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28
ragannoman 發表於 2012-10-24 11:07
第030章 意外
  白馬神駿無比,很快就把速度提了起來,四蹄翻飛,猶如一陣風,挾著北地特有的凜冽之氣呼嘯而來,也許是被殺氣所擾,兩側桃樹上的花瓣忽然有了生命,在人如虎、馬如龍的公孫瓚身邊隨風起舞,在他身後形成一條由粉紅色的花瓣組成的長龍,久久不肯散去,猶如戀花的蝴蝶不肯離開芳香的花朵。

    公孫瓚就帶著這團飛舞的桃花,從眾人面前一掠而過。

    “靠!太帥了。”劉修拈起一瓣落在劉備肩上的桃花,脫口而出。

    “哇——”劉備發出一聲驚呼,眉梢一挑,眼神湛亮,兩只手都忘了拍。

    “哦——”身後的同窗不論老少,都發出一聲驚呼,有的甚至被掠過眼前的勁風刮得眯起了眼楮。

    在公孫瓚起動的時候,閻柔也催動戰馬,開始奔馳。與公孫瓚雙手端矛的不同,他一只手緊緊的扣住韁繩,身體微微的向前傾,右手放平了長矛,手臂微微向後收,鋒利的矛尖平平的直指前方,直指帶著桃花而來的公孫瓚。

    一百五十步的距離其實並不很遠,甚至不足以讓戰馬加到極速,但是能否在最短的距離內將戰馬的速度盡可能的提起來,本身就是騎術的一個重要方面,如果騎術不精,不能在與敵人交鋒之前達到一定的速度,那麼在交手的時候就落了下風,很有可能被對方借著一撞的力量打下馬去,哪怕你有再高的武技也沒有機會施展出來。

    在兩人相距不到十步的時候,白馬奮蹄急奔,公孫瓚身體前傾,雙手握矛,一聲斷喝,直奔閻柔的胸膛刺去。

    公孫瓚的白馬神駿,閻柔跨下的紅馬雖然並不差,但是也不佔上風,甚至看起來還比公孫瓚的白馬略遜一籌。而閻柔此時不論從速度上,還是從氣勢上,都遠遠不如公孫瓚那麼強悍,他的眉頭甚至輕輕的皺了起來,似乎被公孫瓚的殺氣所壓倒。

    鐵矛刺破虛空,電然而至,眨眼間就到了閻柔的馬前。

    閻柔微微手縮的手臂沒有向前伸出去,只是不經意的抖了一下,手中的長矛忽然一顫,矛頭象一條蛇一般猛的跳起,準確的撞在公孫瓚疾刺而至的矛頭上。

    全力施為的公孫瓚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矛頭和自己的矛頭撞在一起,似乎並沒有用力,手中的長矛被一股力量輕輕一帶,略微偏了一點方向,從閻柔的身邊一掠過而,離閻柔肩膀不過一尺之遙,險些刺破他身後被勁風鼓起的大氅。

    可惜!公孫瓚暗自嘆了一聲,顧不得多想,本能的雙臂用力,順著那股力氣橫轉長矛,藏在肘後的另一個矛頭突然橫掃,直奔正與他擦肩而過的閻柔的腰側。

    “殺!”公孫瓚看著相隔不過一步遠的閻柔突然繃緊的眼神,舌綻春雷,大喝一聲。

    公孫瓚不僅有一張俊朗的面容,還有一副好嗓子,聲音清亮,穿透力極強。平時與人說話,哪怕隔著數十步,他也能讓對方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他與閻柔不過一步之遙,驟然一聲暴喝,更是聲勢驚人。

    暴喝聲中,寒光閃閃的矛頭已經掃出。

    劉修張大了嘴巴,忘記了喝彩,忘記了呼吸,忘記了身邊的劉備以及一切,眼中只有那只從公孫瓚肘後猶如眼鏡蛇一般彈出的矛頭,飛馳的戰馬在他的眼里忽然慢了下來,就象是慢鏡頭一樣,飛散的鬃毛,在光滑的皮毛下顫動的肌肉,被風吹得倒卷而起的戰袍,都是那麼清晰可見。

    他第一次看到了傳說中的騎兵對沖,雖然只是兩個人,而不是千軍萬馬,但這卻是真真實實的。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句粗話︰“你娘喲,這他媽的一個回合就能要命啊,怎麼可能二馬盤旋,你來我往的打個幾十上百個回合還不分勝負?真他媽的坑爹啊。”

    在他看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做出反應,連自己的長矛都沒來得及刺出去的閻柔和公孫瓚差得實在太遠,他沒被公孫瓚的第一擊刺殺算是運氣,卻絕不可能躲過這陰險的一擊。

    什麼大馬賊,什麼火燒雲,一切都是浮雲。

    公孫瓚威武!

    就在劉修為第一次親眼目睹傳說中的武將單挑的場面而激動的時候,他看到了讓他更驚訝的一幕。

    閻柔的握著馬韁的左手忽然向外一翻,直接向那個陰險的矛頭撞了過來,映入劉修眼簾的是一塊直徑約三尺左右的小盾。矛盾相擊,剛剛彈出的矛頭以更快的速度反彈了回來,猛烈的撞擊顯然是公孫瓚始料未及的,他的身子在馬上晃了一晃,險些栽倒。

    兩匹戰馬一錯而過,瞬間分開幾十步,然後幾乎同時開始減速,準備掉轉馬頭開始第二波的攻擊。

    劉修愕然,他下意識的看向遠處正好把頭扭過來的公孫瓚,公孫瓚的臉上有一抹潮紅,而眼神中則多了些異色,顯然對剛才那一擊沒有成功感到非常震驚,還有些茫然。劉修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為什麼茫然,因為從公孫瓚那個角度根本看不到閻柔手中小盾與矛頭撞擊的那一幕,他只能感覺到原本應該割破閻柔腰腹或手臂的矛頭被撞了回來,甚至險些讓他失去平衡,卻不知道在那一剎那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劉修心中的驚駭不亞于公孫瓚,他回頭看向已經調轉馬頭的閻柔。他不知道閻柔那塊小盾是誤打誤撞的擋住了公孫瓚的襲擊,還是他及時做出的反應。如果是後者,那他的反應速度也太驚人了,兩匹馬一錯而過時的速度那麼快,而公孫瓚那一擊又是那麼的隱蔽,這點時間就算用電光火石也不足以形容其短暫。

    劉修自詡自已經不可能有這樣的速度,恐怕就是號稱鬼手的武軍候也沒有這麼快。一想到武軍候寄予自己的希望,他忽然覺得心情非常沉重。

    武軍候對他說,他會讓公孫瓚先與閻柔進行騎戰,公孫瓚雖然沒上過戰場,但是他的馬快,既然能雙手持矛,騎術想必也好,就算閻柔是個大馬賊,武技高強,遇到這樣詭異的對手,他也不佔上風,公孫瓚有較大的可能取得勝利,那樣的話,他贏不贏就無所謂了。哪怕閻柔最終還是戰勝了公孫瓚,他也有很大可能會受傷,就算他運氣好得天怒人怨,一點傷也沒有,他的心神也會因為緊張而不穩,在這樣的情況下,劉修倚仗著他的力氣,倚仗著他的速度,在步戰上至少有六成的把握戰勝閻柔,退一萬步講,他就算敗了,也不會敗得太難看。

    劉修不知道閻柔現在是不是心驚肉跳,但是他可以肯定閻柔沒有受傷,而公孫瓚第一擊沒能奏效,他的雙頭鐵矛就失去了奇襲的作用,閻柔有了心理準備,公孫瓚的機會驟減。

    這麼一來,他就不是可贏可輸,而是必須贏才行。

    可是,他這麼一個新丁,僅僅是經過了武軍候一個多時辰的指點就能擊敗閻柔這樣的高手?雖然他痛恨這個漢奸,非常想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但這可不是僅憑一腔義憤就能辦到的。

    這需要實力。

    劉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這個實力。
ragannoman 發表於 2012-10-24 11:08
第031章 失之毫厘
“真可惜。”劉備惋惜的捶了一下手掌,大聲嘆道︰“只差那麼一點點。”

    “可不是。”劉修附和了一聲,心里卻有些不安,這真是巧合嗎?

    听到劉修的聲音,劉備這才發現他,欣喜的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笑道︰“大兄,你去哪兒了,我留在屋里的早飯……咦,你的臉怎麼了?”

    “嘿嘿,沒事,沒事。”劉修尷尬的摸著臉上的傷,有些幽怨,剛才武軍候臨陣磨他這桿槍,可把他折騰得不輕,臉上挨了一下還算輕的,身上那幾下才叫重呢。武軍候說過,不要把這些事告訴別人,他也不願意讓劉備知道他在武軍候面前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的衰事,連忙岔開話題︰“飯我看到了,今天毛家真是下了本錢啊,伙食那麼好。”

    “可不是。”劉備忍不住笑道︰“只等著把這個火燒雲給滅了,還有大饗呢。承明說了,不僅有肉,還有酒。”他一邊說著,一邊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四周,湊到劉修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說不定到時候還有歌舞伎。”

    劉修橫了他一眼,笑罵道︰“你個小色坯,才多大啊,就知道看女人,毛長齊沒?”

    “我十五了。”劉備一梗脖子,不服氣的說道︰“阿母說了,只等我在縣里找個事做,每個月能掙上幾石米,就要替我說親了。”

    瞧你那點出息,這可不是以後的蜀國皇帝應該說的話。劉修暗暗撇了撇嘴,一邊和劉備閑扯著,一邊看向遠處的公孫瓚。

    公孫瓚端坐在馬上,臉色平靜,他圈回馬,再一次和閻柔遙遙而立,不過調了個位置而己。只是他的嘴唇抿得有些緊,以至于有些發白,握著鐵矛的手也有些用力過度,關節處的皮膚不見了血色。

    公孫瓚有些遺憾,又有些不解,遺憾的是第一擊居然被閻柔蕩開了,不解的是第二擊為什麼沒能奏效。他練成這兩刃鐵矛以來,幾乎沒有失手過,本以為今天同樣能一個回合拿下閻柔這個大馬賊,沒想到卻失手了。

    看來閻柔這個大馬賊的確有點本事,不是陽樂(遼西郡治)那些頑劣少年可比,就算是和遼西郡的邊軍相比也並不遜色,自己有些輕敵了。

    這可以算是自己遇到的第一個強敵。

    公孫瓚的眼神有些熱了起來,他雙臂一振鐵矛,大喝一聲,再次催動戰馬,帶著無所畏懼的殺氣向遠處的閻柔沖了過去。他的身體微微前傾,雙臂微曲,隱在馬頸邊的長矛隨著戰馬的奔跑不停的顫動著。他眯起了眼楮,炯炯的目光穿過了百十步的距離,死死的盯在閻柔古井無波的臉上。

    這一次,一定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閻柔幾乎在同時開始加速,他還是單手持矛,兩條腿緊緊的挾著馬腹,身後火紅的大氅被勁風吹得倒卷而起,有如一團火呼嘯而來。

    劉修屏住了呼吸,閉緊了嘴巴,全神貫注的看得越來越近的二人。

    劉備也沒心情和劉修打趣了,他張開嘴巴,眼神熱烈的看著閻柔,兩手抬起,只要閻柔一落馬,他就會為公孫瓚第一個叫好、喝彩。

    剛剛還在為公孫瓚第一擊沒有奏效而惋惜的同學們也靜了下來,一個個帶著三分緊張,七分興奮的看著眼看就要再次交手的兩個人。他們的緊張倒不是擔心公孫瓚落敗,而是被場中的氣氛帶著有些緊張——畢竟刀劍無眼,武技再強也不能保證自己不出意外——在他們看來,公孫瓚雙手持矛還能在馬背上坐得穩穩的,僅從騎術上來說就比閻矛高出一大截,只要不出意外,公孫瓚取得勝利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們要做的就是等公孫瓚將閻柔擊落馬下時,用全身力氣為這個同窗助威。

    與學生們緊張中帶著興奮的情緒不一樣,站在另一側的毛欽等人卻有些擔心。毛欽圓圓的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麼,但是他的眼角卻在不停的抽動,籠在袖子里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久久沒有吐出來。

    在早晨看到公孫瓚在桃林中演練的時候,他就隱隱有些擔心,覺得公孫瓚過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實力實在有些不智,擔心閻柔有了準備,而現在閻柔輕松的避開了公孫瓚的第一擊,更讓他的擔心變成現實的可能性增加了幾分。他暗自祈禱,希望剛才只是意外,希望公孫瓚不僅僅能出奇,更在雙刃鐵矛上有過人的造詣,不出奇也能憑實力擊敗閻柔,為毛家先勝一陣。

    在他身後,和阿楚一起坐在帷幕之中的毛嬙已經站了起來,沖到帷幕出口處,踮起了腳尖,睜大了眼楮,目不轉楮的看著遠處快要交鋒的公孫瓚和閻柔,拳頭握得緊緊的,涂了丹的嘴唇微微張開,幾乎要叫出聲來。

    林間一片寂靜,只听到蹄聲隆隆,兩匹馬越奔越近,翻飛的馬蹄踩得林間的泥地一片狼藉,無數片桃花被踩爛,和泥土融為一體,再也看不出一點嬌嫩,隨著馬蹄飛起,又無力的落下。

    “殺!”公孫瓚暴喝一聲,雙臂一振,長矛閃電般刺出。

    “殺!”閻柔同樣一聲大喝,後曲的手臂暴漲,長矛帶著撕破風聲的厲嘯刺出,矛頭如毒蛇般微微顫動,有如毒蛇吐出的信。

    兩只矛柄在空中交錯,“嗡”的一聲悶響,公孫瓚雙臂用力,矛頭猛擺,鐵矛劃了半道圓弧,將閻柔的矛頭撥開,同時藏在肘下的矛頭順勢擺出,直向閻柔的胸口擊去。

    閻柔的長矛被公孫瓚強行撥開,胸前已經露出空檔,在如此近的距離內,面對橫擊而出的鐵矛,他除了用左手的盾牌進行招架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否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公孫瓚的鐵矛從他的胸口劃過,雖然他穿著皮甲,也許能起一點防護作用,但是手臂卻不可避免的要受重傷。

    而如果提起左手的盾牌進行招架,他就面臨著要與公孫瓚以蠻力相撞的局面,但他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只能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抬起了左手的盾牌,護在了胸前。

    公孫瓚露出了不出所料的微笑,剛才那一擊沒有奏效,他就估計到了閻柔可能帶著騎盾,他就是要逼著閻柔和他硬撞,並且對沖撞必然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而閻柔卻未必。他的白馬也要比閻柔的馬略快一些,在這種沖撞中,這點差距就足以改變結果。

    公孫瓚再次向右前方傾側了一些,將半邊身子都壓在了橫掃出去的矛上。

    “ ”的一聲巨響,附和著公孫瓚全身力氣的鐵矛狠狠的撞在閻柔的盾牌上,然後一觸即分。兩人都有些坐不穩馬背,身子猛的向相反方向倒了過去,連帶著戰馬都有些控制不住方向,側著身子跑了起來,流暢的腳步為之一滯。

    “哇——”劉備忍不住叫出聲來。

    劉修看著在馬上搖搖晃晃的閻柔,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瞪圓了眼楮連聲叫道︰“倒!倒!倒!你奶奶的快下去啊!”
ragannoman 發表於 2012-10-24 11:08
第032章 仇人見面
就在劉修詛咒閻柔墜馬的時候,劉備和毛宗也在大喊︰“倒!倒!倒!”站在帷幕里的毛嬙和阿楚也要暗自祈禱,就連毛欽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臉上泛起了一陣潮紅。

    可惜,事有八九不如意,閻柔雖然被撞得搖搖晃晃,但終究還是憑他過人一等的騎術控制住了戰馬,重新回到了起點。公孫瓚顧不得自己也踉蹌欲倒,一直在扭頭看著閻柔的情況,當他看到閻柔幾次欲倒,最後卻還是坐回了馬上的時候,不禁暗自嘆了一口氣。

    做好了最充足的準備,把閻柔逼到了最不利的局面,沒想到還是沒能如願以償,再一次讓他撐了過去,實在是有些讓人沮喪。公孫瓚一邊拽住了韁繩,一邊垂下了頭,輕輕的搖了搖。

    劉修將剛才那一幕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雖然覺得有些可惜,卻沒有什麼擔心,他覺得公孫瓚這一次雖然沒有獲勝,但是他還是佔了點上風的,雖然這點上風看起來並不多,至少能說明公孫瓚在武技上並不弱于閻柔,他完全有實力和閻柔堂堂正正的一戰,就算閻柔最後能獲勝也要付出極大的努力,到了那時候,估計閻柔的腿都累軟了,正好讓他撿個便宜。

    但是當他看到公孫瓚垂下了頭的時候,他卻感到了一陣莫名的緊張,這個時候勝負未分,哪里你後悔的時候?他本能的向閻柔那邊看去,然後脫口而出︰“伯小心!”

    閻柔幾乎是伏在馬背上,手中的矛柄猛抽戰馬,戰馬吃痛,放足狂奔,不過幾息之間,就將速度提到了極限,閻柔還是單手端著矛,臉上還是那麼平靜,眼楮卻微微的眯了起來,帶著一絲淡然和自信。

    劉備大驚失色,沉默了剎那之後,也驚聲尖叫了起來︰“伯兄小心——”

    隨後毛宗也反應過來,他看著如火一般從面前掠過的閻柔,張大了嘴巴,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手中握著的環首刀落下,正砸在他自己的腳面上,他卻沒感覺到疼痛,片刻之後才“嗷”的一嗓子叫了起來,捧著腳又蹦又跳。

    眨眼之間,公孫瓚就陷入了危機之中。

    閻柔飛馬而至,隔著十幾步遠,就能感受到他刺骨的殺氣,公孫瓚听到劉修的提醒後,隨著听到了急促的馬蹄聲,不用回頭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猛踹馬腹,白馬長嘶一聲,全力向前縱出,開始加速奔跑,但是一切都已經遲了,白馬剛剛跑出幾步,閻柔已經趕到了他的身後,長矛只在他的後心晃動,急促的馬蹄聲有如越來越急的陣陣戰鼓,一聲緊似一聲的敲在他的心頭。

    公孫瓚面無血色,手足無措,他只是疏忽了一下,不過是一兩息的時候,就陷入了無可挽回的敗局。他極力想控制住戰馬,在閻柔擊中他之前逃出危險,同時本能的舞起手中的鐵矛,做出了反擊。

    可惜,閻柔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手中的長矛一挑,就將公孫瓚那柄雙刃鐵柔挑得脫手,然後矛桿順勢向公孫瓚的肩頭砸了下來。

    公孫瓚避無可避,硬挨了一記,翻身從馬上摔倒,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頭暈腦脹的爬起來,還沒等他站穩,閻柔已經圈回了馬,沖到他的跟前,一拽馬韁,戰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閻柔一手控馬,一手端著長矛,直指面紅耳赤的公孫瓚,殺氣凜凜,激得頭頂的桃花片片飛起。

    公孫瓚僵立著,緊握雙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瞪圓了雙眼,怒視著閻柔,一言不發。

    閻柔嘴角一挑,收回了長矛,催動戰馬,緩緩離開,沛然的殺氣瞬間消彌于無形,一片片粉紅的桃花打著旋落下,落在公孫瓚的肩上,落在狼藉的泥土上。

    公孫瓚仰起了臉,目光透過桃樹上的繁榮朵朵,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伯兄!”劉備第一個沖了上去,緊張的拉著公孫瓚的手臂,看到公孫瓚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張了張吐,又把涌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咽了口唾沫,這才說道︰“伯兄不必……”

    公孫瓚掙脫劉備的手,對一瘸一拐的走過來的毛宗說了一句“是我自己無能”,頭也不回的向精舍走去。劉備愣了片刻,長嘆了一聲,連忙走過去撿起鐵矛,牽起白馬,向公孫瓚追去。

    不過幾息之間,原本不分勝負的戰況急轉直下,公孫瓚敗了。

    桃谷里一片寂靜,幾乎所有人都被剛剛發生的一幕驚呆了,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甚至有些懷疑,剛才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閻柔緩緩走到李定等人的面前,將長矛交給侍衛,下了馬,然後沖著毛欽、盧植等人拱了拱手,一言不發的坐回位置上。李定最先反應過來,他轉向毛欽,無聲的一笑︰“莊主,那個年輕人好武技,可惜年輕了一些。你看,我們是不是……”

    毛欽嘴里發苦,他雖然估計到了公孫瓚會輸,但是卻沒想到公孫瓚會輸得這麼徹底,居然被人攆在屁股後面追,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就被人打下來了。一想到接下來的步戰,他心里七上八下,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李定,還要不要繼續比試。

    毛嬙也愣住了。她扶著帷幕的門柱,目瞪口呆,回頭看了看阿楚,阿楚也皺著眉頭沉吟不語,目光中透著不可思議。兩人互相看了好半天,最後不約而同的長嘆一聲,然後異口同聲的問對方︰“怎麼辦?”

    兩人愣了一下,隨即又一起說道︰“我哪知道。”

    “接著打。”旁邊有個人接著她們的話說道。

    “打?”毛嬙轉頭一看,臉色頓時亮了起來,“武軍候,你終于肯來了?”

    緩緩走來的武軍候苦笑著搖遙頭︰“不是我,是我找的人。”

    “找的人?”毛嬙這才想起來,她向武軍候身後看了一眼,沒看到任何人影,不免有些奇怪的說道︰“人在哪兒呢?”

    “在那邊。”武軍候指了指遠處的劉修,見毛嬙柳眉緊皺,連忙解釋道︰“公孫瓚敗了,並不是他的武技不好,而是他的經驗不足。我找的這個人武技未必高強,但是他力氣大,眼力又好,更重要的是他心思謹慎,臨場應變能力很強,至少有……八成的機會打贏閻柔。”

    “能成八成機會?”毛嬙听了這句話,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量了武軍候兩眼,武軍候強笑了一聲,用力的點了點頭。毛嬙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劉修,低頭思索了片刻︰“要不,還是我自己去吧。”

    武軍候搖搖頭,不容置疑的說道︰“姑娘,你如果還信任我的眼力的話,就不要這麼做,你的武技是不錯,但你肯定不是閻柔的對手。”

    毛嬙剛要辯解幾句,正踮著腳向遠處打量的阿楚忽然“咦”了一聲︰“怎麼那個登徒子也在?”

    “誰?”毛嬙听阿楚提過在桃溪旁邊被人偷窺的事,一听這話,剛剛放平的眉毛立刻豎了起來,勃然大怒︰“是哪個畜生,我去把他揪來揍個半死。”
ragannoman 發表於 2012-10-24 11:09
第033章 十三刀
    武軍候被毛嬙倆的話搞得莫名其妙,不過兩個姑娘在帷幕里面壓低了聲音說話,分明有不想讓他听見,他也不好故意湊過去,只知道毛嬙很氣憤,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沒等他明白過來,毛嬙就一個箭步沖了過來,怒氣沖沖的問道︰“你說那個豎子比我強?那好,先讓我跟他比試一下。”

    武軍候目瞪口呆,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他都打不贏我,憑什麼說他能打贏閻柔?”毛嬙臉色非常不好,一邊擰著脖子說,一邊把指頭捏得咯咯響。

    武軍候濃眉一皺,沉默了半晌︰“姑娘擔心我拿莊里的名聲開玩笑?”

    怒形于色的毛嬙一听,頓時蔫了,武軍候這句話說得很重,以他的身份,簡直是在當面指責毛嬙。毛嬙卻也不敢當面頂撞他,武軍候雖然是個賓客,但毛家上下還不敢把他僅僅當作賓客對待。

    阿楚听了,在後面扯了扯毛嬙的衣袖,紅著臉輕聲提醒道︰“姊姊……”

    毛嬙也不是不知輕重之人,雖然對劉修偷窺阿楚的事非常氣憤,但也知道既然武軍候要由劉修迎戰閻柔,那必然是認為她的實力不足以戰勝閻柔。她剛才也看到了閻柔在騎戰中戰勝公孫瓚的經過,雖然她覺得閻柔最後擊敗公孫瓚的手段有些無恥,卻不能不承認,僅以他能在前兩個回合中保持不落敗展現出來的實力,便不是她能夠相比的。

    在私怨和家族的榮譽面前,她只能先把這口惡氣忍下去,等這件事過了再尋機向劉修討個公道。

    劉修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恨上了,還在驚訝于公孫瓚那有些莫名其妙的一敗,正在掂量自己能不能揍閻柔一頓的時候,武軍候派人把他叫了過去。

    站在帷幕後面,看著有些鬼鬼祟祟的武軍候,劉修總覺得他有些不自然。

    “對公孫瓚剛才的失敗,有什麼感想?”武軍候強作從容的一抖濃眉,帶了些挑釁味道的問道︰“還敢出戰嗎?”

    劉修知道他在激將,也不理會,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道︰“公孫瓚武技不比他弱,只是沒他那麼狡詐罷了。”

    “這不叫狡詐。如果在戰場上,公孫瓚死得一點也不冤。”武軍候打斷了他對閻柔的詆毀,很嚴肅的說道︰“佔了上風,不等于獲得勝利。在戰場上,在敵人被殺死之前,任何疏忽都是致命的。”

    劉修雖然有些不服氣,也不得不承認,武軍候這句話說得對,是公孫瓚自己經驗不足,太大意了。他迎著武軍候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我想我有五成的把握贏他。”

    武軍候暗自松了一口氣,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拍拍劉修的肩膀︰“我相信你,去吧,好好收拾這個……漢奸。”

    “喏。”劉修躬身施禮,用力的點了點頭,轉身回到空地中央,從一臉驚訝的毛宗手里接過盾牌和環首刀,舞了兩下,用刀一擊盾牌,發出“咚”的一聲,然後向前走了兩步,用手中的環首刀向閻柔指了指,下巴微微一挑。

    閻柔臉色一沉,劉修的動作非常無禮,就算是在戰場上敵我相見,也很少看到這麼無禮的動作。他扭頭看了一下毛欽,毛欽也有些吃驚,下意識的看了盧植一眼。

    盧植不悅的撫了撫胡須,悶咳了一聲。

    閻柔有些怒了,他以為這是毛家人故意的,也不再說什麼,起身從侍從手里接過刀盾,大步走到劉修面前,毫無誠意的一拱手,便大喝一聲,揮起戰刀劈了過來。

    劉修有些緊張,他到這個世上這麼久,拳腳倒是練了十幾天,也和公孫瓚他們學了些刀法,但是拿著刀和人互砍,這絕對是第一次。閻柔臉色鐵青,怒氣沖沖,和剛才與公孫瓚對陣時的彬彬有禮判若兩人,會不會一刀把自己劈了,而不是像剛才那樣只是挑落公孫瓚的長矛?

    他顧不得多想,本能的舉起了左手的盾牌,架住了閻柔含怒劈出的一刀。

    “迸”的一聲,閻柔一刀結結實實的劈在了盾牌上,沒等劉修舞起戰刀還擊,緊跟著又是一刀。“迸迸迸!”閻柔一口氣劈出七刀,刀刀全力以赴,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力量之大讓人心驚肉跳,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動了真怒,一點也沒有切磋的意思,刀刀似乎都要把劉修砍倒。

    毛欽等人大驚失色,就連李定也不禁動顏,對閻柔勃發的怒氣感到擔心不己。武軍候隱在帷幕之後,雖然一動不動,但是他全神貫注的眼神卻顯示出了內心的緊張。

    與閻柔面對面的劉修更是切身感受到了閻柔的怒火所帶來的壓力,他舉著盾牌,听著一聲接著一聲的巨響,手臂被震得微微發麻,心頭劇震,撲面而來的殺氣讓他下意識的咬緊了牙關。

    但是,他一步也沒有退,也沒有任何後悔,相反,閻柔猛烈的攻擊反而激起了他的怒氣,他強行壓制住了自己要後退的本能,使出渾身的力氣舉起盾牌,承受著閻柔一刀緊似一刀的攻擊,絕不後退,心里憤憤不平的問候著閻柔家的女性。

    死漢奸,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麼能耐,你以為投靠了鮮卑人,做了鮮卑人的狗就牛逼嗎?老子就是不信,就是要羞辱羞辱你,哪怕老子可能不是你的對手。就算打輸了,老子也要揍你兩下,咬也要咬你兩口,咬不著你也得唾你一口唾沫。

    劉修惡狠狠的盯著閻柔,緊握著盾牌,雖然手里的環首刀一直沒有機會攻出去,卻咬牙堅持,寸步不退。平時顯得很溫和的臉因為憤怒,因為緊張而有些變形,看起來十分猙獰。

    閻柔雖然沒和他說一句話,但是卻從劉修的眼神中看出了憤怒和鄙視,他不明白這個陌生的年輕人為什麼會如此憤怒,不過是一場比試而己,何以做出這種失禮的動作,但他是個馬賊,面對這種故意的挑釁,他從來不喜歡口舌之爭,而是習慣于用武力擊敗對手,讓對手領受讓他憤怒的後果。

    閻柔沒有想過要殺死劉修,畢竟這里不是戰場,畢竟這個年輕人是盧植的學生,不是真正的敵人,他只想擊敗劉修,用最蠻橫、最直接的攻擊擊敗他,讓他跪倒在自己面前,後悔于自己先前的無禮和狂妄,企求他的寬恕。

    所以閻柔沒有任何技巧,只是使出了最霸道的刀法,一刀接著一刀的向劉修砍去,他看到了劉修的緊張,卻更加堅持,他要用手中的刀砍掉劉修的傲氣,砍得劉修脫力,砍得劉修癱倒在他的面前。

    一刀,一刀,又是一刀。

    閻柔一口氣砍出了十三刀,如狂風暴雨的十三刀。
ragannoman 發表於 2012-10-24 11:09
第034章 以牙還牙
閻柔冷笑一聲,長刀一擺,直劈剛剛從盾牌後暴露出來的劉修。從他開始發動攻擊起,劉修一直被動防守,雖然他咬著牙一步沒退,但面對他的攻擊,劉修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他有足夠的信心認為,面對這一刀,劉修依然沒有反擊的機會。

    等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之前的無禮和憤怒都將成為笑話,他不相信一個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的年輕人還能保持他的傲氣。

    閻柔的臉上露出了陰狠的笑容。

    毛宗目瞪口呆,張大了嘴巴,連後悔的心都來不及生起,他不知道姊姊為什麼會讓劉修上陣,劉修這些天雖然跟著他們練過幾招,但是顯然沒什麼實戰經驗,如果說請公孫瓚對付閻柔還有點道理的話,讓劉修對閻柔交手就根本是胡鬧。

    哪怕是他上去,也會比劉修好一點,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被人一口氣砍爆了盾牌,卻連一招都沒還出去,可謂是丟人丟到家了。

    從毛家隨便挑一個護莊,都不至于這麼丟人。

    毛家這次丟人丟大發了。毛宗在心里哀嘆道。

    毛欽的臉色也很難看,他不知不覺的挺直了腰身,圓臉上的常年不退的笑容也僵硬了,他暗自嘆了一口氣,又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毛嬙扶著帷幕,心情如破散的盾牌一樣無助,花了那麼多心思請盧植來授課,花了那麼多錢請李定到莊上來,西毛好容易有機會在刺史大人面前露臉,沒想到卻這樣結束了。公孫瓚輸了,總算還有點理由可講,可是這個劉修,這個武軍候挑出來的劉修卻輸得一敗涂地、干淨利落,一點說道的余地都沒有。

    毛嬙沒有回頭去看武軍候,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讓武軍候難堪,但是也不想再去看那個從頭至尾都沒有機會還手的廢物,扭頭回了帷幕,不想再看一眼。

    她看到了阿楚,卻意外的看到了阿楚眼中突然綻放出的異樣神彩和不加掩飾的驚喜。她愣了一下,突然轉過頭來,隨即也睜大了眼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形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劉修大聲怒吼著,揮舞著手中的戰刀,一刀接著一刀的向閻柔砍去,剛才還威風八面,氣勢逼人的閻柔現在卻有些狼狽不堪,面對劉修的攻擊,他只能舉起盾牌招架,和剛才的劉修一樣沒有還手之力。

    不,不一樣,與劉修雖然狼狽卻寸步未退不同,他在劉修的攻擊下接連後退,劉修每砍出一刀,他就要向後退半步,眨眼之間,他就向後退了三步。

    接著,地上一抹寒光映入了毛嬙的眼簾,那是一口刀,一口環首戰刀。毛嬙倒吸一口冷氣,再次看向閻柔的右手,這才發現閻柔之所以沒有反擊,是因為他的右手空空如也。

    “這……是怎麼回事?”毛嬙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我也不知道,他……他一刀……一刀就砍掉了那個人的刀,然後……然後就這樣了。”阿楚同樣結結巴巴的說道。

    毛嬙扭過頭,看著一臉平靜的武軍候,急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他有八成機會打敗閻柔。”武軍候不動聲色的說道︰“好了,我先離開一會兒,你不要找我。”說完,他背著手,邁著輕松自在的腳步向山後走去。

    毛嬙眉毛一豎,剛要叫住他,卻听得身後阿楚驚叫一聲︰“啊呀,不好。”

    毛嬙一驚,顧不得去看阿楚,連忙向場中看去,卻看到劉修手中只剩下了半截長刀,而閻柔手中的盾牌卻完好無損。她心往下一沉,暗叫一聲不好,劉修只憑著一股血氣之勇,不知道用刀的訣竅,自己把刀劈斷了。

    正如她所料,劉修是自己把刀給劈斷了。當閻柔劈飛了他的盾牌,帶著無盡的殺氣,勢在必得的劈出最後一刀時,他心中沒有任何後悔和害怕,相反被閻柔那輕蔑的目光激起了一股怒意,他大吼一聲,劈出了第一刀。

    一直隱在身後的環首刀呼嘯而出,直奔閻柔的大好頭顱,倉促之下,他根本顧不上任何技巧,不管是公孫瓚講過的要點,還是武軍候說過的發力技巧,在那一刻都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只有胸中一往無前的殺氣。

    與他相隔不過一步的閻柔看得他劈出的這一刀,露出了笑容。與其說劉修手里握的是刀,不如說他握的是一根鐵棍更恰當,他這一刀沒有任何技巧,就這麼砸了下來。

    閻柔輕松的舉起了手中盾牌,卻沒有改變右手戰刀的方向,他相信劉修只有機會砍出這一刀,然後就只能在刀鋒的威逼下向他投降。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劉修的戰刀與盾牌相撞,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強大的沖擊力讓他的左臂一麻,有些支撐不住的向後一縮,戰刀在盾牌上一彈而起,改變了方向,狠狠的劈在了他右手的刀身上。

    右手一麻,再也握不住戰刀,已經快要砍到劉修身前的戰刀哀鳴了一聲,在空中翻了兩個滾,頹然落地。

    一個照面,閻柔就被繳械。

    閻柔大驚失色,一陣冷汗透體而出,卻沒有時間想得太多,劉修根本沒有給他後悔的時間,就如他剛才攻擊劉修時一樣,劉修此刻掄圓了戰刀,一刀緊似一刀的向他劈了過來。

    劉修的刀法不如他精妙,但是劉修的力量比他大,非常大。每一刀都挾帶著風雷,不象是一口戰刀,反倒更像是胡人常用的鐵斧等重兵器,每次砸在他的盾牌上,都讓他感覺手臂一陣酸麻,隨即整個身子都有些支撐不住,只能向後退,以避其鋒。

    他一向後退,劉修更是氣勢如虹,連聲怒吼,緊追不舍,手中的戰刀一刀接著一刀,不給閻柔任何喘息的機會。他一刀刀的砍出去,剛才被閻柔攻擊時的緊張和壓力蕩然無存,全部化成蓬勃的戰意,眼前的閻柔也不再是那個縱橫草原的大馬賊,只是一個無恥的漢奸,一個可憐蟲。

    打,打得你滿地找牙!讓你做漢奸,讓你和鮮卑人走得近,讓你數典忘宗,老子不打得你三魂出竅就不是高皇帝的子孫。

    劉修快意非常,縱聲咆哮,直到一刀橫拍在盾牌上,戰刀“啪”的一聲斷為兩截。
ragannoman 發表於 2012-10-24 11:09
第035章 我掏,我再掏
半截長刀反彈而起,在空中打著旋,飛出十幾步遠,無力的插在泥土里搖晃著。

    正為劉修的反擊而大聲叫好的同學們驚呼一聲之後,集體失聲。

    為戰局突然逆轉而驚訝的盧植等人也愣住了,被劉修狂暴的戰意鎮住,開始為閻柔感到擔憂的李定卻松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抬起手拍拍狂跳的胸口。

    毛嬙和阿楚同時掩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

    一直在後退的閻柔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露出笑容,準備結束這場有些莫名其妙的比試。他到現在也沒搞明白,為什麼先前那麼弱的劉修突然之間爆發出了如此強大的戰斗力,瞬間就把他打得步步後退,現在他明白了,劉修就是力氣大,在他蠻橫的力量面前,自己準備不足,一下子亂了陣腳。

    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劉修手中只剩下了半截戰刀,而他手中也只剩下一面快要四分五裂的盾牌,這一戰已經無法繼續了,不管他願不願意,雙方只能握手言和。

    一勝一平,自己還是贏了。

    閻柔已經沒有和劉修較勁的心思,他只想就這麼結束這場比試,自己一個縱橫草原的豪杰,沒有必要和一個年輕人斗狠,這不是他來毛莊的目的。

    閻柔露出了禮節性的笑容,向後退了一步,雙手一拱,準備和劉修致意。

    可是,劉修顯然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只是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斷刀,隨即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甩手扔掉了斷刀,就像是扔掉了一個礙事的束縛一樣自然,然後猛地跨步向前,使出了他練得最熟的那一招,被他稱為黑虎掏心的跨步沖拳。

    跨步,擰腰,沖拳!三個動作一氣呵成,拳頭帶著風聲,狠狠的砸在了閻柔正好舉起了盾牌上。

    “黑虎掏心!”劉修一聲怪嘯。

    “乱ⅹX囊簧歟 Р患胺賴難秩嶂瘓醯孟袷潛灰芭W倉辛艘話悖 嶄照局鋇納磣恿 凡叫讀Χ疾患熬拖蠔蠓閃似鵠矗 芘屏殉杉縛椋 櫧 謁媲胺晌琛Q秩峋 值惱齟罅搜劬Γ 醋趴罩械哪拘跡 醋排   牧跣尷笠恢豢衽 拿突  僖淮蝸蛩死礎br />
    “我掏!”劉修一擊得手,不作任何停留,緊接著換了個方向,左拳向剛剛騰空飛的閻柔猛擊了過來。“乱ⅹX囊簧 髦辛宋拚諼薜駁難秩岣共浚 虻醚秩嵫矍耙緩冢 磣庸 似鵠矗 鈾儐蠔蠓扇ァbr />
    “我再掏!”劉修的腦子里一片空明,練習了十幾天的三連擊有如流水沖出山谷一般自然順暢,腳下生風,竟比閻柔倒飛而起的身子還要快上幾分,再一次擊中了閻柔的胸口。

    閻柔頭一仰,一口鮮血 出,倒飛出三步遠,“轟”的一聲摔倒在地。這一摔摔得他頭暈眼花,握不住殘破的盾牌,同時胸腹處的劇痛也讓他疼得他縮起了腿,弓起了腰,裹著血紅的大氅,象是一只燒熟的大蝦在地上翻滾。

    劉修意猶未盡,追上去抬腿就要踹,那架勢就跟仇人見面,不死不休,要活生生踹死閻柔一般。毛宗嚇得慘叫一聲,撲上去一把抱住了劉修的腰,大聲叫道︰“德然住手!”

    閻柔的侍衛怒吼一聲,拔出長刀,一個箭步沖到閻柔面前護住主人。

    “死開,讓我再踹他兩腳,這個死漢奸!”劉修一面狂暴的吼叫著,一面掙扎著要過去再踹閻柔兩腳。毛宗雖然咬緊了牙,使喚出了渾身的力氣,卻還被他拖得站不住,腳在泥地上鏟出兩條淺坑。

    “住手!”武軍候也叫出了聲,一陣風似的沖了過來,一聲暴喝,伸手抓住了劉修高高舉起的拳頭。

    看到武軍候,像頭瘋牛一般的劉修忽然打了個激零,清醒了幾分,剛剛被武軍候蹂躪了近一個時辰,他對這張臉還有些心有余悸。

    “你怎麼……來了?”回過神來的劉修不解的問道。

    “你瘋了?要打死他嗎?”武軍候滿臉通紅的吼道︰“這是比試,不是殺敵!”

    劉修愕然,低下頭看看小臉憋得發紫的毛宗,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好象有些過份了,連忙尷尬的笑了兩天,扳開毛宗的手,摸了摸腦袋,假作憨厚的笑了兩聲︰“他……他不是漢奸嘛?”

    武軍侯哭笑不得,也沒時間和他解釋,轉身走到閻柔面前,彎腰將閻柔抱在懷里,輕聲叫道︰“子玉?”

    痛得閉緊了眼楮的閻柔忽然一怔,眼角抽了兩下,緩緩的睜開了眼楮,目光在武軍候的臉上掃了兩下,突然圓睜雙目,怒吼一聲︰“是你?”

    “是我。”武軍候像是犯了錯被人抓個了現形的孩子,連連點頭︰“子玉,是我,你先不要發火,我幫你看看傷勢。”

    “我不要你關心。”閻柔猛地坐起身,揮手推開了武軍候,嘴里噴出一口血,卻顧不上去擦,轉頭看了看四周,伸手從侍衛手里搶過刀就向武軍候劈了過去,一邊劈一邊嘶聲吼道︰“敦武,我殺了你這個畜牲。”

    劉修愕然,這是演哪一出啊?他看著滿臉愧色的武軍候,再看看雙目發紅,勢如瘋狂的閻柔,心道這兩人果然是有仇啊,怪不得武軍候不敢見閻柔呢,可是……他既然不敢見,為什麼剛才又跑出來了,而且看他那副關心閻柔的樣子,好象他對閻柔的擔心不亞于對自己的擔心啊。

    眾人和劉修一樣看傻了。李定和盧植互相看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出了疑惑,毛欽已經站了起來,不知所措的看著一邊吐血一邊追殺武軍候的閻柔和狼狽不堪的武軍候二人。

    “子玉!”武軍侯急了,忽然一個閃身進擊,撞入閻柔的懷里,左手奪下閻柔的戰刀,右手一掌劈開閻柔的脖子上。閻柔眼楮一翻,軟軟的栽倒在武軍候的懷中。

    “讓讓,讓讓。”武軍候顧不得其他人怎麼看,抱起昏迷的武軍候就往莊子里闖,一邊走一邊急聲叫道︰“少莊主,立刻找醫匠來救人啊。”

    毛宗愣了一下,連忙應了一聲,轉身安排人去找醫匠,自己跟著武軍候飛奔而去。

    眾人圍在一起,看看遠去的武軍候,又看看一頭霧水的劉修,眼神漸漸的熱烈起來,七嘴八舌的問道︰“德然,看不出來,你這豎子這麼猛啊。”

    “德然,好厲害!”

    “德然,你可給我們長了臉啦。”

    “可不是,伯失手,要不是德然發威,不僅毛家丟人,我們也跟著丟人。”

    劉修一句也沒听進去,這哪兒跟哪兒啊,武軍候究竟是怎麼回事?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14
本帖最後由 thor7321 於 2012-10-24 11:20 編輯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十九章 動靜不逾禮

申時,天色尚未大晚,張飛便再次來到了驛亭,恭敬的請盧敏登車赴宴。盧敏換了一身新衣,載著一頂黑淄三梁進賢冠,穿著一身素身儒衫,平添三分儒雅之色。劉修和劉備緊緊的跟在他後面出了驛亭,張飛趕上一步,從車上取下一隻小凳,用袖子抹了一下,放在盧敏的腳下。

「請先生登車。」

盧敏矜持的點點頭,抬腳上了車,在御者左邊的位置坐下,手扶車軾,目不斜視。張飛再次向劉修拱拱手:「請足下登車。」

劉修不假顏色,跟著登上車,在御者右邊的位置坐下。

張飛隨即請劉備上了後面一輛車,這才跳上一匹高頭大黑馬,吆喝一聲,在前面引路。御者一抖鞭子,在空中炸出一聲脆響,拉車的兩匹馬緩緩起動,輕快的向前走去。

「這麼好的馬,用來拉車真是可惜了。」劉修暗自想道。他這些天跟著公孫瓚和毛宗略聽了一些關於相馬的知識,雖然並不深入,也能看得出來拉車的這兩匹馬不是普通的馬,也不知是地處邊境,馬匹來得容易,還是張家實力雄厚。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這些地主老財也太有錢了,因為他親耳聽毛嬙說過,張家在涿縣還算不是什麼。

如果這也算不上什麼,那自家那三進的小院豈不是更不算什麼,而劉備家大桑樹下的那個小院豈不是和狗窩一樣,這世道貧富差距也太大了吧,怪不得黃巾要起義呢。

劉修一邊腹誹著,一邊打量著周邊的環境。涿縣並不大,進城的那天,他便用眼睛估計了一下,四四方方的一個城,邊長也就是四五百米左右,按現在的說法,也就是一里出頭吧,和前世那些動輒多少平方公里的城比起來實在小得可憐。路兩邊有高高的圍墻,看不到太多東西,不過偶爾露出的一兩個屋脊便能看出,這圍墻後面的房子肯定不是他們家的那種土坯砌成的平房可比。

車隊很快來到了一個裡門前,車隊並沒有停下,張飛在前面引導著車隊轉入裡門,盧敏皺了皺眉,咳嗽了一聲,拍了拍車軾:「停車!」

御者吃了一驚,不敢怠慢,連忙拉住了韁繩。

張飛聽到聲音,連忙走了過來,翻身跳下馬,恭敬的站在車前:「先生有何吩咐。」

「按禮,進出裡門不得乘車。」盧敏淡淡的說道:「我步行進去。」

張飛臉一紅,愣了片刻,連忙從車後取下小凳。盧敏下了車,目不斜視的向前走去。劉修這才反應過來,不知道對盧敏的行為是該誇他守禮還是該說他迂腐,趕緊下了車,亦步亦趨。

走過大概二十步,一個寬大的雙開黑漆大門前,穿戴整齊的李定含笑而立,看著步行過來的盧敏,他微微側過臉,對身邊一個身材高大,一臉橫肉的中年漢子笑道:「如何,我就說過,盧君不僅精通尚書,還精通周禮,是個知禮數,舉止不踰矩的謙謙君子,是絕不肯乘車而入裡門,我等應該去裡門外相迎,你偏偏不聽,讓我在盧君面前失禮了。」

那中年漢子滿臉通紅,哈著腰連連陪笑:「鄉鄙之人,不知禮節,實在是慚愧慚愧。」

「放心,盧君是個通達之儒,他不會計較你這些的。」李定一邊笑著,一邊快步迎上來向盧敏行了一禮,神態恭謹,全無在好個中年漢子面前的傲氣。

李定雖然名氣學問都不如盧敏,可是他李家的實力卻不是盧家所能及,再加上這次要想把事情辦成,還要李定從中斡旋,盧敏雖然有些書生氣,但既然到了這裡,自然也不得稍微放低點姿態,連忙給李定還禮,兩人客氣了一番,這才互相挽著手臂,在那個中年漢子近乎謙卑的引領下進了門。

直到這時,劉修才松了口氣,這他媽的儒生規矩就是多,真是累人。他回頭看了一眼劉備,劉備也苦笑了一聲,聳了聳肩,看來他也累得夠嗆。不過,他雖然有些累,眼中卻露出些許興奮的神彩,不時的打量著張家高得有些離譜的屋簷和門樓。

「二位兄臺,請進內說話吧。」張飛湊了上來,笑瞇瞇的說道。

劉修跟著他進了屋。一進門,幾個穿著錦衣的婦人便笑盈盈的從他身邊走過,圍著毛嬙說笑起來,擁著她去了側院,那股熱情的勁兒就像是看到了下嫁的公主媳婦一般。想到早上張飛看到毛嬙時的眼神,劉修大概明白了些什麼,終於在張飛面前露出了第一個笑容。

張飛不明所以,不過看到劉修笑了,他也非常高興,態度顯得更加恭敬。

張家的庭院沒有毛家的大,但是豪華卻不遑多讓,堂下並不擁擠,只擺了寥寥幾張食案,堂上更少,只有三張。看來毛嬙關照的那句話起了作用,張家除了請李定來作陪之外,竟然一個外客也沒有。

外面一聲吆喝,一隊婢女端著食案,在一個中年婆子的帶領下從東側小門裡走了進來,流水般將食案中的酒食放在案上,然後又依次退了下去,整個過程鴉雀無聲,顯得十分莊重,只是那些婢女臉上的笑容都些生硬,顯得有些緊張。

眾人入席,那個中年漢子,也就是張飛的老爹請盧敏坐了主席,又請李定坐了次席,自己敬陪末座,張飛請劉修他們在堂下入座。酒席開始,張飛的老爹站起身來,用又厚又大的手掌端著小巧的酒杯,脹紅了臉,結結巴巴的向盧敏致歡迎辭,他的話說得很雅緻,只是很不熟練,顯然是臨時背下來的,說到一半時,嘴便像是打了絆,怎麼也說不下去了,只好可憐兮兮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定。

李定一笑,起身接過他的話,熟練的向盧敏敬酒,程序這才流暢起來。酒過三巡,張飛起身拍了拍手,早就在側廊上等候的幾個樂師便奏起了樂,一隊身穿麗裳,年輕貌美的女子來到庭中跳起舞來,輕聲吟唱,一時間熱鬧非凡。

劉備看得眉飛色舞,他湊過身來,指著在中間領舞的那個女子說道:「大兄,你看那女子。」

歌舞雖然熱鬧,但對劉修來說,這只是新鮮而己,要說精美程度,和他前世看過的那些歌舞就差得遠了,不論是舞姿還是舞者之間的隊形變換,都顯得有些單調,並不能讓他像劉備那樣興奮莫名。當然在別人眼中看來,他的平靜便是一種氣度了。

「誰?」劉修微微的低下頭,順著劉備的手指看了一眼那女子,眼珠一轉:「是酒樓上那美人圖中的美人?」

「唉呀,大兄也覺得是?」劉備一拍大腿,讚嘆的說道:「果然還是大兄眼力過人,一眼便認出來了,我也覺得有幾分相似,卻不敢肯定。」

「兄臺喜歡這女子嗎?」張飛也湊了過來,兩隻又黑又亮的大眼在劉修和劉備的臉上掃來掃去,笑了一聲,最後落在劉修的臉上:「如果兄臺喜歡,我便送與兄臺。」

劉修沒吭聲,只是搖了搖頭:「談不上喜歡,只是覺得她像那美人圖中的美人罷了。」

張飛有些失望。

「那個……」劉備嚥了口唾沫,乾笑了一聲:「無功不受祿,初次見面,焉能受此大禮。」

張飛眼睛一轉,壓低了聲音,輕聲笑道:「不過是一婢女,有什麼受不得的。兄臺如果看不中,稍候我領你去見見其他的,說不定有勉強能入兄臺青眼的。」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18
第一卷 幽州雪 第五十章 名士?明搶?

劉修沉下臉喝斥道:「玄德!」

劉備一驚,連忙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了一句:「不過是個婢女而已。」見劉修臉色不善,只得把後面的話又嚥了回去,心裡非常遺憾,又有些憋屈,以前只有他這麼喝斥劉修的,而現在卻是劉修來喝斥他,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奇怪,為什麼元起阿伯對大兄這麼大的變化都沒有反應?劉備一邊低著頭吃肉,一邊想道。

張飛見劉修訓斥劉備,不免有些尷尬,不敢再提送人的事情。他瞟了委屈的劉備一眼,突然有了主意。

正在這時,李定端著酒杯,衝著堂下的劉修笑道:「德然,何以枯坐堂下?」

劉修一看,這才想起自己應該上去敬酒了,連忙衝著劉備示意了一下。劉備有些為難,李定只對劉修說話,他好像湊上去不太合適,雖然他覺得李定應該先叫他才對,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不甘心也不行。

「無妨,我兄弟一向是共進退的。」劉修道:「快點起來,莫讓師長們久等了。」

劉備感激不已,連忙端起酒杯起身,緊跟著劉修走上堂去,先向盧敏敬了酒,然後又向李定敬酒,最後向張屠夫敬酒。張屠夫仔細打量了劉修兩眼,豪爽的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抹了一把大鬍子,有些驚訝的說道:「李君,這位便是元起兄家的小郎君?」

「想不到吧?」李定神情中有些驕傲的說道:「如此英武的一個年輕人,卻寫得一手研麗之極的書法,可不是個赳赳武夫那麼簡單,令郎一向傾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以後可不再說令郎不是個做學問的材料了,有美在前,焉能不後其步哉。」

張屠夫連忙搖搖手謙虛道:「哈哈哈,我家那小犬如何敢與這位小郎君相提並論,承蒙李君不棄賜字,已經是我張家祖宗之幸,如果再能向小郎君討教一二,那我就感激不盡了。」

李定微微一笑:「這有何難,德然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與他父親又相交甚厚,今日我便厚顏託大,命他揮毫一番,想來德然也不會不給我一點薄面吧。」

說到最後,他笑盈盈的看著劉修,眼中自信滿滿,不容拒絕。

劉修早就猜到今天這個宴會不是那麼簡單,這個戲碼遲早要來,李定的面子肯定是要給的,可是也不能這麼輕易的就讓張飛滿足了心願。他衝著李定和張屠夫欠了欠身,恭敬的說道:「承蒙李君謬讚,小子愧不敢當。長者有命,不敢不從,獻醜之處,還請諸位師長指點。」

李定聽了,得意的看了一眼張屠夫,那意思是你看怎麼樣,我說沒問題就沒問題。

張屠夫大喜,又徵詢了一下盧敏的意見。盧敏雖然對此不喜,可是也知道現在是求人的時候,不能不有所讓步,更何況這也不是讓他來表演,便有些歉意的向劉修遞了個眼神。

劉修點頭表示明白。

張家早有準備,盧敏一點頭,早就伸長了脖子向堂上看的張飛便躥了過來,揮手令堂下的歌舞伎退下,連聲招呼快把書案抬上來。兩個健僕抬來一張書案,兩個婢女分別送上筆墨紙硯等文具,張飛跪坐在一旁,親自磨墨。也許是有些興奮,他磨得飛快,吱吱有聲。

「翼德賢弟,磨墨當如病夫。」劉修輕聲提醒道。

「啊?」張飛一時沒聽懂,仰起臉看著劉修,一臉的青春痘都有些泛紅。

劉修從他手裡接壓墨石,慢慢的磨起來,一邊磨一邊說道:「磨墨時,當輕柔圓轉,水無激盪,有如病夫一般,磨出來的墨性才淳厚,否則火氣太足,寫出來的筆墨便不夠沉著。」

這個道理說起來很玄,其實並不是這麼回事,磨墨的時候要慢一些,一來是怕傷了硯臺,墨汁中摻有墨粒,二來磨墨的過程其實也是個靜心、打腹稿的過程,作書者要趁這個時候進行醞釀,跟什麼氣不氣的沒有半毛錢關係。

然而,這句話在其他人聽來就不是這麼回事了。張屠夫聽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張飛卻聽懂了一小半,帶來一臉的崇拜,就連李定和盧敏聽了,也頻頻點頭,覺得的確有些道理,好像和聖人的意思還有些暗符之處。

所謂藝術便是這個好處,你可以說得云山霧照的,一點也不確定,能聽懂多少,全看你自己的聯想能力,當然如果你什麼也領悟不到,也可能是他其實什麼也沒說,問題是聽的人不敢這麼想,他只會覺得自己水平不夠。

張飛再次接過壓墨石,照著劉修的樣子磨起墨來,這動作一靜下來,原本看起來跳脫的少年也有了幾分穩重的感覺,張屠夫從來沒有看過兒子這個樣子,一陣錯愕之後,粗黑的眉毛直跳,暗自感謝起了列祖列宗,看樣子張家真要出個文人,不再是有幾個臭錢的商賈賤業了。

劉修一直束手靜坐,面對著兩個漂亮婢女展開的繭紙,雙目垂簾,似睡非睡,好像老僧入定,對投在他身上的幾道意味各有不同的目光有如未見,直待張飛磨好了墨,恭敬的將筆遞到他的手裡,他才睜開了眼睛,接過了筆。

一筆在手,劉修頓時像是猛將臨陣,整個精氣神都為之一變,他一手按著紙緣,一手執筆,稍作停留後便落筆如風,筆如龍蛇,一行行清秀妍麗的書法從筆下流淌出來,不過片刻,一幅酣暢淋漓的行書書作便展現在大家面前。

張飛欣喜不已,小心翼翼的接過紙,輕聲念道:

「桃花山裡桃花谷,桃花谷中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摘取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下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這是唐伯虎的桃花詩的前四聯,意思半不全,而且這首詩語言近乎白話,並無文人喜歡的典雅,所以劉修寫來倒也符合他目前的學問水平,並不虞有人見怪。他放下筆,躬身對盧敏等人淺淺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在桃谷半月有餘,偶然俚語數句,孟浪之至,還請諸位師長莫怪。」

盧敏品味了片刻,轉過頭對李定說道:「這幾句雖說淺白,倒也有些閒適淡泊的味道。只是德然你年紀尚輕,正是為國出力的時候,當致力學問,這醉臥桃花之下的事情,還是等功成名就、致仕歸老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劉修連忙點頭:「先生教訓的是。」

李定看了盧敏一眼,笑了,心道有人說盧植學問雖精,卻不好辭賦,看來倒也不是虛言,從他兒子的身上也能看出幾分來。不過他說得也不錯,劉修這幾句詩淺近得很,意境雖閒適,卻不是他一個年紀人所應有的,未免太頹廢了些,如果是自己說出來,那還差不多——李定和盧敏畢竟不是一樣的人,他不是學者,他是名士,名士自然要講點名士的瀟灑風度,這幾句詩倒是頗合李定的胃口。

只是盧敏點評在前,他也不好直言反對,只是含笑點頭,附和道:「德然啊,先生對你期望甚高,你可不能負了先生的一片厚愛。這種詩賦以後還是不要寫了,且容我留著賞玩吧。」

說完,老實不客氣的對張飛一揮手:「翼德啊,你抓緊時間觀摩,待會兒我帶走了,你再想看就得到我家去了,少不得要帶上幾甕好酒才成。」

「啊?」張飛敢怒不敢言,心中腹誹不己,什麼名士嘛,居然明搶。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21
第一卷 幽州雪 第五十一章 觀桃花而悟書

李定臉上閃過一絲赧然,不過隨即又心安理得,張家雖然有點錢,可是並不比他李家多,而且如果不是他李定出面,盧敏根本不會到張家來赴宴,劉修自然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就算來了,不看在他李定的面子上,劉修也未必能當場作書。

雖說這明搶有些失身份,可是李定真是喜煞了這幅作品,下意識的就要了,現在再改口也不妥。他只是有些奇怪,劉元起的這個兒子聽說一直笨笨的,什麼時候練出了這麼好的書法?

「德然,你父親給你請了什麼明師啊?」李定對張飛快要噴火的眼神視而不見,溫和的對劉修說道。劉備看在眼裡,不由得一陣心酸,李定以前就是對他都沒有這麼客氣過,至於看到劉修……那根本就和沒看見一樣,沒想到今天全變了。一想到此,他抬起手摸了摸眉毛,沉默不語。

「沒有什麼名師。病了數月,不能出門玩耍,只能觀墻上雨漏痕,不知怎麼的,悟到了一些筆意,只是一時還沒太明白,後來到桃谷,見谷中桃夭,這才忽然開朗。」劉修很鄭重的躬身說道:「說起來,還得多謝李君,若不是李君推薦,我和玄德也沒機會拜入盧師門下,不入盧師門下,自然也不能見到桃谷的桃花,更不會在書法上小有成就。」

漢代的書法以篆隸為官書,正書、行書和草書作為俗書已經出現,但是其基本筆意還帶有隸意,在結體上尚不嚴謹,筆墨上也偏向於質樸一路,此後一直在結構和筆意上探索,直到王羲之父子橫空出世,特別是王獻之改其父偏於質樸的筆意而顯陰柔之美,這才開一代書風,風頭直逼其父,父子二人齊領風騷,抗行三百餘年。

到了唐初,因為皇帝李世民喜歡王羲之而大加追捧,王獻之的書法遭到貶斥,唐代書法的風格便以王羲之的質樸為主流,在結構上進一步摸索,直至發展出結構嚴謹的楷書。書法結構到了唐人時便已登峰造極,宋人無法再有突破,只能再次從筆墨趣味上進行創新,所以宋四家皆以行草為主,以筆意見長。唐宋以後,書法便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突破了。唐伯虎的書法兼有結構嚴謹和妍麗之長,在明代書家之中別具一格,只是被畫名所掩,知道的人並不多。

劉修寫一手漂亮的唐伯虎書法,別說是在漢代大部分書家還處於質多於妍的階段,就算在最講究筆墨趣味的宋代也是出類拔萃的,讓盧植、盧敏和李定等人眼前一亮,為之驚艷,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李定眉梢一挑,撫鬚不語。劉修說的這話聽起來挺玄,但是李定卻不這麼認為,書畫雖是小道,但講究悟性卻是人所眾知的,常於不可能處有所得,李定本人便有過這樣的經歷,所以他並不認為劉修是胡說八道,雖然他覺得以劉修的資質似乎不太可能悟到這些,但劉修把這些全歸功於他,又讓他沾沾之喜之餘,也沒了心思去追究這後面的真相。

他沉吟了片刻,終於伸出手,謙虛的拍拍劉修的肩膀,有些慚愧:「德然哪,悟者自悟,與旁人何關?那是你的機緣到了。這麼看來,這十幾年來,你卻是如一塊璞玉藏在石中,直到今天才厚積薄發,一鳴驚人,我……唉,慚愧啊,自詡為名士,卻沒能看出你來。」

劉修有些意外。他其實並不喜歡李定,不僅是因為李定勢利,而且他覺得李定以相觀人不太靠譜,劉備的眉毛斷了,他的命就變了?這說得也太玄乎了吧,那自己的眉毛還被那女子用木屐砸過呢,會不會影響命運?不過,此刻的李定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表示自己看走了眼,他還是有些意外的——因為本來李定並沒有看走眼,以前的「他」可能真是一個石頭,裡面並沒有包什麼玉,而他能看出同樣是鄉里小子的劉備有前途,就算是蒙的,那也得有幾分運氣——在他前世的印象中,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不肯承認錯誤的,更別談是當著別人的面了。

僅此一點,就讓他對李定有了些許好感。

「對了,我還有個問題,想請德然……解說解說。」李定拉著劉修的手,誠懇的說道:「你說睹漏痕而悟筆法,睹桃花而知妍,這我能理解,只不過,僅僅如此,好像還不足以讓你有這麼大的進步吧?」

劉修胸有成竹,對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好了答案,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而眼下這個機會無疑是最合適的。他有些害羞的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盧敏,看起來有些膽怯的說道:「其實……和盧先生也有些關係。」

盧敏很詫異的抬起頭:「我?」

「還有令尊。」劉修迎著李定等人驚異的目光,略顯拘謹的說道:「先生父子動靜以禮,端莊穩重,我由此悟出了結字當以平穩為上,不偏不倚,才合中庸之道。」

「哦——」李定恍然大悟,打量著還沒想通的盧敏,忽然哈哈大笑。不錯,盧氏父子講禮數,什麼時候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穩如泰山之石,的確和書法結字講求穩重有些相近。只是用這個來比喻,好像有些……有些讓人想像不到。李定想到妙處,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盧敏雖然有些窘迫,不過劉修這話並沒有貶低之意,他的書法結字安穩妥貼,也的確容易讓人聯想到君子的沉穩。他笑了笑,搖頭不語。

李定心情非常好,又勉勵了劉修幾句,這才回了席。張飛費了好大的周折,請劉修寫了一幅字,卻被李定搶走了,本來想請劉修再畫幅美人以供自己揣摩,可是見劉修寫完字後徑直退回堂下,並無此意再揮毫,也不好強求,只得按捺下自己的渴求之心,再想其他辦法。他偷偷看了劉備一眼,見劉備看著歌舞伎的方向悵然若失,不免暗自笑了笑,心道這事兒看來還得落在劉備的身上。

他哪裡知道,劉備現在想的根本不是那個歌舞伎,而是被李定的無視搞得很鬱悶。劉修拉著他上前敬酒,李定卻只顧拉著劉修說話,從頭至尾連看他一眼都沒有,然後劉修又揮毫作書,一人搶盡了風頭,他徹底成了旁觀者,這讓他心亂如麻,心裡空落落的。

大家談文論藝,氣氛輕鬆和諧,宴後,撤去酒肉,換上香茶,盧敏和李定、張屠夫要討論此次宴會的真正目的,劉修他們不便在旁,便由張飛引著去了側院。張飛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熱情的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說道:「德然兄,看來你對毛家莊園的桃花是非常喜愛啊。」

劉修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兄臺有所不知,我的書房也在桃園之中,說起來,我家桃園裡的品種可不比毛家少,只是可惜,這裡的氣候不如山中,桃花大多已經落了。」張飛惋惜的說道:「待到明年花開,一定請兄臺賞光,前來賞花飲酒,暢談書藝繪事。」

「翼德美意,我心領了。」劉修隨著張飛走進一個院子,果然看到十幾棵桃樹,只是時近夏末,花早就落盡,只有一個個青澀的桃子隱在碧綠的葉子之間。

「呵呵呵,其實也不用到明年,再過個把月,桃便熟了,吃桃雖然不如賞花雅緻,卻也實惠。」張飛笑道:「到時候以桃下酒,也是件美事。」

劉修嘿嘿一笑,沒有回答,跟著張飛進了一幢小樓,兩個婢女迎了出來,其中一個正是剛才領舞的那個畫中美人,一看到張飛等人,連忙跪倒行禮:「少主,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你們在一旁侍候著。」張飛威嚴的一擺手,然後又換了一副表情,客氣伸手相請:「德然兄請,多提寶貴意見。」

劉修拾階登堂,四顧一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堂上三個墻壁掛得滿滿的,大多是各種姿態的美人,間雜著幾副書法作品,堂中放著三張書案,其中一張是寬大的書案,上面已經擺好了筆墨紙硯,淺黃色的繭紙泛著柔和的光潔。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11:22
第一卷 幽州雪 第五十二章 你收了我吧

張家還真他媽的有錢啊,這麼好的紙用來練筆,要知道連盧植父子寫文章都用竹木簡呢。

西漢時就有了紙,但是能用於書寫的紙出現卻要遲得多,而且最開始也不是植物纖維紙,能書寫的紙多是用蠶繭繅絲後留下的一層絮做成的,所以紙字從絲,這樣的紙產量很少,成本也高,強度也不高,並沒有得到推廣,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漢人用來寫字的材料常見的還是竹木簡和帛,帛就是錢,成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竹木簡雖然便宜一些,但不適合作畫,所以漢代的繪畫還是以石畫像、磚畫像為主,必須便於攜帶的地圖之類才用帛畫,直到蔡倫改進造紙技術,造出蔡侯紙為止。

蔡侯紙一出,紙的成本大幅度下降,逐漸推廣開來,各地都出現了比較著名的紙商,歷史上留下記載的便是東萊人左伯左子邑所造的左伯紙。蔡倫造出蔡侯紙後,大科學家張衡便第一個將紙用於作畫,當然他主要是用來畫天文儀器的圖紙,偶爾畫一些人物。

張飛用的紙不是左伯紙,而是一種摻雜了繭絮的紙,因為繭絮有光澤,看起來更漂亮,更光滑,但實際上從作畫來說,用這種紙對墨法並不好。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價錢高。

劉修雖然不知道這些紙的價格,大致也能猜得出來這個時候紙不是隨手可得的東西,而張飛家只是一個中等財主,居然這麼奢侈,其中固然有張飛對書畫痴迷,省得下本錢的原因,但也可以看出這些土財主的實力非同一般。

作為前世的「被中產階級」,這一世的中農,劉修對此表示很憤慨。

至於劉備,更是已經目瞪口呆了。他祖父兩輩都是做過官的,老子還做過縣令,可是他們家也沒幾頁紙,而張家不過是個屠戶,居然……居然這麼有錢。

老子還是高皇帝的子孫呢,現在居然連一個屠戶都不如。劉備心裡忽然湧起一股憤怒。不過他知道此時此地表現出這種憤怒一點用也沒有,所以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平靜的看著,只有眼角下意識的抽了兩下。

張飛渾然沒有注意到劉修和劉備羨慕妒嫉恨之類的不良情緒,就算注意到,他也不會在意,反正他已經被這樣的目光看慣了,更何況他也知道,比他更奢侈的人大有人在。他只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劉修的眼神上,希望從劉修看掛在墻上的畫作中看出一星半點的態度。

「德然兄,請不吝指教。」

劉修背著手,慢慢的從一張又一張的紙前走過,臉色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張飛希望看到的表情是一點也沒有,既沒有欣賞,也沒有不屑,就好像他看的根本不是畫,而是一張白紙。

這時的劉修全無剛才在堂上的謙恭,他雖然沒有刻意的做出驕傲的樣子,但是平靜的眼神卻將他的驕傲無遮無掩的表露出來,而且是那種連驕傲都不屑的驕傲。

就像一座山,根本不需要向你表示他的高,甚至還用雲霧來遮住他的高,但是,他卻明白無誤的告訴你,他很高,高得你不能想像。

張飛臉上的笑容漸漸的生硬起來,腰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聲音慢慢的變得有些怯怯,就像是一張卷子只做了三分之一,而這三分之一還不敢保證全對的考生面對著嚴厲的先生一樣。

畫堂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劉修不說話,劉備不想說話,張飛不知道說什麼,那兩個婢女不敢說話。

劉修的腳步並不慢,也就是酒宴上喝兩杯酒的時間,他便在堂上轉了一圈,然後回過頭看了一眼臉色已經有些發白的張飛,好半晌才說了一句話:「翼德,你很用功。」

「啊?啊。」張飛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意思,是誇他嗎,可是神情怎麼不像,倒像是說他朽木不可雕,再用功也是白費的樣子。張飛的心提了起來,緊盯著劉修的嘴,生怕下一句說出來就讓他無地自容。

「那個……酒樓上那幅……還是不錯的。」劉修吞吞吐吐的說了一句,然後衝著劉備點了點頭,強笑道:「玄德,我們叨擾太久了,還是趕緊去看看先生他們談得怎麼樣了。」

劉備根本沒心情看,應了一聲,轉頭就走。

張飛臉色煞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劉修說酒樓上那幅美人圖還不錯,那豈不是說這裡掛的都不如那一幅?那幅畫被劉修批得一文不值,可多少還批評了幾句,這堂上這麼多畫,他卻一個字也不點評,他的意思是根本不值得批評?

張飛愣神的功夫,劉修已經走到堂外,正準備舉步下階。張飛忽然醒過神來,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不管不顧的拉著劉修的衣袖,也不裝什麼謙恭了,脹紅了臉,半是央求,半是威脅的說道:「德然兄,無論如何,請指點一兩句。」

劉修扭過頭,看著張飛揪著他袖子的手,臉色有些不耐,心裡卻笑開了花,心道老子還以為話說得太狠,讓你信心崩潰,要從此退出畫壇呢,要是那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想收個五虎上將做跟班的野心也落空了,既然你還沒有絕望,那就還有機會。

「翼德,你這是?」

「請德然兄指點。」張飛哈著腰連連施禮,可就是拉著劉修不放,生怕一鬆手劉修就跑了。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劉修的眉頭皺了起來,伸手去撥張飛的手。

張飛臉紅得每顆青春痘都快要滴血了,卻堅決不肯放手,此時此刻的他將一個少年的拗勁發揮得淋漓盡致,翻來覆去就一句話:

「請德然兄指點。」

劉修無奈,嘆了一口氣,一副被鬼纏住了的鬱悶,回到那些畫的面前,伸手指著第一張:「頭大身子小。」又指著一張,「五官不清。」又指著一張,「隔夜宿墨,墨色無神。」再指下一張,「線條乾枯,全無筆意。」

片刻功夫,他把掛在堂上的畫全部點評完了,這才回過頭看著張飛的手:「你現在可以鬆開我了吧?」

張飛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鼻尖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連話都不會說了。劉修雖然點評得很簡單,可是每一句都說中了那幅畫最大的缺陷,別的他也許領悟不到,但其中那句「隔夜宿墨」卻像一道驚雷,炸得他眼前發花,腦子嗡嗡作響,劉修後面說的話他一句都沒聽進去。

這都能看得出來,那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再聯想到劉修剛剛在大堂上說的那句有關「磨墨如病夫」的話,張飛對劉修在畫藝上的造詣已經頂禮膜拜。

放開?笑話,這要是放你走,我豈不是痴兒?

張飛轉到劉修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拽著劉修的衣角就拜,幾乎是哭著喊道:「先生,你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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