我說,就該按出兵人數來分配,否則以後誰還願意出兵來打。」他帶了兩百人來,要是這樣分的話,他要佔掉三分之一了。

    楊云濃還是一臉思考狀:「張大人說的,也是這個理。」

    百石崖只出了五十多人,豈能同意按人數分,袁千戶也不顧張同知官大,反正他成山衛同知也管不到自己,哼了一聲:「人多有什麼用,都躲在後邊,何曾砍殺過一個土匪。看看現在又剩了多少。」

    「你。。。」張同知站起來指著袁千戶,兩人鬥雞一樣互相怒目而視。

    楊云濃連忙站起來勸解張同知,又稍稍呵斥了一下袁千戶,袁千戶跳出來正合楊云濃的心意,壓了張同知的勢頭,楊云濃不用得罪人就可以少分些給成山衛。這些軍官平日是地主、商人,此時是丘八,從來就沒有修養,都是一副餓鬼形象,個個爭得臉紅耳赤。

    曾千戶此時也上來叫苦:「大人,按人數算也行,不過該按剩下的人數算,而且下官覺得也該考慮干仗時候的位置,小人雖然排在最後行軍的,一看土匪要傷害大人,可是拿刀逼著那些軍戶過河,從最後跑到了前鋒,小人帶來的百十號人可也死傷不少。」他說完瞟了張同知一眼。

    張同知的人確實表現太差,干仗在後面不說,跑得也最快,到現在還有一多半人沒找到,恐怕是自己跑回成山衛了,所以他搖桿不硬,聽了曾千戶的話,哼哼著沒再說話。

    百石崖的袁千戶絕不同意按人數分配,剛才又挨了呵斥,不敢直接針對其他人,只好裝可憐,一聲哀嚎後道:「可憐我的馬啊,也不明不白死了一匹,我可是省吃儉用了幾年才買來的,咱們這些衛所官的俸祿,指揮大人都是知道的,還請指揮大人體諒下官啊。」

    陳新一看,這是比誰命苦來著,自己也是要爭一爭的,免得他們認為自己是拿了大頭看不上小頭,趕緊低頭看看周圍地上,沒有小強的影子,正沒想出來法子。就聽到曾千戶還擊道:「我左所也丟了兩頭騾子,我也請大人體諒。」

    「騾子?!」陳新驚訝的問道,記得左所好像只有自己有騾子,他們只有幾架牛車。

    曾千戶看看陳新,咳嗽一聲道:「陳千戶也是我左所的,就是他的騾子留在河邊,被潰兵一驚,有兩頭就跑不見了。怕是,怕是找不回來了。」

    陳新呆看曾千戶半響,象傻了一樣,大家都知道多半是被哪個所的潰兵騎了逃命了,都打算回去後清查一下,收來自己用,楊云濃也明白,連忙勸道:「陳千戶,不是還剩了三。。。」

    陳新猛地啊一聲大喊,一屋子軍官都驚得一抖,「我的騾子啊!你們可是俺爺爺留下的,我從小養到大,又能運貨又能耕地,當你們親兄弟一樣,你們這一走,我這心裡哇涼哇涼的,以後這地還怎麼種啊,你們還馱了一百多兩餉銀啊。。。。。。」*******************************第二天,陳新帶著親兵慢悠悠走在回威海的官道上,得意洋洋的看著前面的戰兵趕著三頭牛和七頭豬,牛背上還馱了十匹布,這些小時候都務過農的縴夫熟練的用武器驅趕著動物,讓它們一直行走在大路上,這就是他昨晚哭回來的戰利品。

    陳新特意避開了銀子、糧食和馬匹,這幾樣是爭奪的焦點,一群同知、僉事、千戶爭得不可開交。陳新根本不開口直接要東西,只是不停的訴苦,楊云濃始終無法把話題帶到銀子數量上,也就沒有人質疑。

    陳新回頭看一眼身後,百石崖的袁千戶帶著二十多個軍戶,灰頭土臉的走在後面,有些受傷的互相攙扶著,一路哀嚎。他的五十多人頂在最前面,死了二十多個,傷了十多個,他來的時候當前鋒,走的時候當後衛,人死了不少,銀子沒多分多少,他昨晚心急之下被陳新頂到了靶子的位置上,和王元正等人爭得面紅耳赤,估計心裡早把王元正和張同知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楊云濃這個老滑頭昨晚倒是一直裝好人,壞人都讓心急的王元正他們做了,他自己成了個調解員。

    最後大家妥協,按剩下的人數分配,包括陣亡的人數在內,又按著打仗的功勞進行了一些調整。陳新功勞最大,便多要了些牲口,特別是咬定走失了騾子沒法耕田,楊云濃只得分了三頭牛給他,其他就少一些,銀子只得了三十兩,再加上十匹布。

    袁千戶官小實力弱,沒有背景,臉皮又沒有陳新厚,脾氣也急,人都得罪個遍,最後只分了五十石糧食,一百兩銀子和一匹馬,還有少量的布,其實陳新對袁千戶印象還算不錯,至少打仗的套路還是懂點,他的幾十個軍戶也是衛所兵裡打得比較好的,比威海和成山的都靠譜得多。

    這次作戰戰兵隊死了一個人,輕傷五個,還丟了兩頭騾子,但得了三千兩銀子,一百二十多兩金子,還有些不知價值的珠寶,一百多兩金子能值八九百兩銀子,算上珠寶的話,自己賺了應該有四千多兩銀子,那些珠寶變賣不划算,拿去送禮價值更大。

    楊云濃是是上官,雖然他不敢明著質問陳新,但心裡肯定明白的,所以陳新昨晚已經單獨找過楊指揮,暗示回去後另有孝敬,楊云濃也知道陳新一直都還是很懂規矩,只要自己的好處能拿到,楊云濃才不願意為了其他人得罪陳新。

    「這個老滑頭。」陳新看著前面楊云濃的肥胖背影,在心裡罵了一句。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9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葬禮(二更)

    陳新看到袁千戶他們一路蹣跚,派了一隊戰兵去幫忙,兩隊人同路不遠,走了十多里道就要分路,陳新大方的把三匹騾子借給袁千戶,幫他馱運傷兵,袁千戶感激不已,保證很快就派人送還。

    回去的時候人只有來的時候一半,其他人都在那天就跑散了,估計早到家了,陳新也只剩下一半,代正剛帶著三隊人當日就背了銀子先走了,他們繞開戰場,從佛頂山的西面回麻子墩。

    剩下的這點人歸心似箭,但背負的東西太多,又是糧食又是茶葉,陳新的人也抬了幾個傷兵和一個戰死的長刀手,所以速度沒提高多少,陳新照樣每日親自給傷兵換藥換棉布。

    第三日下午才到衛城,劉民有已經得了消息,帶著先回去的後勤隊來迎接,昨日代正剛等人帶了人回去,劉民有得知有一人陣亡,不由擔心還沒回來的陳新,現在他一見陳新沒事,才徹底放心。

    劉民有看著三頭牛十分驚喜,牛這東西在農村可算身份象徵,用途也很多,豬也是有用的,現在戰兵訓練量很大,每日都要吃肉,往時都是劉民有去衛城買來,現在七頭豬又能多吃些時間,昨天代正剛已經把搶來的銀子和珠寶全數清點給劉民有,劉民有和王帶喜當著代正剛點數造冊,折騰到大半夜才弄好,這些銀子又能緩解一下他們的經濟壓力。

    陳新在軍隊面前一本正經,在劉民有這邊就還是原來一樣隨意,他拉過劉民有低聲道:「搶來的十多個女子有中意的沒有?」

    劉民有譏道:「代正剛不是說是你救的麼,怎麼成搶的了?陳主任嫌上次當人販子買得太少,改為批發了?」

    「別管什麼了,反正有這麼多資源,一時也不能放走的,你就選一個。」

    劉民有張著嘴,驚訝的看看陳新臉色:「你說真的?」

    「真的。」

    「我可不敢買老婆。」

    「買啥老婆,這土匪糟蹋過的,誰敢給你當老婆,給你當丫鬟的。」

    「啊,丫鬟,倒是可以,可是我屋子那麼小,她怎麼住。」劉民有想起自己屋子裡亂七八糟的情景,頗有些心動,現在王帶喜每日都忙,也顧不上幫他收拾,他的屋子比原來亂了不少

    陳新一臉壞笑:「住一個床就是。」

    劉民有堅決搖搖頭:「還是算了,我還是安排她們先做衣服,正好春夏軍服該做了,還有王鬍子那邊做鱗甲也要人編織。你別想打她們主意。」

    陳新:「劉兄,我都飢渴了大半年了。。。。。。」

    --------------------------------------------------------------------------------

    當晚回到了自己的墩堡。陳新在軍營解散軍隊後,按條例巡視了傷員,輕傷者中有一個傷口還是感染,陳新也沒有其他辦法,叫來親兵按著那傷員,調了鹽水給他清洗。那傷員痛的死死咬住口中的厚棉布,不斷發出嗚嗚的聲音,憋得通紅的臉上青筋暴起,不一會痛暈過去。

    陳新的隊伍沒有軍醫,現在的條例是伍長和隊長輪流照顧傷員,副中隊長每日巡視兩次重傷員,一次輕傷員,但在連續作戰的時候肯定難以執行,增加醫生或者醫務兵很急迫。

    陳新巡視完後,馬上叫來隊長以上到公事房開會,宣佈第二日不訓練,各隊自行修正,但不得出營房,第三日開始進行作戰總結,各隊先隊內總結,然後到中隊總結。同時各隊長伍長還要盡快完成對隊員的作戰評價。朱國斌等人則被要求必須與士兵一一交談,以檢查各隊長伍長的評價是否公正。

    這些完成後才是作戰獎勵,朱國斌提出按每次繳獲抽成出來獎勵,陳新想想後否決了這個提議,如果形成這樣的慣例,以後如果碰到窮的敵人還有誰願意去打,而且會形成以金錢為目標的價值取向,軍隊的獎勵只能以作戰目標的完成效果為依據,至於如何籌措獎勵的金錢,是軍隊統帥的任務,而不是軍隊本身。

    獎勵的原則也是首先以隊為單位,考核全隊之後,再根據全隊表現定下獎勵標準,然後才是表現優異的個人獎勵,處處體現集體的作用,這也是陳新現在軍隊中刻意如此,平日訓練也不以士兵技藝水平為主要考核標準,只要達到基本訓練標準就行,更注重集體配合,作戰獎勵也同樣如此。

    最後是陣亡士兵的安葬,讓劉民有第二日安排墓地等事情,下葬定在第三日一早,這些事情都安排好後,陳新才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去睡覺。

    第二日其他人都在休息,陳新帶著聶洪和海狗子,去見了楊云濃,送上一批珠寶首飾,只說是對指揮大人的敬意,楊云濃心神領會,也不說其他,表示過幾日就派書吏去麻子墩統計軍功,陳新斬殺匪首的功勞也不會被別人佔去。

    劉民有親自安排了安葬事宜,他不缺銀子,給那個士兵買了棺木,他們還沒有軍旗,只好買了上好的紅色緞匹,讓婦女連夜繡了第三殺手隊的番號。劉民有頗為傷感,他們人數不多,基本每個人他都認識,這個人是通州來的縴夫,老家北直隸,一個光棍漢。劉民有在靠海的山腳下規劃了墓地,這名士兵就成了第一個居民。

    第三天早上,眾人給那個士兵換上全新的胖襖,身邊放了他生前用的長刀,然後把他放到棺木中,他沒有其他親屬,陳新和劉民有、隊長、伍長和兩名戰友,一起抬著棺木,帶領墩堡全體人員來到那片墓地。

    周少兒跟隨著第一小隊站在前排,看著陳新親手將隊旗覆蓋在棺木上,然後面對棺木立正站好,大聲道:「殺手隊第三小隊,長刀手唐好梁,在剿滅惡匪通天梁時英勇殉職,唐好梁在戰鬥中作戰勇猛,恪盡職守,無愧第三小隊戰兵榮譽。待墩堡英烈祠落成,靈位移入英烈祠,永享香火供奉。」

    陳新說畢,朱國斌大喊一聲:「敬軍禮!」

    周少兒用力的把手放在胸口,火器隊鳥銃手向天鳴槍,殺手隊第三隊的隊列中傳出低低的哽咽聲。

    「禮畢。」

    周少兒放下手後,看著陳新等人親自動手,把棺木放入坑洞中,帶著一眾軍官開始填土,第三小隊的士兵也輪流去幫忙,很快就把土填滿。

    「跟著這樣的大人,死了也不冤。」周少兒雙眼模糊,看著陳新的衣服被泥土弄髒,在心中暗暗說著,他們這些人都是縴夫,很少得到其他人的尊重,窩棚中每天都有人餓死病死,好點的,用個草蓆一裹,挖坑埋了,差點的直接扔在荒郊,任野狗啃食,在這裡死了,有棺木,有牌位,還有。。。一塊墓碑。

    周少兒看著劉民有等人搬過來一塊石頭的墓碑,這是昨日請來石匠趕製的,昨日所有匠戶也停下手中的活去幫忙,碑上上半部分刻了「殺手隊第三小隊長刀手」等小字,中間是「唐好梁」三個大字唐好梁,下面用小字簡要寫了唐好梁的生卒年齡,何處人氏等個人信息,最後是對他英勇作戰的盛讚。

    立好墓碑後,第三隊的戰友獻上些酒肉果品,擺在碑前,陳新宣佈以後每年的清明主官必須祭奠,然後儀式完畢,所有戰兵心中還略略有些激動,他們從來沒想到過一個千戶能親自動手下葬一名普通的士兵,還有劉民有劉先生,平日教他們識字,為他們建了房子,這次也親自抬棺。

    雖然他們什麼都沒說,但親眼所見更加有說服力,自己也可以得到這樣的尊重,陳大人的兵是有尊嚴的,這就是他們心中從葬禮中總結出來的。

    「全體立正!」隊長王長福來到隊列前面,看了一圈後,大聲道:「今日任務不多,回到營房進行隊內總結,每個人必須發言,將你認為作戰中存在的問題指出,並提出改進意見,如果一條都提不出的,在作戰獎勵中將扣除部分獎金,這是陳大人要求的,作戰總結也是作戰行動的一部分。除此之外,還要推舉作戰最英勇的士兵,我們前排每隊的名額是兩名,他們將獲得大人親自頒發這個什麼章,反正是個戴在身上的東西,還有額外獎金。」

    周少兒有點傻眼,推舉英勇士兵倒沒什麼,選最凶的長槍兵范守業就是,但周少兒自己只是個火兵,作戰時一直在最後,根本連前排都沒到過,如何提得出作戰意見。

    王長福也不等他多想,就喝令右轉,全體向營房回去。

    周少兒在心裡暗暗叫苦,「娘哎,這可咋辦。」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9:00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文登營

  第一殺手隊的營房中,坐了一圈的小板凳。這次他們沒有人陣亡,兩個受輕傷的也已經無大礙,全隊到齊。

    王長福就從身邊的人叫起:「范守業先說。」

    「俺其他都不說,就一條,俺最怕的是別人亂叫,特別是些受傷的,開始的時候嚇得俺手有點那啥。」王長福一邊聽,一邊記下來,會的字不多,歪歪扭扭寫了兩個字:怕叫。

    「黃元!」

    「咱說兩個,第一個,咱們要是都有件代大人那樣的甲衣,受傷的就要少好多。這棉甲也不錯,不過扛不住重兵。第二個,咱們打仗是第一排的,發獎金的時候應該比第二排的兩隊多才是。」

    王長福又記下,前面寫了個「甲」字,後面畫了一個元寶。

    後面的人也陸續發言,王長福都一一記下,他寫字並不熟練,手腕累得發酸,比打仗還難受。

    「周少兒!」

    全隊人臉上都露出不滿的神情,這個火兵周少兒這次表現很差,打仗不在前排是條例要求的,就不說他了,可他的本職工作也沒做好,具體說是腦袋砍得太少,他們小隊直接殺死在陣前的就有十多個,追擊中就更多,這位周少兒倒好,總共才砍了四個腦袋,其他幾個隊的火兵都砍了十多個腦袋。

    雖然陳新並不以腦袋數量評各隊表現的優劣,但還是有個交首級的手續,因為往上面報功的時候需要首級,各隊互相間也有個比試的心態,首級數也是一個大家比試的重要指標。

    長刀手鐘老四打岔道:「隊長,我還說漏一句,這火兵也不上前排,平日跟咱們拿一樣的月餉,這次作戰獎金要是還一樣,咱心裡不服。」

    周少兒滿臉通紅,吶吶的站起來,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當時砍首級的時候看著滿地屍體和鮮血,兩手發軟,砍半天砍不下來一個,後來衛所軍也跑過來亂搶首級,所以他沒割到幾個。

    鐘老四說的東西太複雜,王長福記不下來,他看看前面記的,突然開口罵道:「日你娘的,讓你們說作戰意見,你們他媽的都放些啥屁,不是銀子就是衣服。都給老子重新說,只說作戰的,還要提出改進意見。」

    他一抬頭看到周少兒已經站起來了,正尷尬的站著,他雖然也有點不滿周少兒,但畢竟是主官,不能如一般士兵一樣任意表露情緒,他緩和一下表情,輕輕對周少兒道:「周少兒你已經站起來了,就先說吧。」

    周少兒臉色更紅,小心的看一眼大夥,吶吶的沒說出來,鐘老四在邊上嘿嘿的冷笑兩聲。

    王長福狠狠看鐘老四兩眼,對周少兒道:「你要是沒有意見就不用說了,到時候我給你編一個就是,就當你說過了。」

    「不,我,我有意見。」

    「哦,那你說。」

    「咱鴛鴦陣有五種兵器,加咱的扁擔就是六種。。。」

    鐘老四哈哈笑道:「你那扁擔還是兵器?!」

    周圍也是一陣哄笑,不過不全是惡意的,王長福也帶點笑,對鐘老四道:「閉上你的狗嘴,再亂說就扣你的紀律分了。」

    鐘老四這才憋著笑不再說話。

    周少兒更加小聲的繼續道:「我是個火兵,火兵也該學學兵器,而且每個兵器都該學,要是誰受傷了,火兵就可以頂上去。」

    說罷他突然像變了個人,兩眼堅定的看著王長福,「我可以自己練,不會的就請隊長教教我。」

    王長福有點驚訝的打量了一下周少兒,似乎這個膽小的周少兒身上突然出現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神態,周圍的戰友也同樣有這個感覺。王長福認為周少兒提的意見也很中肯,鴛鴦陣加隊長的旗槍總共確實是五種兵器,每種的技藝各不相同,這次有兩人受傷後,後面的陣型就不完整,如果火兵能補充,確實能在關鍵時增強戰力,不過他很懷疑周少兒能不能學會這麼多兵器。

    周少兒看大家都望著自己,又有點退縮,不過馬上又挺起胸膛,口中說道:「我也拿的戰兵的銀子,今天看了陳大人給唐好梁送葬,我不怕打仗到前排,只求大夥把我留下。」

    鐘老四還是有些不屑,他從來就看不起這個膽小的火兵,還多次逼著周少兒幫他洗衣服襪子。王長福只是叫他不要太過分,也沒有認真管過。鐘老四多次欺負周少兒,心中也不認為這人能當真正的戰兵,招他的時候鐘老四就看到的,不是因為他通過了朱國斌的初選,只是因為老實呆著沒動,陳大人直接選的。鐘老四雖然對陳新很服氣,但還是不認為這周少兒選得對。

    王長福盯著周少兒看了一會,點頭道:「那好,這意見我會在陳大人的總結會上提出,若是陳大人同意,你就可以跟隊訓練技藝,若是不同意,你就只能自己練習。」

    「多謝隊長。」

    -------------------------------------------------------------------------

    陳新在自己的公事房中拿著兩頁信紙慢慢看著,他的閱讀速度並不快,他對豎行的排列仍然略有些不適應。王勇恭敬的在下首坐著,他從登州送來宋聞賢的一封信,屋裡還站了周世發和海狗子。

    宋聞賢在信中開頭首先抱怨了一番肖家花的事情,這位姑奶奶把他後院吵得每日不得安寧,他已經單獨給肖家花租了一間院子居住,然後就說起正事,陳新反閹黨的名聲終於在過年前傳到了登州,鐘道台和孫巡撫都叫了宋聞賢去問情況,宋聞賢自己決定正月底就啟程去京師,派王勇帶信來問問陳新有沒有其他事情要辦。

    陳新看完後收好信,對王勇和藹的道:「王兄弟可是走陸路來的?」

    「是,小人走得快,五天就到了。宋先生忙著要走,若無他事,我明日就回登州。」

    「王兄弟辛苦,一會世發去領五兩銀子給王兄弟。」

    王勇連忙起來道謝,他倒不缺錢,不過陳大人一向待人很客氣,連下人也是一樣,王勇心中也很受用。

    「還得麻煩王兄弟多待一天,明日我寫好回信後,請王兄弟帶回。」

    「是,小人聽陳大人安排。」

    王勇說完就跟陳新打了個眼色,陳新稍一猶豫,讓兩名親兵退出去,笑道:「宋先生還有其他口信?」

    王勇恭敬的道:「有些涉及各位大人的事,宋先生不便明文,孫大人近日頗為惶急,多次催促東江鎮攻擊建奴,想多些軍功,又連連派人去京師活動,似乎情況不妙,據宋先生在登州聽到的消息,在京師的魏忠賢黨羽多半已經罷官下獄,京師之中各方勢力都盯上了地方實權官位,應當還有一番爭奪,宋先生估計一時還定不了孫國楨的罪。」

    陳新聽了連連點頭,閹黨原來在地方上佔據要職,現在欽定逆案還沒開始,各方勢力都會進行爭奪,還需要很多妥協和交易,原來的這些人也是要活動的,至少要爭取一個全身而退。孫國楨是明確的閹黨,他這次是肯定要吐出血本的。

    鐘道台的事情宋聞賢不會跟王勇說,所以帶口信也只是說了關於孫國楨的狀況。這些京師的權力鬥爭自己沒資格參與,最大程度也不過是能把鐘道台拉下水,只是面帶微笑的聽著。

    「孫國楨到京師活動急需銀子,他召見了宋先生幾次,暗示今年的海貿要早些開始著手進行。宋先生的意思還是問問陳大人。」

    陳新沉吟一下便道:「我二月便回天津安排採買貨品,這次我打算派兩條船,我的本錢不足,鐘大人和孫大人若是兩條船都想參股,他們的本錢,還請宋先生帶到天津。另外宋先生自己的,我可以給一成,就看他願意投入多少。」

    王勇聽了有點遲疑的道:「那孫國楨還能當多久的巡撫難說得很,又是急需銀子的時候,怕是難得能拿出來。」

    陳新不動聲色道:「若是本金少了,就派一條船,不過我認為孫國楨能湊出銀子來,你不用為難,直接把我的話告訴宋先生便是。」

    孫國楨官位不穩,臨走之前撈一筆而且利潤如此之高,一般人很難抗拒這個誘惑,就看他有沒有膽子賭一把,陳新就是想套這位大人的錢出來,如果他一旦把銀子投進來,最後還不還給他,就看他能在位置上撐多久了,眼下最可慮的是他以官位直接壓下來,逼著陳新幫他出本錢,不過陳新在京師的名氣現在發揮作用了,想來孫國楨也要考慮一下這個風口浪尖還逼迫倒閹黨英雄的話,他的閹黨帽子還能不能取掉。

    陳新想到這裡心裡暗自得意,誰說京師之行沒有實利。

    「王兄弟,還有一句話,請你務必帶到宋先生,如果要讓兩位大人多出些銀子,有位女子很重要,只是要委屈下宋先生,多跟那女子說些規矩,更像個富家小姐才好。」

    王勇表情有點迷惑,陳新估計宋聞賢並未告訴他肖家花的事情,宋聞賢走的時候就答應回去好好培訓肖家花,跟她說一些陳新的事情,並且給肖家花編造了一個張家灣小姐的背景,好讓登州兩位大人相信。

    王勇跟不上陳新的跳躍思維,只好把這話牢牢記住,回去背給宋聞賢聽。

    王勇背下後,又道:「宋先生最後還說了一事,如果千戶大人要多養兵,倒是可以爭一下文登營的兵額。」

    「文登營?可是文登縣的戰兵?」陳新來此不久,還從未聽過這個營伍。

    「好像也不是,我一時也說不清,宋先生回去聽其他同僚說及後,查了一下兵冊,往年備倭之時是有的,後來倭寇漸滅,文登營也慢慢衰敗,不過兵額還是在的。他說威海也有一百多捕倭軍的兵額就是文登營的,若是得了這個兵額,又可以多養些兵。陳大人可以先在衛中打聽一下。」

    「文登營。」陳新摸著下巴,自言自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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