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26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0:57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十章 墻上美人圖

劉修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和他計較,又向盧植等人行了禮,這才坐到盧敏的下首,劉備緊挨著他坐了,然後靜靜的聽盧植他們說話。

時間不長,毛家奴僕們送上了酒,毛欽起身先致了辭,無非是感謝盧植到桃谷來教書,感謝李定來桃谷指教,最後又向來讀書的學子們表示歡迎。接著大家開始客套的互相敬酒,每一個人起身,第一個敬的自然是盧植,盧植雖然身體不太好,但是酒量非常大,來者不拒,臉上卻始終看不出有什麼酒色,一直保持著那種帶著三分矜持的從容。

一番熱鬧之後,李定終於談到了正題,他先誇了一句毛家的實力之後,話鋒一轉,說到了備戰的困難,希望西毛能夠起到帶頭作用,和其他家族一起為涿縣的安全獻計獻策,出錢出力。毛欽說得很周全,卻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覆,只說要先與其他三毛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劉修對這些不感興趣,他只是默默的喝著酒,冷眼旁觀著堂上的這些人一舉一動,特別是他們的舉止,他發現漢代的酒宴規矩不少,都是自己以前聞所未聞的,當然不敢大意,抓住機會用心學習。

宴會,李定帶著閻柔走了,劉修等人也回了精舍。過了幾天,盧敏來找他,讓他和劉備收拾一下,陪他一起去涿縣。劉修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多問,和劉修打理好了行裝,重裝套上那架牛車,三人一起趕往涿縣縣城。

桃谷離涿縣不過十里路,老牛再慢,一個時辰便也到了。進城之後,盧敏帶著他們直奔刺史劉虞停駐的亭驛。刺史的職責是周巡所領各郡,沒有固定的府第,每到一個郡,便住在郡治旁的亭驛,相當於流動辦公。進了亭驛之後,盧敏讓劉修二人先去安排住處,自己便去見求。

劉修和劉備忙乎了好一陣,剛把房間收拾好,門外便來了客人。兩人出門一看,不免有些驚訝,來的居然是劉修的父親劉元起。

劉元起還是穿著那身帶有摺痕的新衣,只是臉上難得的帶了幾分笑意。他一進門,目光在劉修的臉上一掃,然後便落在了劉備的臉上,盯著劉備的眉毛看了好一會,皺起了眉頭,伸出手指輕輕的撫了一下傷口癒合後留下的疤:「這是你大兄傷的?」

劉備連忙躬身施禮:「阿伯,不妨事,只是一點小傷罷了。再說了,大兄也不是故意的,是失手。」

「哼,你不用替他遮掩。」劉元起收回手,沒有理會請他入座的劉修,轉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道:「盧先生在和刺史大人說事,一時半會的不會找你們。聽說你們這些天讀書讀得不錯,我帶你們去吃頓酒,也算是犒賞一下。」

劉備大喜,就連劉修也有些意外,原本以為老爹要責備自己的,沒想到卻要帶他們出去吃飯。這當然是好事,到這世上幾個月,雖然也在桃谷吃過幾次肉,但要麼是量太少,要麼是旁邊人太多,總是吃得不盡興,這次老爹請客,終於可以敞開肚皮吃了一頓了。

兩人關了門,跟著劉元起出了驛亭,轉了兩條街,來到市場,進了那道大約有一人半高的市門,聞著香來到酒肆,進了一家裝潢看起來就頗上檔次的酒樓。一個酒傭一看走在前面的劉元起一副土老財的樣子,不敢怠慢,立刻迎了上來,將他們引上了二樓臨街的雅座。

一進門,劉備就眼神一亮,衝著劉修使了個眼色,劉修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只見屋裡刷成白色的粉墻上,畫著一個拈裳而立、顰眉緩行的女子,眉眼清秀,削間細腰,頗有幾分姿色。

原來是一幅美人圖。

劉修瞟了一眼,嘴角挑起一絲笑意,這種美人圖對劉備來說也許新鮮,對他這個精研唐伯虎十年的高手來說,這美人圖充其量也就是初級水平,連門檻都沒摸著呢。不過他也清楚,漢代的繪畫雖說已經有了一定的水準,據說也出過幾位大畫家,但是人物畫真正成熟卻還是晉唐,第一個有作品傳世的名畫家便是東晉的顧愷之,他的《女史箴圖》和《洛神賦圖》名噪一時,算是仕女圖的開山之作。這不是說漢代沒有人物畫,沒有仕女圖,實際上漢代的人物畫非常多,早在西漢時就盛極一時,後來驚動全國考古界的馬王堆出過一副壓箱的帛畫,上面便有女主人的畫像,只是那種畫像還沒有脫離圖案的範疇,不能算是後世嚴格意義上的人物畫。

眼前這副美人圖基本已經消去了圖案的窠臼,筆法也算是生動,人物的神態表現自然,在這個時代來說,自然是不錯了,要不然估計店家也不會畫在墻上讓人觀賞,只是遇到劉修這樣的大行家,卻是看不入眼的。

「好一幅美人圖。」劉備讚了一聲,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劉元起認為他貪圖美色,學業不進,連忙對劉修說道:「大兄,你看呢?」

劉修撇了撇嘴,笑道:「還說得過去吧,不算難看。」

劉備嘿嘿一笑,又看了一眼,沒敢吱聲。劉元起聽得他們談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也讚了一聲:「的確不錯,在涿縣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好的畫,也不知是哪一位畫師所作。」

見劉元起也誇好,劉備心寬了許多,笑著對劉修說道:「大兄,我知道你書法好,卻不知道你還通繪事,這麼好的美人圖你居然只說是說得過去,莫非你能畫得更好?」

劉修聽了,略皺了皺眉,心道這書法之事總不可能永遠騙過劉元起,與其以後再說,不如現在透個風吧。他一邊入座,一邊說道:「繪事與書法相通,總在用筆與結體,最後要看一個韻味。我雖然不精通繪事,可是我覺得這畫的韻味不自然,就和一個字雖然看起來不錯,但總有點彆扭一樣,所以才說這不算難看而己。」

劉備笑得更開心了,他走到美人圖面前,上下打量了好一會,有些不解的摸了摸頭:「我怎麼沒看出來哪兒彆扭啊,這美人……蠻好看的啊。」

「你仔細看,不覺得她的神態太謙卑了嗎,雖然說著漂亮的衣服,可是低著頭,背也有些躬著,手在身前雖然拈著衣裳,但更像是婢女捧著物什,正等著主人的招喚。」劉修半開玩笑的說道:「如果換上一身婢女的衣服,那倒是比較順眼一些。」

劉備聽了,先是一笑,可是再看那幅美人圖時,卻不自然的覺得劉修說得有理,這女子的神態中確實有些謙卑的感覺,真的有些像劉修說的婢女。他向後退了兩步,又打量了片刻,最後一邊笑一邊點頭道:「大兄,你說的還真是那麼回事,現在我也有這個感覺了。」

「呸!」劉元起咄了一口,笑罵道:「玄德,你怎麼也跟你大兄似的胡說八道,他說的混話你也聽?」

「阿伯,大兄現在可不是以前了呢,這次在桃谷,他不僅成了盧先生的書佐,而且打敗了大馬賊火燒云,可是替毛家立了功。」劉備一副獻寶的樣子,連聲說道:「要不是我一直和他在一起,都不敢相信這還是原來的大兄呢。」

劉元起忍不住搖了搖頭,用手指點了點劉備:「玄德啊,你這可是讓我太失望了。我是希望你能看著他,不要讓他惹禍的,怎麼你現在還幫著他說起話來?」

劉備嘿嘿一笑,垂頭不語,神態雖然謙恭,卻並無慚愧之意。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0:59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十一章 歷史在改變

「你把他在桃谷的事情說給我聽聽。」劉元起點了幾個菜,又點了酒,這才慢條斯理的對劉備說道。從頭至尾,他都沒有看一眼劉修,彷彿劉修不是他兒子,劉備才是。

劉修很不解,但他這幾個月已經習慣了老爹的這種沒道理的偏愛,倒也沒有露出什麼不快之意,臉上掛著平靜的微笑,靜靜的坐在一旁聽劉備眉飛色舞的講說。他對劉備今天突然的興奮有些奇怪,總覺得他似乎有些太熱情了,是想在老爹面前表現一下呢,還是另有用意?

劉備將他們到桃谷之後發生的事情一路說來,倒也是條理清晰,繪聲繪色,特別是講到劉修打敗閻柔的那一段,他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是後來向不少同學詳細瞭解過,此刻講起來倒是有如親見一般。

劉元起默默的聽著,偶爾插兩句嘴,臉色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波瀾不驚,哪怕是劉備說到劉修自己砍斷了戰刀,險些被閻柔反敗為勝,他也只是挑了挑眉梢,未發一言。

說話間,酒傭送上了酒菜,三人邊吃邊說,氣氛倒也融洽。有劉備代言,劉修倒落得清靜,埋頭猛吃,不大一會兒就將面前的一盤烤肉一掃而光,然後又將一釜狗肉連湯帶水的吞到腹中,最後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摸了摸肚子。

劉元起總算是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劉備,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玄德,夠吃嗎?不夠的話,就再叫一點。」

「夠了。」劉備連忙笑道:「我可沒有大兄那麼能吃,這些已經足夠了。」

「嘿嘿,他是個粗人,也就剩下能吃這個本事了。」劉元起從腰中掏出錢袋,從裡面掏出一串錢放在桌上,對劉備說道:「這些錢你拿去,過一會兒去布市買匹布,回頭我帶回去讓你阿母給你做身新衣服,你們現在跟著先生讀書,穿得太差了會讓人看不起。」

劉備連忙謝了。唐氏因為劉修的緣故替他出了學費,心裡終究不太舒服,給劉修做新衣,卻沒有給他準備,他現在穿的還是打著補丁的舊衣服。他吃完之後,抹了嘴,向劉元起告了個罪,趕去布肆買布。

雅座裡只剩下了劉元起和劉修二人,劉元起臉上的笑容隨著劉備出門慢慢的淡了下來,他拈著酒杯品了一口酒,低著頭想了一會,忽然說道:「讀書好嗎?」

劉修遲疑了一下:「好。」

「這些天,除了習武和比試,都讀了哪些書?」劉元起放下酒杯,慢吞吞的說道。

劉修不敢怠慢,將這些天自己背《孝經》和《論語》的成績說了一遍,最後還應劉元起的要求背了幾段,看著劉元起的面色轉霽,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老爹突然跑來看他們,又帶他們出來吃飯,他總覺得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書讀得不錯,可是,那恃勇好鬥的性子卻還是沒變。」劉元起聽完之後,點評了一句:「還有,你怎麼把玄德的眉射傷了?」

「那是意外。」

「意外?」劉元起翻了個白眼,口氣突然變得很嚴厲:「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個意外,李定的眼裡再也沒有他了?」

劉修一愣,突然意思到老爹此刻提起李定時的態度有些不恭,渾不似他以前一提李定都尊稱為李君的模樣。不過,他的心思很快被劉元起剛剛說的話吸引住了,他想起那天劉備去請見李定,最後卻一臉喪氣的回來的情景。

「這……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劉元起雙手扶著案,直起了身子,忽然間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勢。他看著案上已經空了的杯盤,可是劉修卻有些凜然,老爹最近有什麼奇遇嗎,怎麼感覺變了個人似的,跟他身上那件新衣頗為不襯,就和粉牆上那個雖然穿著華服,神態卻有如婢女的美人一樣,只不過他身上那件新衣讓他看起來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老財,而他的神態卻自有一番雍容。

「眉為壽官,主福祿,眉一斷,他的福祿也就斷了。」劉元起平靜的說道:「李定以前看中玄德,就是因為他長了一條好眉,雖然磨難不少,最後卻能成一番事業,這才有意栽培他。而現在……李定說,他的面相已破,注定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日,已經沒有了栽培的價值。」

劉修愕然,既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有些恐懼。覺得好笑是因為李定看中劉備居然是因為他長了一條好眉毛,覺得恐懼是因為這雖然是迷信,但不得不說,他這個迷信的確蒙對了。

他想了想,忽然問道:「阿翁,你剛才說,玄德長了一條好眉,那就是我碰傷的這條左眉了?他的右眉原先就是斷的,所以不是好眉?」

劉元起點了點頭,嘴角一挑:「男主左,女主右。左眉主男子福祿,右眉主其妻。玄德的右眉隱有數斷,主他屢喪妻室。不過,大丈夫只要功成名就,喪幾個妻子又算得了什麼。只是你現在碰傷了他的左眉,他這功業就沒了著落,如果再加上屢喪妻室,他豈不是慘到了極點?李定又怎麼會栽培這樣的人。」

劉修再次驚愕莫名,他雖然對歷史不熟,但也知道劉備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克妻,一打敗仗,老婆就被人抓了去,關二哥千里走單騎,不就是保二位嫂嫂嗎,長孤坡一戰,甘夫人和糜夫人落難,糜夫人投井而亡,要不是趙云殺個七進七出,連甘夫人都保不住。

感情……這也是命啊。

劉修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如果這也是巧合,純屬瞎矇,那這蒙得也太準了吧。

劉修忽然想到,要是這麼說,自己那擺烏龍的一箭,豈不是已經在改變歷史的車輪,在不經意之間就干掉了三國的一位大英雄?劉備這命……也太歹了些吧。他還會遇到關羽和張飛嗎,還會遇到諸葛亮嗎,他是死在黃巾之亂中,還是死在諸侯混戰中,是死在呂布的手裡,還是掛在曹操的手裡?抑或是死在一個無名小卒手裡?

這究竟是不是東漢啊,抑或是巫術橫行的異世大陸?

「不光是李定失望,我也很失望。」劉元起見劉修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以為他在後怕,又接著說道:「族裡這麼多年輕人,也就是玄德最有才能,我為了幫助他,和你阿母不知道吵了多少次,結果……你這莫名其妙的一箭,把我的心血全毀了。」

聽了這話,劉修摸了摸腦袋,自我解嘲的一笑:「阿翁,你要是指望玄德成一番功業,然後好給我們家帶點好處,那可有些不太靠譜。李君都說了,他數喪妻室,還要多經磨難,等他成功,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我們家大概是指望不上的。」

他這話也沒有說謊,好像劉備成了蜀國皇帝之後,身邊的確沒什麼劉家的人,他劉修的名字更是連聽都沒聽說,至於是成了炮灰還是劉備沒提拔他,那就不清楚了,反正他們家應該沒沾到劉備的光,老爹這投資是虧得血本無歸。

「指望不上他,那能指望你?」劉元起冷笑一聲:「就憑你敢與人拚命的匹夫之勇?」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01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十二章 虛驚一場

劉修的眉毛一挑,怒氣和不解從眼中一閃而過,隨即又歸於沉默。他到現在為止,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老爹劉元起那麼偏愛劉備,而對自己這個兒子反而沒什麼好感,就因為李定說劉備的面相好,以後能出人頭地?可是現在劉備的面相己破,不可能再有什麼出息了,為什麼老爹還是這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這是「他」的悲哀,也是劉元起的悲哀,作為曾經被父親寄予厚望的人,他知道一個男人這麼對待自己的兒子時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也許比受到責備的兒子還要傷心。

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驕傲?

一想到此,劉修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輕聲說道:「阿翁,我……沒和他拚命。」他抬起頭,迎著劉元起有些詫異的眼神,平靜的說道:「其實,那都是武軍候教我的戰術。」

「武軍候?戰術?」劉元起看著鎮定從容的劉修,愣了一下,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以前劉修最聽不得他的批評,每次都是梗著脖子,要麼是悶聲不響,要麼是和他對吵一通,然後父子倆不歡而散,從來沒有這麼安靜的向他解釋的。更何況,他所說的情況與李定、劉備他們說的都不一樣,能戰勝閻柔不是因為拚命,而是一個有預謀的戰術?

劉修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這件事他一直沒和別人講過,包括劉備問起時,他也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武軍候指點了他一下而己。

劉元起靜靜的聽著,因發怒而脹紅的臉慢慢恢復了平靜,他一邊喝著酒,一邊觀察著劉修,嘴角漸漸的掠起一絲隱約的笑意。

「而且,這大半個月,我的書讀得也不錯。」劉修淺笑著,欠身施了一禮:「剛才玄德也向大人匯報過了,我相信桃谷精舍這麼多的同窗之中,比我用功的不多。」

他一邊說,一邊注視著老爹的神情,心裡有一些緊張。他現在最大的擔憂就是怎麼面對劉元起,知子莫若父,如果他有什麼破綻,肯定瞞不過老爹的眼睛,因為就連劉備都已經對他這些天的表現產生了些許懷疑,他今天在老爹面前這麼熱情的敘述他在桃谷的英雄事蹟,可沒安什麼好心眼。如果老爹對他突然變了性子感到懷疑,以為他中了邪,那可笑話大了。

這些天他儘量不和別人太多接觸,沒有必要的情況下儘量不顯山露水,都是為了這些,但是他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只要自己不想永遠像以前那個愣小子一樣生活下去,這其中的變化遲早會被人發現,但如果能過了老爹這一關,再大的風險就都不再成為問題。

劉元起好半天沒說話,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著酒,臉色卻已經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漫不經心的說道:「玄德剛才說,你和同窗之間相處並不好。如果你想以後在縣裡甚至郡裡做事,這些人很可能會是你的同僚,為什麼不抓住這個機會和他們好好結交?」

「他們……沒有幾個是真心去讀書的。」劉修見劉元起沒有生疑心,暗自鬆了一口氣,恭敬的說道:「先生是有名的大儒,又是朝中名臣,有這麼好的老師,機會非常難得,可是他們只想借先生一個名聲,滿足於成為了一個及門弟子,卻不想抓信這個難得的機會真正向先生討教一些學問,我覺得……他們都不會有什麼成就,是否結交……並不重要。」

劉元起撇了撇嘴:「想不到你這個豎子還挺傲氣,那你說說看,你覺得自己能有什麼樣的成就,可以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劉修沉默了片刻,半真半假的說道:「先生估計是不可能長在涿縣的,我想跟他去洛陽。」

「洛陽?」劉元起眼神一緊,端著酒杯的手滯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輕輕的點了點道:「洛陽有太學,要想做學問,那當然還是去洛陽的好。就算不做學問,能在京師遊歷一番,開開眼界,的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又思索片刻,抬起頭來笑了:「行,雖然我不相信你去洛陽就能有什麼用,但是既然你有這個心,老子我很開心。」

劉修也笑了。不管是老爹望子成龍心切,還是太過相信盧植的育人能力,反正自己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以後不用再這麼心虛。只要離開了涿縣,以後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再也不用擔心身份的問題。

見劉修笑得很開心,劉元起更開心了,說話時也難得的帶了三分笑:「還沒讀《尚書》嗎?」

劉修心病一去,神態也變得從容起來。「先生一直在忙,還沒來得及授課。我倒是想先預習一番的,可惜找不到書。我看的《論語》和《孝經》還是玄德帶去的。」

劉元起嘴一撇,笑了:「想看書了?你還真是有長進啊。嗯,不管是你真的,還是說來哄老子開心的,就和上次說的一樣,只要願意讀書,就是好事。」他頓了頓,又說道:「說說看,你想讀什麼書?」

劉修愣了一下,很認真的思索了半天。雖然他現在是盧植的學生,但是他對經學除了入仕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作用並不肯定,更何況在他看來,這些道德文章只適合學究們研究,對於在亂世之中生存恐怕不會有太多的作用,最明顯的例子便是後來稱雄三國的曹孫劉沒有一個是經學大師。要想學生存技巧,還得去歷史中尋找。

「我想讀點史書。」

「史書?」劉元起眼神一閃,反問道:「尚書不是史書嗎?盧君學的是古文經,古文經師可說了,六經皆史。」

「那些史事太遠,三代的事情,看了也沒什麼大用。」劉修道:「我想瞭解一下本朝賢臣名將的事蹟,這些人和事離我們比較近,借鑑的作用更大一些。」

劉元起「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連連點頭:「這倒也是個理。要說本朝的史書,那就只有太史公書和班孟堅的書了,再近一些的,那可得去洛陽才有。你要是能和盧君去洛陽求學,也許會有機會看到,涿縣卻是沒有的。」

劉修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太史公書大概是指史記,班孟堅書大概是指漢書,說起來這時候還真是只有這兩本史書可讀。他有些懷疑的看了老爹一眼,心道別看他平時一副鄉愿的樣子,知道的還真不少啊。

「這件事,我去辦。」見兒子真的喜歡上了讀書,劉元起心情不錯,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和,他擺了擺手,示意一直端坐的劉修放鬆一些,端起酒杯有滋有味的品了兩口,突然說道:「你胸腹之間還疼嗎?」

「疼。」劉修順口應了一聲,話剛出了口,他就吃了一驚。自己心口疼的事情沒和任何人說過,連最親近的劉備都不知道,何以老爹卻知道,難道「自己」以前就有這個毛病?

劉元起打量著面露驚愕之色的劉修,眉頭微挑,又關切的問了一句:「這次疼得厲害嗎?」

劉修下意識的撫著胸口,沉吟片刻,皺著眉道:「疼得厲害。」自從打敗閻柔之後,他的胸口便隱隱作痛,這兩天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有加重的跡象,確實讓他非常不安。

「阿修啊,以前我不讓你練武,就是怕你好勇鬥狠,動輒與人拚命,一拚命就心痛難忍。」劉元起吸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又苦口婆心的勸道:「按說,你力氣大,是個習武的好苗子,可是你以前不好讀書,我擔心你空有一身武藝,最後卻枉自送了性命,縱使老天照應,能讓你從屍山血海之中生還,立了戰功,最後不還是個讓人瞧不起的武人?」

劉修點點頭,他有些明白了老爹的良苦用心。這個世道重文輕武,經學是入仕正途,只有一身好武藝的人,就算是在戰場上叱咤風雲也未必能陞官發財。這些天在桃谷,他聽到不少同學們說起這種事,有的人這麼說是得意於自己能拜在盧植門下,不用提著戰刀去掙戰功,有的人則是本心想從軍,卻又擔心將來的仕途不暢,這樣的心理在公孫瓚和毛宗、劉備的身上都有,只是程度不同而己。

「你現在能折節向學,我很高興。」劉元起欣慰的點點頭:「須知文武兼備,方能成就一番功業。讀書非一日之功,身體上的事情卻是拖不得的。我這裡有個行氣訣,你照此修習,必能緩解你心痛的毛病。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小塊帛書來,推到劉修面前,手在空中停了片刻:「這是我家祖傳之物,切不可讓外人知曉,你可記住了?」

劉修這次是真的被嚇了一跳,感情老劉家還有這樣的傳家寶,是內功心法?聽老爹這口氣,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心痛的毛病,只是因為他不肯讀書,為了不讓他恃勇鬥狠,反而耽誤了前程,這才一直沒有把這行氣訣傳給他。

這……這也太狠了吧。

劉修連忙鄭重的點點頭,這不用你說,我肯定是誰也不能說啊。

劉元起鬆開了手,劉修如獲重寶的接過那片輕薄的絲帛,打開一看,上面畫著幾個小人,旁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正和傳說中的武功秘笈相仿。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02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十三章

「這……這是什麼行氣訣?」劉修高興得有些結巴了。

「據說叫霸訣,王霸之道的霸。」劉元起皺了皺眉頭,沒有再說下去,「你好好修習,不僅能治你的心痛,而且對你習武大有好處。不過,你可不要像以前一樣,以為有把子力氣就能打遍天下,須知匹夫之勇不可恃。」

「唉,明白了。」劉修連聲答應。這口訣聽著就帶勁,老爹又是這麼鄭重其事的,想必功用也不小,到底還是親生的好啊,劉備再有出息,那也沒得到這麼好的東西。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抬頭起問道:「阿翁,你練過嗎?」

「我?」劉元起一愣,臉上閃過一絲失落:「練過,可是沒練成。」

「那你怎麼知道這對我有用?」劉修傻了,這不會是那個街頭老乞丐拿來蒙純情少年的吧。

「這是體質問題,這個行氣訣對體質要求很古怪,你的體質正好與要求相符。」

「那……我們祖上有人練成過嗎?」

「當然有。」劉元起不假思索的說道,手一揚,剛要再說下去,卻突然沉下了臉,恢復了先前惱怒的神態,大聲喝斥道:「你這個做兄長的,不知道照顧玄德便也罷了,居然還傷了他,現在還有臉講理?看老子不收拾你。」說著,長身而起,撲了過來,一隻手抓起案上的帛書迅速塞進劉修的懷裡,抬手便是一個耳光,「啪」的一聲又響又脆。

劉修被打蒙了,瞪起眼睛剛要說話,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劉備推開了門,扔到手中抱的布匹,撲過來抱著憤怒的劉元起,連聲說道:「阿伯,阿伯,大兄也不是有意的,你不要再怪他了。」

劉修這才回過神來,無辜的看著暴跳如雷的老爹,委屈之極,心道你要演戲也得提前打個招呼吧,我這一下可挨得冤枉之極。

劉備見劉修一副委屈的表情,心裡更是過意不去,用力把劉元起拉到一邊,連聲替劉修求情,好容易才把劉元起勸住了,這才陪著笑,將扔在地上的布撿了起來,雙手奉到劉元起面前:「阿伯,這是我買的布,還請阿伯帶回去給我阿母。還有,這是多的錢,一共五十二錢。」

劉元起瞅了一眼劉備手裡的錢,又摸了摸手裡的布,不滿的說道:「玄德,你怎麼買這麼差的布?你馬上要到刺史大人身邊做事,穿得太差了怎麼能行。」說著,他轉過頭,換了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對劉修說道:「豎子,還不和玄德去重買一匹好布,還要老子親自去不成?」

劉修不敢怠慢,連忙答應,從劉元起手裡接過錢袋,拉著尷尬不己的劉備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玄德,快走吧,你再不走,我又得挨打了。」

劉備無奈,跟著劉修一路出了門,小心的問起剛才的事情。劉修當然不會說實話,只是說老爹對他傷了他的事非常生氣,正跟他發火呢,要不是劉備回來得及時,恐怕又要挨揍。劉備聽了,憨憨的一笑:「阿伯也真是,這點小傷算什麼呢,也用得著這麼怪你。大兄,真是不好意思啊。」

「沒什麼,確實是我傷了你嘛。」劉修強忍著心中的笑意,和劉備一路直奔布肆,重新挑了一匹上等的細布,又給老娘買一塊青州產的錦帕,這才有說有笑的回了酒肆。劉元起已經息了怒,卻依然不肯假以顏色,沒好氣的吩咐劉修要好好照顧劉備,這才帶著布起身離開,留下話來,說過幾天再來涿縣,如果劉修不聽話,必定要好好收拾他。

劉修心裡有數,再過幾天老爹肯定是要來的,但不是看他有沒有照顧好劉備,而是關心自己的心痛有沒有好轉。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老爹要在劉備面前演這麼一出,但父子之間解開了那個心結,終究是個好事。

唉,自己好像真有些把這個老爹當老爹了。

回到驛亭之後,盧敏還沒有回來,劉備坐了一陣,耐不住寂寞,便問劉修有沒有興趣出去逛逛。劉修懷裡揣著那片帛書,一心想一睹為快,哪裡還有興趣出去玩,便推說心情不好,要休息一會兒。劉備以為他是因為剛才被老爹臭罵了一通的緣故,也沒有多說什麼,隨口安慰了兩句,自己便出去了。

劉備一走,劉修便關上門,掏出帛書細看。帛書上用墨線畫著幾個人形,裸著上身,在胸腹和腰間有一道用硃砂畫的紅線,每個旁邊各寫了幾句話,卻不是典雅的文言,而是近乎口語的文字,看起來並不費勁,以劉修現在的水平,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這是一篇關於呼吸方法的口訣,但是和劉修以前從武俠小說裡得到的概唸完全不同,那些都說什麼丹田啊,任督二脈啊,周天什麼的,這個卻沒講這些東西,只說是納氣入腹,有些類似於腹式呼吸的意思,而且與那些氣功要求呼吸綿綿不同,這個口訣特別註明呼吸要重,要猛。

這可確實有點邪門。

劉修一時有些把握不定,想了好半天,決定先把帛書藏起來,放在最隱密的地方,免得被劉備翻到。仔細思索了一會之後,他按照帛書上的姿勢坐了下來,開始像拉風箱似的猛吸了一口氣。

「呼——」,氣剛吸到一半,劉修就覺得心口猛的一跳,彷彿被一根繩子牽住猛拽了一下似的,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嗆著。他驚悸不己的撫著心口,感覺心跳都比平時快了好多。

如果不是帛書上解釋得很詳細,劉修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他緩了緩,決定再試一次,把幅度放小一些,先感受一下再說。

這次心悸的感覺弱了許多,雖然那種被牽扯的感覺還有,卻不是那麼不能承受了。他重複練習了幾次,細心的體會著心臟隨著呼吸一上一下起伏的感覺,不知不覺的閉上了眼睛。

四周的聲響慢慢遠去,他的耳中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聲,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心臟跳動的「迸迸」聲,節律分明,有如催眠一般,既清晰又模糊,似在耳邊,又似乎遠不可及。

不知過了多久,劉修忽然心中一動,那近乎空靈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外面的聲響如潮水一般湧了進來,世界忽然變得熱鬧非凡。他睜開眼睛,驚喜的發現自己的心痛似乎減輕了許多。

嘿嘿,這霸訣雖然古怪了一些,效果倒是沒話說。劉修欣喜的想道,翻身躺倒在床上,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外面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竟似向這邊來了。劉修一愣,連忙起身走到門前,伸手拉了門,剛看了一眼,頓時傻了。

劉備哭喪著臉站在門口,黑了一個眼圈,鼻子滴著血,半邊臉腫得像豬頭,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了,看起來就像被一群人圍著群毆了一頓似的。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03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十四章 青澀阿飛

劉修看了看跟在劉備後面的那一群明顯不是好人的傢伙,皺了皺眉:「玄德,這是怎麼回事?」

「大兄,我……我被人打了。」劉備嘴一撇,眼淚湧了出來,委屈得像個小媳婦。

「為什麼?」劉修莫名其妙。劉備不是個喜歡惹事的人,待人接物也很得體,在桃谷精舍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同學都喜歡他,願意與他來往,怎麼一到涿縣就被人打了?莫非是城裡人欺負鄉下人的惡俗戲碼。

「為什麼?」一個比劉備還要高出小半個頭,長了一臉青春痘的白面小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背著手,上下打量了劉修一眼,冷笑一聲:「因為他說我畫的美人不是美人,是奴婢婆子。」

「你誰啊?」劉修一看到這小子心裡就不爽,雖然個頭不小,但是面相稚嫩,唇上不過一層淡得看不見的茸毛,卻偏要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可惜全被一臉的青春痘給出賣了。

那小子就像一隻剛長成的小公雞,昂著頭,挺著胸脯,生怕別人看不到他的胸肌,嘴上卻還說得文縐縐的,一副斯文人的樣子。「我就是畫那個你兄弟說是奴婢婆子的人,聽說這裡有高明的畫師,特來請教……」

「阿飛,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啊,居然敢到驛館裡來生事了。」一個清脆爽利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接著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可別怪姊沒提醒你,刺史大人就住在這裡,小心奏你家一個橫行鄉里的罪名。」

那少年原本最著頭,竭力讓自己像個成年人,可是一聽這個聲音,臉色卻不禁一變,眼神也變得有些複雜,然後以劉修不敢相信的速度換了一副諂媚的笑容,轉身對聲音來處說道:「姊姊,我可不是來生事的,我是來向高明請教的,便是刺史大人見了,也只能讚我一個好學上進,卻不會說我橫行鄉里。」他頓了頓,又討好的說道:「姊姊,我已經有字了,昨天李治中剛賜的,叫翼德,比天之翼,好天之德。」

他雖然微低著頭,卻並不緊張,一對大眼向上瞟起,凝視著那個聲音的主人,眼中露出少年慕艾的神情。

「嘿嘿,我說你怎麼這麼囂張,原來又和李治中拉上關係了。」門外伸出一隻纖細的手,在那少年的頭上揉了揉,把他整齊的頭髮揉成一團糟,那少年苦著一張臉,卻不敢讓開。

劉修一聲不吭,探頭看了一眼,見是一個年青女子,後面跟著兩個婢女和四個壯漢,並不認識,卻讓他有些奇怪的是,這女子的聲音卻有些隔離,彷彿在哪裡看過。

「阿飛,你是涿縣有名的丹青聖手,哪有人還比你高明,莫非是中原來的?那讓我也來見識見識。」那女子笑盈盈的說著,轉過頭看向劉修,臉色忽然一變,略有些粗的眉毛豎起,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轉過頭,再也不看劉修一眼,寒聲對那猶自傻笑的少年說道:「阿飛,這些年從涿縣南來北往的名士是不少,可是騙子也不少,你求學心切是好事,可也不要看到個阿貓阿狗就以為是高明,被人騙吃騙喝是小事,要是引入了歧途,誤了你的學業,那才是大事呢。」

說完,她也不等那少年說話,轉身就走,帶著隨從走到隔壁,進了門,兩個壯漢在門口一站,面無表情的扶刀而立,做出一副閒人勿擾的架勢。

劉修登時火了,這女子是誰啊,我與你素不相識,沒仇沒恨的,你怎麼指桑罵槐的說我是騙子,我是騙你財了還是騙你色了?他惱怒的瞪了一眼門口那兩個漢子,本想衝過去問個清楚,可是一想眼前還是把這個小子先料理了再說,反正她就住在隔壁,一時半會的也跑不掉,有的是時候慢慢折騰。

那少年見了這個情景,也有些詫異,不過他也看出來了,姊姊與這個傢伙有仇,而且不是一般的仇。他重新板起了臉,挺起了胸脯,裝模作樣的咳嗽了一聲,張口正準備說話,劉修手一抬:「你誰啊?我認識你嗎?沒事站在我門口乾嘛?」

那少年吸了一口丹田氣,正要義正辭嚴的訓斥劉修一通,向隔壁的姊姊賣個乖,這一口氣都到喉嚨口了,卻被劉修搶先堵住了,頓時憋得小白臉通紅,神情頗為狼狽。他舔了舔嘴唇,這才強作鎮靜的拱拱手,一本正經的說道:「在下姓張名飛,草字翼德,涿縣人氏,聞令弟說足下繪事高明,特來請教。」

他說是請教,可是那卻讓人覺得劉修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指定要和劉備一樣挨頓打。

劉修一愣,下意識的張大了嘴巴,睜大了眼睛,心裡暗罵道,坑爹啊,這一臉青春痘的傢伙居然是一聲喝得當陽水倒流的張飛張三爺?果然歷史都是人寫的,不管後來多麼牛叉的人物,小時候都是青澀的,那些名臣猛將生下來就祥氣滿室的鬼話都是後人編的。

到這個世上來,他有對自己身份的緊張,還有對歷史人物的敬畏,在和劉備、公孫瓚這樣的名人做過同窗,讓未來的蜀國皇帝洗過腳之後,他對歷史人物的敬畏已經所剩無幾,今天和老爹見了一面,進行了一番氣氛和諧的交談,對身份的隱憂已去,心情大為放鬆,現在再看到傳說中五虎將中的張飛居然是這麼一副二世祖的模樣,他甚至連一點敬畏之心都提不起來。

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過,劉修嘴一撇:「打我兄弟,就因為他說你畫得不好?」

張飛原本見劉修一副驚訝的樣子,以為他也聽過自己的大名,馬上就要表示敬佩,正在考慮是讓一步以示胸懷,還是窮追猛打,為隔壁的姊姊討個說法呢,卻見劉修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又恢復了平靜,甚至還多了一份不屑,不禁大為惱火,沉下了臉:「敢請教。」

「只能誇,不能批評,這是涿縣的風氣,還是你張家的門風?」

「呃……」張飛無言以對。

劉修不給張飛辯解的機會,一連聲說道:「且不說我兄弟說得沒錯,就算說錯了,你就能打他?你這眼裡還有沒有王法?涿縣是大漢的涿縣還是你張家的涿縣?」

張飛惱了,他一揮手,大聲喝道:「你休要多言。不錯,你兄弟是我打的,他說是你說的,我來找你,就是要問個明白。你要是能說出個門道來,我向你兄弟認錯,還他一頓打。要是說不出個門道來,休怪我連你也打。至於有沒有王法,我說了不算,你說了就算?再說了,我大漢尚氣貴節,被人污辱,殺之亦可,何況是打一頓。」他頓了頓,又說道:「你我都是七尺漢子,不要拿王法來說事,有本事,就拿出點真本事來,只要能讓我心服口服,我怎麼陪罪都可以。」

劉修愣了一下,大漢還有這一說,被人污辱了殺人也不犯法?他回頭看了一眼劉備,劉備可憐兮兮的,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劉修暗笑一聲,李定說劉備被自己傷了眉,改了命,自己還有些不信,現在看這架勢倒有些不得不信,原本應該無怨無悔的跟著劉備浪跡天涯的張飛居然把劉備給打了,這事好象還真有點古怪。他略作思索,冷笑一聲:「不錯,這話是我說的。我告訴你為什麼,然後你必須向我兄弟陪罪。」

「這個不須你說。」張飛一昂頭,大聲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04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十五章 畫美人,我最牛

劉修冷笑一聲:「你畫的美人雖然身穿貴人衣衫,神態卻是婢女的神態,低頭縮肩,一點也沒有貴人應有的自信從容,只有服侍人的婢女才有的卑順拘謹,空有容貌,卻無氣度。」

張飛一愣,伸出一隻手摳著嘴唇,沉思片刻,眼中閃過恍然之色,輕輕的「哦」了一聲,連連點頭。

劉修將他的神色變化全看在眼裡。他前世精研唐伯虎十餘年,畫出來的仕女圖連業內的專家都難辯真假,要教訓張飛這麼一個初學少年那還不是小菜一碟。他接著又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畫的這個婢女可能剛進你家不久。」

「你……你連這都看得出來?」張飛再也裝不住老成,目瞪口呆。

劉修撇撇嘴,不作解釋。張飛的技法雖然還不夠純熟,但是他的人體比例基本合理,臉部五官畫得也算準確,神態描摩也有一定的水準,應該是對著真人畫出來的,要不然他也看不出這副畫的問題。不過,這些他不需要向張飛解釋,只有未知的才是神秘的。張飛畫美人在涿縣也許是個高手,但與他這個專業造假的高手比起來,張飛還屬於剛剛啟蒙的階段,兩者相差甚遠,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劉修很囂張的一揮手:「好了,我解釋得夠清楚了吧?你該向我兄弟陪罪了。陪完罪,立刻給我走人,別像個木頭似的杵在我門口,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不需要人站崗護衛。」

隔壁房間裡發出「迸」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重重的掉在地上。張飛脹得通紅的小臉一陣扭曲,欲言又止,他偷偷的瞟了一眼隔壁房間,低下了頭,不安的搓著手,猶豫了片刻,向劉備拱了拱手:「飛莽撞,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兄臺見諒。」

劉備連忙還禮:「既然是誤會一場,那便罷了。」

「兄臺大人大量,飛感激不盡,暫且告退,稍候便派人送湯藥資費來。」張飛匆匆的拱了拱手,偷偷看了劉修一眼,見劉修面無表情的進了門,根本不理他,只得欲言又止,向劉備拱了拱手,帶著那些原本兇神惡煞,現在卻面面相覷的健僕們匆匆的走了。

劉備鬆了一口氣,轉身跟著進了門,慶幸的對劉修說道:「大兄,虧得你精通繪事,要不然今天可就麻煩了。」

「玄德,被人污辱了,真的可以殺人?」劉修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可以。」劉備不假思索的說道:「我大漢以孝治國,不禁復仇,如果有人辱及師長,做小輩的必定報復,如果是辱及自身,就要和對方比試一番,折服對手才行,否則便會被人恥笑。」他頓了頓,又解釋道:「當然了,不到萬不得己不能殺人,然而就算因此殺了人,官府也不會全力追緝,只要逃出去躲一陣子,避避風頭,等到朝庭大赦就沒事了。」

他有些尷尬的說道:「我也沒想到那美人圖是他所畫,只是在門口時聽人提及,隨口批評了兩句,沒成想正好被他聽見了,幾個人圍了上來,沒說幾句話就動上了手。」他摸了摸臉上的傷,吸了口冷氣:「這小子和大兄一樣,力氣大得很,我一不小心就吃了虧,被逼無奈,只得帶他回來見大兄。好在大兄三言兩語就說服了他,要不然還真是個麻煩。」

「麻煩還沒結束呢。」劉修白了他一眼,心道從剛才張飛那神情可以想見,張飛肯定不會放過他這個高明,一定還會來請教。他之所以話說一半,也就要是吊吊他的胃口。一想到要教日後的五虎上將畫美人,他便覺得有些黑色幽默和莫名的成就感。

「怎麼,他還會來生事?」劉備立刻又緊張起來。

「你沒聽他說嘛,過會兒還要來送湯藥費。」

「哦,那倒沒什麼。」劉備鬆了一口氣,自失的一笑。

「如果我猜得不錯,大概來送湯藥費的,會是他本人。」劉修哼了一聲,指了指隔壁,壓低了聲音道:「玄德,你見過那個女子嗎?」

「沒。」劉備搖搖頭,思索了片刻:「不過,我看跟在她身後的漢子中有一個似乎有些臉熟,好像是毛家的人。」

「毛家?」劉修一驚,忽然想起來了,他剛才就覺得這女子的聲音耳熟,現在終於想起這應該就是那天在桃谷裡用刀追殺他的女子,可是,那女子不是毛宗的姊姊,就是那個穿鵝黃衫的女子嗎,但是這臉顯然不是那個女子啊,而且……她的胸好像要比那個鵝黃衫女子大不少。

劉修下意識的摸著手,眼珠轉了轉:「玄德,毛宗有沒有說過,他有幾個姊姊?」

「就一個。」

劉修更糊塗了,既然只有一個,那究竟是哪一個?

「大兄,要不……我去問問?」劉備見劉修一臉疑惑,連忙主動的說道。劉修想了想,點點頭:「去吧,去吧。」

劉備轉身出了門,來到隔壁門口,衝著那兩個站在門口的壯漢拱了拱手,很客氣的問道:「敢問二位,屋裡可是毛家的姑娘嗎?」見那二人面露疑色,又連忙解釋道:「在下劉備,前些天在桃谷精舍隨盧先生讀書,和毛家的少莊主同住一室,今天早上剛從桃谷精舍回到涿縣。」

「原來是精舍的學生。」一個壯漢恍然大悟,不敢怠慢,連忙還禮,客氣的點頭道:「不錯,裡面正是我家姑娘。你有事嗎?」

「哦,沒什麼事,只是過來問候一聲。」劉備臉上掛著恭敬的笑容:「我和承明交好,又承蒙毛家提供食宿,理應過來感謝一聲。」

「不用客氣。」毛嬙從屋裡走了出來,打量了一下劉備青腫的臉,有些想笑,卻很好的掩飾住了。劉備連忙向她行禮,她欠身向劉備還了一禮,彬彬有禮的說道:「承明出發之前,特地提到足下,只是忙於到涿縣辦事,未曾有空去拜訪,沒想到足下也隨盧先生來了涿縣,倒是個意外,以後還請多多幫忙。」

劉備連忙謙虛了幾句,然後退了回來。毛嬙很客氣的目送劉備回屋,待到回了屋,卻換了一副惋惜的表情,喃喃說道:「同是劉姓子弟,為何品性相差這麼大?」

劉修已經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裡更是迷惑不解。這個女子是毛宗的姊姊毛嬙,那個女子又是誰?可惜毛宗去遼西了,要不然把他抓過來問一問便清楚了。劉修搓搓手,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毛宗去遼西據說是送一個親戚去辦事,莫非那個女子便是毛宗要送的親戚?

劉修喜上眉梢,他對毛嬙真沒什麼興趣,唯獨對那個鵝黃衫女子卻是唸唸難忘,那副如受驚小鹿一般卻偏要呲起牙扮兇狠的模樣一直縈繞在心頭,久久不去,他抬起手摸了一下那天被砸傷的眉角,眨了眨眼睛,無聲一笑,暗自決定等毛宗回來一定要向他打聽打聽。在這之前,他先要和這個毛家實際家主毛嬙毛姑娘化解恩怨。

不過,這好像不太容易,自己那天情急之下一招黑虎掏心掏得可真不是地方。劉修暗自咂了咂嘴,有些犯愁。

劉備見劉修臉色雖然平靜,眼神卻有些閃爍,不免有些不解,便輕聲問道:「大兄,你和毛姑娘有過節?」

劉修一愣,不動聲色的掩飾道:「有一點……小誤會。」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05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十六章 初進言

盧敏陰著臉進了門,一聲不吭的坐在席上,劉修和劉備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大意,連忙迎了上去,規規矩矩的在他身邊坐好,小心翼翼的問道:「先生,可曾用飯?」

盧敏擺了擺手:「已經在刺史大人那邊用了飯,你們不用再張羅了。」

「喏。」劉修應了一聲,過了片刻,又問道:「事情說得不順利?」

盧敏抬起頭看了劉修一眼,眼神中有些不悅,劉修的身份只是一個書佐,抄抄寫寫的雜役而已,主動問這些事情並不合適,換了他的父親盧植,只怕當場就要喝斥劉修。不過盧敏不是盧植,對於年紀和自己相差並不大的劉修,他也拉不下臉來訓斥,只是皺了皺眉,嗯了一聲,並沒有詳細解答。

盧敏的反應並沒有超出劉修的意料,他只是咂了咂嘴,以一副怯怯的樣子,輕聲說道:「先生,學生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盧敏的目光一閃,正待發怒,卻迎上了劉修平靜的眼神,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雖然不是縣城中的人,但其父劉元起卻也是涿縣的一個小地主,剛剛李定提起他時,語氣頗為客氣,好像還誇了劉修一兩句。他也許能瞭解一些自己不瞭解的東西。

「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說來聽聽,大家一起參詳便是了。」盧敏捻了捻頜下的短鬚,有些矜持的說道。

劉修暗自嘆了一聲,盧家雖然在涿縣是個寒門,但盧植現在身份不一樣了,盧敏也跟著有幾分自恃身份,以這種心態去和那些地方豪強談判,當然不會有好結果。他之所以主動問一聲,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心病已去,不再擔心露出什麼馬腳,另一方面是要想跟著盧植去洛陽,他必須要讓盧植覺得他有可利用的價值。

「先生,我想你們的出發點有些不同。」劉修不緊不慢的說道,聽起來既謹慎,又有些胸有成竹。盧敏眨了一下眼睛,靜聽下文。劉修接著說道:「先生所意,大概是著眼於幽州,著眼於河北。如今幽州七郡,有六郡已經難以保全,只剩下涿郡是胡人未曾進入之地。假以時日,涿郡必失,而涿郡一失,則河北不安,所以先生才力主在涿郡備戰,力保河北不失。」

盧敏點了點頭,收起了臉上的淡漠,捻鬍須的手也放了下來。雖然這些觀點對他來說並不高明,但是在一個沒出過門的年輕人來說,卻是難得一見的,剛才所見的那麼多地方豪傑就沒有人能想到這一點。

「而涿縣那些家族則不一樣。」劉修對書法繪畫非常自信,甚至有些自傲,但對於政治卻是一竅不通,第一次發表意見,便要在盧敏面前說東道西,而且說的是漢朝的事,僅管他前一段前時已經做了功課,向毛宗、公孫瓚他們討教過不少,還是有些底氣不足。

盧敏見劉修有些緊張,無聲的笑了笑,鼓勵道:「有什麼不一樣?」

「他們首先要考慮的是自己的產業。」劉修臉有些紅,他感激的看了一眼盧敏,接著說道:「要打仗,就要花錢。如果是花錢保護自己的家園,他們也許不會有意見,可是現在胡人並沒有傷及他們,這時候要他們出錢備戰,自然有些猶豫不決。」他思索了片刻,又說道:「鄉里之人,要想他們有先生這樣的眼界,恐怕有些強人所難。」

盧敏默默的點點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你說得不錯。何止是猶豫啊,簡直是異口同聲的反對。」

劉修也有些意外,他只估計到可能有反對意見的,卻沒想到反對意見這麼大。

「產業主要在城裡的還好一些,他們雖然有些擔心,還算是沒有當面拒絕,產業在城外的就不一樣了,他們擔心一打起來,城裡可得保全,而城外難免要遭到胡人荼毒,紛紛反對。眼下沒有出言反對的,我估計可能只有西毛一家。」盧敏長嘆一聲:「人皆見私利而忘公義,地方上的豪傑都是如此見識,我大漢的疆土焉能不失?」

劉修無語,盧敏這句話可有些書生意氣,你們盧家反正沒幾畝田,胡人來了,你們躲進城,人沒事,就不會有太大的損失,仗打完了,你們有功,說不定朝庭一道詔令一下,你們全家就搬到洛陽去了。可是別人不一樣啊,人可以跑,細軟可以帶走,房子呢,被胡人一把火燒了,那得多大的損失。別的不說,就說我家的那個院子,雖然只是三進的小院子,但也算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啊,要是被胡人燒了,你有重建工程還是安居工程?

只是這些話對盧敏說顯然沒什麼用,他肯定要說,你也是見私利而忘公義,應該從大局著眼,不要拘泥於一些個人損失,可是他媽的大局什麼時候顧過老百姓啊。

「先生,我覺得,這些道理不是那些人能懂的。」劉修覺得有些彆扭,自己如果不是一心想離開涿縣,不是穿越兩千年,多少有些大局意識,恐怕也不會這麼說:「能和先生一樣從大處著眼的,只有刺史大人和太守大人。只有說服了他們,才有可能說服那些人。」

盧敏乾笑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你當我不知道這個道理嗎?我剛剛和刺史大人說了好半天,就是這個打算,奈何刺史大人一心要撫,根本沒有心思與胡人開戰,至於太守大人,他直接就沒來,推說是身體不好,一切聽刺史大人號令。」盧敏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刺史大人是個讀書人,一心想要安撫胡人,雖說有些一廂情願,倒還沒什麼私心。太守大人家在太原,離此數千里,胡人鬧得再兇也傷不到他的家業,他只想著三年任滿便另調他處,哪裡還有心情做這些,真要與胡人開戰,若是勝了,他功勞有限,若是敗了,卻是要負主責的。」

劉修皺了皺眉,想到公孫瓚提起刺史大人劉虞時的不屑,不禁暗自嘆了一聲。盧敏是個書生,那個劉虞更是個書生,居然一心想招撫胡人,真要招撫得了,幽州至於十一郡有十郡成了胡人的跑馬場,每年冬天就來打草谷?不過和劉虞比起來,那個什麼狗屁太守就更不像話了,身為一方大員,中高級幹部,居然只顧著自己的利益,一點也不從大局著想。你一個太守都不從大局著想,還指望地方上那些土老財從大局著想?簡直是笑話嘛。

他瞟了一眼盧敏,心道你既然知道這些,再怪那些豪強就更沒意思了。

盧敏心中鬱結,坐在那裡一聲不吭,他也沒指望真能從劉修這兒聽到什麼有價值的建議,之所以願意對劉修說,一來是自己心裡不快活,要向人傾訴一下,二來是考量一下劉修的見識,看看是不是有繼續栽培的可能,從目前來看,劉修在這一批學生裡面還算是好的,見識未必高明,但總算是願意思考的一個。

「我倒有個想法。」一直沒說話的劉備忽然說道。

盧敏看了他一眼,「說說看。」

「人有趨利者,亦有避害者。」劉備有些靦腆的看看盧敏,又看看劉修,臉有些緊張的發紅:「他們不願意備戰,是怕受到損失,失去現有的安逸。可是如果胡人已經要打過來了,他們的安逸難保,利益也有可能遭到重大損失呢?那他們還能這麼想嗎?」

盧敏眉頭一皺:「你胡說什麼呢,胡人什麼時候打過來了?」

劉備有些得意的一笑:「邊境經常有胡人出現,他們有沒有打過來的計劃,打過來的是歸屬胡人還是鮮卑人,那些人哪裡知道,只要官府這麼說,他們豈有不信的道理?」

盧敏愕然,看向劉備的眼神有些不快。劉修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劉備的意思,不過,他覺得這個辦法聽起來好像不錯,但實施起來風險極大,一旦被人發覺了,只怕出主意的這個人要被人罵死,說不定會被人刨了祖墳。再說盧敏是個正人君子,如果不出意外,他大概不會採用這麼陰損的主意,劉備這麼說,反而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06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十七章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劉修做事沉穩,甚至有些保守,他寧願放棄一些機會,也不會進行可能會留下後患的冒險。他可以不向盧敏進言,但絕不可以說出讓盧敏反感的建議,因為好印象總是很容易變淡,而壞印象卻可能一直留在對方的心裡。這就和畫畫一樣,在胸有成足之前,你可以一直不動筆,大不了磨好的墨廢了,可是如果倉促落筆,哪怕是一個點,也許都會影響整幅畫的效果。

見盧敏臉色不善,沉默不語,劉備剛剛鼓起的勇氣漸漸的又洩了,他有些侷促不安的看看盧敏,又求助的看看劉修。

劉修視若未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說道:「百姓們知道不知道也許並不重要,但是……先生應該知道。」

盧敏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以為他是在為劉備開脫,心裡也有些不太高興,眉梢挑了挑,看劉修怎麼繼續解釋。

「先生,你對鮮卑人的情況瞭解嗎?」劉修見盧敏沒當回事,又接著問了一句。

「我聽公孫瓚說過。」盧敏淡淡的說道,神態之間有些不奈煩,收拾了一下衣服,竟似要結束談話的意思。劉修暗自搖頭,裝作沒看見盧敏的示意,接著說道:「公孫瓚對胡人的事的確瞭解得很多,但那是遼西,而這裡是涿郡。涿郡的人沒有見過胡人來侵,所以他們對備戰沒有興趣,先生是主事之人,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他們恐怕是不太可能相信的。」

盧敏皺起了眉頭,神情為之一整,臉上露出一絲愧色,他重新打量了劉修一眼,沉吟片刻:「德然,你說得對,是我想當然了。」他停了片刻,又說道:「那依你看來,我們應該去邊境看一看?」

「事非親見,不能稱為知理。也許當他們親眼看到了胡人的兇殘,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推三阻四了。又或者刺史大人行安撫之策,也是有他的考慮。」

盧敏微微頜首表示贊同,他抬起頭讚賞的看了劉修一點,笑道:「現在想起來,倒是我莽撞了。那好,明天我再去向刺史大人和太守大人進言,親身到邊境去一趟。上郡就有胡市,胡人甚多,我先到那裡看看,也許能瞭解到一些有用的情況。」

劉修也笑了:「先生所言甚是。」

盧敏呵呵一笑:「你們也收拾一下,到時候和我一起去吧。」他想了想,又說道:「毛姑娘就在隔壁,隨身帶有莊裡的勇士,你去問問看,如果她方便的話,就一起去。」

劉修有些為難,不過還是應了下來,既然知道毛嬙不是自己心儀的女子,現在又是一條戰壕裡的,這疙瘩遲早得解開。

盧敏對下一步行動有了計劃,心情好多了,難得問起了劉修和劉備的學業,說起來他們拜在盧植門下這麼多天了,這還是盧敏第一次行使自己的職責。劉備原本是準備了的,只是到了桃谷之後,跟著公孫瓚和毛宗兩個騎馬射箭玩得開心,早把做的功課忘得一干二凈,盧敏提了幾個問題,他都回答得結結巴巴的,反倒是劉修這些天真的下了功夫,雖然說不上有多高深,但就《論語》和《孝經》的內容還是熟的,不僅盧敏提的幾個問題他回答得非常妥貼,還就此問了盧敏兩個問題。

問題當然都比較簡單,但是足以讓盧敏知道他的態度是認真的。

盧敏十分高興,含笑解答了劉修的問題,最後勉勵道:「德然啊,你雖然年紀大了些,底子不算好,但是只要用心去學,總會有所進步。書讀好了,還怕沒有入仕的機會嗎,可不勉與?」

劉修及時的表示感謝:「修愚鈍,只能下些粗笨功夫,取笨鳥先飛,以勤補拙,還望先生多多教誨。」

「不要擔心,夫子還說『柴也愚,參也魯』,可是最後能傳其業的幾個弟子之中,被夫子評為魯鈍的曾子成就也非常高啊。」盧敏親切的安慰道:「只要用功,總會有進步的。」

劉修見盧敏這麼真誠的鼓勵他,當然非常高興,這說明盧敏真的有點把他當可以傳道授業的弟子看了。

這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師生三人又說了幾句學問,盧敏自己去內室思考到上谷實地查看胡人的事情,劉修和劉備退到外室,對面而坐。劉備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喪氣的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帶來的那兩圈竹簡。

劉修起身說了一聲:「玄德,我去隔壁找毛姑娘。」然後出了門,來到隔壁門前,衝著那兩個壯漢打了個招呼,很客氣的笑道:「奉先生之命,有事要與姑娘商議,還請二位通報一聲。」

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敢怠慢,其中一個點了點頭道:「請稍候。」轉身進了門,時間不長,他走了出來,面色有些怪異的對劉修說道:「我家姑娘請你進去。」

劉修對他的臉色裝作沒看見,在門口報了一聲:「毛姑娘,我是劉修,奉先生之命,有事與你商量。」然後進了門,拱著手,規規矩矩的站在門檻內側。

毛嬙陰著臉,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還沒說話,先瞪了劉修一眼,嘴一歪,露出不屑的冷笑。她對劉修不僅沒有好印象,甚至有些嫌惡,要不是盧敏讓他來的,她根本不想見他,哪怕武軍候走之前曾經暗示過她招劉修入莊為賓客。

劉修偷窺阿楚在前,對她無禮在後,她覺得這個年輕人不但不是好人,而且是個比真小人還可惡的偽君子,在人前裝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個衣冠禽獸。

她自顧往主席上一坐,也不請劉修入座,沉默的等候著。

劉修乾咳了一聲,把盧敏的意思說了一遍。毛嬙聽了,倒也不敢大意,沉思了片刻道:「我知道了,既然先生有這個打算,我自然奉陪。」

劉修見她冷漠依舊,猶豫了一下,躬身說道:「姑娘,上次交手,我也不知道你是個女子,一時情急無狀,有失禮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豈敢。」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件毛嬙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語帶譏諷的斥道:「是我技不如人,自取其辱,怎麼敢責怪足下。涿縣比桃谷繁華數倍,足下想必事務繁忙,妾身不敢打擾,足下請自便吧。」

劉修施了一禮,從從容容的退了出去,心裡卻翻了個白眼。他當然知道不可能靠一兩句話輕易的就把仇解了,他要做的只是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對毛嬙的態度並不怎麼放在心上,聖人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自己還做出了那樣的事,雖然是無心的,可是對方卻未必這麼看,有點脾氣也是在所難免。與一個女子治氣,不僅於事無補,反倒顯得自己小雞肚腸,這種事劉修是不會做的。

毛嬙見劉修就這麼退了出去,不由得更加惱火,一想到這人對阿楚做了那樣的事,對自己又是那麼無禮,自己卻不能拿他怎麼樣,今後還要和這人一起不短的時間,心裡便有些無名火起,恨不得現在就追上去再揍劉修一頓。

「姊姊,你這是怎麼了?」張飛從門外探進頭來,一看毛嬙的臉色,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腦袋,然後一挺胸脯,大大咧咧的說道:「誰惹你了?告訴我,我替你收拾他。」
ragannoman 發表於 2012-10-24 11:07
第029章 公孫瓚的雄心
“定!”隨著陣前中年隊率的一聲大喝,手中的小旗猛的一擺,兩百名護莊收起了演練陣勢,一個個緊握著手中的武器,昂首挺胸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頗有些令行禁止的架勢。

    一直扶著自己腰間的長刀站在陣前的毛宗見了,油然而生一種豪氣,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一位將軍,正在檢閱所率的精銳雄兵,隨時準備殺上沙場建功立業,用手中的戰刀砍下一個光明的前程。

    “少主。”隊率快步走到毛宗面前,躬身施禮。毛宗傲然點頭,轉身來到毛欽等人的面前,叉手施禮︰“演練完畢,請盧先生和李治中指點。”

    盧植和李定互相看了一眼,謙虛了幾句,李定笑道︰“先生在九江時經過戰陣,想必對行伍之事有獨到見解,不妨為我等分析一下這江南的銳卒與我北疆的勇士之間有什麼區別。”

    盧植呵呵一笑,“治中過獎了,植不過是一書生,哪里知道什麼行伍之事,不過民不思亂,德義所至,自然望風而平。至于這南北之別嘛,我倒是有點切身體會。江南多山林,多大澤,草莽所在,騎兵多有不便,所以這步卒便成了主力。我北疆則不然,茫茫四野,面對的又多是以騎射見長的胡人,這騎兵便成了主力。然則在我漢軍與胡人之間,我漢人雖然騎射略遜一籌,這步陣卻是我漢人的長處。這兩百壯士雖然只是護莊,以我看來,卻正體現了我漢軍的優勢所在。”他看看四周,特別著意看了一眼毛欽,微笑道︰“如果涿郡諸家都有這樣的護莊,那我們面對胡人,便多了幾分倚仗。”

    毛欽一听,非常高興,連忙謙虛了幾句。以盧植的身份,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

    “先生過獎,先生過獎了。”

    李定瞟了一眼笑容滿面的毛欽,嘴角輕輕一挑︰“先生所言甚是,作為護莊而言,這些壯士的確嚴整。不過,涿郡畢竟不是毛家的莊園可比,要守住這麼大的一片地方,只怕不是易事啊。閻君,你對胡人多有了解,不妨也為我等點評一番吧。”

    閻柔禮貌的欠了欠身子,帶著一絲禮節性的笑容說道︰“李君真是遠見卓識,正如盧先生所言,這南北的區別確實不可小視。與胡人對陣,步陣自然不可少,但是僅有步陣卻也是不夠的。毛家的這些壯士訓練有素,都可以算得上精兵,這大概也是西毛尚武的遺風所至,至于其他諸族,恐怕未必有這樣精勇的護莊。”

    毛欽花白的眉毛一挑,听出了閻柔的意思,但是他對閻柔言語之中對西毛的客氣也非常滿意,他其實並不想與胡人發生沖突,能夠在涿縣四毛之中抓住機會顯擺一下就足夠了。

    “閻君過獎。”毛欽連連拱手,客氣的笑道︰“還請多多指教。”

    閻柔抬手撫著頜下的短須,黑紅的臉膛上浮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他略微頓了頓,笑道︰“莊主,看到貴莊的護莊演練,我一時有些技癢,想與貴莊的勇士切磋切磋,不知可好?閻某僥幸,在草原上略有薄名,與胡人也多有交戰,非常想比較一下我漢人的勇士和胡人究竟孰高孰下。”

    這原本是計劃中的事情,毛欽焉有不同意之理,只是現在情況有了些變化,此刻應該出來接受閻柔挑戰的武軍候不知去向,而剩下的這些人里根本沒有能代替武軍候的,毛嬙的武技倒是可以,可是讓女兒出來應戰,這本身就是對毛家護莊的否定。

    毛欽有些猶豫。

    盧植和李定不解,互相看了一眼,心道這不是都說好了嗎,怎麼毛欽現在又是這副表情?就連閻柔都有些迷惑了,把目光投向李定,挑了挑眉毛。李定皺了皺眉,湊到毛欽身邊,壓低了聲音詢問道︰“莊主,莫非有什麼變故?”

    毛欽很尷尬,猶豫半晌,正要說話,毛嬙忽然快步走了過來,沖著李定施了一禮,然後沖著毛欽使了個眼色。毛欽連忙告罪,跟著毛嬙向旁邊走了兩步。

    “阿翁,武軍候在谷中。”毛嬙輕聲說道。

    “那還不讓他來?”毛欽長出一口氣,急不可奈的說道。

    “他不能來。”毛嬙顧不得解釋,接著說道︰“他說,他找了一個人替他出戰,只是沒有絕對的把握,希望先讓公孫瓚出戰。”

    毛欽眉頭一挑,隨即明白了。公孫瓚的武技的確不錯,如果他能贏了閻柔,那就算是武軍候找的那個人輸了,毛家的臉面也算是保住了。

    “他找人來代替他?”毛欽掃了一眼四周,“是誰?”

    “也是一個來求學的學生。”毛嬙搖搖頭道︰“他正在和他說一些事,片刻便能趕到。”

    毛欽狐疑的看了一眼毛嬙,毛嬙苦笑了一聲,她也覺得武軍候這事辦得不穩妥,臨時找了一個人,現在還在那邊關照一些事,恐怕這把握的確不大,看來只能指望公孫瓚了。

    “實在不行,那還是由我上吧。”毛嬙沉聲道。

    “胡鬧。”毛欽不快的瞪了毛嬙一眼︰“我毛家雖然不是什麼詩書傳家,可也是涿縣的大族,焉能讓你一個女子與人交手?退下!再去問問武軍候,到底是什麼事,讓他不敢出來見人。”

    毛嬙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有些喪氣的退了下去。毛欽把毛宗叫到面前,交待了幾句,毛宗雖然有些詫異,卻還是很快去找公孫瓚。毛欽轉向李定,解釋了兩句,李定卻沒有當回事,只是笑笑,若有深意的看了毛欽額頭的細汗一眼,點了點頭。

    閻柔什麼也沒說,起身走到一旁的戰馬邊,翻身上馬,從侍衛手中接過長柄,單手持矛,催動戰馬,向已經準備好的空地一端走去。與此同時,公孫瓚也知道事情略有變化,同樣也沒當回事,上了馬,手持那柄雙刃鐵矛,輕踹馬腹,白馬撒開四蹄,輕快的向空地另一端走去。

    兩人相隔一百五十步,各自調整戰馬,端平了手中的鐵矛,做好了攻擊的準備。公孫瓚將馬韁系在馬鞍上,雙手持矛,傲然而立。他看著遠處身披火紅大氅的閻柔,胸中充滿了戰意,能將橫行大漠的大馬賊火燒雲掃蕩干淨,是他多年來的心願,現在雖然還不是率領精騎掃蕩草原,但是能與閻柔一戰,也算是個序曲了。

    只要將閻柔打下馬去,想必自己的威名很快就能傳遍草原,這次回到遼西之後,也不會再是一個小小的書佐,整日伏首于案牘之間了。一想到這,公孫瓚就覺得興奮不起,腦海里忽然出現了定遠侯班超的那句名言。

    “大丈夫豈能久事筆硯間乎?”

    公孫瓚忽然想到了劉修那一手漂亮的書法,嘴角挑起一抹帶著不屑的微笑,眼光一瞟,卻發現一直沒出現的劉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了,正和劉備並肩而立,見他看過去,兩人一起舉起手向他示意,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是想必是在為他鼓勁加油。

    書佐還是由你做吧,我要的是馳騁疆場,封侯拜將。公孫瓚輕輕吐了一口氣,忽然舉起手中的鐵矛,一聲清嘯,戰靴猛磕馬腹。白馬一聲長嘶,驟然加速。

    注︰本周三江推薦,請求各位支持,今天三更。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07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十八章

「你?」毛嬙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你剛剛被人家哄走的,怎麼又回來了?」

「你說是的他?」張飛一指隔壁劉修的房間,頓時矮了三分,湊到毛嬙對面,陪著小心問道:「姊姊,你……跟他有仇?」

「他也配?」毛嬙眼睛一翻。

「那是怎麼回事?」張飛歪了歪嘴,心道你先是罵那人是騙子,現在又一提到他就發火,要是沒仇才怪了呢。對了,她說他是騙子,難道……

毛嬙一見張飛眼珠直轉,知道他沒往好處想,抬手就是一下,喝道:「不準亂猜。」

「唉,不猜,不猜。」張飛陪著笑,將一張請柬放在毛嬙面前。「姊姊,阿翁聽說姊姊來涿縣,卻住在驛亭裡,非常不高興,讓我來請姊姊去家裡吃酒。」

毛嬙皺了皺眉,有些猶豫。張飛一見,連忙又說道:「另外他還請姊姊出面邀請一下盧先生。他說剛才議事的時候,大家吵得厲害,他也沒聽清楚先生說些什麼,想請先生到家裡一敘,也好當面討教。」

毛嬙聽了,有些擔心的說道:「我擔心先生會不會有空。」

張飛笑道:「盧先生父子在桃谷精舍課徒,這次又和先生一起到涿縣來主張備戰胡人,如果姊姊都沒有面子,那涿縣還有誰能請得動他?」

毛嬙苦笑了一聲,卻沒有反駁。她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衣服,從案上拿起請柬,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道:「那好,我先過去問問,如果先生實在沒空,你也不要怪我。」

張飛連連點頭,趕緊又加了一句:「順便把他那兩個隨從也一起請上。」

已經走到門口的毛嬙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挑著眉梢看了張飛一眼,張飛連忙嘿嘿笑了兩聲,連連拱手:「這是阿翁吩咐的,說一併向他陪個罪,不管怎麼說,總是我把人家給打了。」

毛嬙無奈的一笑,出門走到劉修他們的房間前,咳嗽了一聲。劉修一直在凝神細聽,早已經把隔壁兩人的話聽得分明,只是一直坐在那裡沒動,現在聽到毛嬙的咳嗽聲,才起身走到門前。兩人隔著門檻站著,一里一外。

「毛姑娘,有事?」

毛嬙有些尷尬,又有些羞惱,剛剛沒給人家好臉色,現在卻要過來求人,心裡真不是滋味。她雖然知道盧敏和那些大族談備戰的事並不太順利,但是盧敏畢竟是讀書人,而張家只是個有點臭錢的屠夫,連她毛家都不太願意低就,盧敏是否願意賞臉去吃這個飯還真是很難說。可是現在張家主動邀請盧敏去談事,對他們來說的確也是個機會,說不定真能就此打開局面。

她遞上請柬,把張飛的用意說了一遍,最後又特意提醒劉修,張家在涿縣雖然不算是實力最強的,可是也不容小視。劉修笑笑,點了點頭:「我去稟報先生。」轉身便走。

「唉——」毛嬙叫了一聲,伸手招了招,劉修又回過身來,不解的看著她:「姑娘還有什麼話,一併說了吧。」

「那個……」毛嬙很為難的搓了搓手:「請足下……在先生面前美言幾句,張家雖然是屠夫出身,可是阿飛……卻是個有心向學的孩子,並不是那些眼中只有銅臭的人家。」

劉修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轉身進了內室,毛嬙見他臉色平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願意為她向盧敏解釋,心裡七上八下的,瞟了一眼躲在隔壁門外探頭向外看的張飛,咧了咧嘴角,強笑了一聲。

盧敏正在看書,外面的話他聽得很清楚,可是他卻沒有興趣去參加張家的宴請。一方面是因為張家是屠夫出身,身份卑賤,另一方面是張家在涿縣的影響力非常有限,就算贊成他的意見,只怕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平白惹了一身騷氣。

「說我有些累了。」盧敏連看都沒看一眼劉修遞過去的請柬,頭也不抬的對劉修說道。他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隔著一個屏風站在門外的毛嬙聽得清清楚楚,臉色頓時有些僵,無聲的嘆了口氣。

劉修頓了頓,沒有動身,過了一會兒,盧敏見他還不走,詫異的抬起頭:「還有事?」

「先生,我覺得……可以去看看。」劉修見盧敏有不悅之色,也不驚慌,壓低了聲音勸解道:「張家也許不能決定什麼,但終究是涿縣的大戶,又是市井中人,如果能通過他們的嘴,把先生的良若用心傳遞到其他人的耳中,多少也有些助力啊。先生尚節自守,為國謀事,又何必在乎小節呢?成大事者,多少要做些讓步的。」

盧敏眉頭一皺,有所心動,放下了手中的書,思索了片刻,嘆了口氣道:「也罷,依你所說,去一趟便是了。」說完,提筆在請柬上寫了幾個字。

「喏。」劉修連忙行了一禮,返身出了內室,對毛嬙行了一禮,將盧敏批覆過的請柬還給她:「姑娘,先生應了,準時赴約。」

毛嬙聽了盧敏剛才那句,心裡已經涼了半截,只是見劉修沒有出來,心裡多少還有些希望,但考慮到讀書人的傲氣,她並不指望劉修便能說到盧敏,而且劉修說話的聲音很低,她也聽不清楚,只是覺得希望渺茫,此刻聽劉修說盧敏已經應了,一時倒有些不敢相信,睜著眼睛看著劉修。

劉修吃驚的問道:「毛姑娘,你怎麼?」

毛嬙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尷尬不已,有些慌亂的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背對著劉修,語氣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多謝了。」

劉修淡淡一笑:「不客氣,姑娘慢走。」

「那個……」毛嬙慢慢的轉過頭,目光低垂,看著旁邊的門框:「阿飛說,請你們二位也一起去。」

「這是自然。」劉修不卑不亢的說道:「先生到哪裡,我們自然要陪到哪裡。」

毛嬙沒再說什麼,轉身回了屋,白了一眼一臉喜色的張飛,將請柬塞在他手裡:「好了,回去告訴你阿翁,先生準時赴約。你們可以收拾妥當,不要讓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來,免得攪了先生的心情。」

「沒問題,沒問題。」張飛眉開眼笑,一個箭步衝到門外,卻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走到劉修門前,恭敬的施了一禮:「請先生安心在亭中休息,申時我便來接先生前往。」

劉備連忙起身,回了一禮,劉修卻坐著沒動,只是點了點頭,淡淡的說了一句:「那便有勞了。」然後再也不理眼光熱切的張飛,自顧自的翻看盧敏剛交給他的一些文書。

張飛見了,也不生氣,舔舔嘴唇,和劉備說了兩句客套話,喜滋滋的走了。劉備回到座位上,有些不解的看著劉修,壓低了聲音問道:「大兄,你是怎麼勸先生的?」

「我沒說什麼,是先生自己的意思。」劉修淡淡的回了一句,低下頭繼續看公文。接下來要跟著盧敏做書佐,他必須要盡快熟悉漢代的公文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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