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46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26
第283章以靜制動

劉修對算卦什么的一概報以懷疑態度,不過此刻心情不好,聽到盧氏這句帶有安慰意味的話還算是入耳。其實他最關心的是房中術的傳承問題,王楚基本上是看著書自學的,可唐英子說她那算不上真正的房中術,所以根本不作數,一句話又說得劉修有些提心吊膽起來。

只是盧氏剛從蜀中回來,還沒能喘口氣,這時候就問房中術的事未免有些不妥,只能以后再說了。劉修捏捏張魯兄弟的胳膊,覺得這哥倆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身體不錯,應該是已經修煉過多年導引術之類的傳統功夫,盧氏讓他們拜在自己的門下,套近乎的成份更大于習武。

巴蜀地區易守難攻,物產豐富,又有漢中和成都兩個大糧倉,占了那里,可以擁有西南半壁江山,自保應該還是夠的。從這一點上來說,與天師道結盟對他的好處遠遠大于盧氏所得。然而宗教上的事不能簡單的用這種算法來算,當從兩面來看,史上凡是借助宗教起事的,大多沒有什么好下場,就是因為宗教里的理想世界和殘酷的現實世界往往難以兩存,一旦激礪教眾的精神信仰倒塌,失敗也將接踵而來。

天子有意讓臧旻領軍北征,那自己將有一段時間是空閑的,也許應該好好利用一下,不能白白的荒廢了。時不我待啊,雖然付出了極大的努力,可是歷史的慣性也大得驚人,亂世的跡象越來越明顯,不提前做點準備實在太愚蠢了。

劉修熱情的邀請盧氏住在太極道館,這里靠著靈臺,研究天文什么的也方便。盧氏卻說,還是去邙山靖廬吧,那里更安靜,空氣也好,對修身養性大有益處。

劉修覺得盧氏說得有理,便不再堅持,王楚見了,雖然有些不舍,可是也不好阻攔,只好替劉修收拾了行李,好讓他也趕往邙山靖廬。

袁府熱鬧非凡,袁隗兄弟并肩坐在堂上,陳寔、韓融等人皆在座中,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今天朝堂上發生的事,對袁隗推薦臧旻之后劉修的驚訝大張渲染。

“那劉修雖然有些小聰明,可是在司徒大人的面前還是不堪一擊啊,我看他當時臉上的表情,豈直是如喪考妣啊。”

“你這話就不對了,我覺得他臉上根本沒表情。”一個中年文士拿腔捏調的說道,等吸引了足夠的目光,才哈哈一笑,一拍手道:“他根本就是傻了嘛。”

眾人哈哈大笑。

荀爽在笑聲中走了進來,陳寔第一個看到了他,不免有些驚訝,他一邊扯了扯袁隗的袖子,一邊起身笑道:“慈明,怎么現在才來,快過來坐。”

荀爽微笑著,上前給袁隗施了一禮,袁隗連忙還禮,熱情的邀請荀爽入座。陳寔看了他身后一眼,“你那從孫荀攸呢?”

“他在宮里當值,今天出不來。”荀爽淡淡的解釋道。

袁隗眼角抽了一下,有些不高興。他覺得他非常給荀家面子了,可是荀攸那個年輕人就是不識抬舉,因為袁紹在北疆時對他有些慢待,他一直不肯接受袁家的垂青,寧愿在宮里做個黃門侍郎,也不肯在司徒府任職。他倒不是在乎荀攸,他并不覺得荀攸除了是荀淑的后人之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在乎的是荀攸對袁家的排斥。

在此之人,只有劉修一個人是這樣的,荀攸明顯是受了劉修的影響,刻意和袁家保持著距離。他不僅不接受袁家的善意,就連宮里袁美人的賞賜,他也很少接受。

“那真是可惜了。”袁逢和袁隗是親兄弟,他對這個弟弟的心思最清楚了,連忙打岔道:“這是颎川韓氏的年輕英俊,一直想和他親近一番呢,沒想到這次又落空了。”

荀爽順著他的手指看了一眼,見那人大約三十多歲,五官端正,相貌堂堂,自有一番世家子弟特有的溫和中帶著矜持的味道,和袁紹有幾分相似,只是眉眼之間少了幾分英氣。

那年輕人連忙過來行禮:“穎川韓馥,字文節,拜見慈明先生。”

荀爽還禮,和韓馥攀談了幾句,這才知道這個韓馥是剛被司徒府征辟,順便準備參加今年十月的大考的。雖然前兩年考試的結果讓很多人失望,但現在是袁隗做司徒,用人權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堅持繼續進行大考,大概是想做出一番成績,既給天子一點面子,又想趁機招攬天下英才,壯大袁家的實力吧。

荀爽想到荀攸對大考的意見,不免有些惆悵。荀攸去了一趟北疆,整個人都像變了,再也對經義沒什么興趣,整天看的都是一些兵書和疆域地理,這次考試恐怕考不出什么好成績。

“慈明,今天在朝堂之上,我們可是大獲全勝啊,終于把北疆的兵權從劉修那個豎子的手中奪過來了。”陳寔撫著胡須笑道,他比荀爽的父親荀淑小二十來歲,卻又比荀爽大二十來歲,與他們父子二人相交都非常好,見荀爽臉色不太好,以為他后悔前一段時間與袁家不夠親近的原因,一面在心里得意,一面把朝堂上的事情說了一遍,極力稱贊袁隗計劃的精妙。

“那劉修自以為能揣摩天子心思,卻不知道天子如今已經難以為繼,北疆只能速戰速決,他還大言什么十年計劃,這簡直是異想天開嘛。”

眾人紛紛出言附和,大貶劉修,荀爽皺了皺眉,轉過頭問袁隗道:“明公是準備讓臧旻接任并州刺史嘛?”

袁隗聽了“明公”二字,心里非常舒坦,點頭道:“慈明有何高見,還請指教。”

荀爽搖搖頭,謙虛的笑道:“我哪敢在明公面前弄舌。不過,本初當初曾經跟著劉修征戰并州,他對并州的情況比較了解,臧旻要趕到洛陽還要幾天,明公何不問一下本初的意見?”

袁隗和袁逢交換了一個眼色,都覺得有道理。他接著笑道:“慈明提醒的是,其實并州貧瘠,確實不足以支持整個北疆,要想打贏這一仗,冀州的支持是否得力才是關鍵所在。”

荀爽連連點頭稱是,“冀州戶口百萬,物阜民豐,向來是支持幽州、并州的不二選擇。”

“當然了,只有冀州還是不夠的。”袁隗看了一眼韓融,韓融會意,輕聲笑道:“大漢十三州,除掉司隸之外,兗豫青徐向來是根基所在,財賦之源。北疆是大漢的北疆,可不僅僅是幽并涼的北疆,既然要打這一仗,這四州可不能旁觀啊。”

荀爽明白了,這次袁隗是打算動用袁家門生故吏遍天下的優勢,集合整個大漢的國力與鮮卑人一戰,如果打贏了,那袁隗的聲望可就如日中天了。他忽然想到,這么好的事,袁隗會把名聲讓與臧旻?

荀爽掃視了一下,見袁隗兄弟和陳寔、韓融等人都含笑看著自己,眼中期望的意味不言而喻。他迅速的權衡了一下,微微一笑:“臧旻雖然善于用兵,平定了會稽之亂,可是會稽與北疆地形相差甚大,他能在會稽勢如破竹,只怕未必能在北疆奏凱吧。”

“那慈明有何人選可以推薦的?”袁逢放下了酒杯,用盡量平靜的口氣問道。

“自然是袁本初了。”荀爽哈哈一笑,“本初熟讀兵書,向來是年輕士人中的魁首,又曾在北疆血戰,屢立戰功,他如果能領兵出征,應該比臧旻還要多幾分勝算吧。”

袁逢猶豫道:“本初嘛,倒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只是他還欠缺些獨立領兵的經驗……”

“不然,經驗是積累起來的。北疆地勢開闊,當用騎兵取勝,本初初為長水營司馬,便已經在演習中取得勝績,隨后征戰北疆,又是連戰連捷,如今身為中山太守,中山民風彪悍,他如果沒有點能力,又豈能把中山治理得風調雨順?”

荀爽一口氣說了袁紹好幾個優點,陳寔等人從旁邊補充,沒用多長時間,袁紹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袁隗兄弟還在謙虛,荀爽說,明公應該像先賢祁黃羊學習嘛,為國舉才,不能有太多的忌諱,把袁隗說得心花怒放,連聲說,慈明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賓主盡歡。

宴后,半醉的荀爽回到了驛所,正在房中讀書的荀攸聽到外面的聲音,連忙出來把荀爽扶了進去。荀爽似乎有些興奮,迫不及待的把在袁府的事情說了一遍。他今天趕到袁府去,就是想和袁隗套套近乎,緩解一下最近的生疏氣氛的,沒想到袁隗給他送了一個機會。

當然了,這個機會其實是荀攸提醒的。

“袁紹出征,能贏嗎?”荀爽眨著有些紅的眼睛看著荀攸,不等他回答,他又笑了:“有司徒府的大力支持,有袁氏遍布天下的門生故吏的參與,這一次出征的實力將是歷年來最強的。”

荀攸不動聲色的聽他說完,淡淡的說道,我想回老家一趟。

荀爽很不解。

荀攸笑笑說,有些事,我不是很有把握,我想回去和文若叔商量一下。

荀爽看了看案上攤開的兵書,用手指輕輕的敲了敲:“你是不想為袁家效命,又不想和他們撕破臉吧?”

荀攸含笑不語。

荀爽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荀攸既然這么做,自然是因為他依然不看好袁家,不看好袁紹,而他本人卻覺得,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袁紹比劉修要強上一大截,劉修身邊那點微薄的力量怎么可能能和袁紹相提并論呢。

但是荀攸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也只好由著他去了。

荀攸背著簡單的行囊,踏進了劉修的房間。劉修正提著一只羊毫大筆聚精會神的在畫一幅山水,青山的輪廓已經顯現,一幢小樓掩映在濃蔭之下,幾叢翠竹在山腳下的溪流邊隨風擺動。

“好山水。”荀攸贊了一聲。

“公達,怎么不做官了,要回家?”劉修一邊繼續畫,一邊讓人給荀攸上茶。大漢人的一般習慣用酒水待客,但是他現在已經改用茶待客了。

“大人這茶好,清淡處見精神。”荀攸呷了一口茶,贊了一聲,“喝了能讓人更清靜,比起讓人迷醉的酒還要更好幾分。”

劉修一愣,手中的筆遲疑了片刻,筆上的一滴青綠滴在紙上化了開來,唐英子急了,瞪起眼睛沖著荀攸吼道:“你不要說話,影響大哥哥畫畫,看,畫砸了。”

荀攸卻不說話,只是迎著劉修看過來的目光,微微的點了點頭。劉修笑了,一把拉住要趕荀攸出去的唐英子,“英子,沒事,待會兒重畫一張就是了。”

唐英子一看劉修護著荀攸,倒也不敢放肆,只得憤憤不平的嘟囔了兩句。荀攸捧著茶杯走了過來,打量了一下還沒完成的畫,突然說道:“大人,不如將這張畫贈與我吧。”

劉修呵呵一笑,拿起筆在色盤里蘸顏料,對唐英子說道:“英子,你下去讓羅家嬸嬸準備點吃食送上來。”

唐英子惱怒的瞪了荀攸一眼,身子一扭,氣沖沖的出門去了。

“這孩子說話是中原的口音,為什么稱呼卻是鮮卑人的稱呼?”荀攸興致勃勃的打量著唐英子離開,這才突然說道。劉修搖搖頭,他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唐英子一直稱他為大哥哥,而是不像其他漢人一樣稱為大兄,反倒和風雪有些像,他也懷疑過唐英子是鮮卑人,可是唐唐英子自己說不清老家在哪兒,而唯一了解內情的張角現在又一直碰不上。

“大人知道臧旻嗎?”荀攸看著畫,輕聲問道。

“剛聽太尉說了一下,據說幾年前平定會稽許生之亂的,用兵頗有章法。”劉修一邊描繪著青山紋理,一邊說道。

“是,可是他只善用步卒,而且會稽、丹陽一帶多山林,水道縱橫,與塞北的形勢迥異。他能在會稽作戰,未必就適合在塞北作戰。”

“這些我知道,可是陛下不知道。”劉修苦笑了一聲:“他現在只想快刀斬亂麻,一舉擊潰檀石槐。誰能保證做到這一點,他就聽誰的,根本聽不進我的計劃。”

“他會聽的。”荀攸舉了舉杯子,“就和這茶一樣,清香總在苦澀之后。”

“可惜,那是無數人的性命,不僅僅是苦澀這么簡單。”劉修忽然有些煩躁起來,手一抖,一道山棱變了形。他拋下筆,吐了兩口粗氣,不好意思的對荀攸說:“真是失禮。我最近有些心煩意躁,靜不下心來。”

荀攸一直靜靜的看著他,見他道歉,這才笑了笑:“這也怪不得大人,就是最善于狩獵的猛虎,也有失手的時候。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不少人自作聰明,自以為自己運籌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其實他既無識人之明,又無自知之智,縱使一時得手,也不可能做到百戰百勝。”

劉修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不再說話,運筆如風,很快畫好了那副畫,那兩處破綻也被他化腐朽為神奇改作他用,青色的點隱在一片苔綠之中,無力的山棱變成了石上隱士的衣角。

“大人的繪事果然妙極。”荀攸滿意的贊了一聲,又和劉修東拉西扯的說了一陣。郝昭送上一些點心來,荀攸吃了些,等畫干了,卷起來放進行囊,一揖而去。

劉修獨自站在窗邊,看著遠處的繁華似錦的洛陽城,良久不語。

唐英子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一看空蕩蕩的書案,不滿的叉起腰叫了一聲:“大哥哥,你什么時候畫我家啊。”

“現在。”劉修轉過頭,臉上浮現出許久未見的笑容:“伯道,鋪紙研墨,我立刻就畫。”

天子觀賞著劉修新繪的山水,一幅幅的看過去,每看一幅都要佇立良久,然后贊上幾句,興致非常高,還摻雜著些羨慕和不甘。

“朕如果能像你這么閑,也能畫出這么好的山水。”天子說。

劉修強忍著笑:“陛下所言甚是。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天下,令行四海,尊貴人所不及,自然亦有高處不勝寒之苦。”

“高處不勝寒?”天子品味了片刻,心有同感的長嘆一聲:“可不是,要不然怎么會稱孤道寡呢,朕可不正是一個孤家寡人。”

“陛下上有太后,下有二子,又有皇后、貴人,美人無數,怎么是孤家寡人呢。”劉修連忙勸解道,“除此之外,宮里精于書道繪事的臣子亦眾,蘭臺收藏的秘書亦是臣所不敢想,難道還不足以消遣?”

“蘭臺秘書雖多,可是朕哪里有時間去看,每天的朝政也就罷了,如果不都是那些讓人棘手的問題,也許還能讓人開心開心,可是現在呢,不是天災就是,沒一件事讓人開心的。馬上又要到八月了,一想到年底的上計,朕這腦門子就疼。至于宮里,就更別提了,沒一個省心的,哪像你啊,長公主替你操持家務,聰明不亞于男子的王楚從旁邊協助,還有一個漂亮的胡女替你暖被子……”

天子說到這里,斜著眼睛看著劉修:“朕還真沒看到金色頭發的女子,你怎么也不讓朕見識一下就自用了?”

劉修聳聳肩:“陛下身為天子,難道還對一介蠻夷感興趣?”

天子忍不住笑了,順手用袖子甩了劉修一下:“放心,朕沒和你搶女人的心情。你撒得起潑,朕還丟不起那人呢。”

劉修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嘿嘿干笑了兩聲。

“那個……你喜歡蘭臺秘書,就不要再拖了,明天開始就給袁美人授課吧,蘭臺秘書可都是她在管著,朕已經下詔,蘭臺秘書任由你查閱,只要不帶出宮就行。”

“謝陛下。”

“還有一件事,朕想再問問你。”天子收起了笑容,很鄭重的說道:“你給朕一句掏心窩子的話,究竟有沒有可能一戰擊潰鮮卑人。”他抬起手,示意劉修不要急著說話:“如果朕能給你準備二十億的軍費。”

劉修皺起了眉頭,在天子有些急迫的目光中仔細的盤算了一會,最后還是搖了搖頭:“陛下,臣……沒有把握在一年之內擊敗鮮卑人。鮮卑人控弦近二十萬,可不是東羌……”

天子揮了揮手,打斷了劉修的解釋,沒有再說一句,但眼中的失望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劉修想安慰他,可是他知道現在除了答應出征,否則天子是什么也聽不進去,只好陪著天子沉默,在尷尬的氣氛中苦熬。

“你去蘭臺吧。”天子揮揮衣袖,示意劉修退下,看著劉修消失在殿門外,這才轉身對張讓說道:“宣臧旻進殿。”

“唯。”張讓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天子不舍的看了一眼壁上掛著的青綠山水,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時間不長,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漢子急步走了進來,在殿門口解了劍,脫了鞋,跪行幾步,行了大禮,用略微有些緊張的聲音說道:“揚州刺史臣旻拜見陛下。”

天子沒有轉過頭,只是偏過頭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那個人影,點了點:“你過來。”

“喏……唯!”臧旻臉漲得通紅,躬著腰,拱著手走到天子面前三步立定。天子見他緊張成這樣,不禁笑了一聲:“臧卿,朕是毒蛇猛獸嗎,能讓你這個縱橫沙場的悍將都如此緊張?”

臧旻見天子語氣平和,還和他開起了玩笑,緊張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他扯了扯嘴角,強笑道:“陛下仁德施于天下,恩澤普降于萬民,怎么會是毒蛇猛獸呢。只是陛下乃上天之子,天威自行,非臣這個普通人所能當,故而戰戰兢兢。”

天子哈哈大笑,擺擺手,指著那幾幅畫道:“你來好好看看,這就是你馬上要去征戰的地方。朕希望你能和在會稽一樣勇猛無敵,把鮮卑人趕出陰山,讓檀石槐向朕稱臣納貢,搖尾乞憐。怎么樣,你有信心做到嗎?”

臧旻遲疑了一下,再次彎下了腰:“陛下,臣蒙陛下天恩,愿為陛下效犬馬之勞。可是在臣了解北疆的形勢之前,臣不敢妄下斷言欺瞞陛下。請陛下容臣了解情況,制訂出方略之后,再請陛下明鑒。”

天子眉毛一挑,贊許的點了點頭:“臧卿不妄出大言,朕心甚慰。”

老莊眉毛一挑,難過的搖了搖頭:“你們不投票,朕心甚急,沒得精氣神啊,還怎么加更。”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27
第284章神話

劉修站在殿外,一時被刺眼的陽光照得有些目眩,他知道一切都難以挽回,災難將如期而至,現在還不知道的只是時間而已。東羌只是松散的部落,以段颎之能還花了兩年的時間,四十多億的軍費才蕩平,一年時間搞定鮮卑人?他覺得這是一個笑話,一個殘酷的笑話。

“北中郎將,你怎么了?”趙忠笑瞇瞇的走了過來,很客氣的對劉修行了一禮。劉修放下擋在眉際的手,很自然的抹去了眼角的濕潤,笑瞇瞇的還了一禮:“趙常侍氣色很好啊。”

趙忠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輕聲笑了起來:“多謝北中郎將關心,老奴這身體還一向說得過去。聞說北中郎將馬上就要尚公主了,老奴在此恭賀北中郎將。”

“多謝常侍美意。”劉修不卑不亢的說道:“如果常侍屆時得空,不妨來喝杯水酒。”

趙忠稀疏的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意外。除了和他一樣是宮里的人之外,其他人有送禮賄賂他的,卻很少有請他赴宴的,像他這樣的閹人往那兒一坐,足以敗壞整個酒宴的氣氛,再想拍他馬屁的人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除非是單獨請他。

而他又一般不給人這樣的面子。

“那就多謝北中郎將的邀請了,如果有空,我一定會去討杯水酒喝。”趙忠雖然不敢當真,但心里還是非常高興,再次向劉修行了一禮便匆匆走開了,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北中郎將,老奴想多一句嘴,不知可否?”

“常侍請講。”

“北中郎將真的欠了并州人三億錢嗎?”

劉修眉毛一揚,隨即又點頭道:“只多不少。”

趙忠恍然的哦了一聲,再次拜謝,轉身走了。劉修看著他的背影,臉色平靜如常,心里卻非常詫異,趙忠忽然跟他說這些干什么?他一邊想著,一邊沿著長長的宮墻走向蘭臺,直到站在蘭臺的石水道前,他還是沒有想清楚。

袁徽聞報,連忙親自出迎,客客氣氣的以弟子禮拜見劉修。劉修泰然自若的受了,緩步進了蘭臺,走進一間已經收拾出來的屋子,坐在中央的那個位置。袁徽再次拜見,又雙手送上一份重禮,這才柔聲道:“請先生授弟子繪事之妙。”

劉修把玩著那柄沒有一點瑕疵的玉如意,心道袁家真是有錢,以天子對待袁家的心情,他肯定不會拿出這等質地上乘的玉如意給袁徽當拜師禮。別的不說,他撅了袁徽的面子,可是天子依然沒有為此事責怪他,而袁徽現在的態度越發的恭謹,只能說明袁徽受寵只是外人猜測的假相,事實絕非如此。

他將玉如意抱在懷里,奄然一副得道成仙的模樣,面無表情的直視著袁徽。袁徽被他看得面紅耳赤,非常尷尬,既羞且怒,卻不敢發作。上次劉修給她難堪,她去向天子哭訴,結果天子很不高興的說,那是我的北中郎將,不是宮里的畫師,要不是朕親自出面,你以為他會理你?你要真想學,你就老老實實的做個弟子,你要不想學,就不要多事,朕已經夠煩的了。

一句話就把袁徽說得無地自容。

有了這個經驗墊底,袁徽此刻加倍陪著小心,忍受著劉修那無禮的目光,秉承著一個弟子應該有的態度,恭敬的聽劉修說話。

“袁美人,欲知繪事,先知美丑。”劉修不緊不慢的說道:“我來問你,你可知何為美,何為丑?”

袁徽曼聲道:“請先生指點。”

“大道以和諧為美,萬物又各有美丑不同,西方有佛曾云,一花入萬眼,即有萬般意,即云此意。”劉修頓了一下,“你讀過佛經嗎?”

袁徽緊張的思索了片刻,還是想不起來這句話的出處,只得再次請教:“弟子雖對佛經略知一二,卻未曾聽過此語。還請先生點撥。”

劉修皺了皺眉,有些失望的嘆了一聲:“沒讀過啊,那可有些難。繪事與佛經有異曲同工之妙,皆重在一悟字。如果資質太差,不能悟出其中道理,就是先生講得爛熟,你也是領悟不了的,枉費了我工夫。”

袁徽氣得無語,只得咬牙忍著。“請先生指點門徑。”

劉修托著下巴,愁眉苦臉的想了好一會,突然一拍大腿,“袁美人,我來問你,陛下與袁本初誰者為美?又美在何處?”

袁徽被他嚇了一跳,再聽到這個問題,更是啼笑皆非,她甚至覺得劉修今天是故意來拿她開心的了,這是教繪事嗎?

“先生,這……有助于繪事嗎?”

“當然有,我剛才說過,你要想畫出最美的人,就應該先知道什么樣的人才是最美的,要不然就算你的筆墨再精湛又有何用?你難道想做一個畫匠,只為如實描繪出人的面貌?”

袁徽訝然的看著劉修,她隱約覺得劉修這句話有道理,他是在說繪事,但是他顯然不認為畫匠所畫的畫不足以稱為繪事。她迅速的思考了片刻:“先生的意思是說,筆墨章法,皆是枝末,唯有心中所悟美丑,方是繪事高下之真諦?”

劉修用手中的玉如意一敲案幾,贊了一聲:“然也!”隨即又后悔了,生怕力氣太大把玉如意給砸了,想查看一番,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掩飾的干咳了一聲,接著說道:“你頗有慧根,又有不錯的根基,就不要從低處著手了。你且說說看,陛下與你大兄袁紹誰美,又美在什么地方,想通了這個問題,我再教你下一步。”

說完,他站起身來,將玉如意往腰間一掖,自顧自去了那些收藏秘書的藏書室。袁徽雖然懷疑他是敷衍她,卻不敢說什么,連忙拿了鑰匙,打開柜子,任由劉修自己翻閱。

劉修老實不客氣的要來了目錄,從上面一項項的查過去。袁徽呆在蘭臺大概也沒什么事,花了不少功夫在整理蘭臺收藏的秘書和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帳目做得很有條理。劉修大開眼界,不僅在上面看到了各種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古籍,還看到了諸如隕石之類的東西,至于各地收集來的祥瑞或災異等異物也不在少數。

劉修看到了關于那枚指環的記錄,正如蔡邕所說,那條記錄十分簡略,很難分辨是不是指他手上的這只指環。他看了很久,才開始瀏覽蘭臺所藏的珍寶。

蘭臺是皇家圖書館,不僅藏有詔書、奏疏、律令,還藏有從各地進獻的典籍、祥瑞和災異,包括隕石一類的東西都藏在這里,班固就曾做過蘭臺令史,在這里寫出了第一部斷代史《漢書》,后來隨著數量的增多,相關的諸多文件都改藏于東觀,只有這類神秘難明的東西還藏在蘭臺。

蘭臺原屬御史府,由御史大夫屬下的御史中丞負責,蘭臺令史具體管理,后來宦者勢力增強,宮中各署逐漸被宦者所占,蘭臺也不例外。袁徽因為學問好,進宮后就到這里做了女侍書,被封為美人后也一直沒有離開這里。不過這里所藏之物說起來都是珍稀之物,但是除了獵奇者之外,大部分對這些東西并沒有什么興趣,所以這里也很少有人來。

劉修當然也不怎么信那些神道道的東西,不過有手上的指環在,他也不能完全掉以輕心,這個指環如果真是宮中失物的話,那它在宮里也被當成廢物一樣放了幾十年,有誰知道它有如此功能呢。就算它只是一個資料貯存器吧,不僅在這個時代可以算得上神器,就是在他那個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紀也絕對算得上先進和新潮。

既然如此,誰又能否認這個蘭臺所藏的東西都是故弄玄虛的產物?

劉修打量著那一塊塊隕石,撫摸著上面奇怪的花紋和一個個氣泡,如同徜徉在古玩市場,又回到了在魚龍混雜的攤子前淘寶撿漏的時光,剎那之間,恍若隔世。他拿起一件件藏品,猜測著可能的用途,看著上面的花紋,猜想是不是什么符文。

袁徽站在遠處,瞇起了眼睛,用余光注視著流連忘返的劉修,恨得牙癢癢的。她雖然不否認劉修所說的可能是真正的道理,但是劉修不肯從筆墨技法開始教起,一開口就是玄奧難明的道理,顯然有故意為難她的意思在里面。不過,袁徽并不擔心這些,她相信以自己的聰慧很快就能分析出劉修的技法,她并不打算在繪事上超過劉修,但是超過其他人,比如宋皇后卻是易如反掌的事。

一想到生了孩子之后反而失去了天子寵愛的宋皇后,袁徽就禁不住的想表示一下不屑,那個女人自以為是扶風宋家的后人,祖上曾經出過貴人,出過王妃,可是她太笨了,顯然配不上那個曾經顯赫的家族。如果不是她現在生了一個皇嫡子,天知道她會不會被貶到掖庭去。

然而袁徽不敢掉以輕心,為了奪取并州的兵權,袁家里應外合,把劉修從并州調了回來,并州的兵權很快就要到手了,只是劉修回到洛陽對袁家——特別是袁徽來說并不完全是好事,本來快要徹底失去天子歡心的宋皇后似乎又有了起死回生的跡象。

前兩天,宋皇后的兄長執金吾宋奇進宮,向天子請詔,要再次赴交州販米,這次不是短期的,而是準備作為一個慣例,每年去一到兩趟。天子非常高興,大大嘉獎了宋奇,不僅同意了宋奇的請求,還保留了宋奇的執金吾職位。

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苗頭,袁徽知道宋奇這個人是個什么貨色,只憑他自己是想不出這個辦法的,這里面肯定有劉修的影響。

交州販米,不僅能為天子分憂,獲得天子的歡心,而且能從中得到巨大的利益。袁徽早就看到了這一點,只是袁家家大業大,又自詡為士林之首,不愿意這么大張旗鼓的經商。袁徽提了幾次,袁逢兄弟模棱兩可的沒有同意,現在劉修一回來,宋家就搶過了這個機會。

袁徽有一種挫敗感,這是一種又敗在了劉修手上,被他羞辱的感覺。

袁徽越想越多,看向劉修的眼神也越發凌厲,整齊如編貝的牙齒緊緊的咬在一起,握筆的手也有些僵硬。忽然,她覺得一陣緊張,一種非常危險的氣息籠罩住了她,讓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劉修冷峭的眼神。

“袁美人,你為什么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袁徽一陣慌亂,連忙掩飾的說道:“弟子何曾看先生,弟子是在參悟先生的指點呢。”

“是嗎,那我為什么感覺到一種被惡狗盯上的感覺?”劉修夸張的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肩膀:“難道是這里面藏了什么兇物不成?袁美人,你平時有沒有這種感覺?”

袁徽咬牙不語,心道我現在就被你這頭惡狗盯著呢。

劉修也不理她,晃了晃手中的一卷竹簡:“袁美人在蘭臺多時,想必對這里的情況比較熟悉,我可以向你討教一個問題嗎?”

“討教不敢當,先生有其事,弟子服其勞,本是份內之事。”袁徽恭敬的說道。

劉修露出見到袁徽以來的第一個微笑:“那就多謝袁美人了。”他打開那卷竹簡,吹了吹上面的灰塵,“袁美人想必也知道,我是個武人,喜歡各種兵器,常聽人說上古有各種神兵利器,只是一時半會的想不周全。這里的書又不能帶出去,我想請袁美人有空的時候,幫我抄錄整理一下典籍中提及的兵器,不知可否?”

袁徽看了一眼屋內重重疊疊的架子,不免有些為難,這個工作量可不小啊。

“這件事也不急,袁美人方便的時候做做就成。”劉修見她為難,又解釋道:“這里面藏著這么多神奇之物,焉知其中沒有什么上古傳下來的寶貝,就這么放著實在可惜了。如今陛下正欲征服鮮卑,如果能找到一兩件殺器,那也是為陛下分憂啊。”

“上古的寶貝?”袁徽想笑又沒好意思笑出來,“先生是說那干將、莫邪之類的神兵嗎?”

“這當然算,可是也不僅僅這些。”劉修指著手中那卷殘缺不全的竹簡說,“這上面提到一種以冷火煉兵的辦法,說能令兵器十倍鋒利,經年不銹,只是后面具體的辦法卻不見了,如果能找到所缺的竹簡,試驗一下上面所說的辦法,便知真假。如果真有這等奇效,豈不是大功一件?”

袁徽瞟了一眼那卷竹簡,暗自撇了撇嘴:“原來是說涿鹿之戰的神仙家典籍啊,這些書大多虛妄不經,不值一提。不過既然先生有這個興趣,那弟子就勉為其勞吧。”

劉修倒是詫異,袁徽怎么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說涿鹿之戰的?他剛才看了好久,只知道是講一場很高科技的戰爭,不僅故事情節一波三折,而且有銅頭鐵臂的機器人,還有呼風喚雨的神仙,反正夠科幻的,卻沒想到原來不是科幻,而是神話。

“這故事說得很離奇,其實不過是涿鹿之戰改頭換面的產物,先生如果不信,且待弟子取《太史公書》和類似的記載來印證便知。”

得到了劉修的同意之后,袁徽走進一間書屋,迅速取出一些竹簡、帛書來,一一攤在劉修的面前。這些都是不同版本的戰爭故事,但是細細分析之后就能發現,這些看起來大不相同的故事其實說的都是同一件事:涿鹿之戰,主角都是黃帝和蚩尤。

劉修大開眼界,對袁徽的博聞強記非常佩服,脫口而出:“袁姑娘的學問真是不讓須眉啊。”

袁徽開始沒會過意來,過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劉修對她的稱呼不是袁美人,而是袁姑娘,一時愣在那里。好在劉修只顧比較那幾個故事的異同點,倒沒有注意到她的失態。袁徽很快鎮靜下來,繼續給劉修講解相關的古籍記載。

劉修嘖嘖稱奇,連聲稱贊袁徽的記性好、見識過人,是個女博士,他夸人向來是不吝惜的,也不覺得自己的態度轉變得太過突兀,讓人難以接受,這一頓吹捧讓袁徽最后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紅了臉,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涿鹿之戰是中國上古史中不得不提的一次大戰。那一次,炎帝和黃帝聯敗了蚩尤和他的同盟軍,地點就在上谷郡的涿鹿縣,這次大戰和隨后的阪泉之戰最終確定了炎黃聯盟,炎黃子孫的稱呼就是從此而起。而失敗的蚩尤一面成為邪惡的代表,另一面又成為戰爭之神、兵主,大軍出征之前,都要祭兵主。而蚩尤旗、蚩尤血之類的傳說更增添了他的神秘。

從各種傳說來看,似乎大家都有些為這位失敗的惡神感到惋惜。

而劉修關注的則是這次大戰中出現的奇怪情景,在他看來,蚩尤三頭六臂,銅頭鐵額,刀槍不入的形象更像是終結者機器人,非常高科技,而黃帝一方的風后、旱魃則像是神通廣大的巫師,非常的玄幻。如果不承認這些描寫是真實的歷史,那劉修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棒的故事,要噱頭有噱頭,要故事有故事,要想像力有想像力。

相比于希臘羅馬式的西方神話,劉修覺得這更吸引人,因為這些人物都是人神混合體,而不是高高在上,縹緲不可見的天神。其實東方的神話一直有這個特點,神話里的人物和歷史上的人物很難區分,不像西方的神話那么分明。

換句話說,東方神話里的神仙很可能就是歷史人物。然而推理也只能到此為止,再推下去,就得承認那個遙遠的年代真有機器人和法術了。

劉修津津有味的聽了一陣故事,再次看了一眼這寂靜的蘭臺,越看越覺得自己仿佛又穿越了一次。他意猶未盡的說道:“聞袁博士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天時不早,就不打擾袁博士了,待有空再來聽袁博士講古。”

袁徽被他這個稱呼說得有些招架不住,漲紅了臉,“先生什么時候再來指導弟子?”

劉修想了想,很嚴肅的說道:“我看過你的書道,從筆墨和章法上來說,你的根基都非常好,不需要再從最基本的道理講起,你多體悟我給你說的話,等你的眼力提高了,再講技法就能一通百通。”

袁徽看著劉修的眼睛,希望從他的神情中分辨出他是在敷衍還是真誠,可惜她從劉修帶著笑意的眼神中什么也看不到,如果說有,那也只是一絲……惋惜。

他惋惜什么呢?袁徽想不明白,他是在惋惜當初沒有答應婚事,還是惋惜如此好的人才居然是對手?抑或是……一想到如今的屈辱處境,袁徽忽然心中一酸,眼淚差點落了下來,她隨即警覺的把哀怨轉為隱而不發的憤怒,并對自己表現出的軟弱感到羞恥。

劉修告辭出宮,面色平靜的坐在馬上,旁若無人的沿著銅駝街向南,郝昭帶著幾個親衛緊緊的跟在后面。經過巨大的銅駝時,劉修忽然想起了什么,勒住了大紅馬,看著被摩得光滑如鏡的銅駝說道:“伯道,你知道駱駝曾經被人呼作腫背馬嗎?”

郝昭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這個叫法倒也有趣。”

“嘿嘿,又豈是有趣這么簡單。”劉修瞥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么,又接著向前走去。

天子站在復道之上,看著劉修一行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融化在晚霞之中。兩只扣在一起的手背在身后,不停的跳動著。宗正劉虞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微微的低著頭。

“臧旻的北征方略你看過了沒有?”天子轉過身,瞇著眼睛看著劉虞。

劉虞微微頜首:“回陛下,臣看過了。”

“如何?”天子的聲音中露出些許不快。

劉虞猶豫了片刻:“臧旻此策,雖不夠大膽,卻可見其持重。鮮卑人勢大,僅以并州的兵力,的確不足。而他……”

天子哼了一聲,打斷了劉虞的話:“一個征戰多年的能臣,居然自認能力不足,要讓賢于袁紹,這恐怕不是持重,而是要向某人討好賣乖吧。”

劉虞緊緊的閉上了嘴巴,一言不發。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27
第285章結黨

步兵營,關羽雙手舞劍,呼嘯而進,片刻之間就沖破了由步兵校尉夏侯淵親自率領的五十親衛,身后的十名重甲士迅速殺入,將夏侯淵和其他人隔開,關羽一聲長嘯,斬馬劍凌空劈下。

夏侯淵大吃一驚,雖然這只是演習用的劍,并沒有開鋒,但是這一下要被砸實的話,他就算不死也得重傷。他不假思索,奮力抬起手中的盾牌。

“咣……”一聲巨響,盾牌四分五裂,就連上面蒙著的生牛皮都被撕裂了。夏侯淵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知覺,撲通一聲坐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一陣風從耳側掠過,然后一片寂靜。

夏侯淵等了片刻,并沒有等到意想中的重擊,他疑惑的睜開眼睛,發現關羽已經收起了斬馬劍,一手撫須,一手拄劍,含笑看著他。夏侯淵翻起眼皮,看了一眼離自己頭頂不到一寸的盾牌,長嘆一聲:“云長果然神力,收發自如。”

關羽笑了,伸手拉起夏侯淵:“妙才也是名不虛傳,關某常聽大人提起妙才,心常不服,今日一試,方知大人所言不虛。”

夏侯淵就著關羽的手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示意手下各自去練習,拉著關羽往一旁走去,親手倒了一大碗水遞給關羽,自己又倒了一碗一飲而盡,這才抹了抹嘴說道:“大人謬贊,淵愧不敢當,在云長這樣的猛將面前,淵更不敢自以為是。”

關羽滿面笑容,連連搖頭道:“妙才,此言差矣。重甲士是精選士卒,又蒙大人親授的武技,無一不能以一當百,光祿城曾經殺得鮮卑人聞風喪膽。不是關某自吹,即便是面對同樣數量的騎士,我們取勝也是探囊取物、意料之中的事。”

夏侯淵笑笑,附和了幾句,看向那些被士卒們圍在中間的重甲士的眼光有些灼熱。這些重甲士的戰斗力太強悍了,到洛陽不到十天,就將北軍五校打遍了。關羽的話雖然說得有些狂妄,但是他的狂妄是有資本的,他在三個騎兵營的確曾以十名重甲士輕松戰勝五十名騎士,越騎校尉淳于瓊被他一劍拍下馬去,到現在還沒能起床呢。

這些重甲士如果在步兵營,在自己的指揮下征戰,那該多好啊。

“大人親授你們武技?你練的是什么形?”夏侯淵坐在一旁,支起一條腿,笑嘻嘻的示意關羽也坐下,要不然他的壓力太大了。關羽略作猶豫,還是老實不客氣的坐下了,雖說夏侯淵是比二千石的校尉,而他不過是個百人將,但是在劉修這條線上,他們只不過是先來后到而已,而且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后來居上,成為劉修手下最杰出的大將。

“龍形。”關羽雙手扶著腿,看了一眼遠處和步兵營將士說笑的重甲士,轉過頭看著夏侯淵:“妙才練的什么形?”

“我啊。”夏侯淵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臉上的汗,“我也是龍形,不過,練到現在也沒什么進展,不似云長這般突飛猛進。”

關羽嘴角一歪,沒有再說什么,在他看來,夏侯淵的龍形的確練得不怎么樣。龍形是墨子五行術中最強的一路,重在變化莫測,迅捷無雙,比起劉修自己練的猴形還要更勝一籌。據說,不管練習墨子五行術中的哪一式,練到極至都是龍形,所以劉修讓關羽自選的時候,他直接就選了龍形。

“大人能在北疆稱雄,云長有功。”夏侯淵笑道,關羽謙虛了幾句,卻并不覺得自己受之有愧。他們說了幾句閑話,張郃來了,一看到夏侯淵還有些半身不遂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妙才也敗了?”

“敗了。”夏侯淵也不在意,“你跑到這兒來,不會是看我笑話的吧?”

張郃搖了搖頭,和關羽說了幾句話,然后拉著夏侯淵走到一邊,低著頭,用腳尖踢著土塊:“袁紹回洛陽了。”

夏侯淵目光一閃:“陛下真要奪了大人的兵權?”

“看樣子是。”張郃沉默了片刻,又說道:“我聽說,北軍五校可能也要隨軍出征,至于是歸臧旻統轄還是歸袁紹統轄,現在還不確定。”

“有淳于瓊和王匡那兩個人在,當然是歸袁紹統轄了。”夏侯淵有些郁悶的拍了拍手:“天子真是太隨意了,剛剛把袁紹從北軍擠出去,怎么又把北軍交到他的手中。這要是到了北疆,我們肯定要受到排擠啊。”他想了想,又道:“我們去問問大人,看他是什么意見。”

“我也是這么想。”張郃笑笑:“你要不要通知一下曹孟德?”

夏侯淵當仁不讓的點頭道:“這個自然,他要是不去,還想重歸袁氏,那我們以后就只好分道揚鑣了。”

張郃松了一口氣。

曹操放下手中的兵書,翻起眼睛,奇怪的看著夏侯淵:“你這是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夏侯淵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就問你一句話,我和儁乂是支持大人的,你要是站在我們這一邊,那我們就是三對二,絕對占優勢,如果你想坐山觀虎斗,那也沒關系,我這步兵營不比王匡的射聲營差。當然了,你要是想支持袁紹,我們也不怕。”

曹操扁了扁嘴,抬起手撓了撓眉毛:“儁乂在外面嗎?”

“當然在,還有關羽,我們準備一起去道館見大人的。”

“云長也在?”曹操眼睛一亮,連忙說道:“你急什么嘛,讓他們進來坐坐。”

“坐什么坐,你給個痛快話,要是愿意一起去的話,到了道館慢慢坐,那兒有好酒好茶,不比你這兒強太多。”

“你懂個屁。”曹操眼睛一翻,指著夏侯淵不客氣的說道:“你們這不是在幫劉修,而是在害他,知道嗎?”

夏侯淵被他罵得一頭霧水,他仔細打量了曹操片刻,覺得好象不是在推諉。曹操見他猶豫,只好自己叫進親衛,讓他們準備一點酒食,請張郃和關羽進來小坐,然后才壓低聲音斥道:“我曹家和宋家是捆在一起的,你說我能幫袁紹?”

夏侯淵松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了些:“那你為什么不跟我們去見大人?”

“說你一根筋,你還不服氣。”曹操湊到夏侯淵跟前,輕聲說道:“天子雖說有意要撤劉修的兵權,可是到目前為止,天子隔三岔五的召他進宮,每次都有說有笑,親熱逾于常人,一點也看不出來劉修即將失寵的跡象。可是你們這么一搞,天子會不會懷疑劉修結黨?”

夏侯淵一聽結黨兩個字,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又有些不敢確定的說道:“不至于吧?”

“至于不至于,不是你說了算。”曹操伸出一根指頭,用力戳了戳夏侯淵的胸口:“你記住,北軍五校是天子的禁軍,任何人想控制這些力量,都是天子的眼中釘。”他頓了頓,聽了聽外面的腳步聲,又趕緊說了一句:“現在天子的心思大著呢,你們不要自以為是。”

夏侯淵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剛要說話,曹操制止了他,大笑著向門口走去,老遠就張開手笑道:“今天一大早就聽到喜鵲叫,果然便有貴客。云長、儁乂,既到了門口,為何不進來坐坐,莫非是看不起我曹操嗎?”

張郃看了一眼夏侯淵,夏侯淵有些尷尬的撇了撇嘴,張郃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難道說曹操拒絕了?可是看曹操這表情也不像啊。他客氣的還了禮,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

關羽大喇喇的和曹操見了禮,也沒怎么謙讓就坐在了首座上,沉默的喝著酒。曹操看了看張郃和夏侯淵,用責怪的語氣說道:“不是我說你們,你們都不是沖動的人,今天怎么就犯了糊涂?且不說盧子干還是北軍中侯,北軍還沒有交到袁紹手中,就算是又能如何?北軍只是隨軍出征,以后還要回到洛陽,天子會讓北軍一直掌握在袁紹手中?”

曹操接著給他們分析了洛陽的形勢。

宋皇后生子,如果不出意外,皇嫡子以后繼承帝位,宋皇后就是太后,宋家的地位肯定是水漲船高。然而宋家父子不是有能力的人,和名士們的關系又非常一般,他們做了外戚也不會對皇權有什么影響力,所以別看他們現在不得寵,但是他們至少不是天子防范的人。

但是天子又不得不扶植皇后,因為皇后一族勢力太弱的話,皇嫡子將來就沒有靠山,所以與宋家有關的人,比如劉修就成了天子的選擇,天子會用他,但是會限制他的發展,不讓他坐大以至于尾大不掉,這就是天子現在既想拿掉劉修的兵權,又寵信有加的原因所在,賞他宅子,賜婚公主,都是在補償劉修。

其實天子何嘗想拿掉劉修的兵權?當初天子為了把他安排到并州去花了多少心機,他為什么會突然改變了主意?原因很簡單,劉修不支持他大舉征伐鮮卑人的計劃,而且反對得非常堅決。他不知道天子現在根本沒有足夠的財賦支持并州,必須在短期內解決鮮卑人的問題,豎立自己的威信,然后才好重整朝政。他本來是希望劉修能做的,可是劉修偏偏用的是求穩的策略,這個策略不符合天子的希望,所以天子只能忍痛割愛,奪去劉修的兵權。

袁家為什么會成為天子的眼中釘?就是因為他們的實力太強了,強得足以和天子對抗。天子好容易把袁隗從司徒之位上趕下去了,可是因為袁家有強大的人脈,不管是宋豐還是同樣是四世三公的楊家,都很難獲得那些人的支持,所以宋豐、楊賜先后被免,袁隗又卷土重來。

這次袁隗為了培植袁紹的威望,動用袁家強大的門生故吏形成的力量,支持天子北征,天子明知這是袁家想進一步擴充實力的企圖,卻不得不暫時遷就袁家,無非是想先擊敗鮮卑人再說。如果打輸了,袁家肯定要受到重挫,如果打贏了,天子不得不嘉獎袁家,這時就需要有人來制衡袁家,那誰是最好的人選?當然是宋家和支持宋家的劉修。

僅此而已。

所以說,劉修一點危險也沒有,但如果他們為了支持劉修而出面反對,甚至聯合并州的諸將力挺劉修,那事情就變質了,天子會認為他們成了劉修的私軍,他就再也不會信任劉修,而他把列入需要防范的對象之列。

夏侯淵和張郃面面相覷,他們雖然身處洛陽,但是對各個勢力之間的角力情況顯然不如曹操熟悉,曹操的信息來源遠不是他們能比的,對這種情況的判斷能力,也不是他們現在所能企及的。

“你們還要去道館嗎?”曹操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問道。

“那……還是暫時不要去吧。”

“不,要去。”曹操一擺手,打斷了他們的話:“只是不要一起去,要和以前一樣隨意。記住,你們是天子的禁軍,可以和劉修做朋友,但絕對不能結黨,否則,你們就是害了劉修,也害了天子,同樣也害了你們自己。”

夏侯淵和張郃等人頜首同意,過了片刻,張郃又問道:“你覺得這次袁紹能贏嗎?”

曹操收起了笑容,手指虛張了幾下,很謹慎的說道:“打仗打的是輜重,袁家如果全力以赴,籌集一年的軍資應該不成問題,袁紹本人的用兵能力也不弱,臧旻又是征戰多年的將才,依我看,就算不能徹底擊敗鮮卑人,橫掃漠北,但打幾個勝仗應該還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那要是袁紹打贏了,袁家的實力豈不是更大了?”

“這個是意料之中的事。”曹操笑了一聲,又覺得有些無趣:“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宋皇后,只要她不失去皇后之位,那皇子協繼位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算是袁美人做了貴人,生了皇子,只要她做不了皇后,那袁家終究還是缺一口氣。”他掃了大家一眼:“你們別忘了,天子是不希望袁家得勢的。”

夏侯淵和張郃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何貴人滿臉堆笑,扭著腰肢,緩緩的踏上了蘭臺的石階,剛剛得到消息的袁徽連忙趕了出來,正準備跪倒在地迎接,何貴人搶上一步,雙手扶起袁徽,輕聲笑道:“美人毋須多禮,我只是來隨便看看,順便向美人請教一些事情。我知道美人昨天剛剛侍奉過天子,想必身子累得很,就不用跪在這死硬死硬的石頭上了。說不定啊,你這身子里已經有了天子的種,可得保重才是。”

袁徽臉一紅,連忙欠身說道:“臣妾哪有這樣的榮幸。”

“這可說不得。”何貴人打住了話頭,沒有在生孩子這件事上再牽連下去,她看了看一眼看不到頭的藏書屋,羨慕的贊了一聲:“這宮里可有些年頭沒有美人這樣的才女了,這些簡啊帛書什么的,我是一看就頭暈,每次陛下說起那些古事,我就只能陪笑,要是哪一天能像美人一樣說得頭頭是道,那該多好啊。”

袁徽非常尷尬,搞不清何貴人的來意,特別是提到和天子討論朝政,她就更是無地自容。

“美人有才,可惜眼下只是個美人,想來是不夠開銷的。”何貴人擺了擺手,示意人抬過一只藤箱來,打開放在袁徽面前,上面是兩匹蜀錦,蜀錦下是整整齊齊的金子,看起來足有百斤。袁徽嚇了一跳,連忙推辭,何貴人卻順勢拉住了她的手,握在手心中,輕輕的拍了拍:“美人,我家沒什么根基,既不能和四世三公的袁家相比,也不能和扶風宋家相提并論,我又是個沒學問的人,沒讀過什么書,不知道怎么討好天子,只是天幸,為陛下生了一個兒子,不過這個兒子現在也不重要了,以后在這宮里,我還要多仰仗美人才是。”

袁徽謙虛的一笑:“貴人說笑了,臣妾只是個沒有品秩的美人,還需貴人多多關照,本當是我到貴人宮里請安,略表寸心,哪有反讓貴人玉趾親臨的道理。貴人憐憫,我銘感五內,這些禮物,我卻不敢收。”

“咯咯咯……”何貴人掩著嘴笑了起來,推了袁徽一把:“我知道,袁家不差這點錢,我本不該多事。只是現在袁家如果要去接并州那個爛攤子,少不了要花些錢。我何家沒什么人才幫你們,只好用這些微薄之物表示一下心意了。原本應該由我家兄長送到袁府去,只是袁府不是他那樣的人隨便能進的,只好由我交給美人了。”

她親熱的撫著袁徽細膩的手背,羨慕的說道:“唉,自從入了宮之后,我是好久沒有人這么親熱了,一看到美人,我就想起我那妹妹。當年在家之時,我們姊妹的感情可真是好呢,如今我入了宮,她嫁了人,一年也見不到一兩次,實在是想念得緊啊。”

袁徽心頭一動,連忙笑道:“能得貴人垂青,是臣妾的福份,如果貴人不嫌棄,那臣妾就叫貴人一聲姊姊吧。”

何貴人掩著嘴,咯咯的笑了起來,漂亮的杏眼瞇成了一條線:“那我可就有些高攀啦。”

“是臣妾高攀了。”袁徽著意奉承了幾句,這才不動聲色的說道:“剛才姊姊說并州是個爛攤子,臣妾頗有些不解。并州雖然貧瘠,戶口又少,可是北中郎將是個能臣,陛下一提起來就贊不絕口,他治理并州兩年,就送來了兩份捷報,又化解了匈奴人,并州百業俱興,怎么會是一個爛攤子?”

何貴人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妹妹,你有所不知,他在并州又是屯田,又是練兵,看起來好得緊,可是錢從哪兒來?他是借的錢,打腫了臉,冒充有錢人呢。”

“借錢?”袁徽對此略有耳聞,但是具體情況卻不太清楚。

何貴人神神秘秘的把劉修欠了并州人一屁股債的事情說給袁徽聽,最后說道:“他嘴上說是三億,可是究竟欠了多少錢,又有誰知道,肯定是比三億多,不會比三億少。他是用并州刺史的名義借的,誰要去接這個并州刺史,誰就得先替他還錢啊。”

袁徽吃了一驚,三億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并州一年也就兩三千萬的財賦,僅靠這個得還到猴年馬月去,天子就是等不及,才起意換掉劉修這個愛將,如果袁紹接手,那第一件事就得還并州人的錢,否則不用打鮮卑人了,并州就得先亂。

袁家不是掏不起這筆錢,三億雖然會大傷元氣,但還是掏得起的,問題是沒道理劉修借錢,卻由別人來還。為了一個六百石的并州刺史花三億?腦子燒壞了吧,袁隗買了一個司徒不會用了一個億。

袁徽還是有些猶豫,因為她從劉修的情緒中感到了那種不情不愿,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并州刺史這個位置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不會是劉修故意放出的風吧。

“姊姊怎么會知道這些?”袁徽笑盈盈的拿來酒食,特地擺上了那對酒杯,“姊姊看看這杯子可喜歡么,陛下也喜歡這酒杯呢。”

何貴人不太喜歡這酒杯,覺得上面太素凈,不夠尊貴,可是一聽說陛下也喜歡,她連忙堆出笑容,連聲稱贊,然后很神秘的說道:“這個消息可絕對準確,是張常侍聽劉修親口對陛下說的。”她眨了眨眼睛,又自得的笑道:“趙常侍也親口問過劉修,劉修承認只多不少。你說,這還能錯得了嗎?”

袁徽淡淡一笑,對何貴人的炫耀嗤之以鼻,臉上卻羨慕不已。“還是姊姊在宮里耳目靈通,要不是姊姊提醒,臣妾還真不知道并州欠了這么多錢呢。姊姊,你二兄何苗也快三十多了吧?”

何貴人笑了,欣喜的看著袁徽,心道這大家出身的人,心眼兒轉得就是快。自己還沒提呢,她就主動說出來了。看來張讓這個主意出得對,自從陛下有了嫡子之后,皇長子離皇位越來越遠,這時候首要任務是把宋皇后從皇后寶座上推下去,和袁家結盟才是最好的選擇。就算她不說,袁家遲早也會知道這件事,到了那時候,她要靠這個向袁家示好就遲了。

如果袁徽不能生子,那就太好了。何貴人一邊和袁徽說笑,一邊在心里暗暗想道。想起那些莫名其妙流產或墮胎的女人,何貴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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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幽州雪第286章抉擇

第286章

“盧夫人,你覺得有人可能一個回合之內擊敗我嗎?”

“有可能。(ww.xiZiLO.Co)”盧氏不假思索的說道:“完全有可能。”

劉修詫異的抬起頭,看著臉色嚴肅的盧氏,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訕訕。自從見過了呂布、關羽這樣的猛將之后,他一直覺得自己就算不是當今第一高手,也能排進前三甲,怎么還有人能一招之內就擊敗他?

“大人,我聽說你和呂布對陣,就只用了一個回合。”盧氏不緊不慢的說道。

“那是有很多原因的,不完全是武技上的高低。”劉修搖搖頭,不以為然的說道:“如果我現在和呂布對陣,贏的機會雖然大,但是一個回合之內想贏他基本上不可能的。”

“不,比武如下棋,哪怕境界只有細微的差別,對陣時也可能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情況。”盧氏指著王稚和王英二人說道:“二位師兄一起在師尊門下修道,也幾乎是同時開始練劍,如今三師兄一息之內能出十三劍,而五師兄一息之內只能出十二劍,看起來似乎沒什么差別,可是如果兩人對陣,三師兄有七成的機會一個回合之內制勝。”

劉修想了想,有些明白了盧氏的意思。棋高一著,別手別腳。這高手比武與普通人還不一樣,普通人打架,就算挨上一兩拳,只要不是致命部位,還不至于就喪失戰斗力,高手則不同,基本上只要挨上一下就可能致命,這時候就看誰能在第一時間內擊中對手,所謂的差距也許只是眨眼之間。

“我沒見過檀石槐,但是草原上以武力為尊,他能在那么短的時間統一諸部落,沒有高明的身手是做不到的。”盧氏繼續說道:“何況我聽說他在十來歲的時候就單身殺過十幾個馬賊,可見武力肯定不低。”

“他有個好老師。”劉修嘆了一聲。能有這樣的武技,大概是不可能自學成才的,只是不知道哪個妖怪教出這么一個學生,這簡直是折磨人嘛。

“是的,能教出這樣的人,除了這人的天賦要好之外,能否有明師指點也非常重要。”盧氏看了王稚二人一眼,“我覺得這人的境界不在師尊之下。”

王稚二人點頭贊同。

“那怎么才能擊敗這樣的人?”劉修對那個神奇的老師不關心,他只關心如何才能搞定這個檀石槐。只要檀石槐不死,就算把鮮卑人打得落花流水,也不能說北疆就能安定。

“有兩個辦法。”盧氏豎起一根手指,“一是找一個境界在他之上的人。”她見劉修搖了搖頭,又豎起另一根手指,笑笑接著說:“二是找上許多境界不如他,但是也相差不大的人一起圍攻他,以人數來彌補境界上的差距。”

劉修眨了眨眼睛,細細的想了想,覺得這倒是比較可行的。

“不管用哪種辦法,大人自身的修為越高,成功的機率越大。畢竟我們眼下還不知道檀石槐的修為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要多少人才能彌補得過來。如果差距太大,就算再多的人也未必能奏效,那可能就要調動大軍才行,可是大軍的行動緩慢,要想抓住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劉修承認這是事實,沒有人能強悍到對付一支軍隊,可是一個高手要逃命卻是輕而易舉的,調動一支大軍可不是幾個人一起行動那么簡單。

“那夫人覺得我如何才能提高自己的修為?”劉修為難的捏了捏自己的鼻心,問到了最核心的問題。其實盧氏不說,他也能猜到答案,因為天師道最引以為秘的就是房中術,只是一想到可能的問題,他就覺得有些不自在。

“我說過,風雪姑娘是只好鼎。”盧氏淡淡的說道:“只要按我的辦法去做,大人的修為提高一大截是完全可能的。”她沉默了片刻,又說道:“我知道大人對道術很不以為然,我也很慚愧自己的道術境界不足,不能向大人解釋道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希望大人能夠暫時放棄懷疑之心,用自己的心去體驗大道的奧妙,而不是簡單的排斥。”

劉修撓了撓頭,這不是“信則靈,不信則不靈”那一套嘛。

“如果我能相信道術,那你準備怎么做?”劉修尷尬的搓了搓手,“我是說,你準備如何傳我這房中秘術,用好風雪這只好鼎。”他想起那些女人被采過之后變成人渣的傳說,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會不會對她造成什么傷害?”

盧氏笑了,“大人看來對房中術誤解頗深。其實也不能怪大人,修煉房中術要求極高,絕大多數人最后都走上了荒淫的邪路,借房中術之名招搖撞騙的更是比比皆是,真正能從房中術修煉獲益的人,現在已經不多見了。”她搖了搖頭,“可這不是房中術本身的錯,只是那些搞錯了房中術真意的人的錯。有從中受益的人,比如我,自然也有從中受損的人,那就不用說了,大人想必見得很多。”

劉修不得不承認,如果盧氏真是因為修煉房中術才能保養得這么好的話,那房中術還真有點門道。只是他有些奇怪,張衡已經死了兩年了,這盧氏還怎么修煉?

盧氏平靜從容的給劉修講解了一些房中術的基礎知識,她對劉修說,房中術是一套包括了按摩、導引、行氣、服食在內的諸多道術系統,而夫婦行房交合不過是其中一種。僅以交合之道而言,完整的交合之道有二十四個步驟,身體性器的接合只是其中一個環節,當然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但是如果沒有其他的環節作為輔助,完全把重心全放在交合上的話,那房中術成為淫術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因為如果目的端正的話,通常所說的交合之道對人體也有一定的益處,因此不少人專門研究交合之道,并把這當成真正的房中術來鉆研。但交合之道畢竟不是真正的房中術,所以在真正知道怎么修煉房中術的人來說,那些都是旁門左道,雕蟲小技。

劉修聽得兩眼直翻,盧氏所說的房中術和他所了解的房中術相差太遠了,這哪是什么房中術,簡單是一個龐雜的道術系統啊,根本不是脫了衣服肉搏這么簡單,當然也不是幾個姿勢所能囊括。就不同的姿勢而言,還要配合不同的呼吸方式才能奏效,稍有差錯效果都可能大相徑庭。讓他更難以理解的倒不是什么呼吸,而是要在交合時不動情,這有點太難了,有幾個能在那種情況下保持心靜如水的,就算是東方阿姨、岳叔叔也做不到啊。

盧氏說,這正是很多人不適合修煉房中術的原因,只有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房中術的妙處,否則就失去了房中術的真髓,只能完成廣嗣養生等最基本的功能。

總之一句話,玄,非常玄。劉修現在有些明白了為什么房中術后來會蛻變成邪術,因為這太難了,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練的。

“我大概也煉不了。”劉修老臉通紅,連連搖手:“我沒那樣的定性。”

盧氏笑笑,臉上也有些緋紅。“正因為如此,我才說風雪姑娘是只好鼎,當然了,這也只是針對大人而言,換了別人,沒有價值還在其次,說不定會成為災星,一身修為毀于一旦都有可能。”

“為什么?”劉修很詫異,還有這樣的事?

“這是和大人的先生體質有關。”盧氏解釋說,“大人先天炎火,風雪姑娘則是先天玄水,你們配合修煉,才可能水火交融,進而做到水火既濟。換了別人,一點命火很可能會被她的玄水壓住,輕則毀了修為,重則壞了性命。”

劉修半信半疑,這一套又是他不怎么信服的五行理論,只是此時此刻,他也不好反駁盧氏。畢竟盧氏對房中術了解得更多,而且她本人又是修煉有成的過來人,比他更有發言權。

不管理論對不對,實踐才是檢驗理論的唯一真理,所以劉修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接下來怎么做。

盧氏說,風雪姑娘雖然先天玄水,又煉過武技,對導引行氣也有一定的根底,但是她底子打得不扎實,要重新回爐筑基。她會親自輔導,保證在三個月內將風雪調整到能夠和他一起修煉的境界。

“至于房中術的傳授之道……”盧氏猶豫了好一會,最后抬起頭對劉修說:“道門中房中術的傳承通常是由男女言傳身教,也就是說男師傅帶女弟子,女師傅教男弟子。大人身份尊貴,又非常疼惜風雪姑娘,想必不能容忍風雪姑娘與其他男子接觸,所以……”

說到這里,盧氏非常尷尬,臉上飛起了紅霞。

劉修愣在那里,張口結舌,怔怔的看著羞澀的盧氏,眼前卻浮現出唐英子狡黠的笑容。盧氏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坐立不安,咳嗽了一聲,有些結巴的說道:“這件事還是以后再說,先把風雪姑娘的身體調理好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劉修也非常尷尬,連忙打了個岔:“敢問夫人可有什么減肥瘦身的道術嗎?”

盧氏愣了一下,想到了有些發福的王楚,心道這位劉大人對女人的身材還是在意啊,王楚雖然比以前胖了一些,但和其他人相比還是非常不錯的,有必要專門減肥嗎?

“有,辟谷術。”

袁紹被一紙詔書召回了洛陽,第一件事就是與袁逢、袁隗還有何颙商議如何應對天子的詔書,最核心的問題就是能否打個勝仗,完成了天子急切的求勝愿意。

對于這一點,袁紹很有把握,他分析了邊疆的形勢,信心十足的說道,鮮卑人看起來很強悍,但那里面有很大成份是邊疆守將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而夸大了鮮卑人的實力。真正分析起來,鮮卑人真正的優勢在兩個方面,一是他們以騎兵為主,二是他們全民皆兵,必要的時候連婦女都可以挾弓縱馬,兵力不成問題。大漢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兵力不足,兵力不足的原因又在于朝廷沒有足夠的財賦,養不起那么多兵。

換句話說,只要有足夠的錢,就能征足夠多的兵,有足夠的兵力,就能擊敗鮮卑人。

“騎兵不是步卒,一時半會的從哪兒招募那么多騎士?”何颙一直在屯騎營作司馬,對這一點有切身體會,訓練一個步卒很容易,可是要訓練一個騎士就難多了,哪怕現在有馬鐙助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從頭開始訓練當然不行。”袁紹微微一笑:“但是我們可以征發匈奴人和烏桓人。并州北部已經是匈奴人的地盤,幽州則是烏桓人的駐牧地,如果能買通那些烏桓大人,全面征召烏桓騎士,多了不敢說,五萬騎是綽綽有余的。至于那些烏桓大人,只要有錢,他們什么都肯干。”

“五萬人?”袁逢皺了皺眉頭:“夠用嗎?鮮卑人可是號稱控弦十萬。”

“絕對夠用。”袁紹胸有成竹的說道:“我剛才說了,鮮卑人是全民皆兵,真正的勇士并不多。而且他們大部分人都是用皮甲,能穿鐵甲的不足三成,大部分使用的武器也很低劣,和我們漢軍精良的軍械不可同日而語,只要裝備齊全,論戰力,我們完全可以以一敵三,五萬人相當于十五萬鮮卑人,我們有足夠的優勢。”

袁隗捻著胡須,盤算了片刻:“得要多少錢?”

袁紹早就計算過了,只是數目過于巨大,他不敢保證會不會嚇著他們。在大人的目光催促下,他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放慢了聲音說道:“如果能完全配備到位,我估計需要四十億,再加上戰后的賞賜,總數在七十億到八十億之間。”

袁隗等人倒吸一口涼氣,驚愕的互相看了看,袁術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要是能有八十億,還要你去打?我聽說劉修對天子說過,要想全面擊敗鮮卑人,有八十億就足矣,你倒好,八十億只是打個勝仗,落個面子好看。”

袁紹瞟了他一眼,不為所動,袁逢卻瞪了袁術一眼,喝道:“你胡說什么,出去!”

袁術被老子訓得眼睛一翻,又不敢反嘴,只得憤然離席。

袁紹靜靜的看看袁逢,又看看袁隗,“二位叔父,如果單論用兵,我不敢說比劉修強多少,之所以劉修不敢承擔這個任務,而只能眼睜睜的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就是因為他拿不出這么多錢。打仗,雖說要比較為將者的能力,可是歸根到底比的是各種實力,特別是錢糧上的積蓄。烏桓人也好,匈奴人也好,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為我們賣命,他們圖的是錢,如果沒有足夠的好處,他們怎么會為我們效力呢。”

袁隗第一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擺了擺手,示意袁紹不要再說了。“八十億不是個小數目,這遠遠超過了我們的預計,我要再考慮一下。”

袁紹有些失望。

“本初,如果你出征的話,北軍五校需要一起去嗎?”

袁紹想了想:“我覺得應該去,借此次大戰鍛煉了一下其他四營,同時也好選拔一些人才,對將來大有裨益。我在北疆征戰半年,對于有沒有經過實戰的區別體會最深了。”

“既然如此,你和伯求去一趟長水營,看看曹操能不能站在我們這一邊。”袁隗不動聲色的說道:“如果能把他拉過來,五營中我們占了三營,控制住另外兩營的問題不大。”

袁紹皺了皺眉,對袁隗的安排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向來對這個叔叔很敬畏,什么也沒說,行了禮,和何颙一起出去了。袁隗兄弟二人一動不動的對面坐著,最后袁逢忍不住的開了口:“次陽,這也太多了。”

“是很多。可是我們能把這個機會搶過來,不就是因為我們有錢,而天子沒錢嗎?”袁隗伸出手,端起案上那只白瓷酒杯,瞇起眼睛細細的看了看:“我擔心的倒不是錢,我擔心是這么多錢花出去,能不能達到預期的目的。”

他笑了笑,又說:“本初說得對,拼到最后,不就是拼的誰的錢糧更多嘛。有了錢糧,你也可以成為名將,沒了錢糧,不管是段颎還是張奐,都只能束手無策。為什么說武人沒用?原因就在這里,他們只懂得沙場廝殺,卻不知道最殘酷、最危險的爭斗在朝堂。”

袁逢苦笑了一聲:“可是這八十個億……”

“這么多錢,一定要確保全勝,容不得半點閃失,否則的話,就算是我們袁家也頂不住。”袁隗眼神閃爍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袁逢聽出了他的慎重。八十億,相當于大漢三四年的全部收入,遠不是袁家一家能拿得起的,除了要發動袁家的門生故吏在各郡縣征集之外,不可避免的要向許多豪門世家甚至子錢家(高利貸)借調。打贏了,那自然不用說,可是一旦打輸了,這筆帳就能讓袁家陷入滅頂之災。到了那時候,不管是多好的交情都會翻臉逼債。

當然了,現在考慮那一步還嫌早,能不能借到錢現在都很難說。

后院,袁術一邊給馬倫捏著肩,一邊嘀嘀咕咕的報怨道:“叔母啊,你說他是不是胡扯,八十億啊,有八十億誰不會打這一仗,用錢砸也能把檀石槐砸死了,還用他去?我也行啊,還把他找回來干什么。他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不知道叔父為了籌集二十億都已經出了一身汗……”

馬倫微閉著眼睛,一聲不吭的聽著,好象睡著了似的,只有不時顫動的眼皮暴露出她此刻的震憾。袁術見她沒反應,有些急了,轉到她的跟前,推推她的手臂:“叔母,你倒是說句話啊,要不然不光是我們袁家,就連幾代人積累的資源都被他一個占去了,我以后還能落什么啊。”

“閉嘴!”馬倫忽然睜開了眼睛,凌厲的眼神在袁術臉上一掃而過,嚇得袁術立刻閉緊了嘴巴。“公路,你怎么就長不大?”馬倫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袁術的腦門,袁術心虛,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你也不想想,這么大的事,你父親和你叔父會當兒戲嗎?八十億,如果沒有足夠的把握,沒有足夠的利益,我們袁家會下這么大的本錢?”

袁術翻了個白眼:“難道要搶天下啊。”

“閉嘴!”馬倫伸手擰著袁術的臉頰,狠狠的扭了一下,疼得袁術嗷的一嗓子叫了起來,他掙脫了馬倫的手,捂著臉直跳腳:“叔母,好痛的。”

“不痛你怎么能長記性?”馬倫瞪了他一眼,又把他拉過來,看了看剛才擰的地方,心疼的說道:“這種話能隨便說嗎,被人聽見了,我們袁家就完了。”

“我又不會在外面說。”袁術咕噥道。

“不管家里外面都不能說,想都不能想。”馬倫提高

了聲音喝斥道。袁術嚇了一跳,連連點頭。馬倫這才緩了臉色,撫著袁術臉上的痛處,輕聲說道:“你也不想想,本初為了袁家,在北疆冰里來,雪里去,你妹妹為了袁家,在宮里吃了那么多的苦,你大兄為了袁家,天天要和那些名士、游俠周旋,你呢?你就知道吃喝玩樂,惹事生非,就不能為父親和叔叔分憂?”

“我怎么就沒分憂了,我和那些虎賁郎一起玩,不就是想拉攏拉攏他們嘛,以后這些人外放,也是我們袁家助力啊。”

馬倫冷笑一聲:“那我問你,虎賁仆射賈詡是怎么走的?”

袁術啞口無言,想了想,又辯解道:“那個寒家子學問一般,武技更差,算什么人才。”

“你不當回事,可是他在宮里的時候,天子信任他。他一到北疆,就做了劉修的長史,這樣的人不是人才,什么是人才?”馬倫生氣的說道:“天子是個笨人嗎,劉修是個什么也不懂的蠢貨嗎,他們都這么看重賈詡,就算這個賈詡真是個普通人,那也不是普通人了。”

袁術也覺得有些道理,不好意思再提這個話題,眼珠一轉,又說道:“那件事我就做得不錯嘛。”

“那事件的確是做得不錯。”馬倫不忍再打擊袁術,親昵的指指他的腦門,像是看著一個溺愛的孩子:“可是公路啊,僅僅會做事還是不夠的,要多用用這里,能想出這樣的主意,那才叫高明呢。叔母希望你能和阿徽一樣做個多謀善思的智者,而不是只會揮拳頭的粗漢。”

袁術嘿嘿干笑了兩聲。

“這次如果本初能成行,你也不要閑著,跟著他一起去北疆征戰。”馬倫拍拍袁術的腦袋,“你不是一直說自己沒機會嘛,這次是個好機會。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們就是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能在別人面前表露出來。能否打贏這一仗,對袁家來說至關重要。”

袁術咂了咂嘴,見馬倫一臉嚴肅,沒敢反駁,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27
第287章相由心生

北邙山雖然離洛陽不過二三十里,可是和繁華的洛陽城相比,這里卻是一片靜謐安祥。轉眼間,風雪在邙山靖廬跟隨盧夫人修行已經半個月,劉修為大婚的事情忙得暈頭轉向的,一直沒有時間去看她,直到裂狂風來辭行,他才想起來該去看看風雪了。

王楚準備了一些酒食和衣服,抱著孩子和劉修一起去,這些天也把她累得不輕,能有機會到邙山靖廬清靜幾天,也是非常難得的享受。

馬車駛出了太極道館,沿著洛陽城西的大道一直向北。劉修抱著女兒,指著遠處的洛陽城,一一給她講述城門的名字。小劉和眨著烏黑的大眼睛,安靜的看著這個笑瞇瞇的陌生人,不時的瞅一眼坐在旁邊的阿母。劉修雖然回來一段時間了,但是陪她的時間并不多,在她的世界里,劉修只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不過看著阿母臉上的笑容,她知道這個人沒有危險。

王楚倚著車壁,看著抱著女兒,嘮叨得像個婆子的夫君,心里涌過的是一陣暖洋洋的熱流。她原本最擔心的就是她只生了一個女兒,不能為急需傳宗接代的劉修添一個繼承人,如今看到劉修對女兒發自內心的寵愛,一切的擔心都煙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濃濃的甜蜜。

這些甜蜜沖淡了風雪帶來的擔心,她相信劉修不會因為有了風雪就忘了她,當然了,趁著劉修在家的機會再生一個兒子才是最重要的。一想到此事,王楚不由得耳根發熱,整個身子都有些顫抖起來。

“你怎么了?”劉修轉過頭,笑瞇瞇的看著她:“不舒服?”

“沒有,沒有。”王楚紅著臉,連忙搖頭否認,她知道劉修不會輕易相信她這個解釋,可是她更知道自從劉修開始研習房中術之后,進展一日千里,那雙手似乎有著讓人著魔的力量,現在只要劉修一碰她的身體,狀況肯定會更糟。她生怕劉修過來查看,連忙問道:“外面出了什么事,車子走得這么慢?”

劉修敲了敲車廂,劉備趕了過來,聽了劉修的疑惑之后,他笑了,“九陽亭如今已是各地來京的方術聚居點,他們平日里就在這里擺攤算卦,賺點生活費用。最近京里傳說要與鮮卑人大戰,包括北軍和宮里的郎官們都要出征,不少人來問卜,生意比往常要好上幾倍,連大道都被占了些,慢一點也是為了安全。”

“是嗎?”劉修的心情有些沉重,默默的放下了車簾。袁紹已經回到了洛陽,這些天賓客盈門,士人領袖的風范顯露無遺,而他這個袁紹昔日的上司卻相形見絀,雖說太極道館的生意還不錯,但是肯來拜訪的名士卻很少,他不在洛陽這段時間,太極道館遠沒有開業之初的輝煌。

當然了,他不是妒嫉袁紹,雖然他的確有些妒嫉袁紹,他擔心的是北疆的戰事。雖說天子還沒有最后下詔,但從各種跡象來看,北征已成定局,袁紹很可能是主將,司徒袁隗正動用手中的權利和袁家強大得讓人難以想像的人脈,向各地催收今年的的賦稅,全力為北征做著準備。

糧草其實并不是問題,這兩年交州販米有一定的積蓄,并州今年五月份的收成也不錯,再加上朝廷撥付的糧草,支撐幾個月的戰事還是夠的。問題是幾個月并不能解決最終問題,劉修總覺得,袁家其實打的是借北征爭戰功的打算,只要打個勝仗就行,能不能最終解決鮮卑問題并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列,也許捅個大簍子更方便他們掌握兵權。

說得難聽一些,這是傾全國之力的政績工程,可問題在于不僅是袁家需要這個政績工程,天子同樣也需要,所以大家心照不宣,你情我愿,誰也不說破。至于之后怎么死磕,現在還不是最重要的問題,大家最多在心里做些準備。

王楚見劉修心情不太好,以為他又在為失去了兵權而懊喪,聽著外面的嘈雜的聲音,她又想起了在北邙原陵遇到的那個相士,不免嘆了一聲,正想著怎么寬解劉修,忽然覺得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她坐了起來,凝神細聽。劉修詫異的看著她,很快就發現了異樣,壓低了聲音問道:“怎么了?”

王楚輕輕的拉開車窗,對劉修招了招手:“夫君,你來看,就是那個手持青幡的長臉漢子。”

劉修順著她的手指一看,頓時明白了。那是一個中等身材的長臉中年漢子,左手拄著一根一丈左右的青幡,幡上八個大字:“先天易數,鐵口神判”,面前圍了一群人,正如癡如醉的聽他忽悠。那漢子嘴角積了一些白沫,說得正開心,不知道是感覺到了劉修眼中的殺氣還是看到了什么,目光忽然向這邊掃了過來,神情明顯的一愣。

“你抱著孩子。”劉修將女兒塞到王楚的懷里,起身鉆出了車廂,正準備招呼劉備等人去追,抬眼一看,卻愣住了。

那個相士已經不見了。

劉修暗自吃驚,這家伙不僅僅是裝神弄鬼這么簡單啊,就這種警覺和速度也足以稱得上高手了。他迅速的掃了一眼人群,指著遠處賣水果的叫道:“唉,賣果子的,過來一下。”

幾個賣果子的小販一聽,呼啦一下子全圍了過來。劉修各選了幾樣,付了錢,然后抱著一堆水果回到車廂里,示意劉備繼續向前。王楚見了,非常詫異,劉修卻沒時間和他解釋,敲了敲另一邊的車廂,郝昭在車外輕聲應了一聲。

“伯道,你不要掉頭,待會兒折回來,觀察一下左方十步左右,有沒有一個穿土黃色單袍,手里有一根一丈左右的青幡的相士,大概四十歲左右,長臉,短須,左下巴有一顆瘊子。”

“喏。”郝昭不動聲色的坐在馬上,隨著馬車繼續向前,走出了二十來步之后,這才悄悄的離開了車隊。

“怎么了?”王楚緊張的抱著女兒。

“沒什么。”劉修接過女兒,笑道:“那相士非常警覺,我只看了他一眼,他好象就知道了,根本沒給我機會就藏了起來。”劉修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大概是我們道館的馬車標志太明顯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王楚沮喪的嘆了口氣:“如果抓住他交給陛下,也許就能洗清陛下的疑慮了。”

“沒事,伯道已經去了,相信他只要沒跑遠,應該不是伯道的對手。”

“伯道還是個孩子,能行嗎?你應該讓仲康去才對。”王楚有些著急,難得的指責了劉修一句。她一直覺得就是那句話在天子心里埋下了對劉修不信任的種子,此刻有機會證明清白,她不想放過。

“婦人之見。”劉修笑著捏著王楚的鼻子搖了搖:“仲康那體格隨便往哪兒一站就知道是個高手,那相士天生一副狗鼻子,大概十步以外就聞到殺氣了。仲康武力雖好,卻不以速度見長,如何能追得上那油滑之極的家伙。伯道雖然才十五歲,可是武技非常不錯,更有一手百步穿楊的好箭術,只要那家伙入了他的眼,想逃就不容易了。”

王楚松了一口氣,打掉劉修的手,嬌嗔的說道:“夫君是說狗鼻子,干嘛要捏我的鼻子?”

劉修一樂,收回手,點了點女兒的小臉蛋。

郝昭一直沒有回來,劉修漸漸的有些不放心起來,正要派幾個虎士去接應的時候,郝昭縱馬而來,一臉慚愧。“大人,屬下在周圍搜尋了好幾遍,也沒看到大人所說的相士。”

劉修眉頭一皺,思索片刻,沒有再說什么。王楚非常失望,不免埋怨了幾句,劉修安慰他說:“不妨事,大概是他看到我的馬車,生了小心,沒敢露面。不過,我看他剛才生意頗好,想來不會這么快就離開洛陽。待我畫了他的像送給陛下,讓陛下去抓他吧。”

王楚怏怏的應了。到了邙山靖廬之后,劉修第一件事便是讓人找來紙筆,很快畫出那相士的肖像,讓劉備回去的時候順便去一趟宮里,把肖像交給天子,相信天子會安排人通緝。

見劉修安排妥當,那幅肖像又畫得栩栩如生,想來只要天子出手,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小,就算是不成功,至少天子看到這幅肖像也會聞出其中的陰謀味道,減輕一些對劉修的猜忌,王楚的心情輕松了不少,和迎出來的風雪有說有笑,仿佛親姊妹一般,絲毫不露一點芥蒂。

風雪卻更急著和劉修說話,她拉著劉修的手說道:“夫君,你說的那些天神大戰,我們的家鄉也有的。”

劉修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她說的是什么意思。“你們也有?”

“是啊是啊。”風雪拍著手叫道:“我那天一聽盧師講起,就想起了古經里說過的故事,阿胡拉?馬茲達和安格拉?曼紐之間的戰爭持續了一萬兩千年,他們也用了很多威力巨大的武器,交戰時激起的灰塵擋住了太陽,天地之間一片黑暗,安格拉?曼紐差點毀掉了七大物質,讓黑暗世界統治整個人類,是光明之神阿胡拉?馬茲達用無所不能的光照亮了天地,趕跑了惡神,拯救了我們,所以我們都要感謝光明之神……”

劉修非常好奇,中國有這樣的神話故事,波斯人也有這樣的傳說,這可有點奇了。他詳細的向風雪詢問了那個故事,可惜風雪雖然想讓他皈依她的宗教,對這個故事卻知道得有限,一問到細節就說不清楚了。

王楚見劉修和風雪說得熱乎,卻把她冷落在一邊,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盧氏見了,便拉著她說話,還讓張魯兄弟倆出來拜見,有了她們母子的打岔,王楚的心情這才好了起來,特別是看到活潑好動的張衛,她是越看越歡喜。

“英子姊姊怎么沒有來?”張魯有些失望的問道。

“她啊,這兩天正忙著瘦身呢,天天和皇后混在一起。”王楚一想到唐英子,開心的笑了起來。劉修說了一句唐英子太胖了,唐英子便上了心,從此不敢再大嘴吃四方,一看到美食就滿臉抽搐,既饞得要命,又不敢吃個痛快,偏偏劉修回來之后道館的伙食比平時還要好上幾分,唐英子每天都在忍受煎熬,最后實在忍不住了,聽說皇后也在減肥,便躲到宮里去了。

聽王楚說起減肥的事,盧氏也想起了劉修曾經問過此事,便笑道:“夫人也想修習瘦身?”

“我?”王楚詫異的看了盧氏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劉修,劉修連忙搖手道:“夫人誤會了,我不是說她。阿楚現在正好,一點也不胖,可以說是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

“那夫君的意思是說,我以前太瘦了?”王楚強忍著笑意,佯怒道。

“呃……那時候也是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

“那夫君還是說我現在太肥了?”

“不是啊。”劉修有些頭大了,果然和女人不能談這種胖與瘦的事。“那時候你是未婚的女子,現在你是有了孩子的少婦,這不能以一個標準來衡量嘛。”劉修生怕她再追問,連忙轉向盧氏道:“夫人,那辟谷術修行起來可有什么危險?”

盧氏被他們夫妻之間的斗嘴逗得忍不住笑逐顏開,聽了劉修的話,她勉強收住了笑容,搖搖頭道:“只要按我們的辦法去做,是不會有什么危險的,能不能成功在于這個人的意志是不是夠堅定,能不能忍下那個過程,饑腸漉漉的感覺可不好受呢。不過,正如剛開始修行也會腰酸腿麻一樣,只要熬過了這一關,就能體會到常人難以體會的喜樂。”

劉修想了想,覺得宋皇后那人雖然不夠聰明,但堅韌還是有的,為了她們宋家,她應該能熬得過去。他便把宋皇后的事情和盧夫人說了一下,一聽說是皇后,盧氏既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答應等見了宋皇后之后,一定根據她本人的情況妥善安排。

蹇碩匆匆走進了大殿,將那張畫像交給了天子。天子只是掃了一眼,身子猛然一震:“哪來的?”

“北中郎將剛派人送來的。”蹇碩說道:“人還在宮外。”

“立刻宣他進殿,朕要親自問他。”天子一揮手,細眉一皺,有些生氣:“這種事怎么他自己不來,只是派個人,是不是在家呆得時間久,有些散漫了。”

蹇碩不敢多嘴,連忙讓人去宣劉備,時間不長,劉備拱著手,小步急趨著走了進來,一看到天子就跪下磕頭。“永樂宮侍從臣備,拜見陛下。”

天子見劉備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說話又聲音洪亮,倒是眼前一亮。聽了他的自報,這才想起來他是永樂宮常見到的那個侍從,聽說是太后喜歡的人。

“你就是劉備?聽說你是中山靖王的后人?”

“陛下明鑒,正是如此。”劉備朗聲答道。

“呵呵呵……”天子拍拍手掌,笑道:“宗室之中,也有如卿這般的少年,朕非常高興。起來吧,告訴朕,這是怎么回事。”

劉備把剛才在路上無意間碰到那個相士的事情說了一遍,特別提到了那個相士非常警覺,連劉修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一計都沒能抓住他,身手高得離譜,似乎不是一個相士這么簡單。

劉備說得曲折,天子也聽得興趣盎然,對劉備的表達能力也非常滿意,特別是劉備說話時用詞典雅,不像劉修說話那么直白中還帶著一絲痞氣。

“你讀過書?”

劉備謙虛的說道:“臣隨子干先生讀《尚書》,只是臣愚笨,不得先生十一。”

天子大笑:“不錯啦,至少在讀書方面,你比劉修要強一些,他是說不出那么多經籍上的警言的。既然快弱冠了,有什么打算嗎?”

“臣打算參加今年的考試,然后為國效力。”

“考試?”天子笑容一滯,臉色有些不自然,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問道:“你覺得考試還有前途嗎?”

“有。”劉備不假思索的說道:“臣以為,經學世家壟斷經學,與國爭士,正如豪強與國爭財一樣,都是結黨營私的根源。只有天下士人都以效忠陛下而不是效忠私門為準,才能杜絕結黨這種事。”

天子連連點頭,又問了劉備幾句,這才讓他退下。他叫過蹇碩,“去讓宗正查查這個劉備的宗譜,看看他的輩份,這是個可用之才,朕先前倒是有些疏忽了。”他皺了皺眉,又有些不快:“劉修也是,明知這么一個人才在他身邊,怎么也不向朕推薦。”

蹇碩笑道:“陛下,這個劉備進永樂宮,可不正是劉修推薦的。”

天子自失的一笑,也知道這個責任更多的是自己的,而不是劉修的。他端詳著手里的畫像,又贊了一聲:“劉修的繪事果然是精妙,這幾筆雖簡單,卻栩栩如生,和朕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看來這鴻都門學的祭酒是非他莫屬啊。”

蹇碩沒有吭聲。天子最近正在籌建鴻都門學,只是因為北征的事不僅讓他忙得脫不開身,同樣也耗盡了他的每一個錢,鴻都門學一直停留在紙面上。

“把王越叫來。”

王越很快來到大殿,向天子行禮。天子把那張畫像交到他的手里,咬著牙說道:“這件事交給你去辦,找到這個人,把他帶到朕的面前。”

“唯。”王越不敢怠慢,接過畫像,躬身施禮。

劉修大搖大擺的走進了蘭臺,袁徽趕緊站在一旁迎接,劉修坦然的接受了她的弟子禮,點了點頭,坐在袁徽讓出來的主席上,一手接過宮女們遞過來的茶,一手翻開袁徽遞過來的習畫,眼睛一掃,便贊許的點了點頭:“袁美人果然聰慧,進步很快啊,照這個速度,最多兩個月,我就沒什么好教你的了。”

“先生過獎了。”袁徽謙虛的欠身還禮,心里卻有些怏怏。“先生的妙技,弟子尚未得百一,先生何忍棄弟子不顧。”

“哈哈哈……”劉修瞟了袁徽一眼,看得袁徽一陣心虛,連忙低下頭。劉修放下畫稿,看著外面的天空沉思了片刻:“袁美人是不是總在這院子里面,很少出去?”

袁徽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心道這跟畫畫有什么關系?

“你這畫中的人,有一種謙卑,卻無神采,你這畫中的景,雖然美,卻有些暮氣。”劉修起身將畫掛了起來,一一指給袁徽看:“你看,你的用色雖然精到,但卻偏于灰暗,整個畫面何曾有一絲鮮亮的顏色?這個仕女雖然手中捧著書,眉眼卻非常謙恭,如果不說她的服飾,僅從神采來看,是不是像一個婢女,而不是一個青春活潑的少女?即使是這件紅色的上襦,顏色是不是也偏黯淡,不夠明亮?”

袁徽心悅誠服,她覺得這幅畫已經非常好了,天子看了之后,也夸她進步神速,筆墨越發的精到,人物也非常形象,只是看起來很壓抑。當時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現在聽劉修一說,她知道為什么天子會感覺到壓抑了。

“多出去走走,總是與這些舊物為伴,人會變得暮氣。”劉修指了指那些藏書的石屋:“而且這里不是石頭就是準備了很久的水,冷冰冰的沒人情味,對藏書來說自然是好,可是對人來說卻枯寂得很。呆得久了,你的心境會受影響,會變得……陰暗。”

袁徽一愣,眼神也有些黯淡,劉修的話一下子點中了她內心深處最隱秘的苦痛。她強笑了一聲:“多謝先生指點。”

“哈哈,我說過,你眼中看到什么,心里想到什么,就會畫出什么。”劉修笑了兩聲,打破了有些沉悶的氣氛,又指著那幅畫道:“比如這個女子,從她的神態來看,估計手里拿不是圣人經典,而是偏重于陰謀的書,嘴角那一絲笑,莫不是想到了什么陰謀詭計?”

袁徽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先生想得太多了吧。”

“相由心生嘛。”劉修摸著下巴,又看了片刻,忽然自嘲道:“我是不是非常像一個裝神弄鬼、胡說八道的相士?”

袁徽沉默片刻,微笑著回了一句:“先生所言甚是。”

劉修大笑。
yong 發表於 2013-4-24 09:24
第288章 水落石不出


天子笑容滿面的看著劉修將那枚石印在一個紅色的印泥盒子蘸了蘸,然后在剛剛寫好的一副字上印了下去。鮮紅的印文像一團火,一下子點亮了流淌在黑白之間的元氣,成了整副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好!”天子贊了一聲,站起身來,低頭觀望案上的作品。

“陛下,掛起來才更能看出美丑。”劉修笑嘻嘻的說道。

“是嗎?”天子興致頗高,立刻讓蹇碩把紙舉起來。在雪白的紙上潑墨揮毫已經是一種爽心悅目的享受了,現在劉修在上面鈐上一枚小小的印章,就像畫人物點出了眼睛,頓時有了靈魂一樣,整副作品又提升了一個境界,有脫胎換骨之感,對于一向愛好文藝的天子來說,這個發現不亞于享受了一頓大餐。

站在作品面前,天子品鑒了好一會,越看越覺得高興。

“德然啊,等我立了鴻都學,你到鴻都學來做個祭酒吧。”天子有些蒼白臉上浮出一抹不健康的紅:“你打仗雖然也有天賦,可是在繪事書道上才是真正的天才。”

劉修連忙謙虛了幾句,心道俗話說得好,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偷。在繪畫這方面我雖然不敢說是天才,可是我為了造假,悉心研究過那么多的精品,不是天才也是天才了。

天子惋惜的說道:“只可惜,你送給朕的那方印被朕碰壞了,朕讓尚方仿制一枚,可是不僅找不到相似的玉料,他們的制印手藝也和你的差遠了,仿出來的印文行文呆滯,神氣全無。”

“陛下,玉印也好,金印也罷,他們治印無非是琢或者鑿,要想做出如此印文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陛下也毋須遺憾,等臣再為陛下治印一枚就是了。”

“這個……困難嗎,費不費時間?”

劉修笑了,“這就和用兵一樣,費的是戰前謀劃、籌備的時間,真正要動手治印,就像揮兵出擊一樣,勝負不過是眨眼之間。”

“是嗎?”天子非常好奇。漢代治金屬材質的印章已經由鑄印改為鑿印,快了許多,但也不是一蹴可就,劉修說治印只在眨眼之間,就算是比喻也太夸張了。

“陛下,這種材料非常軟,易于施刀,文士亦可為。”劉修拿起那方已經有些破損的印章,又從旁邊拿過一把書刀,稍微用了點力,便劃出一道痕跡。天子聽了,非常高興:“這么說,我也能自己治印?”

“用這種石材就可以。”劉修把石料和書刀遞到天子手中,看著他試了兩下,高興得手舞足蹈的樣子,不免有些好笑。

“有趣有趣。”天子連聲道:“方寸之間,自有萬千氣象,果然有趣。”

“陛下,方寸之間雖有大氣象,可是同樣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可不慎啊。”

天子偏過頭,瞅了他一眼,忍俊不禁的笑了:“你現在是越來越酸腐了,和蔡邕呆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吧?”他頓了頓,又話中有話的說道:“不過你知進退,懂取舍,還沒有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多謝陛下夸獎,臣不勝榮幸。”

天子樂得直搖頭,“你啊你,哪里是不勝榮幸,簡直是甘之如飴,受之不愧啊。”

劉修嘿嘿笑了兩聲。

“最近在干什么,也不見你進宮來陪朕說說話。”天子有些疲倦的靠在御座上,捏了捏眉心,蹇碩連忙趕過去,輕重適宜的捏著天子的肩膀。劉修見了,躬身拜了一拜:“陛下,臣能為陛下捏拿幾下嗎?”

“你也會這些侍候人的事?”天子瞥了他一眼,半開玩笑的說道。

“臣向盧夫人學了些按摩手法,現在正技癢著呢。”劉修夸張的搓搓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天子又忍不住的想笑,揮了揮手,示意蹇碩讓開。劉修挪到天子身后,雙手一搭上天子的肩,不免有些悲凄的說道:“陛下,你最近瘦多了,要保重身體啊。”

天子黯然,沒有說話,只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眼中卻多了些溫暖。

劉修輕輕的捏拿著,天子的肩膀很瘦,一點也沒有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強勁肌肉,手觸摸到的只是薄薄的皮膚下藏著的骨頭,甚至不敢讓他太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捏痛了。他眼睛瞥了一下,發現天子的鬢邊居然有一根白發,再細看,又發現兩根。

劉修不免有些后悔,他不知道歷史上天子究竟是多大死的,按照漢獻帝幼年登基的情形來看,應該也不算長壽,只是他總覺得,如果不是他把張角引到洛陽,不讓他教天子什么旁門左道的房中術,天子應該不至于這么年輕就會有白發。

劉修一下下的按著,捏著,天子慢慢的松弛下來,眼皮有些打架,直到劉修松了手,他還是微閉著眼睛,蜷縮在靠在御座上,看起來非常放松。過了一會兒,他才睜開眼睛,留戀的說道:“德然,我又發現了你一項本領,這按摩術也頗見功力,比蹇碩按得好。”

蹇碩苦著臉湊上前,“陛下,那臣豈不是又要失業了。”

天子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瞪了蹇碩一眼:“你這可擔心得太過了,他會來奪你的飯碗?”

蹇碩如釋重負,喜笑顏開:“那臣就放心了。”

天子心情不錯,被他逗得眉開眼笑,問起了劉修的近況。劉修說,最近一是在忙大婚的事,陛下把曹節的宅子賞給了我,我正在忙著搬家,那個宅子不小,我要好好收拾一下才行。另外就是在和盧夫人學習房中術,剛才給陛下按摩的手法,就是房中術的一種。

天子非常好奇,“房中術不是……怎么還有按摩手法?”

劉修估計天子就會這么問,在天子的心目中,房中術大概無非是龍翻虎步之類的體位,九淺一深之類的技法,對那些有保健功能的技術大概不會有什么興趣,就算是張角曾經教過他,只要一看到美人解衣,他大概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向天子簡單的說了一下盧氏所傳的房中術的內容,天子靜靜的聽了,不置可否,也不說自己知道不知道,也不說劉修說的對不對,只是稀疏的眉毛顫了顫,顯得心思重重。

“袁紹回洛陽了。”天子忽然說道,聲音沙啞,藏著說不出的苦澀,臉上也看不到剛才的輕松和愜意。“臧旻擬了一個北征方略,但是他卻耍滑頭,說他一個人不能獨力承擔如此大的戰事。朕沒辦法,只好聽了荀爽的推薦,把袁紹召了回來。”他有些慚愧的看著劉修,遲疑了片刻:“你也知道的,如果不用袁紹,朕籌不到那些錢糧。”

劉修靜靜的點了點頭:“陛下,臣知道陛下的難處,不能為陛下分憂,臣非常慚愧。”

“這就好。”天子慢吞吞的說道,剎那間似乎老了好多數,眼神卻又增添了些活力。“朕要重整朝政,就必須先解決北疆的威脅,所以不管有多難,朕都要打這一仗。只要打勝這一仗,就算是打爛了,朕再慢慢的收拾也不遲。”

劉修暗自嘆惜,慢慢收拾?只怕是一發不可收拾了。你無非是想利用袁家想上位的心思,借他們的力打完這一仗,然后再效仿劉邦處置韓信等人的故技,狡兔死,走狗烹。可是你想得太簡單了,袁家會這么笨嗎,如果打贏了,他們的實力更加強大,怎么可能還任你處置。

“袁紹說,他只要五萬兵,二十億錢。”天子看著青黑色的屋頂,繼續說道:“司徒府向朕保證,今年賦稅除去必要的開支后,還能剩余十億錢,剩下的十億錢由袁隗自己想辦法。”他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一聲:“朕是不是太可憐了,司徒能做到的事,我卻做不到。”他把目光轉向劉修:“你覺得袁紹能行嗎?”

劉修眉頭緊皺,疑惑的說道:“袁紹的能力,我倒沒什么懷疑,只是臣有些不解,二十億錢最多只夠五萬大軍半年的開支,他能保證半年打敗鮮卑人?”

天子無聲的一笑,“朕知道這不是實情,可是既然他說二十億夠了,那就夠了,反正所缺的錢由他們自已去想辦法,朕只有這十億,再多是一個也沒有了。你對朕說說,五萬人夠不夠,袁紹行不行,這仗有沒有機會,能不能打?”

劉修謹慎的想了好久,“如果有五萬裝備齊全的騎兵,再有充足的糧草輜重,以袁紹的能力,只要不出意外,就算打不贏,應該也不至于大敗。”

天子目光一閃:“那就是能打?”

劉修苦笑了一聲,心道我把話都說得這么直白了,你還不死心,其實想打的意思已經是非常明白,問我不過是想聽兩句支持的話,壯垃膽氣。可是這話那么容易說嗎,五萬大軍是夠了,袁紹的能力也不差,袁家如果全力以赴,能拿出足夠的錢來支撐這場戰事,那也只能是保證不會慘敗。畢竟你是出塞作戰,要抓住對方的主力決戰才行,如果對方和以前一樣遠遁,不和你決戰,等你耗盡了糧草再尋機追擊,那你怎么辦?能不大敗已經算是天幸了。

“陛下,兵事是太尉的職責,陛下何不問問太尉府的意見?”

天子口氣有些不耐煩起來:“朕現在就問你的意見。”

劉修無奈,仔細權衡了半天,“臣以為,打贏的可能有兩成,勞師無功的可能有五成。”

天子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等劉修告辭出殿,天子久久無語,最后長嘆一聲:“可惜朕拿不出足夠的錢糧,要不然的話,讓他出征也許勝算更大一些。”

蹇碩拱手著,像一根柱子一樣站在天子的身后,一動不動。

王越穿著一身常見的短衣,扶著劍,在來往的人群中慢慢的走著,憔悴的眼神似乎漫無目的的在一個個相士的臉上掃過。他在九陽亭附近已經轉了五六天,依然沒有發現那個中年相士的影子。那個相士的相貌非常有特點,如果被他看到,絕對不會記錯,可是他清晰的記得,這幾天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下巴上有瘊子的中年相士。

他在原陵見過那個相士,當時就覺得這個相士可疑,因為那個相士走路的姿勢告訴他,這個相士的身手很不錯,后來那個相士打倒了兩個虎賁郎逃之夭夭,證明了他的預感。只是他當時沒有想這個相士不僅僅是會武技這么簡單,從現在他所了解的情況來看,這個相士出現在原陵應該不是偶然的。

王越不想猜太多的事情,在宮里這些年,他知道有些多嘴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習慣。天子讓他來抓這個人,他就把這個人抓回去,至于其他的,他不想問太多。

然而,連續幾天的撲空讓他錘煉多年的心情也變得有些焦躁起來,他懷疑那個相士是不是已經感覺到了危險而遠走高飛,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是再等下去也沒有意義。他不怕等,但是他知道天子不能等,天子的脾氣最近很不好。

“許鐵口,好久不見啊,這幾天混哪兒去了。”一個大嗓門在王越身后響起,接著大嗓門的主人推開王越,大步流星的向一個正向前走的中年漢子搶了過去,伸手掰過那人的肩膀,哈哈大笑:“哈哈,你的瘊子呢?”

“你聲音這么大干什么?”那中年漢子不耐煩的推開他。

王越的眼神一下子瞇了起來,他從剛才那個漢子推開同伴的動作看得出,他的身手非常好,反應也非常快,如果不是聽出了熟悉的聲音,他那只手本該是直接叉向對方的脖子,而隱藏的左肘也會在同時猛擊對方胸口。

更重要的是,他轉過臉的那一剎那,王越看清了他右側的半邊臉,雖然看不清他的左下巴是不是有顆瘊子,但王越這些天已經把這張臉記熟在心里,一下子就認準了他。

王越在剎那間挪開了自己的目光,若無其事的向旁邊一個賣水果的看去,掏出幾個五銖錢,買了一捧棗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正好避開了那漢子疑惑的眼神。

“你這是去哪兒?”那漢子搶先問道。

“聽說北中郎將要尚公主了,可能有流水席,我想去幫忙干點雜活,看看有沒有機會蹭點吃的。”那個大嗓門的漢子雖然已經克制了,可是嗓門還是非常響,“這次供應的酒全是從并州來的好酒,烈得很。一起去不?”

“我還有點事,恐怕去不了。”那中年漢子猶豫了一下,又很輕松的說道。

王越冷笑一聲,一邊吃著棗,一邊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手不動聲色的摸了摸劍柄,遠遠的綴著那個漢子,沿著護城河一直向北走去。離開了熙熙攘攘的九陽亭,那漢子的腳步明顯快了起來,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不時的向后看,腳下卻毫不停留,越走越快,漸漸的把王越拉得越來越遠。

王越依然不著急,吃完了最后一個棗,抹了抹嘴,這才加快腳步跟了上去。那漢子猛的站住了,回頭看了一眼,掃了一圈,目光直直的落在王越的臉上,眼神一驚,隨即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轉身就走。在他身后不遠,就是廣陽門,廣陽門內是金市,人多眼雜,只要進了金市,王越要想追蹤他可就不容易了。

王越眼看那人就要進城,突然提高聲音大喝一聲:“許鐵口,還不束手就縛?”

“哈哈,京師第一劍客,你追得上我再說。”許鐵口得意的大笑,話剛出口,忽然覺得后背一緊,一綹劍風破空而至。許鐵口大吃一驚,顧不得和王越說話,大吼一聲,擰身錯步,讓開背后一劍,同時拔出了腰間的環刀,長刀帶著風聲,直劈那個偷襲者的脖子。

那是一個面皮黝黑的年青人,大約二十剛出頭,面對許鐵口的環刀,他不慌不亂,手腕一抖,刺空的長劍反刺許鐵口的手腕,如果許鐵口不變招,他固然會被這一刀砍傷,可許鐵口的這條手臂也廢了。

這年青人看起來很敦厚,可是一出手居然就是兩敗俱傷的狠招。許鐵口眉毛一挑,砍到中途的環刀變向,劈向年青人手中的長劍,年青人微微一笑,再次振腕,長劍劃了半道弧,讓開環刀,反刺許鐵口的面門。

片刻之間,兩人交手數合。趁著這空檔,王越已經趕到,一聲清嘯,長劍如風,成名絕技急風十三劍電然出手。他一出手,許鐵口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了,屏住了呼吸,環刀左右翻飛,拼命招架。

“叮”的一聲響,環刀落地,王越的長劍已經刺穿了他的手掌,緊接著劍光一閃,停在了他的咽喉前。許鐵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看著王越平靜的面容,突然怒吼一聲,猛的向王越撲了過來,竟是要自殺一般。王越吃了一驚,下意識的撤劍,許鐵口趁勢向旁邊的護城河撲去。

眼看著許鐵口就要跳入護城河,一個人影躍出,一劍洞空了許鐵口的大腿。許鐵口慘叫一聲,撲倒在地,抱著傷腿在地上打著滾,大聲的哀嚎著。

“別滾了,再滾也滾不到河里去。”那年青人提著血淋淋的長劍,笑容滿面:“要是不想再吃一劍,就老老實實的跟我們走,也許還能多活幾天。”

許鐵口的哀嚎聲嘎然而止,他仰起臉,看了一眼那個年青人:“好心機!好手段!你是誰,報上名號。”

“河南史阿。”

許鐵口面色一黯,看了一眼慢條斯理地走過來的王越,苦笑一聲:“許某真是榮幸,居然勞動京師最有名的兩個劍客一起出手。”

“你不要來這些沒用的。”史阿笑笑,走上前去,忽然一腳踢在許鐵口的頭上,許鐵口當場暈了過去。“我們是奉詔抓你,又不是與你比武較技,不需要講什么規矩。”

王越皺了皺眉,覺得史阿這么做有些過了,可是一想到剛才許鐵口奮死一搏,險此從他劍下逃脫,也只好默認了史阿的做法更加周全。他走上前去,手一伸,卸下了許鐵口的下巴,這才淡淡的說:“不要給他嚼舌自盡的機會。”

史阿目光一閃,恭敬的拱了拱手:“多謝師傅教誨。”

“抓住了?”劉修詫異的看著笑容滿面的蹇碩,一邊把他往里讓,一邊笑著問道。

“抓住了。”蹇碩心情很不錯,打量了一下屋里嶄新的陳設,笑道:“那許鐵口雖然厲害,可是王越師徒二人出手,又怎么可能讓他逃脫。不過那豎子也的確狡猾,他下巴上那瘊子居然是假的,只是每次位置不同。我們都記錯了,原陵那一次,他那瘊子是在另一側的。”

劉修很意外,這廝是個慣犯啊,這易容術雖然簡單,卻非常有效,誰看到這么一個人,肯定會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瘊子上,不會再去注意他的臉有什么特殊的,如果不是遇到他這么一個繪畫高手,還真不容易記住他的真面目。

“陛下讓我告訴你,這賊子是受人指使,故意胡說八道離間陛下和大人的,他從來沒有信過,也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負擔。”蹇碩笑瞇瞇的指著身后那些抬著幾個箱子的人說道,“你看,陛下賞你的東西,都是尚方所作的御物,大人,這可是莫大的恩寵啊。”

劉修連連點頭,親自把蹇碩請上堂。先謝了天子的信任,然后再謝了蹇碩的辛苦,然后特地拿出一對石印材塞到蹇碩的手里,心照不宣的擠了擠眼睛。蹇碩心花怒放,天子這兩天迷上了自己雕刻印章,劉修獻的那方印材沒幾天就被磨得只剩下半截。偏偏這種漂亮的石材在京師根本沒見過,劉修把自己珍藏的石材送給他,這個禮物可算是相當貴重,而且相當及時。

“問出是誰指使的沒有?”劉修裝作很隨意的問道,“是不是……那家的?”

蹇碩搖搖頭,神秘的一笑:“我也不知道,你也別瞎猜。”

劉修心領神會,連連點頭,讓人傳上酒來。蹇碩端起酒杯,淺淺的呷了一口,連聲說道:“果然是好酒,只是我還要趕回宮去向陛下復命,不敢多飲,要不然誤了事可不妙。”

“大人為陛下分憂,實在是令人欽佩啊。”劉修說著,隨即讓人拿來兩甕汾酒,由蹇碩帶回去慢慢喝。

“應該的,應該的,大人也不遑多讓。”蹇碩笑瞇瞇的抱著酒甕告辭而去,正好和曹操迎面撞上,眼光隨即變得陰狠無比,一聲不吭的和曹操擦肩而過。曹操看看蹇碩的背影,搓了搓手:“德然,那些好酒連我都沒舍得送一甕嘗嘗鮮,這閹賊倒是一手抱一甕,一點不客氣啊。”

劉修笑道:“你太忙了,沒酒釣著你,我想見你一面可不容易啊。”
yong 發表於 2013-4-24 09:25
第289章不速之客

蘭臺,劉修翻看著袁徽抄錄的資料,贊不絕口。袁徽不僅字寫得漂亮,而且條理清楚,每一條資料后面都注明了出處,還有可以參看的其他條目,可以說,這是一本有相當水準的關于神話時代戰爭的資料匯編。

“美人的學識,我看比普通的博士要強多了。”劉修合上資料,愛不釋手的撫摸著厚實而柔軟的書皮。他的動作輕柔,仿佛在輕撫愛人的臉,看得袁徽心中莫名一動,隨即臉紅了,連忙低下了頭,謙虛的說道:“先生過獎了。”

“有勞有勞。”劉修站起身來,一邊將資料揣進懷里,一邊看著兩邊長長的石室,羨慕的看了片刻,忽然說道:“袁姑娘,其實……有這么好的條件,你完全有可能做一個獨一無二的博物學家。”

“博物學家?”袁徽偏著頭,露出些許狐疑,閃動的眼神中露出清純之極的神采。

“就是……搜羅天下名物,編撰成書,宮中多有珍奇之物,蘭臺又是藏秘書奇物之所,這是得天獨厚的條件啊。”劉修大致把博物學家的意義說了一遍,袁徽興趣大增,頻頻點頭。

“德然,又在教我小妹書道?”袁紹笑容滿面的從外面跨了進來,先向劉修拱了拱手,這才向袁徽行了禮。袁徽連忙收起笑容,然后笑道:“難道大兄和先生一起到這兒來,我去準備點茶水,待會兒你們聊個痛快,也好讓我長長見識。”

劉修摸了摸胸口那冊資料,心道我說袁徽今天怎么這么熱情,原來是袁紹要來啊。袁紹去見曹操,試探曹操的心意,曹操以北軍是天子的禁軍,只要天子下令北軍出征,他肯定聽指揮為由,婉拒了袁紹的拉攏。雖說長水營目前的人手主要是袁紹帶過的手下,現在有幾個軍侯還以袁家故吏自稱,但是只要曹操不肯向袁紹低頭,袁紹要想直接控制長水營就不可能實現。袁紹后來又讓王匡傳過話,希望和劉修見一面,被劉修以沒空回絕了。

現在什么人都可以見,唯獨袁紹不能見,沒想到袁紹不死心,終于還是把他堵在蘭臺了。既然如此,劉修也不好掉頭就走,那樣反顯得不夠自然。

“本初,你那么忙,還有空來看妹妹,真是兄妹情深,宮墻雖高,隔不斷骨肉之情啊。”劉修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回身坐在了主席上。這里雖然是袁美人的地盤,可是他身為袁美人的繪事先生,老實不客氣的坐了最尊貴的席位。

袁紹淡然一笑,他覺得劉修這時候越是計較這些,越是說明了他的心里自卑。他平靜的坐在下首,挺直了身軀,臉上帶著平靜而從容的笑容。

“我剛從陛下那里過來,蒙陛下開恩,讓我來看看小妹。”

劉修眉毛一挑,瞥了袁紹一眼,他從袁紹平靜的笑容下面看出了得意。是的,他有權利得意,袁家輕輕一撥,就可以挑動整個大漢的心弦,證明了袁家幾代人積累的強悍實力,即使是貴如天子也只能把憤怒壓在心里,無奈的跟著袁家的節奏起舞。而他處心積慮得來的東西,轉眼間就成了袁紹的戰利品。

他不敢觸犯天子,而天子不敢觸犯袁家,僅從這一點上,袁紹就有資格得意。

不過,這不是結束,而只是開始。劉修在與歷史頑強的博斗了幾年之后,已經對歷史的強大慣性有了足夠的認識,既然如此,他相信袁紹現在越輝煌,到時候就會摔得越慘,雖然他還沒有找到足夠的依據來證明這一點。

所以他也從容的笑了,老氣橫秋的點點頭:“陛下對袁家恩寵,袁家也應該對陛下盡忠,本初,切勿讓陛下失望。”

袁紹眼角輕輕一顫,忽然間有些遲疑:“德然,北伐不是一件小事,這是傾國力與鮮卑人一戰,求的是大漢三十年的太平。你是年輕人中少見的用兵天才,如果你能與我一起出戰,勝算……”

劉修不假思索的抬斷了袁紹的話:“本初,按說你比我年長,現在又不是我的屬下了,我本不該批評你。可是有些話,我不得不說。如果不說的話,上是對陛下不忠,下是對本初不誠,有失禮之處,還請本初見諒。”

袁紹臉一僵,訕訕的笑道:“請德然指教。”

“你是這次北伐的主將不假,可是你不要忘了,這不是你袁家的戰事,這是大漢的戰事。最后做決定權的是陛下,也只能是陛下。陛下如果要我出征,哪怕是做你的馬前卒,我也毫無怨言。你如果覺得我還能帶兵,那你去對陛下說,而不是私相授受。”

袁紹語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沉默了片刻,正好袁徽帶著宮女捧著茶走了過來,連忙招呼道:“喝茶喝茶,自從在北疆隨大人……”大人二字一出口,袁紹忽然覺得不妥,連忙改口道:“……德然征戰之后,我也喜歡上了這茶。”

劉修笑而不語,拈起耳杯喝了一口,搖了搖頭:“茶是好,茶具太差了,白白浪費了好茶。”

“先生以為什么樣的茶具才適合飲茶?”

“有三。”劉修豎起手指,侃侃而談:“最上等的自然是琉璃,茶葉入水,纖毫畢現,可賞可飲,斯為最妙。其次為新出之白瓷,杯壁近乎透明,茶與杯俱佳,茶在杯中隱約可見。又其次為紫砂,杯體雖不透明,但能保茶香不敗,若遇高手所做之杯,亦是賞心悅目之事。其余青瓷、耳杯、犀角之類,皆不宜品茶……”

劉修興致勃勃的說著茶具的優劣,故意不讓袁紹開口說話。袁紹想拉他一起北伐,那就是想拉攏他投靠袁家的意思。平常人看起來袁家現在如日中天,可是他偏偏知道袁家現在只是烈火烹油,豈能自投羅網。他知道這里肯定有天子安排的耳目,更不能露出一點讓天子生疑的意思,所以袁紹說得隱晦,他卻是干脆而堅決的回絕,而且義正辭嚴的申明,我只聽天子的,其他的請免開尊口。

袁徽從袁紹眼底的失望中猜出了結果,連忙借著劉修的話題打圓場:“敢問先生,什么是紫砂?”

“紫砂是一種特殊的泥,由這種泥燒造成的茶具,有一種特殊的美。”劉修神秘的一笑,起身告辭,揚長而去。他剛才只是隨口一說,現在才想起來紫砂壺這種工藝還沒有出現,而他對紫砂這種工藝的各個環節都有所了解,雖然算不上精通,但是在這個時代,特別是針對那位藝術家天子,這可是一個必殺技。

看來有時間得搞點紫砂泥來玩玩了。

袁氏兄妹沮喪的互相看看,啞然失笑。他們拉攏劉修的想法又一次失敗了。袁家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不識相的愣頭青。

袁徽低頭頭喝茶,唇碰著茶杯,突然說了一句話:“這人會是一個麻煩。”

袁紹不以為然的點點頭:“只是個小麻煩。”

“不然。”袁徽呷了一口茶,慢慢的放下茶杯,轉身掏出一本和劉修手中那本資料一模一樣,只是更厚一些的書來:“你把這個拿回去好好看看,劉修最近對這個非常上心,我懷疑他找到了什么利器。”

“利器?”袁紹接過那本書,隨手翻了翻,撇了撇嘴:“這又不是街頭打架,有一把鋒利些的寶刀寶劍就能占便宜。軒轅劍,蚩尤刃,阿徽,你不會相信這些所謂的神器都有存在吧?”

袁徽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反而很不滿的瞪了袁紹一眼:“神器是用來打架的嗎?那是人心。大兄,你現在越來越像個徒逞匹夫之勇的武夫了。”

袁紹非常尷尬,又有些不快,只是當著袁徽的面,他不好表露出來,只好沉默以對。

袁徽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一絲愁云浮上眉梢。

經過大概一個月的爭吵、磋商和往復的辯駁,北伐的計劃基本擬定,由袁紹任征北將軍,統率幽并涼三州的烏桓、匈奴和羌人以及邊軍,總共在五到六萬人之間。袁隗的意見是以臧旻代劉修為并州刺史,并免去劉修的北中郎將之職,由臧旻率原屬劉修的并州軍,會同幽州刺史郭勛、涼州刺史周洪、護烏桓校尉夏育、使匈奴中郎將田晏及護羌校尉張則及邊郡各太守,東西牽制,中路突破,云中、高柳、雁門三路并出,尋機與檀石槐所領的中部鮮卑決戰。

方案報上去之后,天子猶豫不決,一直沒有批復。袁隗會同太尉張奐和司空唐珍追問了幾次,天子被逼無奈,只得下詔同意施行。

詔書一下,大漢國為之騷動。

劉修此時無官一身輕,不過他也沒閑著,在經過一個多月的緊急趕工之后,新宅子終于準修完畢,大婚如期舉行,他辦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用豪華的馬車將陽翟長公主娶進了門。太后、皇后派人到賀,驃騎將軍董重,車騎將軍宋豐親自到場,三公九卿悉數亮相,其規模不亞于一次朝會,洛陽的大小官員都知道劉修雖然被排除在這次北伐之外,但是他恩寵不減,不敢怠慢,一一趕來捧場,因為人數太多,官職低一點的只能坐在外面,連劉修的面都見不著。

禮物堆積如山,擺滿了長長的走廊,天子、太后和皇后送的禮擺在正中,向每一個人宣示著劉修頭頂的光環。安權榮任劉修新府的家丞,看著金光燦燦的禮物,安權看得眼睛都花了,忙里忙外的,熱火朝天。

因為劉修的父母下落不明,盧植夫婦充當了他的長輩,出面接待來賀的賓客,劉備作為劉修最親近的兄弟,當仁不讓的承擔起了迎來送往的任務,他帶領著張飛等人一刻也不敢松懈的注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在為人處事上,劉備有著先天的能力,再加上大儒盧植的弟子,太后面前得寵的紅人這些身份,他如今是洛陽交際圈里小有名氣的達人。劉修的大婚雖然賓客盈門,但是劉備還是處理得游刃有余,獲得大家的一片好評。

亥時,賓客們漸漸散去,喧鬧了一天的府第終于慢慢的安靜下來,曹操喝得滿臉通紅,卻興致不減的拉著夏侯淵、張郃等人不讓他們走,他擠眉弄眼的說道,聽說劉修在學習房中術,今天這個洞房肯定與從不同,我們到時候一起去聽墻角。

夏侯淵等人喝得也不少,一聽這話,當然舉雙手贊成,就連平時話不多的張郃和夏侯惇都興致勃勃的湊起了熱鬧,商量著到時候躲到什么地方聽最合適。

“這個就得問我了。”曹操一拍胸脯,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當年我和袁本初曾經把人家新娘子偷出來,從哪兒進新房,我最清楚了。”

“你還做過這種事?”關羽湊了過來,正好聽到曹操這句話,不免有些詫異。在他看來,曹操雖然是閹豎的后人,可是他多多少少也算是個世家子弟,怎么能干出這么缺德的事。

“且,這算什么,這點事算什么,比我們過份的多了去了。”曹操今天真的喝高了,有些口不擇言,他大講年輕時做過的那些猛事,甚至把用刀逼著許劭給他一個評語的事都給泄露了,要不是夏侯惇猛扯他的袖子,他還不知道要透露多少機密呢。

“時辰不早了,我們走。”曹操一揮手,帶著一幫同樣有些麻木的家伙偷偷摸摸的向后宅走去。不得不說曹操在這方面的確有天賦,他居然繞過了許禇率領虎士的警戒圈,摸到了劉修的婚房后墻。幾個人互相打著手勢蹲了下來,靠著墻角坐下,忍受著漸起的寒風,豎起耳朵,傾聽房里的聲響。

陽翟長公主羞澀的坐在床沿,臉被燭光映得紅紅的,看著周圍透著喜氣的各式嫁妝,眉眼含春,有些焦急的等待著劉修的到來。今天來的賓客太多,身份太尊貴,劉修把她送入洞房,不得不再次出去陪客,這一去就是一個時辰,等得她心亂如麻,要不是從小就跟著她的乳母在一旁看著,她幾乎要跳起來發發牢騷了。

前院的喧嘩漸漸的靜了下來,可是劉修還是一直沒有露面,陽翟長公主等得心急,墻外的曹操等人也有些上火。現在已經是十月了,夜風冷得很,他們剛剛喝了不少酒,不少人喝得生熱,把外衣都脫了,一心要來聽墻跟,頭暈腦脹的,也沒想起來先穿上外衣,現在被風一吹,一個個凍得抖抖簌簌的。

曹操抱著雙臂,用眼睛的余光看了別人一眼,見沒人注意他,偷偷用袖子擦去被凍出來的鼻涕,心里暗自嘀咕。聽袁紹說,他們在北疆征戰的時候,為了快速行軍,不帶帳篷,每人帶一個睡袋,就睡在冰天雪地里,那不得凍死?

不過,袁紹能熬過那種苦,他曹操一定也能,只是他曹家的底氣沒有袁紹這么足,袁紹吃過苦之后,一躍成為洛陽士人——不,是整個大漢士人心目中的英難,成為一戰成名的名將,這次眾望所歸的成為北伐的主將,而他曹操只能拾袁紹的牙慧,做他做過的長水校尉,馬上還可能要跟隨袁紹出征,聽從袁紹的指揮。

不知道自己當時的回答會不會讓袁紹生嫌。曹操一邊聽著房里的動靜,一邊想著心思。他瞟了一眼夏侯淵等人,不免暗自笑了一聲。夏侯家沒落很久了,夏侯淵看好劉修,死心塌地的跟著劉修走,哪怕這次劉修成了一個閑人,他還是不改初衷,也不知道他從哪兒來的信心,居然相信劉修一定會東山再起。他不知道,這次如果打輸了,大漢將萬劫不復,如果打贏了,那也是袁家的勝利,劉修同樣萬劫不復。

“咣當”一聲門響,曹操連忙豎起手指,示意大家噤聲。每一個人都提足了精神,閉緊了嘴巴,可是臉上強忍的笑容看起來像是頑皮在兒童,怎么也沒法讓人聯想到名將這個詞。

“長公主,我……我來了。”聲音雖然含糊,但顯然還是劉修,大概是酒喝多了,舌頭有些大。

長公主站了起來,嗔怪的埋怨了一聲:“怎么喝成這樣。”連忙招呼人拿過醒酒湯來。

“壞了,剛才灌他灌得太多了,他不會就這么睡了吧?”夏侯淵懊惱的說道。

眾人互相看看,都有些擔心起來,更加提足精神,傾聽房里的一切聲響。

“讓長公主久候,臣實在是失禮。”大概是醒酒湯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洗過臉之后清醒了些,劉修的聲音明顯變得清晰了許多。

“說這些干什么。”長公主嗔道,“時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長公主等不及了。”曹操忍不住無聲的偷笑起來。

“那是,普通人家的女人孩子都快打醬油了,她才嫁,不急才怪。”夏侯淵也壓低聲音怪笑道:“餓了十幾年,這次肯定一次吃個夠,也不知道東家能不能扛得住。”

“那就看這房中術是不是真有用了。”曹操也偷笑道。

房里傳來一聲驚呼,是長公主的聲音。“夫君,你別急嘛,先脫了衣服,蓋上被子,別著了涼。等妾身洗漱之后,再來服侍夫君。”

曹操憤怒的握緊了拳頭,瞪圓了眼睛:“剛才那么多時間不洗,現在才洗?”

夏侯淵等人面面相覷,隨即又忍不住想笑。曹操怪不得生氣,連忙捂住他們的嘴,急得連連搖頭,示意他們千萬不能發出聲音。

屋里傳來嘩嘩的水聲,曹操等人互相看看,忍不住又偷笑起來。這還真是難得,雖然看不到,但聽到公主洗身子也是難得的一個經歷。

好容易等長公主洗完了,又聽得長公主脫衣上床的聲音,關照侍女們出去的時候帶上門的聲音,隱約聽到長公主呢喃的呼喚聲,劉修放肆的壞笑聲,就在大家都以為好戲即將上場的時候,卻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郝昭那緊張得有些顫抖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大人,有客來訪。”

曹操險些破口大罵,這什么時辰了,居然還有客來訪。房里的劉修和長公主顯然也是抱著這個態度,劉修還沒吭聲,長公主已經厲聲喝斥:“讓他明天再來。”

“長公主……”郝昭越發緊張了,他遲疑了片刻,卻沒有走,繼續說道:“大人,這個客人不能不見,你還是起來吧。”

“我靠,誰這么不識相?”劉修一邊示意長公主不要生氣,一邊胡亂套了一件衣服,大步走到門口,猛的拉開了門,剛要發火,卻看到一張笑盈盈的臉,頓時啞火了,一個晚上喝的酒都化成冷汗。

“身材不錯啊。”來人輕聲笑道。

“呃……”劉修的腦袋一時當機,沒反應過來,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近乎的身子,連忙用睡衣掩住。他正是熱情萬丈,準備提槍上馬,與御姐長公主惡戰三百回合的時候,誰想到這個牛逼到極點的客人居然直闖到臥房來了,一下子看個通透。

他看看很無辜的郝昭,無奈的嘆了口氣,心道這個洞房花燭夜是毀了。“伯道,去把書房的火升起來,煮上茶,再拿些點心。”

“喏。”郝昭如釋重負,連忙領著客人去書房。客人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劉修,戲謔的說道:“半個時辰夠不夠?”

劉修大窘,客人哈哈一笑,轉身走了。

曹操等人坐在墻外,一頭霧水,不知道是什么客人這么厲害,居然把劉修從婚床上拉起來,扔下長公主獨守空房,陪他去喝茶。他們互相看看,正猶豫是不是要繼續等下去,張郃起身就走。曹操等人見了,也跟著閃人。

關羽緊跟了幾步,湊到張郃身邊問道:“誰啊,來得真不是時候。”

“能讓長公主這么安靜的人,還能有誰?”張郃白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頭頂。

關羽吃了一驚,倒吸一口冷氣,隨即又高興起來,“這么說,我們也有機會北伐了。”

曹操趕了兩步,輕聲笑道:“云長如此英雄,重甲士又是當者披靡的殺器,不北伐豈不是可惜了。”

關羽嘿嘿一笑,顧盼自雄。曹操想了想,也慶幸不已,想到自己所做的選擇,頗有些自得。

劉修一聲冷笑:“不給票,還想聽墻跟?”
yong 發表於 2013-4-24 09:26
第290章 小手段



郝昭很快冷靜下來,手腳麻利的生起了火,將一壺水架在了火爐上,又端來了幾碟道館有名的點心。天子背著手,打量著劉修的書房,很快被墻角一個奇怪的東西吸引住了。

“這是什么東西?”

郝昭瞟了一眼,連忙躬身答道:“回陛下,這是大……”他有些遲疑,現在劉修沒官職了,又不是太極道館的館主,這怎么稱呼還真是個問題。天子看了,溫和的擺擺手,示意郝昭不要緊張。郝昭松了口氣,接著說道:“做陶藝用的。”

“陶藝?”天子細眉一挑,“什么叫陶藝?”

郝昭拉開一道帷幕,露出一個博古架,架上擺著幾個已經成型的茶壺。天子見獵心喜,正要伸手去拿,郝昭又說道:“那些尚未燒制,不結實,這里有幾個剛燒好的,請陛下鑒賞。”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另一個架子,取出幾把形式別致的茶壺。

天子禁不住笑了,一邊把玩著茶壺,一邊問道:“他這些天就在玩這個?”

“做陶藝需要全神貫注,對手上的力道要求非常高。”郝昭介紹道:“大人練習道術進展不佳,所以做這個來調整一下。”

天子打量著那些壺壁,有些不以為然。這東西也就是個手藝活,和修道扯得上關系嗎?不過,他對眼前這個小伙子非常滿意,不僅手腳利索,而且聲音也好聽,回答得也妥貼。

“并州人?”

“草民是太原人。”

“太原人?”天子想了想,“太原有個郝潔的名士,和你什么關系?”

郝昭眼圈一紅,落下淚來。“那是草民的先大父。”

天子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過了片刻,劉修推門而進,連聲向天子打招呼。天子嘿嘿一笑,沒正經的說道:“這么快?”

劉修暗自罵了一聲變態,請天子入座。天子拿著那把壺,“你這些天就在做這個?”

劉修有些莫名其妙,點了點頭,“是啊。”

天子有些酸溜溜的。“你真夠忙的,怪不得也看不到你入宮陪朕說話。”

劉修心安理得的說道:“嘿嘿,陛下日理萬機,臣哪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擾陛下。”

“這把壺,我要了。”天子老實不客氣的掂了掂,就準備塞到袖子里。劉修連忙攔住了,天子眼睛一瞪:“怎么,舍不得?”

“能得陛下喜歡,臣受寵若驚,哪有舍不得之理。”劉修一邊笑一邊拿出一個錦盒,從天子手中接過茶壺放進去,然后才推到天子面前。“這壺非常薄,很容易碰壞,需得小心些才行。另外,剛注入茶水之后會燙手,陛下使用時也要留意一二。”

天子興致很高,眼巴巴的等水燒開了,泡了些茶進去,對著壺嘴嘬了一口茶水,然后很夸張的笑了起來。喝了幾口茶,說了幾句閑話,天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德然哪,只有到你這兒來,朕才得片刻舒心。”

“臣真是感激不盡。”劉修欠身拜了拜:“能為陛下解憂,是臣最大的榮幸。”

“嗯,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天子雙手捧著茶壺,慢悠悠的說道:“只是朕眼下有一個更大的憂,不知你能不能幫朕解了。”

劉修用無辜的目光看著天子。

天子說,北伐的事定下來之后,他一直覺得很不安,只是不知道哪里有問題,今天張奐突然去請辭太尉,同時提醒了他一句:這次大舉出征,幾乎是把北疆能用的兵力全部用上了,萬一事情進展不順利,比如打敗了,鮮卑人殺進來怎么辦,到時候誰來護衛并州和翼州?鮮卑人會不會一路殺到洛陽?

劉修沉吟片刻,他從天子的語氣中聽到了弦外之音,不禁松了一口氣,可是他并不覺得有多輕松。天子防的不僅是鮮卑人,他還防著袁紹,他生怕袁紹借著北伐的名頭掌握了兵權之后,滯留不前,擁兵自重,又或者打了勝仗之后沒有人能和他抗衡,袁家會脫離他的控制。

天子希望他能負起這個責任。

“守住并州,鮮卑人就不可能長驅直入。幽州只要守住軍都陘,鮮卑人就算占了上谷全境,應該也進不了冀州。”劉修斟字酌句的說道:“洛陽有北軍五校,有黎陽營,如果再加上并州的一萬精騎,做好大軍的后援應該是沒問題的。”

天子滿意的點點頭,呷著茶水,直直的盯著劉修:“明天朝會,你來吧,把你的建議說給他們聽聽。”

劉修眉頭微微擰起,天子這可有些沒擔當了。[吉祥]要他去和袁家抗衡,卻不肯直截了當的給他支持,希望他自己跳出來和袁家爭奪,至少要能護住洛陽的安危,不管對手是鮮卑人還是袁紹,還要做得順理成章,讓人挑不出毛病,就算有什么責任,他也要任勞任怨的承擔下來,反正不能把事情惹到天子頭上去。

這就是給人打工的難處了,特別是遇到一個沒擔當的老板的時候。

“臣盡力而為。”劉修猶豫了一下,“不過,這次朝會臣就不參加了。有些小手段,臣得準備一下才行。”

“小手段?”天子見劉修答應了,心情輕松起來,

忍俊不禁的笑道:“又想坑誰,袁紹還是臧旻?”

劉修坦然的聳聳肩:“袁紹我可惹不起,只好欺負欺負臧旻這個外來戶了。”

天子面色有些不自然,覺得劉修這句話非常不動聽,可是他也不好怪劉修,他都覺得袁紹不能惹,又怎么能強求劉修呢。他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沉重,不想再繼續下去,轉而問道:“聽說你這段時間在修習房中術,進展如何?”

劉修搖搖頭:“非常不好。”

他和盧氏學習房中術有一段時間了,開始的按摩、導引、服食什么的都很順利,他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要訣,特別是按摩術,他掌握得最好。只是到靜心這一關,他怎么也過不去,盧氏要他靜坐,一坐就是一個時辰以上,要聽什么天籟之音,他卻根本坐不下來,一上座就思緒起伏,別說天籟之音了,就連數息都數不好。

這讓盧氏非常意外,她原本以為劉修煉習墨子五行術進步那么快,靜坐也不會有什么問題的,沒想到劉修倒像是個屬猴的,好動不好靜,根本坐不住。

“盧夫人說,如果不能過靜心這一關,就很難在修習房中術的時候握固不動情,到時候會淪為普通的交合之道,甚至可能演變為淫術,有害無益。”劉修尷尬的揉了揉眉毛,“這房中術果然不是普通人能練習的,面對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卻不能動情,這要求……也忒高了。”

天子正在想自己聽從張角的勸告練習房中術后的際遇,似乎正和劉修所說的淪為淫術相符,不僅沒有從中得到益處,反而日見虧虛,甚至對房中術產生了懷疑,照劉修這么說,不是房中術有問題,是他的心性不夠堅定,所以走岔了路?

他的心情頗有些沉重,可是被劉修這個表情一逗,又忍不住笑了。“我告訴你一個高人,他也許能幫你克服這個問題。”

“誰的道術還能比盧夫人和張角更高明?”

“一個月支人,叫支什么讖,他譯過一些天竺人的佛經,好象會一種什么白骨觀,專門治你這種見色忘義的病。”天子越說越覺得好笑,忍不住咕咕笑出聲來,差點笑得岔了氣:“他就在城西的白馬寺,你有空可以去請教請教。”

看著樂不可支的天子,劉修覺得很無語,這哪像是一個天子啊,簡直是個促狹鬼嘛。不過,有精通梵文的人,倒不能輕易放過,他非常想知道源自印度的佛教中有沒有保存類似涿鹿之戰這些近乎科幻的戰爭故事。

“多謝陛下指點。”

天子更樂了,一邊笑一邊說道:“你要是修習有成,可不要忘了朕的功勞。”

賈詡大步走進了胡市,曹洪連忙起身相迎,一邊把他往里面讓,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個姓臧的快來了,我們怎么辦?”

“怎么辦?”賈詡偏過頭瞥了他一眼,“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冬天到了,沒多久又要年關了,你馬上把今年該上繳的市租給我。”

曹洪一愣,沉下了臉:“我們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就這么送人?”

“送什么人?”賈詡冷笑一聲:“到年前了,將士們該拿的年賜不發?冬衣不發?各城工坊的錢不給?”

曹洪緩了臉色,還是有些不解:“這些錢全發下去,我們手頭就空了。而且……我們發到百姓和士卒手中,他們要再征收起來怎么辦?”

“我就怕他不征。”賈詡陰陰的一笑,一揮手:“我現在還是北中郎將長史,大人不在,我說了算。你不要猶豫,按我說的去辦就行。我還有好幾個地方要去,沒時間和你細說。”

曹洪雖然不清楚賈詡在打什么主意,可是既然他一到并州,劉修就讓他做了長史,劉修自己回洛陽之后,又把原屬北中郎將的一切事務交給他打理,那現在聽他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放心,我會在半個月……不,十天之內把這件辦妥。”曹洪拍著胸脯說。

“嗯,還有,到時候如果手里還有閑錢的話,全換成能打造守城器械的木料囤積起來,查查各關塞缺什么,一律補全了。實在再花不掉的話,雇民伕們去修城,去山里打獵。”

曹洪心領神會,連聲答應。

賈詡關照完之后,帶著幾十個親衛縱馬而去。他沿著大河把并州北部諸郡走了一圈,依次拜訪了呂布、王智、趙云和韓遂之后,掉頭南下,直奔太原,找到了州別駕從事王允。

王允對賈詡的到來很意外,北中郎將和并州刺史是兩個沒什么交集的職務,他和賈詡雖然都是劉修的副手,但是他們之間好象沒什么話好談。

賈詡一點也不客氣,開門見口的就問:“臧旻快到了,我想問一句,你們想不想家破人亡。”

王允很不高興,雖然還沒到臘月,可是誰想聽到這種話。

賈詡也不客氣,他對王允說,大人欠了你們三個億,用的是鹽鐵之利來抵押的,現在三年之期快滿兩年了,你們自己覺得大人的方案是否可行,他和你們定的契約對你們有沒有利?你們還想不想繼續按照這個契約執行下去,甚至在這個三年之約之后再定一個三年,兩個三年?

王允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你把今年的三個億給我。”賈詡手一伸,不容回絕的說道。

王允頓時急了,我現在怎么能給你錢,劉大人已經被免了,臧旻已經到了上黨,最多還有幾天就能趕到并州,我把錢給你,劉修會認這個帳還是臧旻會認?

賈詡微微一笑,你現在把錢給我,劉大人到時候肯定會認帳。臧旻來了之后,再向你們要錢,你們大可以兩手一攤,今年的錢已經給了北中郎將府,沒錢了。你要是不給,那也保不住,臧旻不可能還你們那三億錢,而且他還會為了北伐的事繼續向你們攤派。我提醒你一句,這個錢他是不會還的,劉大人到時候也不會認帳。

王允心事一動:“劉大人還會回來嗎?”

“你給了,他就能回來,繼續和你們按既定的契約辦事,你們要是不給,那就很難說了。”

王允猶豫不決,但是他看到賈詡胸有成竹,又想到劉修對賈詡的信任,咬咬牙,一跺腳:“我和他們商量一下。”

“行,我時間很緊,只有一天,明天這個時候不把錢交給我手里,我就過時不候了。”

王允對賈詡的無禮非常惱火,可是這個時候他顧不上計較賈詡的態度,連忙去找那些世家們商量。他們商量了一個通宵,最后決定,與其讓臧旻白白的搶走,不如給賈詡,劉修非常受寵,萬一他還能回來,這些錢也許還能收回來。

他們原本已經準備好了錢,只是沒想到劉修一去不復返,這事情才耽擱下來,現在正好全部交給賈詡。賈詡二話不說,帶著一半錢先去了晉陽學堂,交給段颎和蔡邕,這是大人給晉陽學堂未來三年內的經費,你們先拿著,要是被人搞了去,可沒人再補給你們。

蔡邕埋頭教授,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段颎卻已經收到了田晏請示的信件,再聽賈詡一分析,他立刻明白了。拿到錢之后,立刻向幾個大商戶下了訂單,訂購大量的書籍、紙張、筆墨,只要是學堂用得上的東西,一概訂下三年的貨,沒幾天功夫就把手里的錢花得七七八八。

與此同時,賈詡火速趕回楊樹湖一帶,一路上像散財童子一樣,把錢分到各人手中,只告訴他們一句話,抓緊時間發放到位,不要留在手里,也許明天這錢就不是你們的了。

做好了這一切,賈詡安安穩穩的在楊樹湖住了下來,靜候臧旻的大駕。

臧旻非常惱火,他雖然已經估計到了這個并州刺史不好做,可是等他和王允等人面對面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困難。王允交給他的只有一封辭職信和一本帳單,帳單上清晰的寫著北中郎將府欠并州各世家一共六億三千萬錢,這些都要用并州的鹽鐵、山澤之利來償還,換句話說,在未來的十幾年內,并州刺史府將負債經營,臧旻可以不用還這些錢,但是他在這期間也不能從并州征到一個錢。

臧旻火了,特別是當他得知就在他到晉陽前幾天,王允交給賈詡三個億之后,他幾乎是暴跳如雷,差點對王允破口大罵。不過王允沒給他機會,扔下辭職信和印綬,揚長而去。

王允不干了,王柔隨即也遞上了辭職信,郭缊也不落后,緊跟著辭職了,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并州刺史府空空如也,幾個大吏走得一干二凈,只剩下辦雜事的胥吏。

臧旻火冒三丈,可是沒辦法,眼睛最著急的是要征辟掾吏啊,可是他很快發現,沒有人應他的征辟,有的很客氣,多少用些借口,有的則非常直接,你有錢還嗎?沒錢還誰敢做這官,到時候會被鄉黨指著脊梁罵的。

臧旻大怒,他找到了王允,你不能就這么撒手不管,北伐是陛下決定的事,要是影響了北伐,沒人保得住你。王允冷笑一聲,北伐?這是哪個豬腦子想出來的主意,你以為有足夠的兵力,有幾個月的錢糧就能打敗鮮卑人?衛青、霍去病那么厲害呢,有大漢積累七十年的財富做底子,還斷斷續續打了幾十年才把匈奴人打殘了,袁紹不過是劉大人手下的一個司馬,他能一戰滅鮮卑?你還不要嚇我,我正準備上書陛下,指責某些人欺君誤國呢。

臧旻啞口無言,他自己就是北征方略的制訂者之一,當然知道這里面的貓膩,王允是文武全才,又曾經和袁紹并肩作戰,對袁紹的能力也一清二楚,對北伐的前景更是了如指掌,哪里會給他留下說三道四的地方。

他當然不會承認袁紹這么做是另有心思,但是他也無法說王允是胡說八道,事實上他非常清楚,北伐已經失去了應有的意味,只不過是袁家向天子示威的一次表演。

臧旻一看這個架勢,再想想那個北中郎將長史賈詡,知道袁徽所言不虛,這個賈詡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自己大概是搞不定并州的事了,只得立刻上書天子,報告并州的困境。

消息傳到洛陽,袁隗氣得破口大罵。一是罵王允、賈詡膽大包天,居然敢和朝廷對抗,二是罵憂臧旻無能,連一個小小的并州都搞不定,辜負了他的器重和推薦。

袁隗立即召集袁紹等人商議,并州怎么辦,臧旻無能,擺不平并州的事情,看來是指望不上了,是不是把他調回來,換另外一個人?王允和賈詡這兩個人怎么處理,如果不煞煞他們的氣焰,這并州的事情是搞不定的。

袁紹面沉如水,過了很久才說,王允是并州名士,而且是按當初朝廷和并州世家簽訂的契約——這個簽約也是得到司徒府的支持成簽訂成功的——辦事,他沒有錯,要處理他,就可能得罪整個并州世家。這件事的根源應該是賈詡,賈詡是涼州人,當初在洛陽的時候就和劉修交情很深,不治住他,很難壓服韓遂、趙云那些人,也無法掌握原屬北中郎將府的一萬多精騎。

至于臧旻,他也是無可奈何,初到并州,他人生地不熟,想要立刻做出一番成績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劉修的狡猾和受到的恩寵,剛到并州的時候還被王允他們排擠呢,更何況臧旻。他這個并州刺史是做不成了,但是他用兵的能力還是不錯的,就讓他做個邊將,隨大軍出征吧。

袁隗想來想去,覺得袁紹說的有道理,上疏天子請求任臧旻為破鮮卑中郎將,同時另個任命一個并州刺史,并推薦了一個人選,不用說,這個叫張懿的人自然是袁家故吏。

天子一看到這份奏疏,知道劉修的小手段奏效了,他二話不說,準了。

張懿接到任命,立刻起程,他隨身帶著另一份不便言明的指示,抓捕故北中郎將長史賈詡,就地正法。

張懿沒有像臧旻一樣在太原停留,他一路向北,直奔楊樹湖。這一路非常辛苦,今年并州雖然沒下雪,卻非常的冷,張懿為了趕時間,晝夜兼程,餐風露宿,一路沒少吃苦頭,總算在年關前趕到了楊樹湖,見到了正裹著狐裘,就著楊樹湖的鮮魚喝小酒的賈詡。

張懿拿出了長官的派頭,威嚴的告訴賈詡,北中郎將劉修已經被免職,你這個長史也被撤消了,你利用朝廷詔令沒有到達之前的空檔從并州刺史府要走了三個億,這是犯法,案情嚴重,我現在奉令抓你歸案。

他的話還沒說完,呂布陰著臉從旁邊走了出來:“詔令沒有到,北中郎將府就沒有撤,長史就名正言順,誰敢說他犯法?”

張懿大怒,你是誰,敢在本官面前放肆?

呂布冷笑一聲,抽刀出鞘。“既然北中郎將府撤消了,那老子這個朔方長史也做不成了,既然如此,不如一刀宰了你這鳥人,還去做馬賊,豈不逍遙快活?”

張懿大吃一驚,剛要叫人,外面慘叫聲四起,時間不長,魏越和成廉提著血淋淋的戰刀走了進來,一聲不吭的往他面前一站。沒等張懿叫出聲來,呂布長刀出鞘,刀光一閃,張懿人頭落地。

呂布并起指頭擦去刀上的血,嘆惜一聲:“偌好的刀,卻被這鳥人的賤血污了,真是可惜。”

賈詡含笑不語,“吱”的一聲抿了一口酒,提起酒壺相邀:“來一杯?”

呂布坐下,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有些擔心的說道:“大人真的能回來?”

“能。”賈詡看了呂布一眼,胸有成竹的一笑:“放心,有人比你還急呢。” 本帖最後由 yong 於 2013-4-24 10:55 編輯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0:56
第291章六月債,還得快

洛陽,白馬寺。

劉修看著面前那個和他印象中的和尚基本上搭不上邊的支婁迦讖,實在很無語,談到不著調的機鋒,佛教徒果然比道教徒更擅長。老子的《道德經》雖然奇奇怪怪的話很多了,可是和佛教的經典比起來,顯得非常的直白。

他問這個月氏和尚說,我心不靜,無法入靜,大師何以教我?

結果這月氏和尚說,你的心在哪里,我來幫你靜。

劉修無言以對,只能在心里暗罵了幾聲靠。把心給你,老子的確是靜了,而且是千秋萬歲的靜。這什么跟什么嘛。難怪后世佛教比道教更會忽悠人,影響很大,但真正得道高僧卻沒幾個,開著寶馬,戴著名表的方丈倒是不少。

劉修決定不和這洋和尚論佛經,他問起了天竺的神話故事里有沒有像涿鹿之戰這類史詩般的戰爭。支婁迦讖想了很久,點了點白發蒼蒼的頭:“有,不過不是佛祖傳下來的,我們是不研習的。”

劉修既吃驚,又好奇,央求了好久,老和尚才說,天竺有一個古老的傳說,說遙遠的過去,諸神之間曾經發生了一場混戰,他們用到一種武器叫厄尼亞,這種武器威力巨大,象一團沒有煙的火,能將整個大地燒紅,毀滅城市和村莊。

核武器?劉修腦海里一下子冒出一個久違的詞。

老和尚本來以為劉修來是詢問佛經的,所以開始非常熱情,因為劉修在洛陽舉辦過論道大會,他也參加過,對那些什么心外之物他不敢興趣,但是對劉修的炒作水平卻非常有想法,劉修來問道,他本想把劉修吸引過來,也幫著佛教這個外來宗教宣傳宣傳,沒想到劉修對佛經不感興趣,卻對那些旁門左道的故事感興趣,老和尚很受打擊,也沒什么興趣和劉修再說下去了。

“大師知道有這樣的文字嗎?”

“有,不過我身邊沒有。”老和尚強捺著性子,“我不知道安世高有沒有,你去找找他,也許會有收獲。”

劉修一聽,這老和尚是在趕人了,只好怏怏的離開。他隨即去找安世高,安世高已經老得起不了床了,劉修費了好大力氣,才從他口中得知天竺有部叫《摩訶婆羅多》的經典,那里面記載了這場戰爭。

不過,目前他們都沒有這部經典,這部經典是婆羅門教的經典,佛教徒沒有研習,而且這部經典非常浩繁,又是梵文寫成的,一般人根本無法研究。

劉修倒也沒有想太多,天竺的神跟他沒關系,他只是覺得有些詫異,為什么幾個古老的文明都記載了這種近乎幻想的戰爭,難道真的曾經有這么一場戰爭?

訪道回來,劉修和盧氏、風雪閑談起老和尚說的天竺版涿鹿之戰,她們也非常好奇。不過她們都是堅定的有神論者,疑心遠沒有劉修那么重,接受起來沒什么心理障礙。

“大人也不要太著急了。你現在擔心北疆的戰事,難以靜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修道之人通常居于山林,求的就是沒有干擾,大人雖然資歷不錯,但是在鬧市之中修道,也的確為難了些,非大智慧不能成。”盧氏安慰道:“也許打完這一仗,大人也許就能心安了。”

劉修苦笑一聲,心安?我等著哭吧。如果檀石槐真的像風雪說的那么厲害,這一仗必敗無疑,到時候北疆烽火四起,哪能心安啊。不過盧氏說得也有幾天道理,一般修道的人都是找一個僻靜的地方,不問俗事,哪有像他這樣白天要陪天子玩藝術,晚上要陪老婆玩耕田的忙人能修成道的。他要是輕輕松松的修成了,王稚這些在山里苦熬了幾十年的老道豈不是要跳樓。

一想到,劉修的心情反倒輕松了些,和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起了淡。他拿她們開心說,真要有這種武器就好了,我弄一個來往彈汗山一扔,不管檀石槐有多厲害,肯定也化成一道青煙了。

風雪反駁說,那是神的武器,只有神才能用,普通人根本沒有資格。

劉修哈哈一笑,心道要這么說的話,那二十一世紀就是神的世紀,不僅有這么大威力的武器,還有滿天飛的大鐵鳥,人甚至登上了月球。老子坐過飛機,是不是也算是神仙中的一個?當然了,老子這穿越兩千年的靈魂那就是白日飛升。

劉修忽然心中一動:“夫人,修習到最后,能夠靈魂離體嗎?”

盧氏淺淺的笑了一聲:“人死了,不就是魂魄離體。肉身不過是魂魄暫時的居所,只有魂魄才是本性。魂魄之中,魄為陰為濁,死后歸地府,他是沒法飛升的,只有為陽為清的魂才能飛升。大人,你的修為雖然不夠,可是靈性卻是有的。”

劉修對盧氏的贊賞不以為然,卻對魂和魄的說法有興趣,他一直以為魂和魄沒什么區別呢。

盧氏細細的解釋了一下,她特別提到一個問題,魂這個說法原本是楚地巫術中的說法,中原一代只有魄,楚地本就重巫,也是道家思想的的源地,老子就是楚人,莊子雖然是宋國人,但是他的祖先也是楚國王族,而且他后來深受楚文化的影響,實際上還是楚人。到目前為止,道家最隱秘的傳承一直在江南,特別是巴蜀一帶,很多修道之人都說那里是神最后的國度,愿意到那里結草為廬。

劉修恍然大悟,看來道教在巴蜀確立、壯大是有其思想基礎的。不過他對什么神最后的國度不太信服,他覺得也許是因為巴蜀的環境相對閉塞,深山老林之中更適合于修道,也許是因為那里信巫重巫的遺風頗廣,巫術發展為道術,各種民間宗教再加上老子五千言作為指導原則,發展為道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浮生偷得半日閑。悠閑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一晃已經日已西斜,劉修告別了盧氏和風雪,起身回府,剛到府門口,還沒等他下馬,劉備就迎了上來。

“陛下召你立即入宮。”

“什么事?”劉修不敢怠慢,連忙掉轉馬頭,劉備騎上一匹馬,緊緊的跟了上來,和劉修并肩而行,急急的把剛收到的消息說了一遍。

并州出事了,新任并州刺史張懿被殺,北中郎將長史賈詡快馬送來的奏疏說,張懿強征民賦,激起兵變,被亂兵所殺,可是司徒袁隗說,這肯定是賈詡犯上作戰,鼓動亂民造反,罪無可赦,應該立刻抓捕歸案,同時追查背后有沒有人指使。

這個矛頭很顯然是直指劉修。

劉備非常擔心,一路提醒劉修要小心應付,不要卷到這件事里面去。劉修卻無動于衷,背后有沒有人指使?當然有,就是老子,可是老子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天子才是最大的指使者。現在的問題只在于天子不會承認這件事,他自己必須一個人把擔子扛下來,讓袁隗不敢再染指并州。天子會支持他,但不會親自出手。

果然不出所料,劉修一見到天子,天子就忍不住笑了,用手指點頭劉修道:“小手段?”

劉修笑而不語。

天子招招手,示意劉修跟他走,劉修不解其意,跟著天子繞過幾道門,來到一個小院,天子興沖沖的推開門,得意洋洋的對劉修說:“看,朕這套工具比你那如何?”

劉修一看,收拾得非常整潔的屋子中央有一具精雕細刻的陶藝工具,旁邊的案上放著整齊的雕刻工具,各種竹刀、簽子一應俱全,沿著墻放著幾排架子,同樣是名貴木材所制,雕工精美而又繁復,和他那套簡單的工具一比,皇家特有的富貴氣撲面而來。架子上放著幾件剛剛完成的作品,雖說和他相比還有些欠缺,但是作為天子一個才學了幾天的新手來說,劉修不得不承認,這廝做皇帝一般,玩藝術卻非常有天賦。

“陛下這套家什值錢。”

“你的意思是說朕的手藝不行?”天子立刻品味到了劉修沒說出來的潛臺詞。

劉修哈哈一樂,“陛下,臣覺得陛下僅花了幾天的時間就能做出這樣的作品,的確可以說得上是一日千里。只是陛下,臣覺得你站得太低了,眼睛所見,只是四四方方的天空,日常所見的用品。”

“什么意思?”天子一邊卷著袖子,一邊不解的問道。

“陛下,臣的意思是說,你的手藝沒話說,進步非常快。可是,你想作的大概只是日常所用的用具,不知臣猜得對不對?”

天子愣了一下,眼睛一轉,“你的意思是說,朕的作品太拘泥于實用了?”

劉修一拍手,贊了一聲:“陛下真是天生聰明,舉一反三,不,是舉一知十。”

“少來了。”天子心情非常不錯,一揮手,打斷了劉修的馬屁,自己叉開兩腿坐在輪盤的一邊,指指對面,示意劉修也坐下。劉修有些尷尬,這個姿勢在后世很常見,現在卻是一個非常無禮的動作,叫箕坐,漢代人穿的褲子大多還是兩條褲腿的分襠褲,這個姿勢非常容易走光。他習慣騎馬,穿的是合襠褲,倒沒有這個擔心,可是如果這么坐在天子對面,天子一激動,難免會有走光的可能。

如果天子是個大美女,劉修也許還有點興趣,一個大男人,劉修就沒這品味了。

“陛下,臣豈敢和陛下并坐,臣還是在一旁侍候著吧。”劉修很謙恭的說道。

天子不虞有他,自顧自的擺弄起泥巴,一邊輕聲說道:“袁隗發火了,要朕下詔殺賈詡,明天廷爭,你來參加,替朕滅滅他的威風。”

劉修早有準備,連忙拱手答應:“唯。”

“朕估摸著,如果袁隗奪不走并州,他也會逼著你聽從袁紹的指揮。朕知道,袁紹曾經是你的部下,現在反而聽他的指揮,你心里肯定有些不樂意。”天子用力的摔打著泥巴,啪啪的響聲不絕,似乎在打袁隗的臉一樣,不知是因為用力還是因為得意,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不過,朕希望……你能……忍忍。小不忍……則亂……大謀嘛。”

“臣恭聽陛下教誨。”

“嘿嘿。”天子抬起手臂,一邊用袖子擦著額頭的細汗,一邊打量著案上的泥坯,招了招手:“你過來看看,這行不行?”

劉修連忙走過去瞟了一眼:“陛下,還不夠熟,再摔上百十回,也就差不離了。”

天子吃了一驚:“百十回?這可真是個力氣活啊。”他想了想,又轉了轉眼珠,自言自語道:“朕明白了,怪不得前面那些作品一燒就變形,原來是泥性不熟啊。”

“陛下,百煉鋼方成繞指柔,這就和慢火燉老雞一樣,火候不到,是不入味的。要不怎么說做陶藝是個磨煉心性的好辦法呢,這可不僅僅是指成器的時候,從一開始煉泥其實就……”

“你恁多嘴,啰啰嗦嗦像個婆子?”天子伸手在泥水里撈了一把,突然抹在劉修的臉上,眼睛一瞪:“是不是不教訓朕兩句,你就不舒服?”

劉修摸著臉上的泥水,非常尷尬,笑又不是,怒又不是。

天子見他那副窘樣,又忍不住笑了,擺擺泥乎乎的手:“好啦,你的心意朕明白了,無非是治大國如烹小鮮,急不得嘛。朕以后就拿這陶藝來磨性子,順帶著還練身體了。你看,朕這胳膊……強健了不少吧?”

天子把袖子卷到肩頭,努力的曲起白晳的手臂,鼓起幾乎看不出來的肱二頭肌。

劉修一本正經的連連點頭。不管怎么說,天子每天做點陶藝,總比和嬪妃們妖精打架好一些。就他這小體格,估計用不了幾年就能被那些成天沒事做,精力嚴重過剩的女人榨成人渣。

“名義上聽他指揮,不過朕跟你說,你可不能真聽他的。要不然,他十有會把你推到火坑里去。”天子繼續說道,“你要冷眼旁觀,如果戰事順利,你看準機會就撲上去咬一口,能把檀石槐咬死,那當然最好,實在不行,也得立點功,不能讓袁紹一人得意了。如果戰事……不順利……”天子手上的動作慢了一下,停頓了片刻,聲音有些發澀:“那你也得替朕守著并州,不能讓檀石槐占了便宜。”他放下了泥塊,雙手撐著案邊,瘦削的肩膀聳起,低著頭,似乎雙肩無力撐起頭顱一般:“無論如何,要給朕留點顏面。”

劉修鼻子一酸,不由得感到一種同情,做為一個帝國的皇帝,天子說出這句話來,其實已經暴露了他內心的無力。他不是不知道這一戰的勝算非常小,只是他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奇跡上。

“臣……萬死不辭。”

“你不能死。”天子自失的笑了一聲,把沮喪的心情掩飾過去:“朕還要用你,重用你,不僅要輔佐朕,還要教誨朕的太子,你就是朕的棟梁,怎么能死。”

“陛下,其實這一仗……”

“可以不打?”天子扭過頭看著劉修,無聲的咧了咧嘴,既無奈又堅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劉修努了努嘴,心道箭在弦上也可以拿下來嘛,詔書雖然已經下了,各路大軍已經在征集,但袁家正在籌集糧草,遠遠還沒有到位,這個時候反悔還來得及。等天下騷動,民變如同星星之火,此起彼伏的時候,那才叫遲呢。你以為那些人會拿自己的財產支持袁家?他們肯定會把大部分的負擔轉嫁到無權無勢的百姓身上去,將大漢最后的一點根基毀掉,就算打贏了這一仗,大漢的轟然倒塌也只是時間問題,而且肯定不會太久。

然而天子不愿意再提這個話題,他如果強諫不僅沒有任何作用,反而只會把辛苦得來的信任又付之東流。劉修暗自嘆了口氣,把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袁府。

袁隗、袁紹沉默而坐,何颙、陳寔、荀爽等人圍坐在一邊,都陰著臉,誰也不說話,只有袁術暴跳如雷。張懿是他推薦的人選,原本想著能把并州的兵權拿到手,然后由他帶領著參加大戰,他早就聽袁紹說過,并州的一萬精騎是劉修下了血本打造的,是目前為止北疆裝備最好、戰斗力最強的騎兵,如果能帶著這樣的精銳出戰,要想建功立業還不是小菜一碟。

結果誰也沒曾想,張懿剛到并州就被人砍了首級。袁術才不相信什么并州兵變呢,這肯定是劉修的陰招,他先是逼走了臧旻,現在又殺了張懿,明擺著就是要占著并州不放手。

所以袁術說,追究賈詡沒用,直接把劉修抓起來才是正理,賈詡就是劉修養的一條狗,沒有劉修的授意,他敢這么做?

可惜,支持他的人幾乎沒有,他慷慨激昂也好,義憤填膺也好,都沒有人附和他。這里坐著的都是袁家最核心的力量,他身邊的那些門客資歷、名望都不夠,沒有資格坐在這里來議事,只剩他一個人蹦跶,顯得非常無助。

越是如此,袁術越是憤怒,他覺得這些人都是瞎了眼,只認得袁紹這個庶出子,卻不把他這個嫡生子放在眼里。

在眾人的沉默中,袁術拂袖而去。

直到袁術的聲音消失在門外,陳寔才不緊不慢的開了口。“消息傳到宮里后,陛下派人去找劉修,劉修據說是求仙問道去了,一直沒來。不過,從陛下的心情來看,這件事好象是在陛下的意料之中。”

袁隗的額頭青筋直跳,籌集錢糧的事情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沒想到并州居然成了一塊啃不動的骨頭,臧旻和張懿先后失手。那個西涼子賈詡做得更絕,居然直接讓人把張懿給殺了,難道他就不怕朝廷追究他的責任嗎?

“賈詡這個人,從來不做冒失的事。”陳寔說道,“我在宮里聽過一些關于他的事情,這個人看似沒什么名聲,不顯山不露水,可是思慮周全,出手必中。”他捻著胡須,沉吟片刻,又說道:“他參加了第一次考試,成績還不錯,天子曾有意授官,但是被他婉拒了。”

袁隗眼皮一顫,不由自主的看了陳寔一眼。天子下詔以校定的五經為范本,進行全國范圍的考試,想要摧毀世家仗以立足的根基,結果被他輕輕一引,就造成了大批考試入選的官員貪墨被罷免,考試的名聲也壞了,今年參加考試的不過一千多人,錄取的不到一百,全是一些沒什么前途的寒門子弟。可以說,全國考試已經名存實亡,只等著哪一天下一道詔書取消,而他就是這其中最大的功臣。

賈詡居然沒跳進那個陷阱?袁隗想到了夫人馬倫的話,不免對袁術又多了幾分失望。在他放出話堅決不肯過繼袁術之后,馬倫還是不死心,幾番枕頭風又說動了他,可是現在他覺得袁術真是不可藥救。賈詡在宮里呆得好好的,就是袁術欺負他,把他趕到北疆去了,現在給他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

“并州是劉修的,短時間內,我們搶不過來。”袁紹忽然抬起頭,眼神清湛而堅定:“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回并州去,依舊做他的北中郎將。”

袁隗等人一起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他能聽你的命令?”袁逢擔心的問道。

“至少我相信他不會做出背后下黑手這樣的事來。”袁紹站起身,從容自若:“我和他并肩作戰過,他的優點我清楚,他的弱點我同樣清楚。有他在并州,對我來說并不是壞事。”

陳寔也點頭表示贊同:“劉修膽子是大,可是如果沒有天子在背后指使,他也不敢這么放肆。現在看起來,天子不想把所有的希望全部放在征北將軍的身上,還想掌握一部分自己的力量,如果我們強爭并州,只怕會適得其反。”

袁隗縮緊了眼神,嘴里有些苦澀。他當然知道這些,可是如今已經騎在虎背上,下不來了。這次為了能讓袁紹立一個大功,他動用了袁家所有的力量,把這些力量暴露在天子面前,他就沒有了退路,只有向前。

在袁家全力一擊的時候,把并州留給劉修,留給天子,會不會又是一個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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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招不分好賴,管用就行

德陽殿是北宮正殿,是朝會時天子接見百官的大殿,規模宏偉,裝飾華麗,所有的梁柱都繪有精美的紋飾,鑲著各種寶玉。兩丈高的臺階上刻著各種神獸,殿前有一個大得讓人咋舌的廣場,南北七丈,東西三十七丈,據說能坐萬人。一道清渠在殿下迴繞,幾道飛梁橫架其上,水中有金魚和翠玉雕成的碧荷,凜冬而不凋。

郎官們執戟警戒,文武百官齊聚殿上,天子威嚴的坐在御坐上,一臉嚴肅的看著袁隗上奏,內容無非是說賈詡受人指使,枉殺大臣,理當抓捕歸案,以正國法,同時還要揪出幕后主謀。

“司徒以為,誰是幕后主謀啊?”天子挪了挪屁股,用揶揄的口氣問道。他心里暗笑,主謀,我就是主謀,你來抓我?

袁隗深吸了一口氣:“臣以為賈詡不過是區區一個北中郎將長史,若無授權,他不敢從并州刺史府取走三億錢,并在未得到任何命令的時候分發到各營。是以臣以為當傳訊故北中郎將劉修,首先問明其有無授權。”

天子冷笑一聲,袁隗就是想把劉修牽進來,卻不敢說得直接,只是說要傳訊,他這是要逼著劉修表態,如果劉修不承認,那賈詡自然死定了,北疆的將士也會對劉修產生嫌隙,如果劉修承認了,那更好,直接處理劉修本人。

“宣故北中郎將,侍中劉修上殿。”

郎官們一個接一個的傳下去,時間不長,劉修拱著手,一搖二擺的上殿了。他站在大殿門口,卻沒有立即脫鞋進來,而是一手撐著腰,站在門口大喘氣,一副我累死了,先讓我歇一會再說的模樣。

天子見他這副怪樣,差點笑出聲來,知道劉修的表演開始了,連忙提足了精神準備看戲。

袁隗卻沒這么好的心情,轉過身厲聲喝道:“劉修,大殿之上,天子面前,你怎么能如此放肆……”

劉修不等他說完,手一擺,打斷了他的話:“司徒大人,你莫急,等我喘口氣再說。你也知道的,我跟你不一樣。”

袁隗冷笑一聲:“你是跟我不一樣,不知道是盧子干還是段紀明教的,居然敢在大殿上如此作派,也不怕失了大臣體統。”

劉修斜睨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脫了鞋,一溜小跑的跨進殿來,先沖著天子行了一禮,隨即往御座階下一站,動作標準,神情恭敬,和剛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判若兩人,即使是最古板的司隸校尉楊彪和最喜歡找人毛病的文學侍從孔融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司徒大人,我剛才……有錯嗎?”劉修很客氣的問袁隗。袁隗哼了一聲,“如果進殿之前也是如此,豈不更好?”

劉修嘴一歪,身體又垮了下來。“司徒大人,我也是沒辦法啊,這身體實在吃不消,也不能硬撐啊。”

袁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年紀輕輕的就喊身體吃不消,等到了我這般年紀該怎么辦?”

“要不我說我和你不一樣呢。”劉修手一攤:“你節精保欲,幾十年了,連一兒半女的都沒有,如此心性,我怎么做得到?這新婚燕爾的,難道有些腰酸腿軟。司徒沒這經歷,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只是強加于人,未必有些不妥吧。”

袁隗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須發賁張,險些破口大罵。旁邊的朝臣們聽了,有的面面相覷,有的強忍著笑,有的則覺得劉修在這么莊嚴的地方用這種近乎罵街的話來羞辱袁隗未免有礙體面,連連搖頭。

看著袁隗近乎抓狂的神情,天子心中大慰,禁不住撲的一聲,吸引了很多或詫異或不屑的目光,隨即又覺得很丟臉,連忙干咳了一聲,很辛苦的忍著。

陳寔咳嗽一聲,排眾而出:“朝堂之上,談論閨房私事,不覺得有辱朝廷體面嗎?劉侍中,你師從盧子干,多少有些分寸,莫要被人以為師門教導無方。”

劉修斜著眼睛打量了陳寔片刻:“令君以為這有辱朝廷體面嗎?”

陳寔無聲一笑,不屑作答。

劉修清了清嗓子:“天父地母,乃生萬物,人有父母,乃有子嗣,與天地同理,亙古不變,何談辱及朝廷體面?難道令君不是父母所生,還是……”他故意拉長了聲音,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他緊接著又看看袁隗:“修雖學問粗淺,也知道陰陽和諧,風調雨順,夫婦和諧,家室康寧,斯乃不易之真理。為了一已自私,絕了祖宗的血脈,那才叫丟人。一人如此,足以敗家,一國如此,國將不國。”

陳寔很無奈,這劉修今天是瞄上袁隗了,三句話不離袁隗的軟肋啊,再說下去,袁隗估計要吐血了,正事也別談了。他連忙說道:“這些道理以后再說,今天陛下宣你上殿,是因為并州之事。”

“并州?并州關我什么事?”劉修臉一沉,“并州刺史現在是臧旻,北中郎將也被免了,并州的事應該找臧旻啊,關我什么事。”

“那賈詡的事,你不知道?”

“賈詡?賈詡怎么了?”劉修很茫然的問道。

陳寔明知劉修有裝傻,也只得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后問道,賈詡是不是得到了你的授權,可以到并州刺史府要錢,并分發給各郡各營。

劉修不假思索,是的,我給過賈詡這樣的授權。

陳寔大喜,就連嘴里有些發甜的袁隗都顧不上和劉修治氣,立刻追問道,那賈詡不顧北伐在即,私自分了錢,影響大軍錢糧的征集,這個責任你逃不脫吧。

劉修冷笑一聲,聳聳肩,“這關我什么事?”

“怎么不關你事?”陳寔大聲說道上:“你是北中郎將,賈詡是北中郎將長史,他又得到了你的授權,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應該由你來負責。”

“如果我還是北中郎將,那我當然負責。可是我不是北中郎將了,我負什么責?”劉修反唇相譏:“陳令君,天下洶洶,流民四起,你負不負責?”

“這應該是司徒大人責任,與我何干?”

“可是你也做過司徒掾啊,難道一點責任也沒有。”

陳寔嘿嘿一聲冷笑:“我是做過司徒掾,可這是一年多前的事了。現在我是尚書令,管不著司徒府的事,也無須為這件事負責。”

“那我做北中郎將,也是兩個月前的事了。”劉修拍拍手,“我也不需要負責。”

“這么說,賈詡是自行其事了?”

“這倒也不是,他是在他的授權范圍以內做事,談不上自行其事。”劉修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們,嘴角挑起一抹冷笑:“要怪,只能怪你們免了我的北中郎將之后沒有立刻任命一個新的。張懿算什么東西,他是并州刺史,本就無權到北中郎將府去指手劃腳,砍死他活該。”

他轉了個身,看著袁隗的眼睛:“司徒大人,我要提醒你一個問題,并州的新政是得到司徒府的允許才施行的,當初要不是司徒大人的鼎力支持,并州新政就是一堆廢紙,說起來,這件事我應該謝謝你。以并州的鹽鐵山澤之利養兵備邊,本就是新政的宗旨所在,北中郎將府從并州刺史府拿錢,整頓軍備,也是順理成章的,你們想從這里面找麻煩,我勸你們還是省省的好。有這時間,不如想點于國于民有利的事情,實在不行,多生幾個兒子也是好的啊。”

袁隗心中一陣刺痛,他恨不得撲上去扇劉修兩個耳光。劉修每句話都往他最痛的傷口上的捅,是可忍,孰不可忍?可他是司徒大人,劉修不要臉,耍潑皮,他做不到,四世三公的袁家不是劉修那個涿郡的寒門子,他丟不起這個人。

雖然忍住了沒有罵街,但是袁隗的方寸大亂,平素的機敏和狡猾這時候都用不上了,面對劉修這么一個有恃無恐,不要臉,不按套路來的對手,他覺得有些狗咬刺猬,無從下口。

“陛下,臣覺得此事司徒府不應該責備其他人,而應該多從自己找找原因。新政是司徒府通過施行的,有什么問題,也應該先問責司徒府。臧旻和張懿也是司徒府推薦的人選,他們究竟有沒有這樣的能力,也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臣有權利懷疑,司徒大人任人唯親,把國事當兒戲,借北伐之名,行貪墨之實……”

趁你病,要你命。劉修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袁隗比正規套路,他還沒有自大到要和袁隗這種比鬼還精的老官僚討論朝政的地步,趁著袁隗被他的一陣蠻不講理的亂拳打亂了陣腳的機會,哇啦哇啦的一通指責,就差說袁隗犯下了欺君大罪了。袁隗是暈了,可是他那些支持者沒暈,一個個挺身而出,指手劃腳的與劉修展開了論戰,一時間朝堂上唾沫橫飛,場面近乎失控。

劉修背后有天子撐腰,誰也不怕,而且他毫無顧忌,根本不講什么圣人經義,道德文章,你千般套路來,老子只管直戳戳一拳打過去,反正你們抓不住我的把柄。要說我的責任,我當時不在并州,官也被免了,與我無關。要說賈詡的責任,賈詡是奉令行事,至于張懿,那是他活該,至于說是不是亂兵所殺,你們可以派人去查,查清楚了再說,沒有證據就免開尊口。

說一千,道一萬,不管誰去做并州刺史,別想從并州再征集到一個錢,一粒糧,誰要想掌握并州那一萬鐵騎,先得掂掂自己的份量。

袁紹一直冷眼旁觀,他本來就不贊成為了這事和劉修翻臉。他清楚,連王允這樣的世家子弟都不支持他的時候,呂布、韓遂那樣的人更不可能為他所用,把劉修派回并州是唯一的辦法。這不是換幾個將領的問題,劉修在并州軍民中的威信那是其他人在短期內無法替代的,別的不說,呂布那一千多馬賊就不能俯首聽命,實在沒辦法了,他們大不了一哄而散,重操舊業。

更可怕的是,如果這些士卒在戰場上鬧兵變,那才叫麻煩呢。

袁隗等人沒有打過仗,他們不知道在朝堂上這一套在軍營里是行不通的,不是有了印綜就一定能指揮得動那些粗人。

與此同時,劉修這么有恃無恐,背后顯然有天子的意思,硬搶并州,很可能會激怒天子,招致天子對袁家更大的猜忌。

“陛下,臣舉薦劉修出任北中郎將,參與北伐。”

袁紹的聲音洪亮,他一出聲,嘈雜的朝堂上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袁紹不慌不忙,列舉了劉修在北疆的戰績,極力稱贊他在用兵上的天賦,他特別強調了劉修在北疆將士中的威信,說現在除了劉修之外,沒有人能夠穩定并州的形勢。劉修重新出任北中郎將,主掌并州軍事,對北伐的成敗有不可小視的影響。

劉修斜睨著他,心道這小子這么急著讓我做他的下屬啊,這說好話里面都夾點地雷,什么叫除了我沒有能夠穩定并州,這不是挑撥天子那根敏感的神經嗎。不過你大概想不到,有你袁家這頭猛獸在前,天子現在對我這樣的小魚小蝦根本不上心。

袁隗頭暈腦脹,嗓子眼里一陣陣的發甜,雖然有些不甘,此時也不好和袁紹爭論,事情很快塵埃落定,劉修官復原職,再任北中郎將領并州刺史,負責并州軍事,新年后奔赴楊樹湖,主持對西部鮮卑的作戰。

劉修假模假式的推辭了一會,這才不情不愿的接下了任務。散朝時,袁隗見事已至此,只得離席而去,他的支持者們也紛紛離開。偌大的朝堂一時半空,袁紹笑容滿面的走了過來,和劉修并肩而行,“德然,我們又要并肩作戰了,這一次,你可得幫襯幫襯我啊。”

劉修聽著這口氣就不爽,特別是當著這么多袁家的擁護者的面擺出這副居高臨下的架勢,讓他不刺他兩句就不舒服。他笑笑,停下了腳步,很嚴肅的看著袁紹。“本初,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他停得非常突然,和他并肩而行的袁紹等反應過來,已經又跨出一個臺階,本來和劉修差不多高的他頓時比劉修矮了一頭,劉修問他話,他又不能不看著劉修,只能轉過身,仰起頭,非常不自然的迎上了劉修俯視的目光。

劉修的身后是德陽殿高聳的檐角和湛藍的天空,那種莊嚴到極點的氣氛讓袁紹不禁收起了笑容,嚴肅的看著劉修。

“我曾經對你說過,打仗不可能不死人,可是……”劉修加重了語氣,和當初教訓他們一樣,一字一句的說道:“珍惜將士們的性命,讓他們每一個人都死得有價值,而不是因為你們的愚蠢,知否?”

剎那間,袁紹似乎回到了北疆的軍營,正和呂布等人躬身站在劉修面前聽教,下意識的拱起了手,“謹遵大人教誨”幾個字險些脫口而出。涌到嘴邊的話是咽住了,可是抱起的拳頭卻無法放下,他僵了僵,很快又放松了表情,很鄭重的說道:“德然請放心,我必當夙夜以興,不敢有絲毫怠慢,也請德然以國事為重,勿以個人得失為念,并肩作戰,眾志成城,破鮮卑之日,我們再把酒話英雄。”

旁邊的人原本對袁紹向劉修行禮有些不自在,聽了袁紹這話,頓時轉怒為喜,齊聲稱贊袁紹深明大義,好象劉修要是不答應,那就不深明大義了。劉修一邊暗自稱贊袁紹這小子反應快,一邊笑著拍拍袁紹的肩膀,同樣深明大義的說道:“你放心,西部鮮卑你就交給我了,你只要專心對付檀石槐就行,我保證西部鮮卑大小二十余部落不會有機會增援。”

別人不明其中深意,袁紹卻清楚得很,西部鮮卑已經被劉修打殘了,而且內部矛盾叢叢,這次能自保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給漢軍什么壓力。劉修看似一力承擔了大軍左翼的重任,其實是一句空話,他想告訴他的是,你自己對付檀石槐吧,我可不會幫你忙。

兩人心照不宣,知道以現在這個情況再像以前一樣說話是不可能了,寒喧了幾句沒營養話便分手告別。袁紹沒有回自己的府第,而是直接趕到了袁隗的府中,他知道袁隗這段時間又是上計,又是和各地世家聯絡,勞心費力,今天被劉修這么一鬧,袁隗的心情不可能好,不安撫一下說不定會出事。這個時候袁隗要是倒下了,還真沒有人能頂替得上去。

袁隗雖然沒有子嗣,可是他是當仁不讓的袁家家主,是袁家現在的頂梁柱,袁紹作為長房袁成的兒子,雖然發展勢頭迅猛,但是僅目前而言,他離袁隗的實力還差得太遠。

他當然知道,袁隗是把他當成接班人來培養的,實際上幾乎所有人都把他當成袁家下一代的家主,只有袁術不這么想,當然還有那個讓他也不敢掉以輕心的叔母馬倫。袁紹知道馬倫不喜歡他,可是他從來不表露出來,禮節一向非常周到,在某種程度上,他在欣賞袁術的蹦跶。

袁術是嫡子,可是他不是嫡長子,在袁逢這一房他是不會有什么機會的,要想過繼到袁隗的門里,他要獲得的可不僅僅是馬倫的歡心。就算袁術成了袁隗的繼承人,就憑他那能力,能是他的對手嗎?

對于一個根本不是對手的人,袁紹不屑與他較量,所以他從來不在其他人面前的袁術爭辯。或許,袁紹從來不覺得有人配當他的對手,他少年成名,不到而立之年就成為士人中的領袖,經歷了北疆的戰事之后,他又一次站到了領軍北伐的將臺上。

一切都是順風順水,如果沒有劉修的話。一想到劉修,袁紹皺了皺眉,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年輕人就像一顆砂子,雖然微不足道,可是卻鉆進了他的鞋里,讓他每一步都走得不那么自在。

劉修回到府中,把消息對長公主和王楚一說,她們既高興又有些舍不得。上次劉修一去就是兩年,這次北伐更加兇險,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長公主新婚燕爾,王楚雖然已經結婚兩年多,實際上和劉修呆在一起的時間也并不長,一想到劉修又要離開,不免有些割舍不下。

她們不約而同的有些嫉妒風雪,風雪這次肯定要和劉修一起出征的。

“夫君已經尚了長公主,我也可能陪夫君去北疆嘛。”王楚膩在劉修身邊,聲音又軟又媚,“總聽夫君說楊樹湖有多美,我從來也沒見過,夫君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楊樹湖就在那里,又不會消失,什么時候去看不行,非得這個時候去?”劉修無奈的安慰道:“這次北伐非常危險,北疆的形勢隨時都可能失控,我怎么敢帶你去。等搞定了鮮卑人,我在楊樹湖建一幢別院,以后夏天就到那里去避暑。乖啊,好好教訓女兒,把她教得和你一樣聰慧。”

長公主掩著唇笑道:“可不是,你要是離了家,到時候皇嫡子交給我一個人,我可照顧不過來。就算照顧得過來,就我這點墨水,也教不了他啊。”

王楚撅著嘴,知道長公主說得有道理,也不敢歪纏。

說到要寄養來的皇嫡子,劉修倒是上了心,他不在洛陽的這段時間,把皇嫡子寄養在這里是不是合適?兩個女人在家,萬一出點事怎么得了。

“這事雖然難,可是也不能就這么推卻了。”長公主說道,“說是幫陛下教養,實際上這是陛下對你的恩寵,也是維系皇后一族的紐帶。宋家雖然沒有杰出的人才,可是只要宋皇后信任你,天子信任你,將來皇嫡子繼位,你不就是理所當仁的輔政大臣?如果咱家的阿和再嫁給了天子,你就是大將軍啊。有了這個位置,你想做什么事也方便,不需要像現在這樣委曲求全,百般謀算了。”

劉修沒說話,心道大將軍算什么,我要做皇帝才方便呢。為了這事,老爹已經催劉邦過幾次,恨不得讓他現在就扯旗造反。不過,從如今的局勢看,這次北伐弄不好就是一個催化劑,說不準什么時候天下就大亂了。

對了,張角現在在干什么,他是真想做天子的忠臣了?

張角騎著一匹快馬,匆匆的進了洛陽城,在他身后有十幾匹快馬,清一色的青壯漢子,面色冷峻,眼神警惕。他們穿過平城大街,一路來到北宮的朱雀門,中常侍封谞正在門口候著,張角一下馬,他就趕了上來。

“大賢良師,你可來了。”

“怎么了?”張角大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抵得上封谞兩步,封谞只能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司徒府說你在濟南枉殺無辜,貪墨錢糧,奏疏上了幾次了,天子壓下不發,要等你回來問個明白。”封谞看了看四周,小聲的說道:“劉修官復原職,年后就要去北疆了。據說盧夫人也要跟著去,劉修現在正向她學習房中術呢。”

“什么?”張角突然停住了腳步,封谞一下子撞進了他的懷里,鼻子撞在了他的胸口,疼得眼淚直流。他詫異的看著張角胸口露出的小鎧:“大賢良師,你這是?”

張角一愣,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將小鎧脫下,解釋道:“有人行刺我,我穿著防身。對了,你剛才說盧夫人傳劉修房中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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