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晚明 作者: 柯山夢 (已完本)

 
mk2258 2012-10-16 09:16: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5 743218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2
正文 第十七章 威海衛

   威海衛,在登州府寧海州文登縣境內,離登州三百二十里,設立於洪武三十一年,將文登縣辛汪都三里東北近海處劃出,取「威震海疆」之意,得名威海,算是較晚的一批衛所,下轄左前後三個千戶所,只有三千多人,遠少於一般衛所的五千六百人,永樂元年修建衛城,城週六裡十八步,高三丈,寬兩丈,護城河寬一丈五尺,深八尺,規格比起薊州和天津就小了許多。

    一艘福船和一艘朱印船繞過青島、黑島,停靠在威海衛城外碼頭上,宋聞賢、陳新劉民有等人下船後經過較場,大搖大擺進了城,一路所見的士兵幾乎就不叫士兵,沒有一個穿著整齊的衣服,後世的乞丐都比他們穿得好,歪歪扭扭的拿了把纓槍或鏜鈀,縮著手腳躲在城門背風的地方嗎,街上有些店舖,行人稀少,一副冷清模樣。進城後劉民有就帶了幾個士兵去買糧食,作為開拓階段的口糧。陳新和宋聞賢則直接去威海衛指揮使官署

    因為現在是到登萊巡撫管轄的衛所,宋聞賢手執巡撫的手札,下來就是領導,陳新便只能暫時充當下屬,落後半步在宋聞賢身後,到了東街的威海衛指揮官署。

    一名掛著鼻涕髒兮兮的衛兵上來盤問,宋聞賢拿起架子,看都不看那衛兵:「我乃都察院副都御史、巡撫登萊東江孫大人屬下參隨,此來有重要公務,叫你們指揮使出來。」

    鼻涕小兵一聽是登萊巡撫的親隨,驚得張開嘴,那兩筒鼻涕差點滑進嘴裡,他馬上用力一吸,把鼻涕又回收進了鼻腔,然後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官署,不一會叫出來一個中年商人模樣的人來。他一見宋聞賢就作揖打躬的行起禮來。

    「這位不是宋先生嘛,先生還記得下官否,下官是威海衛指揮同知王元正,兩年前前往拜會李大人,便是先生接洽的。」

    宋聞賢看了半天,沒想起來,這些衛所官人太多,有些幾年才來一次,隨口道:「原來是王大人。」

    王元正連忙把兩人讓進去,進了二堂後,請宋聞賢坐了上位,慇勤的安排人端來茶水,陳新知道官場規矩,雖然自己有後台,但王元正畢竟是同知,比自己高了好幾級,在右側下首坐了。

    宋聞賢喝口茶後,問那王元正:「王大人,我此來有一封孫大人手書,要親自交給楊指揮使,不知楊大人何在。」

    王元正一聽有巡撫大人手書,連忙道:「方才已經派人去請了,楊大人這幾日身體不適,一直在調息。」

    這些衛所官平日事情不多,不來上班也是正常,連這個王元正也是一身常服,可見平日上直多隨意,據宋聞賢打聽的消息,威海衛下面實授的,除了掌印指揮楊云濃之外,還有兩個同知和四個指揮僉事,分理屯田、驗軍、營操、巡捕、漕運、備御、出哨、入衛、戍守、軍器諸雜務,平日各司其職,到了明末的時候,營操戍守之類早已停了,軍戶都是農民。

    王同知態度恭敬,宋聞賢也只好等著,他閒著無事,問王元正道:「上次一見已隔兩年,不知同知大人在威海衛現在分理何事。」

    王元正站起來回道:「下官分理屯田和漕運。」

    「嗯,海上來的糧船眼下倒不多了,那王大人的事務,主要便是屯田了。」

    「宋先生明鑑,江南來的遮洋船確實不多,每年不過運三萬多石,一般也不在威海停靠,若是遇到颶風,才在廟前海口暫避,一向事也不多。倒是屯田事務繁雜,下官日日皆是這類事務纏身,少了時間去拜會登州各位大人。」

    宋聞賢看了陳新一眼,陳新對他微微點一下頭,宋聞賢會意後對王元正介紹道:「王大人,這位陳新便是上次垛集的軍戶,寧錦之戰截殺建奴細作,因功升為百戶,巡撫大人十分賞識,做主讓他納級為千戶,以後便要安置在威海衛。」宋聞賢現在代表巡撫衙門,也不說要王元正關照的話,他有巡撫的手書,言語中再把陳新抬高一些,王元正便知道該怎麼做。

    威海衛出具過陳新的納級文書,王元正知道這人是鐘道台安置的,現在巡撫大人也寫了手書,背景很雄厚了,他也不顧官場體統,站起身來對陳新一躬身道:「原來是陳千戶,日後屯田上若有什麼難處,只管開口,下官定當盡力籌措。」

    陳新還是按官場規矩,跪下對王元正道:「下官初來咋到,許多不明之處,還請王大人多多指點。」

    王元正看陳新不因為有後台就擺架子,放下心來,威海衛上面的婆婆一大堆,都是得罪不起的,很多人有親眷在這裡經商,平日鬧出事來也讓他們這些小官頭痛,看這陳新倒是斯文識理的樣子。

    王元正親手扶起陳新,客氣的道:「陳千戶此來有多少人手需安置?」

    「下官帶來一百餘人,多是壯男壯婦,想把他們都垛集為軍戶,請大人分置些田土,也好讓他們早日開始屯田。」

    王元正一臉為難,他沒想到這個實授百戶居然真帶來了一百多人,按明初的定製,每戶是五十畝,一百人便是五千畝,但衛所好點的田地早已被侵吞一空,他自己便佔了一千多畝,軍戶大多已經變成各官的佃戶。

    宋聞賢在一邊提醒道:「孫大人的意思,陳千戶在海上截殺過建奴細作,日後這附近海上巡查也是要做的,需安置一個靠海的墩堡。」

    他把孫大人一抬出來,王元正心頭髮緊,只好道:「下官盡力便是,一會楊指揮使到了,下官再與楊大人商議,無論如何要撥些田土出來。」

    陳新知道要乘著這機會多要東西,否則宋聞賢過幾日一走,這些人便要找無數理由推搪自己,田土他還是想要一些,總能收些糧食補貼一下。

    正在這時,後堂轉出一個身穿紅色武官服的胖子,胸前一個豹形補子,腦袋圓嘟嘟的,身上官服把官服也撐得圓圓的,如同一個大球上頂了一個小球,絲毫沒有軍戶的窮困瘦弱模樣。

    他一看到宋聞賢,滿面的親熱,堆起一臉肥肉,邊走邊拱著手上來道:「宋先生大駕,弊署蓬蓽生輝,怎生不早些通知下官一聲,也好親自在碼頭迎接,結果累的先生在此久候,失禮失禮。」

    陳新看著這胖子,三品的武官,看他也沒先和王元正打招呼,多半就該是掌印指揮了。

    果然,宋聞賢也不拿架子了,站起來回禮,笑著道:「楊大人心寬體胖,比上次更見富態了,聽說又納了兩房小妾,前些日子才得知,沒及到場恭賀,在下失禮才是。」

    這人便是威海衛掌印指揮楊云濃,看他這副樣子,平日油水應當很是不少,這畢竟是一衛的首官,陳新再有背景,也要尊重這個現管,立即跪著見了禮。

    楊云濃三步並作一步,以不符合他體型的速度一把抬著陳新的雙臂:「快快請起,這位就該是勇擒建奴細作的陳千戶了,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看這雄壯之態,要說巡撫大人怎地是巡撫大人,這看人的眼光就不是我等可比。」

    他幾句話,既捧了巡撫大人,又捧了宋聞賢和陳新,不管領導在不在場,都要抓住一切機會拍馬屁,此人看來深得官場之道,而且記心非常之好,陳新在心中已把他定義為官場老油條。

    衛所的掌印指揮是在衛所有資格的指揮使、同知、指揮僉事中挑選,每五年重新考績一次,原來是山東都司府考核,現在就是登萊巡撫和海防道,考績也是他們的重要收入來源,孫大人考績完下面的人,自己也要拿著銀子去京察,銀子又得往上面送,所以考績只是名義,銀子和為人才是最重要的,只看這楊云濃的待人接物,便比王元正高出兩個檔次,他當掌印指揮實至名歸。

    宋聞賢呵呵笑著,還了一個馬屁:「孫大人的眼光自然不用說,他對楊指揮使也是很看重的,由此可見楊大人也是難得的國之幹才。」

    兩人同時哈哈一笑,再互相吹捧兩句後,宋聞賢言歸正傳,拿出孫巡撫和鐘道台的手札和書信,遞給了楊云濃,楊云濃接過後雙手高舉,跪在地上拜了一拜才把書信小心的拆開。

    陳新自然知道書信裡面不外乎是讚揚自己的,然後要楊云濃酌情安置,雖然不會說什麼優待的話,但專門寫來信件就是表明了態度了。楊云濃恭敬地看完書信,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他把書信再小心的裝好,雙手放在茶几上,才抬頭看著宋聞賢,「兩位大人在信中都一致稱讚陳千戶,下官這心裡真是感激啊,兩位大人能把這麼強幹的虎將派來威海衛,實在是下官之幸。」

    陳新連忙客氣一番,這位上官看來也不好對付,書信和口信都帶到了,他滿口讚揚,沒一句有用的。陳新不好說話,宋聞賢當然不容這位大人打哈哈,直入主題道:「方才在下跟王大人也說過,陳千戶和他的手下都是海上雄兵,兩位大人把陳千戶安置於此,並非有何私心,實在是為防建奴細作浮海而來,在我大明腹地興風作浪,這層意思楊大人應當是懂的。如何安置好陳千戶和他的手下,便關係到這海上巡防的實效。」

    「還是宋先生說得透徹,下官必定安置好。」楊云濃小眼睛轉動幾下,他其實沒太明白兩位大人安插陳新的意圖,捉建奴細作的理由只是騙小孩子的,這威海衛又非要地,況且現在遼東沿岸小島都在東江鎮控制下,建奴又沒吃飽了撐著,跑來威海乾什麼,他最後估計是江南海運糧船的夾帶太多,兩位大人要來分一杯羹。

    那王元正乘機過來說了陳新的情況,楊云濃還是一副平和的表情,看不出什麼心思。

    楊云濃看著陳新問道:「陳千戶既然是海上巡查,那便一定要靠海安置,以便停泊船隻,我威海衛有幾處良港,兩處面朝遼海,兩處面朝東海,看陳千戶願選何處?」

    「下官職責是巡海防奴,便朝遼海一方好了。」威海衛城便面朝東海,若是在這附近就不太方便,北方的海岸和衛城稍遠,中間又有兩座山,位置更好一些。況且威海衛城前面錨地的避風性能一般,雖然有劉公島作為屏障,但從南北兩個自然水道過來的東風和東北風無法躲避,且受東海波浪影響較大。所以陳新選擇面向遼海一方的錨地。

    楊云濃與王元正商議後對陳新道:「向遼海有兩處不錯的港口,一處叫石島港,一處叫麻子港,離衛城大致十里。只是這住所和田土。。。」楊云濃也露出些為難的神色,田土實在沒多餘的。

    宋聞賢皺起眉頭:「陳千戶是實授百戶,孫大人是再三叮囑,不可寒了天下義民之心,楊指揮使無論如何要撥些人口,另外若是無住所和耕地,這一百多人如何安生。」

    楊云濃忙解釋道:「宋先生,眼下軍戶逃籍甚多,上次辦了納級文書之後,我多方騰挪,也只能分出二十戶,北邊那兩處港口附近田土出產甚少,倒是也能分出一兩千畝來,就是怕收成少了,不如陳千戶的意,不過這兩處出海,魚利頗豐。」

    「哦。」宋聞賢眉頭稍稍舒展一點,做戲做得差不多了,他跟陳新對一對眼色,「既然是條件所限,也怪不得楊大人,住所可以自己造,不過此處少了田地收成,還請楊大人酌情減少些分派。」

    楊云濃知道宋聞賢意思了,只差一點就可以把這事辦妥,反正這些人是多出來的,又有這麼強的後台,他也沒想從陳新身上撈到多少好處,「下官省得,那春稅秋糧就不來擾陳千戶了。」

    宋聞賢補充道:「陳兄弟人手不夠,這春秋兩季的班軍。。。」

    楊指揮使爽快道:「也不擾陳千戶。」,他表面上爽快,其實心中還是心痛,每年威海衛出的兩季班軍也是讓他煩惱的事情,山東處於內地,一向就不是九邊的鎮戍制,戰兵很少,但朝廷並不打算讓山東無所事事,每年春秋兩季,就要山東各衛所派出班軍到薊鎮,這些人都打不了杖,主要去打雜的,寧錦防線修烏龜殼那些苦力基本就是這些班軍,餉銀很少,路上的糧食還得自己負責,是山東各衛所的沉重負擔。宋聞賢這個老麻雀用田地把自己堵死了,不但要忍痛放棄這百十號人手,反而還要搭進去二十戶。

    宋聞賢和陳新來之前商量過,陳新眼下官職低,人手少,能撈點地就種,沒有地就把負擔減少,能多點時間練兵和搞海貿,特別是這個班軍,一定要推掉,好不容易招來的人,豈能拿去做苦力。

    宋聞賢看事情如此了結,也算不錯,當下浮起笑臉道:「那就煩請楊大人早日發下田契,撥些耕牛農具,這些人也就安心了。」

    楊云濃知道躲不過,這些農具反正不是他私人的,給一些也無妨,他轉頭就把這事推給了王元正,大聲吩咐道:「王大人你分理屯田,陳千戶所需耕牛種子農具,你要全力籌措,不可誤了他們耕種。」

    「這。。。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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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我的地盤

   當晚楊大人在望翠酒樓給兩人接風,望翠酒樓在城西南角的荷花池旁邊,陳新所在的三樓窗口可以看到威海西北城牆上著名的環翠樓(現在還在),往北可見到松頂山和雕窩山,楊大人告訴他,這是威海最好的酒樓,若是夏日來,可以遠觀林木蒼翠的松頂山,也可近觀滿池荷花盛開。

    陳新按著官場規矩,還是包了一份二十兩銀子見面禮送給楊大人,兩名指揮同知十兩,除了王元正外,另一個姓蔣,四個指揮僉事,每人送了五兩。見面禮是大家都認可的潛規則,幾名大人也不推辭,拿了銀子後,看陳新順眼了許多。

    陳新第一次參加這種官場飲宴,因為宋聞賢沒有官身,所以規格應該還算比較低的,這次就不是一個大桌子了,每人一個小桌,每樣菜都是單獨一份,這一頓公款吃喝用掉三兩銀子,陳新現在雖然是有錢人,但也從來沒吃過這麼貴的飯席,屋內用上好的木炭升起炭火,溫暖如春,又請來兩個戲子唱起陳新聽不懂的戲曲,一邊飲酒吃菜,陳新想起那些在城門避風的軍戶模樣,簡直天差地別。

    陳新和宋聞賢當晚在城中歇息,第二日一早,那王元正便跟兩人一起登船,又往北繞過鬆頂山和雕窩山,直走到下午,才來到了將安置他們的麻子港,陳新站在王元正身旁,認真的看著周圍形勢,整個灣區像一個耳朵形狀,北方如喇叭狀面向遼海,其他三面都是陸地,海岸除了東南面是沙灘外,其他地方都是岩石,東面有突出入海的一片陸地,上面還有一座小山,西南面也有一座小山。一般颶風都是自東或南而來,這處地方避風比威海衛錨地優越,但灣口沒有阻擋,避浪性要差。

    「宋先生,陳千戶,此處便是麻子港。」王元正一指西南邊那個小山,「那處山便是麻子山,這港也是由此得名,南邊那條河名欽村河,河邊那個墩堡便是麻子墩。」

    陳新遠遠望過去,那麻子墩離欽村河大概幾十米遠,外面包了墩牆,看不到裡面情形,墩外沿河兩邊有一些翻過的田地,也不知是不是要分給自己的。

    王元正接著道:「陳千戶,指揮大人免了你們的稅糧勞役,分給你們的田地,就在東邊那個山下,至於你們的住處,可以自己在灣區擇一合適的地方。」

    陳新和劉民有等人商議一陣,選擇了東邊小山腳下,那處離他們的田土很近,海岸都是岩石,應該能找到停泊的地方,山上樹木較多,砍木頭造房子更容易一些,以後也可以在那裡打柴。

    當下兩艘船便放下三艘柴水船,疤子和王足貴等人都是老水手,劃著槳拿著竹篙,一路往東邊海岸划去,一路用長竹篙探著水深,來回跑了兩圈,找到了幾處可供福船停泊的岸沿,登上去兩個縴夫守在岸邊,三艘柴水船返回大船邊上,福船已經降了帆,柴水船扔去繩索,捆在桅杆上,等福船起了錨,幾艘小船又掉頭,小船上的人一起划槳,拖著福船往岸邊划去,到了近岸處小船解開繩索,划槳的人先登了岸,拉著福船緩緩接近岸壁,福船甲板上的人用竹篙抵著岩石,調整了好一會,總算把福船安穩的停在了岸旁。

    劉民有看到如此費力,對陳新道:「咱們得趕快修個碼頭才是,不然每次停船都要這麼多人,還有以後打漁的漁船也不好停靠。」

    「確實。」陳新說完就從放下的跳板搖晃著下了船,站上了屬於他的地盤。

    王元正扶著朱國斌過了跳板,跟兩人告個罪,便往麻子墩趕去,他要去叫來麻子墩這裡駐守的百戶和左千戶所千戶,好當面說清楚情形。

    五隊士兵陸續下船,按各小隊排好後,都在打量他們的新家,岸邊地形平坦,離海邊不遠便是田地,上凍之後一片蕭索。盧驢子跑過去看了一圈,回來對陳新道:「大人,分給我們的地都是拋荒地,怕是明年也收不了多少糧。」

    陳新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難怪楊云濃如此大方的給自己一千畝,感情全部都是拋荒地,不過他也不靠這點田,好的軍田要麼被軍官吞了,要麼就被縉紳霸佔,自己一個百戶哪能有份。

    劉民有被陳新安排管民事,聽了不由有點焦急,對盧驢子和代正剛道:「你們都是務過農的,眼下還能不能抓緊時間」

    兩人同時搖頭:「劉先生,今年早過了農時,而且田地都凍硬了,只有開春再想辦法肥地了。」

    劉民有聽了略微奇怪,他有一個同學是威海的,聽說冬季並不太冷,周圍又都是海洋,為何明朝時候會這麼冷,搖搖頭對陳新低聲道:「千戶同志,咱們可得多花不少銀子了,至少半年沒有收成,聽他兩這意思,一兩年也只能是低產。咱們近百號人,男的每日定兩斤糧,女的和小孩一斤,每月要四十幾石糧食。」

    陳新眼下倒不缺這點錢,不過糧食在明末可是比錢還重要,以後是一定要爭的,現在初來咋到,還是低調些。陳新換個話題:「咱們到底有多少女人和小孩?」

    「張家灣來的縴夫五十人,女人六個,小孩七個,陽谷來的男人二十一個,女人兩個,小孩三個,匠戶五戶,男的五個,女人五個,小孩九個,加上咱們原來的和登州的幾個水手,總共是男子八十九人,女人十三個,小孩十九個,嗯,還加王帶喜,小孩二十個。陳主任,你手下總共有一百二十一人。」

    陳新一笑,對劉民有道:「陽谷剩下十一個男的,這些人暫時不訓練,還有分撥的二十戶軍戶,挑選剩下的都交給你安排,以民事為主,其他五隊戰兵修好住所後就主要訓練。農忙的時候如果要調人,你再跟我說。」

    「那些女人和小孩呢?」

    「女人當男人用,小孩當女人用,也給你管理。」

    劉民有暗地抹把汗,他也從來沒幹過民事,只有見招拆招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修住所和囤積糧食,開春後種地,自己只要抓住這兩樣主線就好。

    陳新叫過代正剛,讓他帶他那兩隊人拿上斧頭,去東邊那個小山,砍些樹木回來,先搭幾個大窩棚。

    代正剛帶領著兩隊士兵離開,往山上走去,在樹林邊緣停下來,開始砍樹,陳新收回目光,正好王元正也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人。

    「陳千戶,這位是左千戶所曾千戶,這是麻子墩百戶鞏平康。」王元正一見面就跟陳新介紹,這曾千戶穿了一身舊的千戶官服,乾瘦乾瘦的,說起來是陳新正經的頂頭上司,不過更頂頭的上司現在都拿陳新沒法,別說這個破千戶了。

    陳新按官場禮節跟曾千戶見了禮,再看那百戶,就更不像樣子,沒有官服不說,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兩隻鞋子都不同,鞋背上還有幾個大洞,這樣的百戶官,沒有資格撈好處,祿米也拿不到,看著就跟老農一般德行,衛所糜爛可見一斑。

    這百戶叫鞏平康,四十來歲的人看著有六十歲,陳新好歹是納級千戶,他唯唯諾諾的跟陳新見禮,看著陳新身後手執兵器整齊列隊的三隊縴夫,沒有了半點地頭蛇的勁頭,反倒擔心這個新鄰居欺凌自己的麻子墩。

    不光是他,那王元正和曾千戶看了陳新的人馬,也覺得心驚,大部分都是成年男子,隊列整齊,很有氣勢,似乎比指揮使的那二十個家丁還強些,而且又有巡撫大人作後台,遇到這麼個屬下以後還不知好不好相處。

    陳新帶上職業的笑容,絲毫不擺架子的對那鞏百戶道:「鞏百戶辛苦,日後我等便是鄰居,互相要多多走動。」

    「該當,該當。」鞏百戶看陳新一臉平和,放下心來。

    「千戶大人、鞏百戶,我此來威海,乃是奉巡撫大人將令,巡防海疆,嚴查建奴細作,是要長久駐紮的,眼下最緊要先修個住處,只是物資還缺不少。」

    曾千戶和鞏百戶一聽,以為要打秋風來了,但同知大人在旁邊,兩人都不敢直接拒絕,臉立馬黑了下來。

    陳新繼續道:「我打算向兩位買些木料、茅草、麥稈、柴火,不知有沒有。如果有原來幫忙的,我每天提供兩頓吃食。」

    「啊,當然有,麥稈和柴火都有。」兩人一聽是給銀子的,臉上立即就多云轉晴,這些軍戶家中都有些茅草和麥稈,用來禦寒或冬日燒火,平時分文不值,只要能賣錢哪有不願的,冬天軍戶也都沒什麼事,能出來吃個飽飯誰不願意。

    陳新也不在乎這點銀子,現在最重要趕快把陸地上的窩棚搭好,否則人都住在船上,擁擠不堪,有些沒坐過船的已經很虛弱,久了容易發生疾病。

    「那現在就可以叫他們挑來賣,麥梗柴火每十斤給五釐銀子,木料拿來看了好壞再定價。」

    鞏百戶轉身就跑,絲毫沒有剛才的疲態,那麻子墩離此一里多路,他一溜煙跑回去,不一會一群人就衝出墩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背上背了比人還高的麥稈,還有抬木頭背柴火的,趕集一般往這邊趕來,一個比一個走得快,生怕人家收夠了就不買了,如同參加奧運會競走比賽。

    劉民有對陳新一豎拇指,這樣很快就能搭建起違章建築,大家就可以先從船上下來。不過似乎價格太低了些,他悄悄對陳新道:「剝削是不是太嚴重了。」

    陳新嘿嘿一笑:「你看他們那急切的樣,絕對不嚴重。」

    幾個十多歲的小孩跑的最快,全是光腳,有兩個更是連褲子都沒有,跑到跟前了又不知道找誰,隔著二三十步傻站著,那鞏百戶畢竟年紀大,自己也背了麥稈,現在還在隊伍尾巴上喘氣。

    劉民有帶著陽谷剩下那十一人,招呼那些小孩過來,陳新讓自己的幾個親兵去維持秩序,把那些軍戶排成一列。

    後面的走得慢的大嬸大媽大爺們陸續趕到,看到前面的交了麥稈,馬上領了銀子,嘰嘰喳喳的談論起來,大家一邊討論著,一邊打量那些新來的人,特別是那個高大的千戶,同知大人在他面前倒像個下級,軍戶都有點糊塗了,到底誰官大。

    劉民有也在打量這些軍戶,十足的叫花子,髒不用說,衣服破爛不堪,補丁蓋補丁,大部分光腳,有些小孩褲子都沒有,跑著的時候還好,現在一停下來,都在發抖。

    陽谷來的那十一個人,劉民有把他們編為後勤隊,此時正在收麥稈和柴火,他們也沒有稱,但他們都是年年要交糧的,經驗豐富,直接用手提一下,就大致能估出來重量,劉民有總共才付了二兩多銀子,就收起一大堆近五千斤麥稈柴火,他看著那些軍戶欣喜的表情,突然覺得銀子更值錢了。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3
正文 第十九章 推舉

   由於麻子墩群眾的大力支持,天黑前搭好了三個窩棚,那些坐船後不適應的人終於可以不住船上,但由於地面太硬,無法做成地窩子,窩棚四面漏風,劉民有只好讓人點起篝火取暖,其他人還是住在船上,總算過了第一夜。

    第二日熱情的麻子墩人民又來到這裡,看他們還需要買什麼東西,陳新從天津出發時購買了一百石糧食作為壓艙石,在窩棚前支起大鍋煮起粥,宣佈幹活的就可以吃一頓,於是當天又有上百名麻子墩人民過來幫忙,兩百多人一起動手,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搭好了二十多個窩棚,又運了些石塊在周圍擋風,五個戰兵隊各一個大窩棚,成了家的,每家一個小窩棚,劉民有和陳新各一個小窩棚,宋聞賢則寧願住在船上。

    劉民有特別要求建了一個最大的窩棚,作為小孩和士兵識字的學堂,讓匠戶甲做了些厚木板擺成長條桌子,一個農民工幼兒園有了雛形。

    窩棚只能作為暫時住所,陳新的計劃是要修成磚瓦房,外面還要加堡牆,劉民有到麻子墩參觀學習了一下,裡面百多戶人,居然只有一戶磚房,其他都是泥胚牆的草屋,其實明代的北方大多是草屋,連京師都還有不少,兩人去過的薊州和天津等地,還算是城市,也是草屋和瓦房摻雜,一旦發生火災就會損失慘重。所以陳新堅持修磚瓦房,他認為良好的住房條件也是榮譽感的一部分。

    在威海這樣的鄉下地方,只有衛城裡面有少量磚瓦房,麻子墩只有一戶人家有瓦房,便是王元正的老丈人。墩裡面環境髒亂差得難以想像,劉民有參觀後大失所望,對他的市鎮規劃沒有任何借鑑意義。

    他只好按十字街佈局,自己畫了一張圖,第三天一早帶了後勤隊和幾個匠戶去了衛城,要採購很多東西,糧食、鹽、磚瓦、廚具、床、鐵匠鋪用具等等,從麻子墩到衛城有十里路,來回加上採購,至少一天的時間。

    陳新在窩棚的麥稈堆中睡了一晚上,蓋了兩床被子,雖說不冷,但頸子被麥稈弄得奇癢,而且麥稈作墊子也太軟,腰酸背痛的起來後,送走了劉民有,帶著五個戰兵小隊開始跑操,這大片的拋荒地多年未耕種,頗為平整,正好用來作為訓練場地,麻子墩那邊靜悄悄的,冬日無事,沒人這麼早起來。

    「碗是左、筷是右!」

    「碗是左、筷是右!」

    「先出左,後出右!」

    。。。。。。

    一邊跑著,朱國斌一邊喊著號子,集體跑操還是第一次,大家腳步都不齊,但能維持著十二人一組的隊列不散,顯示了這些縴夫優良的組織性。

    陳新帶著海狗子等四個親兵在大隊側前方跑著,所有人都能看到千戶大人也在參加訓練,喊過一陣號子後,改由代正剛喊,朱國斌跑到陳新身邊,邊跑還能邊跟陳新說話。

    「大人,這些隊的小隊正和伍長都還沒有,要不要先定下來?」

    陳新體力不如朱國斌,千戶官服裡面又穿了厚襖子,此時已經有點氣喘,只是點點頭,勉強說了聲:「好,今。。。今日就。。。定下來。」

    朱國斌回道:「屬下帶的那隊中,我覺得江。。。」

    「不,咱們先不定,先讓他們選。」

    「選?」朱國斌頭上一個大問號。

    -----------------------------------------------------

    跑了大概兩千米,大部分縴夫都沒有太大問題,陳新已經累得夠嗆,他還得裝作若無其事,讓三個主官帶著隊伍在窩棚區前面列好了隊,他們跑步喊號子的聲音已經把窩棚中的家屬都驚醒了,都出來好奇的圍觀。

    到了威海後,所有戰兵的胖襖都把紅色穿在了外面,看過去一片火紅,就是沒有帽子,頭上一個網巾,陳新在天津也沒想起來該每人配個帽子,在登州也忘了要頭盔,現在看起來效果就差了些。

    陳新找了一根剩下的木頭站上去,宋聞賢和陳新的四個親兵都站在身後,陳新面對著戰兵隊,清清嗓子開始講話:「各位士兵,今日開始,你們就是威海衛的軍戶,也是威海衛的戰兵,你們背井離鄉,來到這個陌生地方,不愁吃穿,每月有餉銀可拿,劉先生還準備教你們的孩子讀書,誰知道是為什麼。」

    隊列中一片寂靜,縴夫們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沒有危險,有吃有穿,甚至連種地都不用,他們不知道陳新問這個是什麼意思。半響後,第一隊的隊尾舉起了一隻手。這些縴夫在路上挨了不少打,才學會了發言舉手。

    陳新一看,是那個最瘦弱的周少兒,他鼓勵的點點頭,對他道:「周少兒可以發言。」

    周少兒放下手,他對陳新這個恩人滿懷感激,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發言,還是說不利落,「這個,因為大人是好人,其他,我,我也說不來。」

    陳新笑笑後,臉色慢慢冷下來道:「周少兒說得對,我是個好人,但是你們不是來享福的,你們都是在家鄉過不下去,才來到這裡,你們為什麼會流離失所?」

    黃元是陽谷的佃戶,比起自耕農還悲慘,聽到這裡舉起手,陳新允許後他大聲哭著道:「因為地主老爺不讓咱活,糧店的奸商不讓咱活。」

    黃元的哭聲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有了第一個發言,後面的人膽子大了不少,紛紛舉手發言,都是控訴當地的官吏、縉紳和商人,他們中好些是光棍,全家死得就剩下一個,人人都有一部血淚史,聽著隊列中傳來陣陣哭泣,圍觀的家屬也受到感染,在場邊哭泣起來。

    陳新看到大家情緒都被調動起來,基本有了訴苦會的效果,這種時候說的話最容易被他們所接受,等他們說完了,陳新大聲道:「大家都是苦命人,有被縉紳害的,奸商害的,土匪害的,各有各的原因,但我告訴大家,你們苦難的原因只有一個。。。」陳新緩緩掃視著全場,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因為你們沒有力量,所以他們可以任意欺凌你們,但是今天,你們不一樣了,你們不再是農民,不再是縴夫,你們是威海衛的戰兵,你不再是一個人,這裡的每個戰友都是你的後盾,包括我在內,我們是互相的依靠,從今後誰要想欺凌你,就是跟我陳新為敵,跟我們在場的所有人為敵。」

    盧驢子等一眾老手下聽得心情激動,他們跟隨陳新最久,對陳新感情最深,而且自從跟著這個人,他們就沒有受到過欺負。他們的命運都因為這個人改變了很多。

    陳新的聲音繼續響起:「但是這還不夠,你們還要有更強大的力量,讓每個想欺凌你們的人知難而退,這個力量不會自己到來,需要你們自己努力,在訓練場去得到,到戰場去得到。所以。。。」

    陳新再次停頓一下,讓大家消化了剛才的話語後接著道:「到了訓練場,到了戰場上,我就是最嚴厲的人,我只認軍紀,你們中任何人違反軍紀都不會被放過,所有在訓練場和戰場退縮的人,會被嚴厲懲處,自生自滅,這裡不需要膽小鬼,同樣的,你們所立下的所有功勞都不會被忽視,你們可以成為伍長、隊長、總旗、百戶、千戶,我也不會永遠是個千戶,你們若是怕死,願意任人欺凌的活著,現在還可以離開,如果你們願意跟著我陳新,拿命去爭一份功名,去堂堂正正的活,就留下來。」

    盧驢子當初再三考慮,才決定跟著陳新,短短幾月時間,親眼看到他一步步走來,已是今非昔比,不但成了千戶,而且名動京師,前途不可限量,自己跟著他算是跟對了,看著這個共過生死的大哥,他心情激動,猛地跪下大聲道:「願為大人效死!」

    第一個人帶了頭,其他人紛紛跪下,滿場中只有宋聞賢一人還站著,這就是陳新要的效果,這些人跟他們講國家民族沒人懂,但他們自己的悲慘命運最能打動他們,他們最關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只要把他們的切身利益和這個集體聯繫起來,就可以在潛意識中強化他們的集體精神,在集體精神的基礎上,配以戰友之情、勇武精神、軍人榮譽感,那麼自己這支小軍隊在精神力量上至少會遠遠超過同時代的軍隊。

    這番動員之後,他已經進一步獲得了這支軍隊的效忠,原來一些朋友相稱的如代正剛、周世發等人,也正式在思想上成為了手下,陳新剛才的講話,把自己也放在集體的概念中,他所推崇的戰友之情也在慢慢為軍官和士兵所接受,只要形成了這樣的氛圍,以後就可以更容易的同化新加入的成員。

    陳新請大家起來後,大聲道:「感謝大家信得過我陳新,但是我還是要說,在戰場和訓練場上,我不會講任何情面,軍紀和訓練的每個條款不是為了懲罰你們,你們在訓練場上所受的所有處罰,都是為了你們最終能在戰場上活下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所有軍令和紀律必須不折不扣的執行,即便你認為它是錯的。」

    這次是張大會帶頭喊道:「謹遵大人軍令!」

    陳新講完紀律的重要性後,馬上就發佈了他的第一條正式命令:「現在每個小隊自行推舉出三名小隊長人選。你們記住一點,你們選出來的,是要在戰場上帶領你們的人,如果想在戰場活命,就選你們認為最可靠的人。」

    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有點傻眼,從來沒聽說過選舉一事,大家也不知道該怎麼選,陳新叫過朱國斌、代正剛和盧驢子。

    朱國斌低聲問道:「大人,這,這怎麼推舉啊?」

    「怎麼推舉?」陳新這才想起這幫士兵大都不會寫字,「你找個窩棚,你們三個和我坐裡面,一個一個進來,說出要選誰,你來寫名字,每小隊被推舉最多的三人成為小隊正人選,然後我再從三人中挑選正式的隊正,剩下兩人為伍長。」

    朱國斌三人互相望望,這個陳大人總能想些完全不同的東西出來。不過陳新剛剛才講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幾人只得趕快去安排窩棚,下面站著的軍戶們也是面面相覷,他們都是習慣於受人安排,從未想過要自己選出軍官。

    陳新從樹幹上跳下來,宋聞賢走過去急急的低聲問道:「千戶大人,你為何讓這些軍士自己選隊正,如此一來,你的權威何在?」

    陳新不慌不忙道:「他們只是選出三個人選,最後誰當隊正還是我來決定。」

    宋聞賢還是有點不甘心,人事安排是最重要的權力,他實在沒明白陳新為何要放給這些軍戶,「千戶大人勿怪我多言,這實在。。。實在」

    他實在了半天,也沒說出來,總之是覺得不妥,陳新笑道:「宋先生不必擔憂此事,這些人編組之時,都按籍貫完全打亂分開,每隊之中幾乎沒有老鄉,他們要是想在戰場上活命,該當知道如何選擇。」

    「哎。」宋聞賢一時也說不出什麼。

    陳新自然有他的道理,軍隊中其實是最不講民主的地方,從來都是自上而下的權力結構,下級的權力必定來源於上級,反過來,上級的權力也由下級軍官的權力來支撐,但在最低一級讓士兵推舉基層軍官人選,卻能讓更多人才脫穎而出,他也保留了最後任命的權力,仍然能保證自己的權威性,推舉的靈感來源於1792年大革命時期的法軍,士兵推舉出的基層軍官中,有九人成為了後來的元帥。

    雖然這些縴夫不具備法軍士兵的革命和自由精神,但在每個兵員背景大致平等的團隊中,又經過自己剛才煽動,陳新相信他們能正確的使用這項權力,選出他們所信任的人,他所要建立的是一支全新的軍隊,所以他最開始沒有確定隊長,而是在路程中安排他們集體完成一些任務,在過程中有能力的人就會展現出他們的才華,自然會受到其他人的信任,形成人盡其才的體制和氛圍,才能讓這支軍隊具有更強的吸收新力量擴張的能力。

    在宋聞賢的擔憂中,陳新帶著三個主官進入了一個窩棚,四個親兵在門外值守,戰兵每次一個的走入裡面。

    第一個進來的是一小隊的王長福,他也是在張家灣第一個報名的人,所以編為第一號。

    「大人,俺推舉俺自己。俺力氣大,說話算數,以前拉縴也是俺喊號子,這些夥計都聽俺的。」

    陳新淡淡說道:「你需要說三個人的名字。」

    「嗯,還有黃元,鄭三虎,黃元人穩妥,俺信得過他,鄭三虎用刀殺過豬,也就能殺人。。。。。。」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3
正文 第二十章 軍棍與敵人

   劉民有帶著後勤隊回到窩棚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後面跟了幾輛驢車和牛車,一路吱吱呀呀的走了過來。他採購了一百石糧食、三頭豬,還有鹽、鐵鍋等一堆東西,奇怪的是王元正也跟著過來了。

    陳新剛剛任命了五名小隊隊正和十名伍長,原來的三名主官和現在五名小隊長就是他的中層幹部,海狗子和張大會充當輔助教官,正帶著一起在確定每隊的兵員角色,就是定下長槍手刀手等具體的人,每種武器的要求不同,藤牌就要求肢體靈活,一般伍長擔任,長刀要有殺氣,長槍要強壯並有殺氣,陳新倒是很想簡化兵種,但現在人太少,只有使用這樣的小編制,唯一能參考的就是戚爺爺的鴛鴦陣。

    他看王元正也來了,忙叫過宋聞賢過來見了禮,王元正態度竟然比前幾日還好,陳新這裡也沒有什麼客廳,正好劉民有買回些桌椅,臨時搬來兩人坐了。

    王元正看看初具規模的窩棚區,笑著道:「陳千戶不愧是巡撫大人看重的人,短短幾日這裡就大不相同,聽說還要修磚房。」

    陳新想起這人還欠自己一堆農具和軍戶,笑著道:「大人謬讚,若非人手不足,應當還會更快。」

    王元正稍有點尷尬,賠笑道:「陳千戶放心,那二十戶人已經都安排好了,過幾日便能到此處。」

    宋聞賢對這個同知沒太看上眼,在一邊淡淡道:「王大人還有別忘了屯田的農具。」

    王元正連道不敢,跟宋聞賢解釋起來,陳新看到劉民有在後面跟自己打眼色,跟王元正告一聲罪後,到了劉民有身邊。

    「這王大人開了個米店,就在東街,我買米的時候正好遇到他,他看我們其他東西也買得多,巴巴的跟過來,估計是想讓你定點採購。」

    陳新恍然,感情王大人看上了這一百多人的消費市場,而且他知道自己很長一段時間地裡都沒有收成,所以跟過來想再拉拉關係。陳新心裡有了底,回到王元正那邊,很快跟王元正達成了定點採購協議,以後陳新的糧食都從他那裡買,王元正保證每石一百一十斤。王元正能賺一筆心情大好,幾人關係稍稍近了一些。

    這些衛所官員多少都有點店舖,據王元正所說,威海衛城的官鋪共二十間,就是這些官員所有,楊指揮有三間,賣布、茶葉和鹽,因為威海周圍都是海,所以一般軍戶都會自己熬鹽,自己用可以,楊指揮從不准他們在衛城賣鹽,就是因為他在開鹽鋪。而威海的米店有五間,除了王元正這一間,還有四家,都是文登縣和寧海州一些官員縉紳的親屬開的,王元正雖然是同知但是也不敢得罪,只能悄悄來跟陳新協議。陳新反正也是花銀子,這王元正管屯田,多少能撈些額外的好處。

    送走王元正,劉民有對陳新抱怨道:「花銀子如流水啊,今日一百多兩就沒了。」陳新給了劉民有一千兩銀子的民政經費,現在王帶喜也能算賬,暫時作個女賬房。

    「沒關係,打井和修房子的事情問了沒有?」

    「問的王元正,他可以幫忙叫人來,這邊打井二三兩銀子就能見水,修大通間的磚瓦房也不貴,看你的軍營修成多大。如果只修現在這百把號人的,營房六間,有家的每家一個屋子,加一些辦公的,大概二三十間,一百七八十兩銀子就夠了。不過他們說冬天地太硬,挖槽難些,要加一些銀子。」

    「加他娘,告訴他,就是一百七十兩,不做我就讓士兵自己做了。」陳新估算了一下,一般磚房五兩銀子左右一間,有幾間營房大點,這個價格差不多,要不是自己這些士兵從來沒修過磚房,他也不會去請人來修。

    劉民有點頭道:「我明日再去找他們,有家的咱們規劃了一個單間,那些光棍要不要規劃一間?都是一樣的士兵,一些有,一些沒有,心理會不平衡的。」

    陳新道:「這單間要收房租的。」

    「一個月收多少?」劉民有皺起眉頭。

    「每月一錢,租夠了造價就歸他們,算分期付款。」

    吃夠了高房價苦頭的劉民有放下心來,他還以為陳新要從房地產把軍餉又收回來。

    「民有,咱們買回來的糧食也如此處理,那些女人小孩能幹活的就給工錢,不能干活咱也不能白養,你在這裡也搞個小糧店,除了戰兵外,其他人以後都自己吃自己,糧食不賺他們銀子,按原價賣給他們。算對得起他們了。」

    「好,這也是應該的,對了,剛才他們說你搞了個選舉?」

    「沒錯。」

    「嗯,我在我那個後勤隊也搞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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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放亮,五隊戰兵就來到拋荒地上列隊,火兵周少兒在隊尾偷偷看了一眼小隊正王長福,他已經來到威海衛十幾天,十天前搞推選的時候,他也給王長福投了一票,他覺得這個人很可靠,有啥事都願意衝前面,後來公佈投票結果,王長福果然當了小隊正,黃元和鄭三虎是伍長,周少兒這個火兵歸隊正直領,其他戰兵沒有權力指揮他。

    周少兒摸摸自己手邊的鐵尖扁擔,這就是他的主要武器,更確切的說是工具,用來挑擔子,危急的時候用那個鐵尖可以戳一下人,另外還有一把短短的解首刀插在腰上。他一向沒有什麼自信,能進入戰兵隊就不錯了,每月有一兩五錢銀子,伍長二兩,小隊正三兩,吃飯穿衣都不要錢,但千戶大人是說過的,三個月訓練結束後如果達不到要求,就要退到後勤隊,換成後勤的人來頂替,後勤隊一個月才一兩銀子,而且每天都是干打雜的事情,這幾日一直都在幫著修房子,也不比訓練輕鬆,聽黃元說,這些人都很羨慕戰兵有奔頭,月餉也高。他看到後勤隊有幾個人比自己強壯得多,所以他很有危機感,每次訓練他非常賣力,希望兩個多月後能考核合格。

    「全部立正!」

    周少兒一個激靈,眼角看到管第一二兩小隊的副中隊長盧傳宗,提著棍子大步走過來,趕緊挺胸站好,每個小隊都是站成兩排,隊長在左側,中間兩伍戰兵,伍長兼刀牌手,站在每伍左側第一個,周少兒這個火兵則在最右側。

    「開始負重!」盧驢子大聲喊著。

    周少兒心頭叫苦,不過他絲毫不敢表露出來,一點不敢耽擱的把背著的鐵條在小腿和手臂上捆好,然後再把一包十斤的沙包背在背上,這也是戚繼光的訓練法。而陳千戶似乎對跑步和隊形特別看重,每日早上跑操,上午練習體能和隊列,下午練習個人技藝,晚飯前還要再次隊列訓練。

    「目標遙遙墩,跑步行進。王長福喊口令,出發。」

    王長福大聲喊道:「全體聽令,跑步走。」

    隊伍慢慢跑動起來後,一片整齊的腳步聲,周少兒現在能分清左右,但是還有幾個隊友分不清,比如他前面的長刀手山西人鐘老四,他剛一邁步就先出了右腳,現在怎麼換都換不過來,周少兒暗叫要糟。

    果然,旁邊巡視的海狗子馬上就留意到了這位特立獨行的士兵,提著棍子興奮的跑過來對著鐘老四背上就開始打。這鐘老四最近挨打挨得多,也挨出了點經驗,他怎麼也不叫,因為一叫出來還要挨得更重。

    鐘老四挨著打,心中一急,腳步就更亂,海狗子又是幾棍子打過去,他原來挨陳新的打也挨得多了,這時多少有些報復社會的心態,鐘老四滿頭大汗,他身上穿的短款作訓服起了些抵擋作用,但棍子打起來還是很痛。

    「好了,兄弟,別打了,我踩對了。」鐘老四終於調整好步子,對海狗子求饒。

    「又說話!讓你說話!還敢叫兄弟!」海狗子又是兩棍子打過去。

    鐘老四也是個火爆脾氣,雖說怕陳新和朱國斌等人,但對這個海狗子還沒看上眼,擋開一棍後怒道:「再打老子還手了!」

    海狗子一愣,掄圓了一棍子打過去。開始還打得不算重,陳新的要求是只能打痛,不能打傷,現在鐘老四一還嘴,海狗子這一棒就沒了輕重,打得鐘老四呲牙咧嘴。

    「狗東西!」鐘老四怒火中燒,一把抓住棍子,和海狗子扭打起來,他長期當縴夫,最近營養又好,力氣比海狗子大不少,海狗子一會就被接連打中臉上,處於下風。訓練的戰兵一看打起來了,紛紛停下,有看熱鬧的有勸解的,一時間隊伍大亂。

    「大會、二會快過來幫忙,哎呀,日你娘。」海狗子一邊喊著又挨了一拳,盧驢子張大會等人在另一邊,聽到動靜過來一看,竟然敢打教官,二話不說衝上來圍著鐘老四一頓亂打,那鐘老四一個人哪擋得住,幾下就被打到在地,海狗子吃了虧,心中大怒,對著地上的鐘老四亂踢。

    「住手!」劉民有和陳新都趕了過來,他們沒有參加這種負重拉練,隊伍剛出發就出亂子,兩人看到後連忙趕來。

    劉民有拉開還打得起勁的海狗子,「都停手,哪有這樣打人的。」

    海狗子兀自不解氣:「他打我。」

    鐘老四被王長福拉起來,額頭上已經起了幾個包,聽了辯解道:「他使勁打人,我被打急了才還手的。」

    陳新叫過盧驢子和王長福,問清了情況後,問朱國斌:「毆打教官是什麼處罰。」

    朱國斌想想回道:「還沒有。」

    陳新沉吟一下,對鐘老四道:「鐘才生毆打教官,擅離隊列,扣月餉一兩,完成今日訓練結束後加三百俯臥撐,並罰軍棍五十,給五隊戰兵倒馬桶一個月。」

    鐘老四急道:「大人,是他先亂打。。。」

    「四百俯臥撐,軍棍六十。」

    鐘老四嘴巴張著,不敢再說。

    陳新看著周圍的戰兵冷冷道:「在訓練場上,教官就是最大的權威,任何士兵不得冒犯教官,如果認為教官有不當之處,可以直接找我說道,但絕不允許暴力對抗。」周圍人被陳新狠狠的眼神掃過,都打了個激靈。

    陳新看壓住了他們,轉頭對王長福道:「小隊長王長福管隊不嚴,扣月餉五錢,四百俯臥撐,每日訓練結束後負責單獨訓導鐘才生,直到他達到要求。伍長黃元同樣處罰。」

    王長福乾脆的應了,陳新點點頭,是個有擔當的人。

    海狗子聽了正高興,咧嘴笑著,陳新慢慢轉過來,海狗子還是傻笑看著陳新。

    「海教官違反命令,使用軍棍力度超過訓導要求,扣月餉五錢。」

    「啊!」海狗子的嘴巴張著,傻在當場。

    鐘老四倒咧著嘴笑了,他雖然受處罰更重得多,但總算海狗子也沒跑掉。

    陳新說完後對周圍的戰兵隊大聲道:「方才鬥毆時離隊的,不論理由,一律扣月餉一錢,即刻罰軍棍十棍,加做俯臥撐一百,所屬伍長隊長扣月餉二錢,加做兩百。全伍未離隊的,晚飯加一瓢肉。」

    方才打架的時候總共有十多人離隊過來,熱鬧倒是都看了,這下都耷拉著腦袋,伍長隊長就更別說了,幾乎人人有份受罰,周世發等人立即過來喝令他們爬下,拿起軍棍就開始執行,聽著棍子著肉得啪啪聲,周少兒暗暗慶幸自己沒有離隊。

    陳新說完後對朱國斌這三個部隊主官道:「你們三位還有沒有意見?」

    代正剛道:「下官管隊不嚴,請大人一併責罰。」

    陳新搖搖頭,照這樣算起來,他自己也該一起處罰,陳新的軍律還沒寫完,現在就是靠他的地位壓著這些人,看來軍律該加快些。

    「不必了,戰兵自有小隊長負責,國斌,軍律的事要加快,晚間我們四人再一起完善,毆打軍官這條也加進去,就按今日這般處理。現在繼續訓練,該打的還是打,不要因為此事有顧慮。」

    「是,大人。」三個主官行禮後,重新帶隊出發,震天的口號又重新響起。

    劉民有對陳新讚道:「果然是領導,這事處理得好,大家都服氣。就是處罰鐘才生比海狗子重了太多,這樣對軍官的約束很少。」

    陳新嘴一撇,「這還重,要是遇到戚少保,這鐘老四今日腦袋都沒了,你看看紀效新書裡面的軍律,比我重多了,連說鄉愁都可能殺頭的。我也是不敢照搬,不然軍律怎會這麼久還沒定好。」

    劉民有嘆道:「軍隊最是不講理的地方,你那個士兵的友愛之情,恐怕難以推進。」

    「我定的軍律已經儘量減少傷害性和侮辱性的手段,大多數處罰都是挨打、體罰和勞動,宣揚友愛只是緩解軍官和士兵的對立,我安排王長福陪他加訓也是為此。但是訓練場和戰場上,必須維持軍官的權威,軍隊不打罵是不可能的,以後打罵還會更多,不但教官要打,完成基礎訓練後隊長也要打,否則如何能達到訓練效果。」

    「你要達到什麼效果?」

    陳新背手看著遠去的隊伍,平靜的說道:「要讓士兵怕軍官的棍子甚於怕敵人的子彈。」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3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行動隊

   「季生,你在附近招些漁民,月錢還是一兩五,不要在威海衛找,招其他衛所或民戶。」陳新向對面的疤子蔣季生平和的說道。

    疤子是最早跟趙東家的人之一,跟著走海已經十年,觀星操帆無一不精,而且作戰勇猛,能活這麼久已是難得,與黑炮的忠心不二不一樣,他心中有些熱衷官職,聽說陳新當了官後便下定決心跟著陳新。

    疤子聽了陳新的話,恭敬的說道:「是,大人,不過若是兩條船出海,至少要七八十人。」

    陳新皺著眉頭沉吟起來,海上的水手和陸軍不同,要散漫得多,一旦紀律太嚴,很可能被水手反咬,所以他不打算把自己的戰兵派去受水手污染,派幾條船他也沒想好,如果是兩條船一次的貨款都將近十萬,自己無論如何拿不出來,加上從趙家借來的兩萬自己總共能動用三萬七千兩左右,除去威海要留七千兩,還有打算送溫體仁的幾千兩,自己也不過能動用兩萬五。

    「那就招八十人。」陳新考慮海員培訓時間長,而且萬一遇到打劫,損失會很大,還是多留些員額。自己本來就是巡海的職責,也說得過去,沒有陸軍的戰兵隊那麼惹眼。

    疤子答應後就要去安排,陳新又叫住他,「王足貴當你副手,你們幾個老人的餉銀還是和以前一樣,出海一次一百兩,但是不要告訴新招的人。」

    「屬下明白!」

    送走疤子後,陳新又開始修改軍律,他與朱國斌幾人接連幾晚討論後,已經接近完成,懲罰基本是罰款、體罰、勞動和軍棍,紀效新書中禁止任何娛樂和感情的方式被他放棄,大明軍律中隨處可見的砍頭處罰也基本取消,只有臨陣退縮、戰場抗令、持械抵抗軍法並傷人、逃兵、殺害戰友等幾樣會砍頭。

    陳新在紙上修改了一處,在軍棍後面備註夏天用皮鞭,以免把人打傷打殘,這時外面遠處傳來一陣槍聲,陳新知道是朱國斌的火槍隊在訓練,他們總共只有八枝鳥銃,十個槍手一人連一把都沒有。想到這裡他走出門外,帶了周世發和聶洪,去了匠戶甲的工作窩棚。

    匠鋪裡面熱火朝天,唐作相正在敲打銃管,打一段就把裡面的冷鐵條抽出一段,以防止銃管和鐵條連在一起。陳新在他背後站了好一會,沒有打擾他,還是旁邊一個匠戶看到了,提醒唐作相,他才趕快叫過另外一個匠戶接手,過來和陳新見了禮。

    陳新看他滿頭大汗,關心的道:「唐先生做事歸做事,還是不要太辛苦。」

    唐作相一下跪在地上道:「大人萬勿如此稱呼,小人當不得先生之稱。」

    陳新滿不在乎的一揮手,把唐作相扶起來,一個稱呼就可以收買人心,自己又不用花銀子,這麼好的法子哪有不用的,「唐先生技藝精熟,這窩棚如此簡陋,唐先生只用十來日就搭起鋪子開工,足可當得先生稱呼。」

    唐作相納於言辭,心中感動卻說不出話來,「這,這,小人也不會說啥,反正跟著陳大人,咱老婆孩子第一次吃得飽飯,鋪中用具開銷劉先生是有求必應,這跟原來相比,反正,反正是好了。」

    陳新呵呵笑著,現在幾乎沒有產量,也不適合計件工資,所以他給這些匠戶定的待遇也是按級別拿餉銀,暫時定了唐作相是中級工匠,月餉一兩五,其他四人是低級工匠,月餉一兩,這些匠戶是他和劉民有管理的重疊區,他們既要做民事的活,也要做軍隊的活。

    「你給我做活,這些都是應當的,飯都吃不飽還做什麼活,只要東西做得好,你們的月餉之外還有獎金,不過要是東西沒做好,也是要扣月餉的。」

    唐作相連連點頭:「該當的,該當的。」

    陳新說完場面話,問起他火銃的事,唐作相一臉尷尬,幾次欲言又止。

    陳新看他樣子估計有些問題,放緩口氣問他:「唐先生可是有何難處?可說與我聽,若是需要我協助的,只管提出來。」

    唐作相這才道:「陳大人,鳥銃銃管已經打製了三根,這是小人做慣的,只要用料足夠,沒有問題。但大人給我的這把斑鳩銃,槍床、板鉤、簧片和螺栓,都不難,小人都做好了,唯有管壁甚厚,打製用時較多,前面打完後面就冷了,幾次管壁都沒有合攏無縫,費了不少料,小人實在有愧。」

    陳新早料到這斑鳩銃沒那麼好做,笑著安慰唐作相:「原來是這事,唐先生不必介懷,多試幾次就是,本官對火銃打製並不熟悉,不過我這裡有幾個建議可供先生參考。」

    「請陳大人指教。」

    「唐先生每次打製之前,可記下用錘的大小、燒鐵時間、用料多少等項,下次再打製時,可以根據這些事項一一改進,錘小了就用大錘,一人不足用兩人,如此慢慢改進,總是可以做出來的。」

    唐作相忙低頭受教,但又道:「但小人不會寫字。。。」

    陳新轉頭看看身後兩個親兵,那兩人的頭都搖得撥浪鼓一般,陳新無奈,想了一會,對唐作相道:「這事由我來解決,唐先生只管做好分內事就是。」

    「謝大人。」唐作相又跪下磕個頭,哽嚥著道:「小人從小就是匠戶,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一字不識,現在陳大人給我們飯吃,又有劉先生教我等的娃識字,小人一家感激不盡。」

    旁邊的幾個匠戶都跪下來,陳新好言安慰一番,讓他們好好做事。說完也不再打擾他們,只要他在這裡,這些人就沒法安心工作。

    出了門後,到建房的工地看了一圈,五口水井都打好了,有幾處小屋已經在鋪瓦,五個戰兵營房已經架好主梁,也快完成了,只有最大的學堂還在挖地基,幾個修房子的人正在往裡面倒水,以找出水平。

    最近因為修房子,外人太多,戰兵訓練都改到了東邊山背後,沒有號子聲,這裡安靜了許多,只有窩棚農民工幼兒園不時傳來一陣吵鬧聲。陳新順著聲音走過去,聽到劉民有正在裡面講。

    「白雪公主的後媽裝成了一個老太婆,帶了一筐蘋果。。。」

    一個童聲問道:「劉先生,蘋果是什麼?」

    「這個蘋果是一種水果,酸酸甜甜的。」

    「哦!是不是就是蘋婆果。」「可能是。」

    劉民有的聲音繼續講:「但是白雪公主的後媽把蘋果下了毒。給了白雪公主。」

    陳新聽得好笑,這劉民有還真成了幼兒園老師了,這老師每日下午都要抽一個小時左右來教孩子識字,課間就講故事。陳新搖搖頭,往自己的窩棚回去,轉過來正好看到宋聞賢也在幼兒園外面站著。

    這個壞書生也在聽故事,臉上帶著些笑,看到陳新過來,過來拱手道:「到處找千戶大人,可算找著了。」

    宋聞賢隨即便給陳新一個眼色,陳新留下兩個親兵,兩人走到一旁,宋聞賢低聲道:「陳兄弟,我出來二十多天,該回去了。」

    陳新道:「是,宋先生還有許多事,快要過年,也該回登州看看家人。」

    「走之前,還有兩件要事,一是請陳兄弟修書一封,給那御史,我回登州後過段日子便去京師辦那件事。第二是那韓斌,此人留不得。」

    「書信我馬上就寫,至於韓斌。」陳新說著臉上現出冷笑,「上次在登州我便想除去他,只是人船都在別人地盤,怕耽擱了行程,現在宋先生就是不說,我也要著手此事。」

    宋聞賢一邊看周圍,一邊對陳新道:「這事我還要人手,我只有一個王勇,韓斌在登州有幾個同鄉跟隨左右,就是船上你見過那幾個,要多派幾個人。」

    「那幾個同鄉要不要一併幹掉。」

    「不需要,那幾人從未見過鐘道台,只有韓斌可能跟鐘道台說上話。」

    「只對付一個韓斌。」陳新說著轉頭看周世發和聶洪,這兩人身手都不錯,原來都練過武,聶洪五大三粗的,隨時眼帶凶光,他在老家被高利貸逼死了老婆,殺了錢莊老闆逃出來當的縴夫,朱國斌招他的時候就因為殺氣很重,認為他適合當長矛或長刀手。

    宋聞賢順著他目光一看,提醒道:「韓斌身手不錯,一擊不中怕被反噬,最好讓朱國斌或代正剛去。」

    陳新微微搖頭:「那兩人身手是好,但我不打算讓他們幹這類事情,原來福船上的人也不能用。刺殺不一定要身手太好,更重要是冷靜和兇狠,這兩人都有殺氣,就讓盧傳宗、張大會和他倆去。我去不了,我會交代盧傳宗他們聽你安排。」

    宋聞賢反覆看看那兩人,聶洪看宋聞賢盯著自己看,冷冷的看回去,果然是凶光畢露,宋聞賢這才緩緩點點頭。

    陳新又對宋聞賢道:「你去京師的時候就住秦律方那裡,他也出海多次,雖然沒了隻手,但多少能保護你一下。不過這次你回登州恐怕船不能去,人手不夠。」

    「你自忙你的,我帶他們走陸路便是,此處離登州三百二十里,有些山路,走快點七八天能到。」

    定下此事後,陳新帶著宋聞賢回到窩棚,宋聞賢口述鐘道台的種種投靠閹黨惡行,陳新動筆寫了一封給楊維垣的信,信中回顧了一番雙方良好關係,然後表示托宋聞賢帶去一些心意,最後義正嚴辭的揭露了鐘道台的罪惡面目。畢竟楊維垣也是極油滑的人,陳新儘量注意措辭,希望讓楊維垣認為陳新只是和鐘道台有私仇,兩人一句句的斟酌,修改了兩次,陳新彷彿又回到當年寫正式文件的狀態。

    寫完後宋聞賢再次閱讀一遍後放到桌上,等略略乾些,再折起收好,然後他緩緩打量了一番陳新的窩棚,說道:「陳兄弟有天津的溫柔鄉不呆,願到這窮鄉僻壤的威海衛來餐風飲雪,如此堅毅加才能過人,日後必成大器。」

    兩人分別在即,陳新與宋聞賢相處良久,臭味相投,這人可以算是個真小人,但對自己一向不錯,雖然他懷有私心,但誰人無私心,陳新真心的對宋聞賢道:「一路得宋先生相助良多,大恩不言謝,來日方長。」

    宋聞賢從船上見到陳新開始,便直覺此人與眾不同,有一種不同於其他人的氣質,幾個月下來更堅信這個認識,到威海後看他練兵也是獨闢蹊徑,短短時日那些縴夫已經具有強軍之態。

    他回想數月經歷,臉上露出些感動,「陳兄弟此處百廢待興,本該留下助你一臂之力,但我回頭想想在外間幫你或許有更大作用,借陳兄弟一句話,來日方長。」

    「宋先生一路保重。」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4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聞香

   登州城途福客棧中,裝成皮毛商人的盧傳宗正認真看著桌子上一張簡略的地圖,屋中還坐了四人,張大會、聶洪、周世發、王勇,宋聞賢不直接參與此事,與他們分路進城後暫時沒有碰面,此次行動的直接指揮便是盧傳宗。

    王勇也是個老海賊,一看就是凶悍之徒,但他是熟面孔,行動多有不便,盧傳宗便讓他主要打探消息,今日是幾人第二次碰頭。

    「韓斌住在西城鼓樓街,大多時候午後出門,一般先到觀音堂附近的鴻運賭坊賭錢,離開的時間不定,然後在回香酒樓喝酒吃飯,晚上有時回家,有時在眠春樓過夜。」王勇指著地圖上登州西城的部分邊指邊講,這張地圖是宋聞賢路上所畫,標註了幾個主要的地標。

    盧驢子眼中寒光閃動,他自從跟隨陳新後多次歷練,與幾個月前的那個縴夫已經完全不同。「王兄弟,韓斌家裡有什麼人?」

    王勇看盧傳宗一眼,搖頭道:「盧兄最好不在他家動手,他家離登州府府署很近,白日人多,晚上有快手更夫巡夜,而且他幾個同鄉也住在一個巷子,韓斌那幾個人都是多年砍殺活出來的,真對上,我們不見得討好。」

    聶洪在旁邊冷冷插話道:「晚間翻牆進去直接一刀殺了。」

    盧傳宗搖搖頭:「這幾日夜間有時下雪,會留下腳印,萬一驚動了他同鄉或府衙的人,不好逃脫,況且我們住在客棧,夜間進出不便。」

    王勇跟陳新一起去過日本,對陳新比較佩服,問盧傳宗:「陳大人是怎麼說的?」

    盧驢子面無表情的說:「陳大人只要求一擊必中,手腳乾淨,他讓我先搞清韓斌活動規律,行動時分為接近、刺殺、脫離三個階段細細計劃,制定計劃後要預演幾次修正計劃,具體如何執行交我根據情況全權負責。」

    王勇哦一聲,對陳新如此放手有點意外。

    張大會在邊上忽然問:「眠春樓是不是青樓?」

    王勇看看這個半大孩子道:「是個青樓,算是登州比較好的。」

    張大會沉吟片刻,對盧驢子道:「盧哥,韓斌活動的地方就四個,家裡、賭坊、酒樓、青樓,還有三地間的路上,家裡離府署和同鄉太近,不能選,賭坊、飯店有他同鄉一道,最好不選,時間上,晚間進出不便,就只有白天。那我們可選的就是青樓和來去青樓的路上。」

    王勇有點驚訝張大會的條理,周世發原來算半個游手,對這些藏污納垢的地方十分熟悉,這時也來表現一下:「青樓裡面有看場的青手打行,若是沒做乾淨,容易被這些人纏上,難以脫身。」

    王勇也同意,「眠春樓中每日都有三五個打行,」

    盧驢子聚精會神看著地圖,問王勇:「那他從眠春樓出來的時候一般是什麼時候?」

    王勇道:「晚間宵禁,他一般就在裡面留宿。早上回來的時間很早。」

    周世發又插了一句:「早上人少,容易被他注意到。」

    聶洪冷冷道:「注意到怕啥,反正也是一刀殺了。」

    盧驢子看聶洪兩眼,覺得此人雖是莽撞,但膽氣很足,轉頭又問王勇:「那他去眠春樓的時候有沒有他手下跟著?」

    「手下從出門就在一起,一直到回香酒樓出來,他贏錢時便帶這些人同去眠春樓,不贏錢時一個人去。」

    「這酒樓與青樓之間有幾條道路?他習慣走哪條路?」

    王勇回想一下道:「三條,不過最後一段都要走學府南門到眠春樓的街口。」

    盧驢子手指移動著,指著地圖道:「從眠春樓出城的道路有幾條?」

    王勇也站起來在地圖上指著眠春樓的位置:「眠春樓離上水門不遠,可以從上水門出城。或是往西從迎恩門,往北和東就要先過西街鼓樓附近的石橋,從城西到東門和北門都必須從這石橋過。」

    「水門也可以出城?」

    「可以,上水門除水門外,有兩個側門可通行人。」

    盧傳宗臉頰上的肌肉動了幾下,「那咱們暫時定在他去眠春樓的路上動手,得手後立即從上水門出城,王兄弟,你今日便帶我們去看眠春樓周圍,還有到上水門的路線,大家看的時候要記好巷道位置,每條巷子要走一趟,確定通不通。」他頓一頓又道:「後日開始跟著他,若是有機會也可以隨機應變。」

    幾人都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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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鼓樓西北的鼓樓街上人流擁擠,登州府的知府衙門就在附近,此時春節將至,進城採買年貨的人比平日多很多,街旁的茶館食鋪生意興旺,張大會和盧驢子都帶著氈帽,在一家茶館中各坐了一桌,裝著聽評書,眼角一直留意在對面一個巷口。今日是他們第二次埋伏,昨日跟了一下午,最後韓斌並未去青樓,直接回家,三個手下一直在身邊,沒有找到機會動手。

    大概到了未時一刻,巷口中走出四個人來,四人皆是一臉凶相,領頭一個身形粗壯,雖說頭髮鬍鬚花白,但行動間彪悍有力,步履沉穩,鬚髮皆張,看著腦袋比別人大了一圈。

    張大會轉頭看看盧驢子,盧驢子右手輕微壓下帽簷,張大會扔下一個銅板起身離去,手上還提了一個籃子,裝作來採買年貨的人跟在韓斌身後。

    等張大會離開後,盧驢子也付錢出門,他穿一身破舊衣服,手中也提了個籃子,裝作一個賣小糖糕的,籃子底下放的倭刀,對麵食鋪中的聶洪兩人看到他後,也跟著出來,聶洪兩人的深色直身裡面都是勁裝,短倭刀籠在直身的大袖中。他們三人是確定直接刺殺的人,三人分作兩組,落後二十步在張大會身後。王勇則還在他們身後十步,也戴了個氈帽,背後背著一個竹筐,與一般進城採買年貨的人並無區別。

    張大會跟在韓斌四人身後十幾步,韓斌一人走在最前,身後三個手下在後面嘻嘻哈哈,不時在街旁商舖攤位上停下,翻看年貨,張大會曾在京師跟蹤楊維垣,陳新教了他一些從前在網上看的技巧,一路用一些行人的身影遮擋,帽子時取時戴,改變一些特徵,韓斌等人停下時他也停下假裝問價,若是呆得稍久,還當真買些年貨,籃子裡面已經裝了些糯花米糖、糖餅、年糕等物。

    張大會在這條路已經走過三遍,知道前面不遠就是觀音堂,鴻運賭坊就在那處,他的任務是跟隨進入賭坊,觀察韓斌的輸贏情形,不讓韓斌脫離監視。

    接近觀音堂後,張大會發現韓斌身後的三人不再嘻嘻哈哈,多次轉身觀察身後和兩側,張大會心中突覺不妥,回頭看看身後,盧傳宗仨人在二十步外,藉著街上的人流,應當沒有暴露。為何韓斌幾人表現全不同於開始。

    此時剛好到觀音堂,韓斌卻沒去對面的鴻運賭坊,站住後又往後看了幾眼,張大會看他停下,就閃到了前面一名擔郎的身後,再探頭時韓斌已經帶了兩人進去,門口留下了一個手下。竟然沒去鴻運賭坊。

    張大會轉身對盧傳宗使個眼色後,來到旁邊一個香燭攤,裝作香客買香火,韓斌的手下都是福船上的人,認識盧傳宗,盧傳宗把帽簷壓低來到張大會身邊,挑紙錢香燭,張大會沒轉過臉,只是低聲道:「進觀音堂去了,不知是不是燒香,還有個手下在大門,韓斌應該會從大門出來。」

    「你進去跟著韓斌,看他在幹啥,我們在外面跟著他那手下。」

    「好。」

    張大會答應後,付錢買了香燭,提籃子混在香客中進了觀音堂,路過韓斌那手下身邊時十分自然,他乞討多年,又跟著陳新坑蒙拐騙多次,已經練出不錯的心裡素質,韓斌那手下果然毫無所覺。

    進了觀音堂後,先在院子中略略一看,院中十分寬闊,許多香客在院中焚燒紙錢香燭,煙火瀰漫,左側還有一個戲台正在唱戲,到處都是人頭,好在韓斌的花白頭髮很有特徵,張大會片刻後便發現了目標,略略定一定神,往那邊走去。

    大門外的盧傳宗看張大會進去,轉到人多處暗暗觀察那手下,王勇此時上來說道:「情形不對,這韓斌從不進寺廟,難不成他知道有人要對付他。」

    盧傳宗不動聲色:「此事不可能有人知道,大人安排此事只有我知道韓斌是誰,其他三人都是到登州後才知道名字。」

    王勇有點惱怒道:「這韓斌真他娘怪了。」

    「王兄不必著急,說不定真是去拜觀音去了。」

    「他殺人如麻,加上那副德行,去了觀音也不待見他。」

    盧驢子眼角觀察著那手下,一邊笑道:「那倒是,別說觀音,我看到他也煩。」

    兩人分開後過了約一刻鐘,盧傳宗便見到韓斌的花白頭顱又冒了出來,出來的時候他們沒有再東張西望,神情輕鬆的進了對面鴻運賭坊。盧傳宗對周世發一打眼色,周世發立即跟了進去。

    張大會片刻後也出來了,他看看韓斌等人不在,才來到盧傳宗身邊。

    盧傳宗問道:「他在裡面幹嗎?」

    張大會道:「韓斌在戲檯子下和一個人說話,兩個手下擋在外面,我裝作擠去看戲,從他身邊過,也只聽到寥寥幾個字。」

    「說的什麼?」

    「那人說了個先鋒,還有小掌櫃。」

    盧傳宗和聶洪同時低聲道:「聞香教!」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4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刺殺

   張大會也聽過聞香教,是白蓮教體系中最喜歡暴力的一個教派,幾年前徐鴻儒聞香教起義,先前氣勢如虹,震動了北方幾省,後來一失利後,又被迅速撲滅,但聞香教體現出頑強的生命力,明末激化的社會矛盾為它提供了最好的土壤,它暗藏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視。

    半路出現一個如此隱秘的對手,張大會急道:「盧哥,咋辦?」

    盧驢子還沒說話,聶洪就在旁冷哼道:「咋辦,照殺就是,這教那教,老子當縴夫的時候就煩他們。幾個破落戶也敢叫元帥總兵,日他娘的。」

    盧驢子讚賞的道:「聶洪說得對,大人給我的命令很明確,就是殺死韓斌,那啥,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別說一個小掌櫃,就是徐鴻儒來了老子也照殺。」盧驢子在天津受了羅教欺負,連帶著也恨上了白蓮教其他教派。

    說罷他看兩人一眼,「按原計劃,大會進去換出周世發。這混蛋手下一直跟著,這附近是沒機會了,動手的地方就定在眠春樓那條巷子。」

    幾人應了,隨即分開,張大會換出周世發後,在鴻運賭坊中拿了些碎銀玩擲錢,是一種五個或七個銅板的拋法,按字、幕(背)的排列定輸贏,賭場的高手可以連續擲出滿字或背間,張大會即便是用很少的碎銀子,一個時辰後也輸了二兩多。

    另一邊玩骨牌的韓斌今日手氣很背,一直罵聲不斷,終於他抓到一把長三,哈哈大笑著一開,莊家兩個四點人牌,韓斌一把就輸進去二十兩。

    「你老娘的!」韓斌這幾月已經輸了一千五百多兩,事業失意賭場也失意,不由怒火中燒,猛地一拳砸在牌桌上,牌桌咔嚓一聲裂成兩段,桌上的骨牌跳起老高,灑得到處都是,賭場中聽得動靜,一片驚慌,幾個看場的青手過來一看,都認識這韓斌,是熟客了,出手闊綽,就是脾氣大了些,已經砸了三張桌子了。

    韓斌四人都是一臉凶悍,手籠在袖中,張大會在其中一人的袖口看到了倭刀刀柄,那些青手倒也不願因為一張桌子和他們衝突,掌櫃出來勸解幾句,知道韓斌輸得多,也沒讓他賠桌子,韓斌罵了一句晦氣,帶著幾個手下揚長而去。

    張大會看看地上的兩截桌子,暗暗咂舌,握握袖中的刀跟了出去,既然韓斌輸了錢,很可能單獨去青樓,今日動手的機會有了。

    韓斌輸了銀子,出了賭檔後遷怒於人,不顧小販的哀求,一路掀翻了兩三個小攤,路人見他們一臉橫肉,都不敢管閒事,四人隨後進了不遠的回香酒樓,直接上去了二樓,張大會不敢總在他們視線內出現,取下帽子在斜對面的茶肆裡坐了喝茶,剛好可以看到韓斌在二樓的窗戶。

    韓斌幾人吃了三刻鐘後,下樓結賬,張大會見了他們下來,先一步離開茶肆到街上,往眠春樓方向走去,在學府前門轉彎時眼角看到韓斌一個人往這邊走來,當下加快腳步,來到眠春樓所在的小街,這條小街上有些商舖,周圍小巷四通八達,能迅速而隱秘的脫離,正是動手最好的地方。周世發正在路邊一個賭檔和一群人賭跌成,人群不時發出興奮的叫喊。

    張大會進入小街,街邊的周世發就看到了,張大會用三根指頭摸了下帽子,表示韓斌就在身後。周世發悄悄把袖中的倭刀抽出,籠在右手袖子中。張大會繼續前行,看到了盧傳宗,他在街道左側蹲著,面前擺了裝滿小糖糕的竹籃,蹲在地上等候,張大會也給他使了個眼色,盧傳宗把頭上帽簷壓下一些,也悄悄抽出了短刀。最後是聶洪,他蹲在街邊,看張大會過來後,就把目光盯在街口。

    韓斌的花白頭顱從巷口轉了進來。盧傳宗幾人曾經在此暗中預演過,看韓斌走過賭檔,聶洪便起身躲在幾名經過的挑夫身後,迎面走去,從幾人縫隙中觀察韓斌位置,根據韓斌的速度調整著步幅,前面幾個挑夫走得過快,他又換了跟在三個女子背後,聶洪在老家曾在錢莊外守候三天,殺死了逼死他老婆的錢莊老闆,心理素質十分強悍。

    周世發等韓斌經過賭檔後,口中罵了兩句運氣背,起身大搖大擺跟在韓斌身後十多步,盧傳宗的位置在中間,就是預定動手的位置,張大會此時已經走回到盧驢子對面,裝著看路邊一家鋪子的漆器,因為他力氣稍弱,又從未用過刀,定為後備。背背簍的王勇則在眠春樓門外,他也是後備,因為他後面可能還要呆在登州,所以非必要不會出手,但一旦韓斌可能逃脫,就要攔截。

    韓斌茫然不知危險將近,離盧傳宗的位置越來越近,身後的周世發略略加快腳步,接近到十步內,前方的聶洪躲在三名女子身後已在前方三十步外。

    韓斌方才喝了點酒,黑臉上稍稍看到點紅色,他最近事業賭業都不順利,十分憋氣,每日都要喝些酒才覺得舒服。此時前方眠春樓已在望,想起那花魁綿軟的身子和婉轉嬌吟的樣子,他下身有了些反應,正好前面有三名年輕女子過來,他色迷迷的打量幾眼,不由哼起小調。

    「有介騷離離掀格臘個樣寡婦,時常捉我扌老扌老,又有個極妖嬈最風趣個樣尼姑,盡捉我來牽牽,黑松林底下我弗知看子若干個光景。。。」

    韓斌藉著酒勁,幻想著俚曲中的情景,那三名女子看他樣子,都掩著臉往旁讓開,韓斌看了裂著大嘴笑起來,腦袋跟著幾個女子轉動。

    正在這時異變突生,前面三名女子背後斜著衝出一人,身穿黑色短裝,兩眼凶光四射,手執一柄短倭刀直刺胸膛,身後和左側同時響起腳步聲,伴著衣衫摩擦的聲響,韓斌在海上出生入死多年,身經百戰,他不用回頭都知道身後和左側都有刀劍殺來,他雖然在袖中也帶了短刀,但對方行動太過突然,瞬間刀已到胸前,連抽刀的時間也沒有。

    「呀!」韓斌大吼一聲,危急時刻用右手空手抓住正面來刀,往右邊略略帶開,左手手臂往左側一擋,用袖中的倭刀刀鞘擋住左側來刀,但他重心未調整,腳步不及移動,身後的一把倭刀已經刺到背上,韓斌生死關頭體現了多年血戰後的能力,背部稍稍一斜,倭刀沒有直接殺進體內,沿著後背殺出一條長長的豁口,背上衣衫頓時被血浸透。

    但他用盡全力不過躲過了最初的奪命殺著,前面那個凶光四射的人一見刀被抓住,手腕用力攪動手臂往反向一帶,血光閃過,鋒利的倭刀將韓斌四個指頭連根削斷,韓斌慘叫一聲,就要往地上滾開,身後那人卻一把牢牢抓住他衣衫,又將他拖住,左側和後側的倭刀又同時殺來,韓斌沒了指頭,再也無法抽出左袖的倭刀,藉著後面周世發一拉的力量半轉身子,右腿一蹬聶洪,再用左袖倭刀揮擊周世發,斷了指頭的右手直接去擋盧傳宗倭刀。

    韓斌此時轉身後已經面朝街道左側,看得到盧傳宗刀子的來勢,右臂拼著再次受傷,又擋住盧傳宗,這次左臂卻沒有擋住,後面的周世發死死拉住韓斌衣服,他已經注意到剛才韓斌擋住盧驢子那一刀,讓過他左臂後,身子一沖把韓斌的手格在他背後,右手藉著衝勢一刀刺入韓斌肋下,倭刀破開肋部的肌肉,在肋骨上摩擦一下,直破入韓斌肺部,異物和疼痛使得傷口周圍肌肉劇烈收縮,死死夾住倭刀刀刃,血水順著血槽噴湧而出。

    韓斌面目抽搐,肺部的內出血跟著呼吸變為血沫從口中吐出,發出咕嘟嘟的聲音,他揮起右手想去打周世發,周世發手中倭刀一轉,韓斌長身慘叫,疼痛使得他的身形微微一佝僂,整個人停滯下來,接著又猛地抖動兩下,是盧傳宗和聶洪的倭刀先後刺入他腹部,周世發用力一把抽出倭刀,傷口的血水噴出老遠,韓斌頓感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軟軟的要倒地,但三把倭刀和幾人抓他衣衫的手又讓他無法倒下,被三人夾在中間無法動彈,盧傳宗三人乘此機會,刀子在韓斌腹部背部一陣**,一人殺得三四刀才停下,身上和地上已經濺滿血水。

    盧傳宗此時就在韓斌面前,韓斌的頭已經往右微微偏著,臉上肌肉的抽搐也停止了,他終於看到兇手的面目,竟然是船上的伙伕盧驢子,他猛然知道了是誰要殺他。

    他稍稍抬起斷去手指的右手,想指著盧傳宗的臉,但沒能抬起來,斷指的血水一顆顆滴下,他試圖說什麼,卻仍然只吐出一口血沫,盧驢子一臉殘忍的微笑,慢慢轉動著插在韓斌腹部的倭刀,巨大的痛苦再次讓韓斌臉上抽搐起來,嘴中荷的一聲大大張開。

    盧傳宗此時才湊到韓斌耳邊用最低的聲音道:「二當家,陳賬房托我送你一程。」韓斌口張著,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木然的看著盧驢子的臉,眼中的神采慢慢消失,全身有規律的抖動起來。

    盧傳宗猛地抽出倭刀,在韓斌的喉嚨一抹,拉出一個深深的口子,韓斌此時已經沒有生機,盧傳宗仍然對著他心口又猛刺一刀,攪動後抽出,聶洪和周世發也跟著連刺幾刀,然後三人鬆開韓斌衣服,韓斌魁梧的身軀嘭一聲倒在地上,他身下的地方早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街道上一片尖叫,攤販行人紛紛跑得老遠,旁邊的三名女子癱在地上放聲大哭,整個刺殺不過短短幾息時間,她們聽到韓斌大喊轉頭看時,親眼見到了那血腥的場面,腿軟得根本跑不動。

    韓斌眼睛睜得大大的,聶洪再蹲下伸手探探鼻息,對盧傳宗一點頭,三人收起倭刀從容的轉入東邊巷子,連拐幾次之後到了一個偏僻處,見到了先來到此處的王勇,王勇把背簍取下,揭開上面的破布,露出裡面三件新的深色直身和三雙新鞋。盧傳宗三人把舊衣脫下,搽掉臉上手上的血跡,扔在地上,取了直身換好,又換下沾血的鞋子,戴好方帽互相檢查一番後,對王勇一點頭。

    幾人沒說一句話,三人前後間隔十步,轉過幾個巷子,走入上水門街,張大會已經在出來的巷口對面等待,上水門街上一點不知幾條街外的刺殺,仍然熱鬧,此時快到城門關門時間,大量採買年貨的人正在出城,三人混在人群中進入了上水門西側門洞。

    張大會等三人走過,觀察了一會,確定無人跟隨後才隨著離去,王勇背著空背簍遠遠跟在四人後面,不時前後左右的觀察,一直看四人陸續走入門洞後,在原地等了一會,見門口沒有任何異常,知道四人已經順利出城,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調頭走了。

    王勇到家後,回想親眼看到的行動,對這幾人已經刮目相看,韓斌身經百戰,又隨時帶著刀,他一直擔心這三人正面對戰多半會有所損失,但他們通過預先演練完善計劃,借行人遮掩,一開始就三面同時發動,將韓斌逼入絕境,而且心狠手辣行動迅速,片刻時間就完成任務脫離,整個策劃和行動都十分精確,唯一不足是沒在第一時間就命中要害,令韓斌失去抵抗能力。

    他知道指點盧驢子的人就是陳新,這個人也是他佩服的,心中感嘆道:「這陳大人真乃大將之才。」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5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大將之才

   「日你娘,春節前給老子整這麼一群軍戶。」大將之才的陳新看著眼前一群叫花子一般的軍戶低聲對劉民有抱怨道,這就是楊云濃撥給他的二十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唯一就沒有壯男,標準的613860部隊。

    劉民有也看得直抓頭,這些人中只有一些女人可以幹點活,以陳新的人品肯定不會給他們發月餉的,但人已經分來了,怎麼安排他們反而成了一大負擔,陳新要人的時候也沒想到這點,他本以為一戶裡面怎麼也有一個成年男子,現在的結果估計是威海衛所有五保戶都來了這裡集中。

    劉民有想了半天沒有主意,他心好,但來明代後看多了受苦的人,也不願吃這個啞巴虧,湊在陳新耳邊道:「陳主任,能不能三天包退?」

    陳新沒好氣的道:「這些人還是宋聞賢逼著楊云濃才弄來的,反正你是管民政的,你看看能不能將就一下。」

    劉民有看看遠處麻子墩的炊煙,突然道:「以你陳主任的精明,別被眼前利益遮住了目光,這些人都是最窮的人,要是他們能過上好日子,威海衛和周圍的窮人會怎麼想?」

    「你是說?」

    「品牌價值。」

    陳新緩緩氣,嘆道:「現在也只有這麼想了,不過他們的住處沒法,只有先到窩棚住,現在過年找不到匠人,年後再修,還有開始算掉了水師的房子,水師的房子修在港口邊,到時一起修。」

    劉民有不忍心道:「看他們樣子住窩棚萬一冷死怎麼辦?」

    「沒關係,他們這麼多年都苦過來了,不差這點時間。讓他們每日吃飽飯就是,不過你要安排他們幹活。」

    劉民有盯著面前大片的拋荒地,中間也有些溝渠,但是已經被雨水沖塌或被泥土淤塞。「那就讓他們修水利去。」

    「我不管,反正不能讓他們閒著。」

    劉民有翻翻白眼,民政事情一大堆,哪能閒著,他安排後勤隊給修房子的人打雜,減少了一些工錢,女人就組織起來幹他的老本行,買來布料棉花,給大夥做過年的新衣服,還有準備給軍隊做一批春夏裝。以滿足陳新所謂的榮譽感。

    現在這幫人一來,正好修水利了,勞動力差總也能先做一些,這塊拋荒地離欽村河頗遠,中間還要經過麻子墩的一片熟地,這事還得跟鞏平康商量一下。他再打量一下面前一群叫花子,都是神情麻木的看著自己,想起他們被商品一樣的甩來甩去,覺得實在可憐。

    劉民有咳嗽一聲,叫過兩個後勤隊的士兵,帶著這群人去了窩棚區,他很想讓他們也住磚房,不過眼下條件所限,陳新肯定不會虧待縴夫來優待這些無用的人。

    遠處的麻子墩傳來一陣爆竹聲,劉民有對陳新說道:「咱兩在大明的第一個春節,有啥感想。」

    「感想?嗯,不用春運了。」

    說罷陳新就往山坡上走去。

    劉民有在背後道:「你幹啥。」

    「我也讓人放爆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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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樹林邊緣一片硝煙瀰漫,十名鳥銃手剛剛對著樹林子完成一次齊射。

    朱國斌喊道:「取火繩。小隊長檢查火種。」

    十名鳥銃手同時將火繩取下,夾在左手指中。

    「清火門!」

    鳥銃手又一齊用一塊抹布將火門擦拭乾淨,以免殘留火星引爆新的引藥。

    「豎槍。」

    。。。。

    「拿藥筒。」

    。。。

    「取筒蓋。」

    「倒射藥。」

    「開彈袋。」

    「裝彈。」

    「抽搠桿。」

    「壓實。」

    「回搠桿。」

    「平槍。」

    「取引藥壺。」

    「開壺蓋。」

    「倒引藥。」

    「關火門蓋。」

    「關壺蓋。」

    「檢查火繩。」

    。。。。。。。

    朱國斌發出一道道指令,鳥銃兵都整齊的按照口令執行,一旦有人動作有誤,旁邊的海狗子和隊長就上去拿棍子一頓打,所有人都緊張的回憶著動作。

    那日鐘老四的事情之後,大家都知道教官惹不得,鐘老四不但被軍棍打得躺了三天,還扣了整整一兩銀子,到現在還每日來幫他們洗馬桶,而海狗子只不過被罰了點銀子。所以現在只有想辦法別出錯,雖然訓練強度很大,但每日吃穿不愁,每日還至少有頓肉,他們都是長期吃苦受累的人,還沒有人覺得比原來更苦。

    陳新看著他們整齊的動作,總算心情好了一些,他把動作分解,對每個動作有具體要求,就是要把訓練標準化,把這些士兵訓練成機器人,每日的隊列訓練和棍打已經讓他們具有了不錯的紀律性,現在正要求他們背下軍律條款和各自武器操典。

    他根據不同兵種設定不同的訓練目標,通過不斷完善操典,以後就可以像流水線一樣生產士兵。同時期的歐洲已經完成莫里斯軍事改革,常備軍的遠程打擊已經以火槍為主,莫里斯改革的一大貢獻就是首次制定出標準化的訓練操典,這兩樣都是陳新現在在做的。

    他根據自己的一些瞭解重新設定了訓練目標,鳥銃手的考核標準不是打得多准,而是動作標準程度和發射速度,用這時代的火繩滑膛槍追求精確性無異於緣木求魚,雖然戚繼光的訓練標準是一百步打人形靶,但陳新多次測試後放棄了這個目標,他不知道戚繼光定這個標準有沒有人能達到,他只相信自己測試的結果,或許戚繼光的鳥銃真的做得好些。

    陳新的目標就是讓鳥銃手儘量多發射彈丸,形成更大的密度,明代鳥銃如果射藥合格,銃管合格的話,在百步對無甲目標有殺傷力,但大多射藥都不合格,彈丸也大多不合口,操作時存在壓藥太實、藥量過多過少、引火孔堵塞、維護不善等問題,所以往往還不如弓箭射程。而且因為各級官吏的貪污,用料越來越少,槍壁極薄,一用就炸膛,造成士兵畏懼使用。他在登州問鐘大人要了三百斤火藥,也不知是炮藥還是槍藥(注1),測試幾次後炸了一門,好不容易才定下裝藥標準,如果下次所用火藥配方不同,就又需要更改,所以自己生產火藥也是必要的。

    好在唐作相做出了三門新的火銃,正好發齊了十個戰兵,一隊加隊長和火兵,十二人,再加朱國斌這個弓箭手,就是陳新的全部遠程打擊力量。但是仍顯薄弱,戚繼光的遠程打擊力量手段豐富得多,火器裝備程度接近五成,遠程打擊手段的構成上,一百步為鳥銃,八十步火箭,五十步弓箭,敵人越接近遭到的攻擊就越多,肉搏前可以儘量削弱敵人。陳新眼下則顯得單調和火力不足。

    此時鳥銃兵第二輪射擊完畢,全體聽口令柱槍矗立,陳新滿意的叫過朱國斌。

    「朱訓練官。」

    「大人。」朱國斌跑步過來,按陳新定的標準動作立定,右手平放胸前,行了一個軍禮。陳新已經在軍中取消了跪拜之禮,他相信只要有按月發放餉銀的制度,再加上軍律的嚴格約束,不需要這種跪拜來增加自己的權威性。

    「鳥銃兵訓練不錯,檢查合格,你們繼續。」

    「是,大人。」

    陳新說完回了個軍禮,轉身到另外一邊山腳檢查殺手隊的操練。現在火器隊和殺手隊還不熟練,沒有進行過合練,都是分開訓練。

    他帶著海狗子到的時候,四隊殺手隊正在代正剛帶領下演練鴛鴦陣型的攻防轉換,陳新站的位置稍高,能清晰的看到陣型變化。他仔細看過紀效新書和練兵實紀,陣型都是親手繪製過,但直接現場觀看還是第一次。

    他看著看著,忽然想起了後世的一種戰術,再看片刻,雖然不全相同,但其理念是一樣的。他遙想著幾十年前那個不平凡的人,不由感嘆道:「戚少保真乃大將之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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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明末的《西法神機》和《兵錄》兩書中,都有按用途區別火藥配方,內容較多,後面再詳說。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5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年前

   交年節過後,盧傳宗四人回到威海,向陳新回報結果,陳新在自己的新辦公室中單獨見了四人。

    「當時那聞香教的人去了何處?」陳新聽了中途出現的聞香教後,也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對這些教派殊無好感,白蓮教體系的組織隱蔽性很強,具有很大破壞性,建設性卻很有限。而且山東是白蓮教最氾濫的地方之一,幾年前的徐鴻儒就是從這裡起兵。

    張大會道:「我未及跟隨,當日首要是刺殺韓斌,我想著韓斌那幾個手下應當能找到聞香教,日後也可以跟蹤他們。」

    盧傳宗贊同道:「我當時也未安排張兄弟跟蹤,不知是否誤了大人的事?」

    陳新搖頭道:「沒有,你們做得對,首要目標是韓斌,聞香教只算是突發事件,主幹和分枝不可搞混。我只是擔心這聞香教在登州鬧事,登州乃支援東江鎮最重要之樞紐,不容有失。」

    盧傳宗試探道:「那,要不要屬下再去一趟登州?」

    陳新考慮一會決定道:「不用了,這聞香教也不是一天半天,整日就是到處拉些有怨言的人入教,我們沒有人力跟進此事,大會你過段日子就去京師,過登州的時候請宋先生留意一下便是,最好是動用登州官府的人力。」

    說罷他微笑著環視一圈四人,盧傳宗和張大會不用說,那聶洪見陳新看來,把眼中凶光一收,擠出一個彆扭的笑容,周世發也神態恭敬,從這次的表現來說,這兩人都有不錯的表現,以後若是再有這類見不得光的任務,可以交給他們來做,讓盧傳宗還是主要控制軍隊。

    「此次各位表現都非常出色,超過我的預期,唯一不足是刺殺執行中,未能一擊令韓斌失去抵抗能力,總體來說我十分滿意。世發和聶洪都升為士官,月餉按伍長待遇,另外今日下來後大會拿我手書,去王帶喜處每人領取十兩銀子獎勵。」

    四人都咧著嘴笑了起來,盧傳宗出海後有錢,但這十兩是大人賞的,表示的是一種賞識,價值遠不止十兩。聶洪則從來沒有拿到過這麼多銀子,想到還能得到伍長待遇,忍不住搓了搓手。

    陳新的聲音繼續在屋中響起:「韓斌此事到此為止,以後都不得提及,否則按違反軍法保密條款處置。但事情並未全部結束,你們將此次行動的經驗和細節都整理出來,紀錄成冊,裡面的人名和地名都用假的,寫完我要檢查。以後你們自己帶手下了,也好快些上手。」

    四人都是一臉為難的互相望著,盧傳宗正要說話,陳新揮手笑道:「若是不會寫字,就叫王帶喜寫,大會前些日子在青樓賣衣服,也少學了不少字,現在每日下午劉先生講半個時辰識字課,有時我也去講,你們四人都要去學,軍律中規定了識字不足五百不能陞遷,經過韓斌此事之後,我對各位都有更高的期許,幾位的才幹都不錯,可不要因為此事耽誤了前程。」

    聶洪嘴巴大張著,他拿刀把子殺人都幾次了,倒是這筆桿子從未摸過,也從來沒聽說過升軍官還要識字。周世發畢竟是城裡人,小時候耳濡目染,多少識得些,心理上沒有什麼障礙。盧傳宗跟著陳新後也認了一些,相比起來,聶洪是最大的困難戶。

    盧傳宗抓抓頭道:「大人,為啥一定要學寫字哩。」

    陳新瞪他一眼:「不學寫字,你就只殺人?軍律、操典讓人讀給你聽?眼下你管兩隊人,日後管十隊又怎辦,百隊又怎辦,你都一個個看過去不成,若是人多了,文書往來是遲早的事,此事沒得商量。」

    從陳新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四個殺人不眨眼的新秀都耷拉著腦袋,無復離開登州時的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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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年節的時候所有新房都修好了,二十多間漂亮的磚瓦房,經過劉民有這位山寨設計大師的搗鼓,軍營在十字街西南角,現在有五個大營房和五個小營房。每隊戰兵一個大營房,都是磚木結構,五個小營房供五位軍官、教官使用,兵營內還有一個公用澡堂、一個公共廁所和一個講堂。

    軍戶個人住宅在東南角,現在只有十來戶人家,每戶一個單間,陳新收他們每月一錢銀子租金,而且收滿造價就當賣給他們,這些人工資都在一兩以上,這點按揭沒有絲毫問題。

    軍營和住宅區都設計在南邊,這樣以後擴展很方便,東北角是學校廟宇等公共設施,西北角就是劉民有計劃中的工作區,引進的企業只有他的製衣店和唐作相的鐵工作坊。周圍的墩牆暫時沒有修,這裡北方臨海,西邊和南邊周圍都是威海衛的墩堡,處於比較安全的位置。只在山上和南面臨時修了兩個木質望樓。

    唐作相正在他自己的屋子裡,陳新給這些有家室的都修了一個單間,這些人都隔了一個隔間出來,成了一室一廳,唐作相的兩個小孩在屋內外跑來跑去,他們第一次住上磚瓦房,雖然小點,但比他們原來在天津的草房好得太多,天津一起來的一個木匠正在量房間大小,準備給唐作相做個床。

    「娃他爹,這牆摸著真厚實。」唐作相老婆摩挲著牆壁。

    唐作相笑呵呵的看著孩子道:「這是磚做的,當然了。」

    「好是好,就是小了點,我看原來匠頭他們家八間瓦房,咱家以後怎麼也得六七間,大娃今年十歲了,過幾年就該說媳婦,這小屋可不成。」

    唐作相往門外面看一眼道:「過幾年咱存下銀子了,就在南邊自己買地修個大房子,那片地劉先生都是分好了的。」

    唐作相的老婆一臉嚮往,隨即又嘆氣:「修大房子要好幾十兩呢,咱家一月才能存幾錢銀子,得存到啥時候去了。」

    「陳大人都說了,以後分基本月餉和記件月餉,沒準能拿到二三兩銀子一月,這斑鳩銃馬上就要做出來,還有單獨的獎勵。」

    「娃他爹,能拿多少獎勵?」

    唐作相得意的比出一個指頭,「十兩!」

    「哇。」老婆一陣眩暈。這樣的話,他們明年就能修房子了。

    「他爹,你可得好好幹活,昨天李嬸說王鬍子盯上你的匠頭位置,這幾天拚命打甲片,說要給陳大人做件甲衣當年禮,你可別被他比下去。」

    「啥?狗日的王鬍子,難怪家裡的桌子都不做,原來忙著幹這事,老子也得去趕個工,把那斑鳩銃裝出來。午飯你給我送作坊來。」

    「好,快去。」老婆連忙拿來棉衣,給唐作相披上,看他往西北角轉過去才回頭生火做飯。

    他家的廚房在西牆外,用石頭和磚砌的灶台,唐作相老婆打來井水,最近要到過年了,她也第一次手裡有餘錢,準備給老老小小煮點好吃的,一看柴火堆也不太多了,她略略想一下,放下手中的東西,來到村口,十多個村民擔郎等在那裡。

    「大嬸,買俺的吧。」一群人見有顧客,紛紛圍上來,這邊新來的軍戶一個多月就住進了磚瓦房,威海衛各個墩堡都傳遍了,好多人跑來看熱鬧,衛城的布店糧店都來派來擔郎、驢車,在這邊賣東西,麻子墩的一些村民則在這裡賣柴火和麥稈。

    劉民有在東山上的望樓中,看到一群人圍在唐作相老婆身邊推銷著自己的產品,自己設計的這個小小城鎮已經展現出了勃勃生機,隨著月餉的按時發放,附近可能會形成新的商業,這片土地平靜而單純,他已經慢慢開始習慣這裡的生活,看著這些軍戶的生活慢慢變好,他內心中有一種成就感。

    遠處拋荒地中,那新來的二十戶軍戶正在壟地,他們都是威海衛本地人,據他們說冬天這土也可以挖,不像代正剛他們所認為那麼硬。劉民有便讓他們試著挖一下,等自己和鞏百戶商議好之後再挖水渠。

    這二十戶軍戶陳新已經明確表示不會發月餉,開始的時候讓他們幹活,每天管飯吃,養著他們,後面把地分給他們,收些租子。戰兵隊就是職業兵,最多農忙時幫幫忙。

    劉民有又往港口看一眼,兩個木質的棧橋已經修好,兩艘船總算有了個窩,那裡劉民有也規劃了一座兵營,都是水師用的,他估計水師不會太多,留的位置不大。聽說疤子已經在開始招人,威海附近土地貧瘠,雖然水產不錯,但不能換銀子,所以一兩五的月錢開出來,報名的十分踴躍,陳新安排了王足貴當副手,這人更聽陳新的話,陳新準備過年後把秦律方也換回來,加強對水手的控制。

    劉民有看完一圈,從望樓下來,到了東北角的學校,看看桌椅做完沒有,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劈砍木頭的聲音,七八個後勤隊的人正掄著大斧,按一個木匠的指點賣力的砍著,他們做的桌椅其實就是幾根長木板,把邊角的毛邊打磨一下,不掛手就行了。

    劉民有想到這裡將坐著三十多個大大小小的孩子上課,突然湧起很溫暖的感覺,至少自己可以改變他們的命運,他到現在還是不認為陳新能爭霸天下,雖然陳新正在做,但劉民有認為陳新一旦力量達不到,也不會去撞那個南牆。

    劉民有其實已經慢慢喜歡上威海衛這個地方,這裡地處山東最東端,交通不便,十分偏僻,相對中原和北直隸安寧得多,在海邊又有退路,明末亂世中能在這裡平靜生活,他認為其實已經是最大的幸福。日後尋個小島,帶著人逃出去,至少能救不少人的命,自己來明代也不算白走了一趟。唯一就是那個人不知怎樣了,劉民有摩挲著手上戴的手套,捂到嘴邊哈了一口白氣。
69001122 發表於 2013-7-7 18:55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大年(第二更)

   臘月二十九,除了一隊執勤的戰兵外,所有人都放假,採買年貨,麻子墩中只有一處糧店,其他所有年貨都沒有,從上船到現在共發了兩次月餉,這些人平時也沒時間花錢,一般都還有一兩多銀子,陳新預支了正月的月餉,又發了一兩銀子過年金,所有軍戶穿戴一新,與相熟的人約了同去威海衛城買年貨。

    陳新在自己的公事房中與幾名軍官制定了正月的訓練計劃,陳新不打算放太久的假,正月初六就開始恢復正常,戰兵在正月要開始火器隊和殺手隊的合練。正事說完,朱國斌三人急急就起身,代正剛對陳新道:「大人,我們各隊都自己湊了份子,今日去威海飲酒。就在西街最大那個酒樓,大人若是得空,也一併來。」

    陳新笑著答應了,平日軍中禁酒,這些縴夫原來都喜歡喝幾口,現在已經憋了好久,難怪迫不及待,明明已經通知他們三十晚上團年可以喝酒,連一天也等不得。三人出去後外面軍營中一片喧鬧,過了一會後慢慢遠去。

    等他們都走了,整個營地都靜下來,陳新到望樓、營門、村口查看了執勤的士兵後,往劉民有的公房走去,現在陳新是在軍營辦公,劉民有則在西北角的工作區。

    找到劉民有的時候,這位宅男還在忙著修改教材,陳新不由分說,拉了他出門,陳新今日也要去威海衛,放假休息一下,順便買些年貨,正好拉上劉民有同去。

    四個親兵在外面,王帶喜和張二會已經等了好一陣,看到他們來了,王帶喜高興得拍起手來,王帶喜現在已經是個女賬房,四柱清冊、二維表格和算盤都玩得十分順溜,但畢竟還是個小女孩,過了年才十四歲。

    陳新一揮手,幾人就往威海而去。

    「登州那邊已經托宋聞賢送了,威海這邊,楊指揮使送個十兩,王同知、蔣同知各五兩,四個指揮僉事,左千戶、鎮撫、經歷,劉兄你看看,還有沒有誰漏掉了?」陳新一邊走一邊悄悄問劉民有。

    「有,陳兄給我也送個幾兩才是。」

    陳新嘿嘿一笑:「劉兄可是大老闆,看不上我這點小禮物。」

    劉民有哂道:「我算什麼大老闆,衣店的銀子可都是你老婆收走了。」

    「我老婆,啊呀。」陳新猛地一聲喊。

    「啥事?」

    陳新拍著腦袋:「我說誰忘了,老婆和老丈母忘了。」

    這下換成劉民有幸災樂禍,「陳兄這可是政治錯誤,是要影響後半生前途的。」

    陳新還是笑嘻嘻的表情,「拜年也得等初一,至少現在還是沒有錯誤的。」

    幾人東拉西扯,十里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從北門進了衛城。

    威海的集市是逢四和逢九,逢四在東街,初九南街,十九西街,二十九北街,劉民有到威海後已經記下了趕集的時間,臘月二十四之後幾乎天天都是集市,他們還是先到了北街,行人都比平日要穿得好些,一些有錢的大戶家女眷把最漂亮的衣服穿起,戴好首飾,又在頭上插了用金箔折的燕子等飾物,乘著過年的機會出門遊玩,看得兩人眼花繚亂。

    幾人沿街一路看來,海狗子幾個男孩子都貪吃,很快就在背簍中裝了不少吃食,王帶喜也買了一個烏金紙做的蝴蝶,高興的插到了頭上。四個小跟班現在一樣有了工資,海狗子和張大會按伍長待遇拿二兩一月,王帶喜當賬房,也是二兩月餉,張二會現在幫唐作相記錄數據,算了個初級工,一月拿一兩。他們第一次有這麼多自己的錢,用起來十分自豪。

    王帶喜還是單獨住了一間屋子,專門選了桃符,桃符上畫了神荼和鬱壘的畫像,準備拿回去貼到門板上,又在春聯攤上請人寫了春聯,小心翼翼的收好放在背簍中。

    劉民有原本不打算貼這些,但看著人人都在買,只好也花錢買了一套。他們不太懂明代如何過年,跟在王帶喜後面看她買些什麼東西,自己也跟著買些,倒像是個跟班,張二會空著手,幾次要幫劉民有背,都被他拒絕了,劉民有還是不習慣使喚人。

    「帶喜,這吃食明日都由後勤隊準備好的,肉食也不少,你就不需買了。」劉民有看到王帶喜還要買豬羊肉,連忙勸阻她。

    「劉大哥,這三牲熟食都是祭祖宗的。當然要自己買了。還有祭灶神的糖米,都要自己買的。」

    劉民有這才恍然,這些習俗在他的時代有很多已經沒有了,「原來如此,那我也買些。可咱們也沒有廚房,在哪裡敬灶神?」

    王帶喜抓抓頭,她也只有單間,平時都跟著戰兵吃飯,只有那些有家室的才自己搭了廚房。張大會在旁邊道:「要不,就擺桌子上。」

    海狗子道:「敬祖宗才是桌子上。」

    「錯了,祖宗的神位要單獨擺的,怎會是桌子上。」

    幾個跟班自己爭了起來,陳新兩人根本不懂,知趣的沒有插嘴。最後四個跟班統一意見,搭神位來不及,今年就在桌子上直接擺了。

    王帶喜看劉民有背簍中沒有多少東西,對他道:「劉大哥,你也快買點三牲和果品,好給大哥的祖先拜祭。」

    劉民有一愣,他父母都在,不過是在另一個時空,他也不知道在這裡自己算不算有祖先,這實在不好跟王帶喜解釋,只好多少也買了一些東西,放在自己的背簍中。

    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又想起自己的父母,雖然他還活著,但對於另一時空的父母,卻已經算不在了,只有一個獨生子的他們該如何度過後面的歲月,那邊是否也該過春節了,想著這些,他的眼睛慢慢有點模糊。

    陳新倒是沒心沒肺的,一路興高采烈,正在一旁的路邊賭檔和人賭跌成,五個錢居然甩出一次全字,贏了那些人二兩多銀子,幾個手下都大聲喝彩,陳新洋洋得意,他只為熱鬧,也不戀戰,再賭幾把,小贏了一點就離開,他們人多勢眾,那些輸家也不敢阻攔,只有暗罵晦氣。

    劉民有等陳新出來,看他一臉高興,心情也好一些,調整一下情緒後,對陳新問道:「你就光顧著玩,幾位大人拜年送的東西你還不買些。」

    「不用買東西,送些銀子就是了。」陳新一邊說著,看到路邊一個金箔店,走了進去,裡面老闆熱情的過來接待。

    「這位公子要買什麼?」

    陳新拿起一個拜年貼,是用紅綾織的,面上貼了金箔,「我買些拜年貼。」

    「敢問公子是送上官還是長輩?抑或平輩?」

    「嗯,上官。」

    店家一聽是上官,知道陳新也是個當官的,看他身後跟的聶洪等人,知道不算小官,態度就更恭敬了一些,「那大人手上拿的紅綾拜帖便甚為合適,在下還可以用金箔貼出賀詞。」

    陳新問道:「就只是賀詞不同?」

    「另外下面套一個青色的底殼,便表示是送上官的了,長輩是紅色底殼。」

    陳新點點頭,付錢訂了十個步步高陞字樣年貼,要求正月初一早上取,那掌櫃滿口答應了,收錢後還送了王帶喜一隻金箔編的小燕子。

    出門後劉民有打趣道:「想不到這包裝比我們那時候還精美。」

    陳新道:「咱們來了些日子,這古人也小看不得,好多東西比咱兩人還懂得多。就比如火藥定裝和顆粒化,還以為可以顯擺一下,誰知人家早在做了。(注1)」

    「陳大人難得謙虛一次。」

    陳新笑著搖頭道:「算了,今日不談公事,該休息的時候休息。」

    劉民有早認為古人不可小看,所以他一直很謙虛,民政中眼下最費精力的是種地,他便經常找本地那些軍戶瞭解情況,學習農業知識,他和陳新雖然很多不懂,但思維方式畢竟是鍛鍊過多年,學習能力比這時代大多數人強。

    兩人閒聊著往西街走去,準備去看看朱國斌他們拼酒,剛轉過十字街口,前面十幾步外王元正一臉慌亂的走來,身後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同樣一臉的驚慌。

    要過年了,還能有什麼事讓他煩惱,都碰到對面了,多少要關心一下,當下拱手過去道:「王大人,下官正要去拜會,豈知在此偶遇,實在巧的很,王大人若得空,中午由下官做東如何。」

    王元正一看是陳新,連連搖手:「陳千戶心意本官領了,不過今日實在。。。」

    陳新看他欲言又止,奇怪道:「王大人若是有急事,改日也可,不過若是下官能幫上忙的,王大人但說無妨。」

    王元正揮手示意幾個手下隔開路人,跟陳新低聲道:「指揮大人有一批茶葉和銀子被搶了,還有五個家丁被殺,這,我剛剛收到消息,指揮大人又要過了年才回來,實在是。。。」

    「哦。」陳新略有點意外,這些山賊土匪一般不會搶官員的東西,特別是本地官員,因為官員能調動朝廷的力量對付他們,所以土匪一般都愛搶些單純的商人,這樣風險小很多。

    「這些強徒怎會如此膽大妄為?」

    王元正沮喪道:「誰知道,多少年來周圍土匪雖多,也沒人敢搶指揮大人的東西。大人這剛走幾天就出這樣的事,我還不知如何跟大人交代。」

    陳新勸道:「看來土匪也沒餘糧了,知不知道他們是哪裡的?王大人調集人馬收拾他們便是。」

    「著棋山上的,匪首叫個通天梁。原本勢力不大,今年吞了幾股小的山賊,人多了些,沒想到敢搶咱們的,我不收拾他,誓不為人。」

    陳新看著王元正咬牙切齒的表情,王元正怎會對這匪首如此痛恨,小心的試探了一句:「王大人,這通天梁除了茶葉和銀子,還搶了啥沒有?」

    王元正心痛的道:「還有我從文登縣買來的三百石糧食,還以為跟著大人的貨一起過來穩妥些,誰知成這樣,本來過年可以好好賺一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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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戚繼光《紀效新書》就記錄有火藥的竹筒定裝和顆粒化方法,定裝的方法很有可能來源於倭寇,日本戰國時期的鐵炮隊曾使用過一種「竹製早合」定裝竹筒,小日本另外還有一種「胴亂」,是金屬小筒,作用一樣,戚家軍的定裝竹筒可能是在沿海抗倭的時候學習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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