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偽君子 作者:賊眉鼠眼(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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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c2008 2012-11-3 09:33: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3 2635371
vc2008 發表於 2012-11-28 01:25
第四十章 大打出手

  「什麼……薩?」徐鵬舉喉頭不停蠕動,下意識的生理現象。

  「披薩,一種不好形容的番邦名菜。」秦堪氣定神閒地解釋。

  「好吃嗎?」又吞口水。

  「不能劇透。」

  徐鵬舉在牢門外待了片刻,忽然咆哮如雷:「你,你給我出來!滾出來!」

  秦堪嘆息:「小公爺,我比誰都更渴望從這裡滾出來,可惜我滾不出來……」

  徐鵬舉大吼:「來人,快來人!我要進去,我要進去!」

  牢頭連滾帶爬搶將進來,哆哆嗦嗦的打開了牢門。

  徐鵬舉揮退了牢頭和隨從,瘸著腿一拐一拐地進了牢房,一邊走一邊擼袖子。

  「小爺不喜歡仗勢欺人,但你這混蛋太討厭了,樣子也長得討厭,小爺不得不親自教訓你……」

  秦堪苦笑:「你是第二個這麼說的人了,難道我真長著一副欠揍的樣子嗎?」

  徐鵬舉挽著袖子惡聲道:「別說小爺欺負你,打疼了你盡管還手,今日不揍你一頓,小爺這口惡氣委實難消。」

  徐鵬舉不能不氣憤,他感覺直到此刻,這該死的秦堪還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竟拿那個叫「披薩」的東西引誘他,他更氣的是自己,為何如此沒骨氣,為何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如此濃鬱的負面情緒,不能不發洩,否則會發瘋的。

  說打便打,小公爺絲毫不含糊,馬步一扎,氣沉丹田,嘿地一聲,一記重拳狠狠揍上秦堪那張英俊的臉。

  秦堪吃痛,頓時大怒:「去你媽的!」

  也跟著還手一拳,揍上徐鵬舉的肚子,徐鵬舉被打得踉蹌倒退,弓著身子痛苦呻吟,目光不可置信:「你他娘的,居然真敢還手?」

  秦堪呸了一聲,道:「我已闖了個大禍,再闖一個又何妨?」

  「混蛋!」徐鵬舉猱身而上。

  秦堪也不示弱,於是牢房內你一拳我一腳,兩人大打出手,戰況慘烈異常。

  …………

  …………

  打累了,遍體傷痕的二人並排躺倒在牢房陰濕發黴的乾草上,大口喘著粗氣。

  徐鵬舉齜牙咧嘴呻吟:「秦堪,你真有種,居然真敢跟我動手,不怕被殺頭嗎?」

  「罐子破都破了,何妨再摔一次。」秦堪揉著嘴角的紅腫處,小紈絝下手真黑,有顆牙好像鬆了……

  徐鵬舉狠狠瞪著他:「你算計我的事怎麼算?」

  「百多斤就撂在這裡,小公爺想清蒸還是紅燒,悉聽尊便。」

  秦堪滿不在乎的混蛋勁兒令徐鵬舉感到有點陌生,這還是那個在他面前唯唯諾諾的書生嗎?

  良久,徐鵬舉忽然吃吃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扯動了臉上的傷口,又哎喲哎喲地呼痛。

  「秦堪,你這朋友我今日認下了。」徐鵬舉語氣很認真。

  秦堪不解,而且也有點不滿:「我以前給你做過那麼多好吃的,你難道還沒把我當朋友?直到今天被我揍了一頓才幡然醒悟?」

  徐鵬舉的回答比較混蛋:「給我做東西吃的叫廚子,廚子敢打小爺嗎?」

  秦堪揉著臉上的淤青,暗暗嘆氣,權貴也挺賤的,記打不記吃,早知道的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該揍他了。

  人生走了多長一段彎路啊……

  牢房裡,兩個滿身傷痕的男人面面相覷,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一種淡淡的溫暖在二人心間流淌。

  男人的友情就是這麼直接,破口大罵或拳打腳踢更容易增添感情。

  權貴子弟也是人,他們也需要朋友。

  秦堪忍不住好奇道:「那佟應龍也揍了你,你為何不認他當朋友?」

  徐鵬舉斜眼瞪著他:「以為小爺犯賤是吧?那家伙已被我廢了腿,這會兒在紹興大獄裡嚎喪呢。」

  秦堪嘆氣,權貴的思維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實在讓人捉摸不透啊,他們做人做事到底有沒有標准?

  衝動過後,不得不面對很現實的問題。

  「小公爺,你……這滿身傷怎麼說?」秦堪此刻才感到了忐忑,他發現自己幹了一件很不冷靜的事。

  徐鵬舉怒道:「現在知道怕了?剛才揍我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後果?」

  「小公爺你就慶幸吧,草民剛才一記撩陰腿一直隱而未發呢……」

  「你……唉!罷了,我知道你為何要算計我,說實話,一直想幫你,卻不方便出面,你算計這一下也好,我挨頓揍成全了你和那個高個子女人,也是為我自己積了陰德,這事兒揭過去吧。」

  說著徐鵬舉有些不自在道:「至於身上的傷麼,咳……我回去跟爺爺說,緝拿佟應龍的過程中又被他揍了一頓,咳咳……」

  「你這藉口……」

  徐鵬舉頹然道:「挺窩囊的,對吧?」

  「咳,小公爺妙計安天下……」秦堪擦汗。

  「什麼時候給我做披薩?」

  「不想給你做了。」

  徐鵬舉急了:「為什麼?」

  你記打不記吃,做多少好東西都是肉包子打狗……

  秦堪真不忍心說實話,因為他已經沒力氣再打一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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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應龍毆打徐鵬舉一事被老國公徐俌捅上了天,那道滿含怨氣委屈的奏本遞進了內閣,也擺在了弘治皇帝的龍案上,弘治皇帝和內閣劉謝李三老哭笑不得,我們每天處理國家大事忙得團團轉,你卻拿這種小孩子打架的事情煩我們,徐老國公莫非越老越糊涂了?

  弘治皇帝原本准備下旨斥責,仍舊是老好人的脾氣,不偏不倚雙方各打五十大板算了,至於老國公調紹興衛入城報復佟知府,弘治皇帝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兵權是個敏感的東西,但是魏國公不一樣,這家人的忠心不可能有問題,否則歷代皇帝不可能放心讓徐家世代鎮守南京,充其量跋扈了些,罰他一年俸祿便是。

  唯一有些麻煩的是六科十三道那些言官御史們的嘴,可能有段時間消停不了了。

  直到第二天,又一條消息傳來,佟知府的府上庫房裡發現了數十萬兩銀子,田產房契無數,甚至私藏貢品青瓷……

  弘治皇帝頓時大怒,別的事可以原諒,你藏貢品是什麼心思?你以為你是誰?

  原本指責勳貴橫行跋扈,挾憤報復朝廷官員的御史們也統一的閉嘴消聲,誰叫文官集團裡出了這麼一號不爭氣的東西,竟敢私藏貢品還被人逮到了呢?自取滅亡啊。

  弘治和內閣的處理意見非常一致。

  罷免紹興知府佟珍,佟家全族流放瓊南,魏國公調兵入城,此例不可復開,下旨申飭,罰俸一年。

  原山陰知縣杜宏連續兩年考績皆優,且吏部尚書馬文升曾上表為其彰功,杜宏擢升紹興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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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晚上還有一更。。。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3 11:03 編輯

vc2008 發表於 2012-11-28 01:29
第四十一章 感情問題

  佟珍倒台了,杜宏升官了,事態演變成這樣,兩位當事人也沒鬧明白前因後果,以為一切只是巧合,只有小公爺知道事情的背後,秦堪這個文弱書生的身影若隱若現,陰暗的角落裡搞風搞雨,算計了一大幫人……

  想起這事徐鵬舉就恨得牙根癢癢。

  大牢裡關了兩天,小公爺好人做到底,給杜宏遞了帖子,又親自上門為秦堪說了好話。

  杜宏是好官,卻不是蠢官,小公爺把紹興鬧得雞飛狗跳,杜宏不敢不給他面子,這一類勳貴通常不怎麼講道理的,犯不著招惹他,再說秦堪充其量只是慫恿女兒抗婚,若說罪過還真不好怎麼給他定罪,於是杜宏猶豫了兩天,還是把秦堪放了出來。

  不是秦堪不領情,可他總覺得杜宏釋放他是給他自己慶賀升官,類似於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意思。

  秦堪大概就是一掛賀喜的炮仗……

  杜宏全家搬進了知府衙門的內院,搬得喜氣洋洋,當然,被禁足的杜嫣也被換了個地方禁足,杜老大關了她四五天也沒放她出來,看來是真生氣了。堂堂一府主官,女兒竟做出抗婚的醜事,杜家面子元氣大傷,沒個十來年怕是恢復不過來。

  新官上任,杜宏很忙,於是難免疏忽了對關押女兒之地的戒備,這便讓某個小人有了可乘之機。

  某個小人姓秦,溫潤如玉,貌似君子。

  趁著杜老大外出拜訪紹興各地鄉紳,秦堪偷偷溜進了知府衙門內院。

  杜宏的長隨鄭伯把守杜嫣房門,見秦堪那張熟悉的臉從花園叢中冒了出來,朝他友好一笑,鄭老伯楞了片刻,接著大聲咳嗽,不知想起什麼吹毛求疵的事情沒辦,閃了。

  秦堪覺得自己的長相還是很得人心的,不像某兩個有眼無珠的家伙說的那般欠揍。

  四下無人,秦堪從花園叢中偷偷竄到了關押杜嫣的廂房門口。

  廂房的門窗已被木板釘死,門中間開了一個口子,方便端取食物,也不知杜宏怎麼想的,他難道不知女兒的恐怖武力嗎?若她真想逃,幾塊木板能攔得住她?

  親眼見識過小八婆的拳腳,幾下便把八抬花轎劈得四分五裂,威風凜凜仿若天神下凡,秦堪不由惡寒了一下。

  這女人若想嫁出去,除非自廢武功,不然誰敢娶她?

  想到自己居然把這個女人的親事攪和黃了,秦堪不由暗恨自己的不冷靜,以後小八婆訛上自己怎麼辦?這事的性質貌似比攙扶倒地老人更嚴重……

  猶豫片刻,秦堪甚至想扭頭就走,卻聽得廂房裡傳來了杜嫣的聲音。

  「秦堪……是你嗎?是你來了嗎?」

  秦堪嘆了口氣:「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杜嫣嘻嘻一笑:「我能聞出你的氣味呢。」

  秦堪苦笑:「你實在應該當警犬幫你爹破案,當官家小姐太屈才了。」

  杜嫣的聲音有些低沉:「這些日子我一直被爹關著,也不知外面怎樣,你還好嗎?」

  「我不好,被你爹開除了……」秦堪悶悶地道。

  「啊?」

  「你爹不讓我當他的師爺了,唉,一點也不惦記我曾幫他坑過人,你爹真不是人……」

  「混蛋!你才不是人!姓秦的,你皮又癢癢了?」杜嫣不冷靜了。

  瞧瞧這小八婆什麼態度,一點也不惦記把她親事攪黃的恩情,父女倆都不是人……

  沉默許久,杜嫣柔聲道:「秦堪,你別沮喪,等我被放出來後,再找機會跟爹求求情。」

  「千萬別求情,我打算以後集中精神賺銀子,師爺這個職業真的很沒前途。」這是秦堪的心裡話,他委實對當師爺沒什麼興趣。

  大房子,美丫鬟,漂亮老婆,有點田……歷經風雨,秦堪仍不改初衷,這些目標顯然不是一個月六兩銀子俸祿的師爺能實現的。

  「你呢?你這幾天過得好嗎?」秦堪問道。

  杜嫣幽幽道:「我也過得不好,爹真生我氣了,死活不放我出去,見不到你,我很不開心……」

  聽著杜嫣幽幽的傾訴,秦堪怦然心動,默然許久,終於嘆道:「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這才公平嘛……」

  杜嫣:「…………」

  怎麼會看上這種人的?真是匪夷所思呀……

  「秦堪,你幫我脫離了苦海,紹興城裡的人都知道你和我……,你,我們以後怎麼辦?」杜嫣滿懷情意,羞澀地問道。

  秦堪大感頭痛。

  這個問題他一直想逃避,攪黃她的親事是一碼事,他和她的感情問題又是一碼事,老實說,他到現在都沒理順對杜嫣的感情到底是喜歡還是同情。

  秦堪是個聰明人,他聰明的時候可以輕鬆化解一切厄難,讓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

  同時秦堪也是個很遲鈍的人,前世裡活塞運動比較多,但真正動感情卻少得可憐。

  最重要的是,如果娶了杜嫣,那麼自己那些遠大的目標至少要刪去一條,以杜大小姐的脾氣,將來家裡買來的美丫鬟大概活不過一個冬天……

  「咳咳,這事以後再說,我今天只是來看看你,你在裡面好好改造,爭取減刑,出來重新做人……」

  秦堪說完後倉惶而逃。

  「秦堪,你想逃避到什麼時候?喂!喂!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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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爺徐鵬舉要回南京了。

  不走不行,這回紹興鬧出這麼大的事,老國公徐俌斷然不會再讓孫子在外面游手好閒了,雖說孫子挺無辜,無緣無故禍從天降,但畢竟惹出了事,老國公的面子都栽進去了,才算勉強把事情平息下來。

  老國公等著孫子回南京受死。

  徐鵬舉不肯走,扒著客棧房間的門框,像被逼迫為娼的良家婦女似的,死活不撒手,哭得很淒婉,眼裡充滿了離愁別緒。

  侍衛們只好使勁掰開他的手指,一個勁的好言相勸。

  這幅場景很煽情,秦堪都忍不住動容了。

  終於,十根手指被侍衛們掰開,大伙兒抬著小公爺上了馬車,車夫熟練的一甩鞭花,馬車迅速朝南京駛去。

  秦堪站在客棧門口目送,心情黯然。

  遠遠的,馬車裡傳來徐鵬舉不甘而淒厲的大叫。

  「秦堪,你快告訴我,披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它真的好吃嗎?」

  聲遠,人亦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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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求推薦票!!長勢不太喜人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3 11:06 編輯

vc2008 發表於 2012-11-29 06:38
第四十二章 前身往事


  很不明白這位錦衣玉食的小公爺為何對美食有著如此狂熱的追求,不知他從前有過一段怎樣復雜坎坷的心路歷程,走了也好,這家伙人雖不錯,可惜紈絝性子重了些,秦堪覺得如果跟他相處久了,難免會跟他再打一架。

  小公爺走了,秦堪的生活還要繼續。

  這些日子鬧騰下來,他的生活受到很大的影響,工作丟了,架也打了,大明的牢房也蹲過了,這麼多不冷靜的事他全幹了,可惜好處卻沒有一星半點。

  這不符合秦堪的利益,秦堪是現實主義者,他所做的一切只為銀子這個最終目的服務,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幾天他幹的事沒一件有意義的,屬於蹉跎年華。

  大房子,美丫鬟……這些目標還很遙遠,必須抓緊時間賺銀子才是。

  唐寅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了。

  從事發前兩天起一直到今天,唐寅才踉蹌著回來。

  「唐兄,這幾日哪裡去了?」

  「……愚兄與友人切磋詩文。」

  「切磋詩文何以切得渾身香噴噴的?」

  「呃……才華的味道。」

  「原來才華是茉莉花香味,唐兄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愚弟不及也。」

  唐寅醉醺醺的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容:「……順便喝了幾杯花酒。」

  不要臉的老嫖客!秦堪暗暗鄙夷。

  「喝花酒貴嗎?」

  唐寅睜著惺忪的醉眼,道:「不清楚,反正我沒花過錢。」

  人比人,氣死人啊,秦堪這幾天忙著蹲大牢,跟權貴打架,跟當官的玩命,這家伙日日沉醉溫柔鄉,小酒喝著,小美人摟著,而且還享受免單待遇……

  仿佛故意讓秦堪的嫉妒心升級,唐寅又掏出兩大錠銀子,一頭霧水道:「奇哉,明明身無分文去的,為何回來還多了二十兩?」

  秦堪眼角直抽抽,這種白吃白喝白嫖最後還白拿的人,嚴重刺激了他的人生價值觀,他開始覺得自己這隻勤勞的小蜜蜂嗡嗡賺銀子的行為很愚蠢,應該像唐伯虎那樣什麼都不用做,只要風騷的出場亮個相,便有無數美女爭著睡他,爭著給他銀子花,生怕他不高興,還很委婉地把嫖資說成是潤筆費……

  真不愛搭理這種人啊……

  「唐兄喜歡看變戲法嗎?」秦堪眨著眼睛問道。

  「什麼戲法?」

  房間裡找出三個超級大海碗,反扣在桌上。

  「借唐兄道具一用。」秦堪取過唐寅剛從妓女那裡賺來的兩錠銀子,把銀子放進其中一個海碗裡。

  「看好,見證奇跡的一刻……」秦堪雙手似車輪般飛快晃動,將桌上反扣著的三個大海碗不停變換位置,唐寅兩眼發直,腦袋隨著大碗的移動而移動。

  刷!

  三個碗停下。

  「唐兄猜猜銀子在哪個碗裡?」

  唐寅手一指:「這個。」

  碗翻開,空空如也。

  「那個。」

  仍是空的。

  「一定是這個。」

  三個碗全翻開,唐寅震驚了:「銀子呢?」

  「沒了。唐兄,好好睡一覺,一覺醒來神清氣爽,銀子是俗物,不必深究。」

  秦堪拱拱手,扭頭便走。

  唐寅不甘心的一個個碗底摸著,表情很痛苦,顯然又在質疑自己的精神狀態了。

  不能怪秦堪老欺負文化人,有時候文化人無意識的得瑟確實挺招人恨的,黑他二十兩銀子只能算是略作薄懲。

  很多事情等著秦堪啊,下一步的計劃是繼續寫書,西游記早點補完交稿,紅樓夢是不是可以登場亮相了?這次用自己的名字寫,成名後喝花酒去,白吃白喝白嫖,走時還白拿……

  「秦賢弟慢走……」唐寅叫住了秦堪。

  秦堪扭頭盯著唐寅,如果他還計較二十兩銀子的事,秦堪決定把他徹底忽悠成瘋子。

  幸好唐寅喝醉以後的記憶力跟魚差不多,只有七秒,剛才銀子的事恐怕早忘光了。

  「秦賢弟,愚兄今日才知道,原來你被革了功名卻是為了一名女子,愚兄當真佩服得緊。」唐寅搖搖晃晃朝秦堪作揖。

  秦堪眼一亮,這段記憶一片空白,他正煩惱著呢,想不到唐寅居然知道。

  「唐兄如何得知?」

  「顰翠館的消紅妹妹告訴我的……」

  顰翠館大概是青樓的名字吧,消紅妹妹就是坐台小姐?

  「煩唐兄細細告之。」

  「消紅妹妹說,數月之前,一個姓秦的秀才在顰翠館駐足頻繁,與她們館裡一位名叫金柳的清倌人情意漸濃,可惜前任知府公子佟應龍橫刀奪愛,非要為金柳梳妝,欲納其為妾,金柳不從,適時秦秀才恰在顰翠館,於是二人打了起來,秦秀才不知抄了個什麼東西打在佟應龍的胸口,打得他吐了血,於是秀才功名被革,佟知府本欲將其緝拿入獄,幸好多位同窗聯名保他,金柳也在知府家門前長跪求情,佟知府怕犯眾怒,這才讓秦秀才賠錢了事,後來金柳怕再給秦秀才惹禍,事後自贖其身,匆匆離開了紹興,不知所蹤……」

  秦堪目瞪口呆:「…………」

  唐寅看著他的目光明顯有了幾分崇拜:「但為紅顏故,不惜犯權貴,秦賢弟才是真正風流陣裡的急先鋒呀,愚兄反落下乘矣,慚愧。」

  秦堪尷尬得額頭冒汗。

  身體的前任主人居然還有如此狗血如此悲情的往事……

  秦堪在考慮要不要學林黛玉那樣掏塊潔白的手帕出來,朝上面吐幾口黑血,渲染一下此刻哀傷的氣氛……

  唐寅感嘆道:「世人皆以狎妓為風流樂事,誰知她們也是淪落風塵的可憐人,都說妓家偏喜才華出眾的男子,其實此言大謬,相比之下,她們更喜重情重義之人,紅拂夜奔,綠珠墜樓,她們為了什麼?還不是為『情義』二字而已,所謂才華,不過只是一件裝飾外表的華麗外衣罷了……」

  盯著秦堪,唐寅羨慕得眼都紅了:「秦賢弟,你在顰翠館的名氣可比愚兄高多了,你為金柳衝冠一怒,至今被她們引為世間第一重情偉男子,那些姑娘們都盼著你去,人人欲自薦枕席呢……」

  秦堪頓時一陣驚喜:「也就是說,可以白吃白喝白睡?」

  「呃,當然。」

  「有嫖資嗎?」秦堪目光灼灼。

  「呃,你不用付嫖資的……」

  「她們會付我嫖資麼?」

  唐寅眼角抽抽:「大概……也許……會吧。」

  秦堪仰頭沉吟:「……倒不失為一條財路,可惜有點不要臉。」

  拍了拍唐寅的肩,秦堪一臉天人交戰的糾結模樣,語氣凝重道:「容我再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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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晚上還有一更。。。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3 11:13 編輯

vc2008 發表於 2012-11-29 06:40
第四十三章 廠衛之爭

  秦堪最後還是忍痛斷了這條財路。

  有時候實在很痛恨自己的臉皮太薄,其實如果跟唐伯虎學學,每次進了青樓吃了喝了睡了,有意或無意沒發現姑娘們偷偷給他塞的銀子,灌個暈乎乎的回來睡一覺,第二天酒醒什麼都不記得,權當銀子是自己路上撿的,不傷自尊也無損廉恥,下次又一副高傲天鵝的模樣出現在青樓裡……

  很可惜,秦堪太靦腆了……也不知誰給他下的這個定義。

  至於那個名叫金柳的清倌人,不知去了何處,從唐寅的述說裡,他覺得這是個好姑娘,為了他而在知府門前長跪不起,這份情意可謂深厚,盡管以前那個秦堪的靈魂消失了,將來若有機會遇見她,必要給她一番厚報才是。

  日子仍舊平淡的過著,挺好的,不缺錢不少吃穿,雖無功名官祿,卻也活得自在逍遙,一介平民自有平民的樂趣。

  不幸的是,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幾天,杜嫣那小八婆刑滿釋放了。

  當初杜家女抗婚一事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被人們遺忘,大約杜宏也覺得風聲過去了,整日把寶貝女兒關在房裡他也頗為不忍,於是把她放了出來,嘴上嚴令不准離開知府衙門內院,可杜嫣怎會聽?老爹一轉身她便迫不及待地飛了出來。

  當杜嫣興衝衝一腳踹開秦堪房門的時候,秦堪知道,自己的苦日子來了……

  「刑滿釋放了?」

  「嗯!」杜嫣興奮地點頭。

  「在裡面有沒有好好改造?」

  「有!」

  「放出來了,快樂嗎?」

  「快樂!」

  「你快樂就是我快樂……沒事你先回去,我得工作賺錢。」

  杜嫣羞紅著臉,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錢袋遞給他:「咱們剛認識的時候你的錢袋不是被人偷了嗎?我關在家裡這些天給你繡了個錢袋,你……莫嫌棄。」

  秦堪接過一看,大笑起來:「怎麼繡了兩隻肥鴨子?咦?其中一隻鴨子長著三條腿,它爹娘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嗎?」

  樂極生悲,下一瞬間秦堪便被杜嫣單手舉到了半空中。

  「是鴛鴦戲水,不是肥鴨子!混蛋,你故意的?」杜嫣露出了猙獰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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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師皇宮,文華殿東暖閣。

  弘治皇帝處理國政的地方不拘泥於御書房,偶爾也會在文華殿坐一坐,只因內閣劉健,謝遷,李東陽三位大學士年已老邁,為了照顧老臣,弘治經常親自來文華殿,凡處理政務,總與三位大學士商量議論之後,再做決定。

  君聖臣賢,大明弘治中興必然有它的道理。

  此時弘治皇帝面色平靜地坐在東暖閣的御座上翻看奏本,而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卻恭恭敬敬站在弘治皇帝身側陪侍。

  牟斌是錦衣衛指揮使,雖掌管宮中衛儀,但也不必隨侍帝側的,隨侍的事一般由內廷太監負責。

  只不過牟斌當官多年,極有眼色,一旦有機會面君之後,等閒不會輕易離去。

  牟斌有牟斌的心事,弘治帝登基以來,雖對廠衛信任不減,卻也深知廠衛之禍,故而有意無意的壓制廠衛的權力,不使其瘋長蔓延,禍及天下。

  更重要的是,弘治帝深知權力平衡之道,於是原本還算井水不犯河水的錦衣衛和東廠,這些年不知不覺明爭暗鬥起來,東廠廠公王岳和錦衣衛指揮使牟斌雖表面上一團和氣,實際上二人相見恨不得掐死對方,弘治皇帝居中而坐,對廠衛之間的鬥爭仿若不見,似乎更樂見其成,皇帝的態度也直接造成了廠衛的鬥爭越來越厲害。

  雙方不相上下時,爭的便只有聖寵了。

  在這一點上,東廠顯然佔了優勢,因為東廠是太監班底,太監日日夜夜陪侍在皇帝身邊,論遠近親疏,弘治皇帝的感情無疑偏向太監多一些。

  這便是牟斌經常有事沒事隨侍在弘治皇帝身邊的主要原因,通俗點說,他想讓天子多見見他,讓天子心理上對他形成一種「身邊人」的定位,如此一來,廠衛之爭,牟斌也不至於落了下風。

  這實在是個很無奈很消極的辦法,牟斌卻不得不為。

  文華殿很靜,只聽到劉健大學士壓抑著的咳嗽聲。

  春日寒氣猶深,劉健身子染了風寒,這幾日不見大好,弘治帝派了四五次太醫府上瞧病,開了好幾個方子,劉健的病仍不見起色。

  「咦?這道奏本……」劉健眉頭皺了起來,思索半晌,覺得做不了決定,遂起身走進殿旁的暖閣,將奏本遞給弘治帝。

  「陛下,這道奏本老臣不敢擅專,請陛下先過目再做計較。」

  謝遷和李東陽兩位大學士好奇地抬起頭,看向天子手中的奏本。

  弘治帝翻開,一行行仔細看了起來。

  「呵呵,借貸記帳法?這東西可靠嗎?能推行天下?」弘治帝笑了笑,並未下定論。

  劉健拱手道:「南京戶部尚書秦紘奏本上說,他用此法測試過戶部帳簿,發現比現用的流水記帳法高明許多,帳目裡錢糧萬物來往皆明了清晰,何處虧空,何人經手,收支所費幾何,一眼分明,秦尚書乃穩重老臣,他既開了口,想必不會差的,否則他也不敢貿然上奏,徒擾聖聽。」

  「既然這個記帳法如此高明,莫如先在某個縣試用一兩年,看看效果再決定是否推行天下,劉先生意下如何?」弘治帝性格很謹慎,不會胡亂決定一件關係大明賦稅錢糧的大事。

  劉健搖搖頭,苦笑道:「陛下,此法不可行,至少這幾年不可行,甚至連某縣試用也不行……」

  弘治帝一楞:「為何?」

  不用劉健回答,弘治帝立馬明白了原因。

  這大明的官場,貪官太多了,誰會答應用這種近乎完全透明的記帳法,來斷了這些貪官的財路呢?

  記帳法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人啊。貪官是殺不盡的,可天子卻需要他們來幫自己治理國家。

  弘治帝神色鬱結地嘆了口氣,目光低垂,看著奏本上一個陌生的名字。

  「可惜了這位名叫秦堪的書生,明明心懷報國忠君之志,志高卻不可遂,生不逢時也。」弘治帝說著,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人才生不逢時是誰的責任?

  除了他這個大明皇帝,還會是誰的責任?

  弘治帝痛苦的不是秦堪的際遇,他痛苦的是大明這中興的表象下,處處隱藏著的危機。

  聽著弘治帝對秦堪這位陌生書生的評語,一旁默不出聲的牟斌眼中露出了光亮。

  向前走了兩步,牟斌朝弘治帝躬身稟道:「陛下,恕臣魯莽,臣有件事必須面稟。」

  「何事?」

  「陛下剛才所言的這位名叫秦堪的書生,他……正是我錦衣衛下百戶。」

  「哦?原來竟是錦衣衛的人才,好,牟愛卿為國納士,忠心可勉,呵呵。」弘治帝不由欣喜道。

  「陛下謬贊了。」牟斌不慌不忙的道謝,神情一派淡然。

  出了文華殿的大門,牟斌腳下的步子有些急促。

  離開皇宮,跨馬飛馳入了北鎮撫司衙門,牟斌語速匆忙吩咐下屬道:「馬上去紹興找出一個名叫秦堪的人的下落,授此人錦衣衛百戶牙牌,官衣,一應官憑告身,南北鎮撫司將秦堪造案在冊,快!」

  下屬急忙領命。

  「記住了,這個秦堪是我錦衣衛的人,一直都是!嗯,授他百戶後,馬上把他調派到南京。」

  下屬走後,牟斌這才露出輕鬆的笑容。

  入陛下之耳,之眼者,但凡被陛下贊過的人才,錦衣衛必於東廠之前,將其收入彀中。

  這,也是一種爭寵。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3 11:20 編輯

vc2008 發表於 2012-11-30 01:20
第四十四章 一年之約

  「杜姑娘,你爹知不知道佟珍下台是我在後面搞的鬼?」秦堪惴惴問道。

  他不能不問,那次為了攪黃婚事,他坑了一大群人,手段有點過分,跟小公爺打了一架,算是把這事揭過了,但杜宏若知道了真相,不一定能揭過去,人家又不是吃貨。

  破壞了女兒的姻緣,以民鬥官還把人家推下台,全族被流放千里,把小公爺當成了棋子,害得棋子莫名其妙挨頓打……樁樁件件加起來,杜宏若知道非判他個秋後斬決不可,雖說他能當上知府全托秦堪之功,然而終究太過陰損,在當官的眼裡,秦堪這種人屬於典型的刁民。

  杜嫣噗嗤一笑,橫了他一眼,這一眼嬌媚叢生,醉人心脾。

  「現在知道害怕了?怕我爹剁了你?當初無法無天的時候想什麼去了?」

  秦堪深深吸氣。

  聽聽這八婆的混帳話,當初無法無天為了誰?

  好人做不得,早知道眼睜睜看她跳火坑算了,她不敢跳自己還可以免費在後面推她一把……

  杜嫣見秦堪神色不善,立馬軟了下來,柔聲道:「我爹只知道你搶親,後面發生的那些事,知道真相的就我們和小公爺,小公爺回南京了,又和我爹沒交情,不會告訴我爹的……」

  秦堪斜眼瞧著她:「不是還有你知道嗎?」

  「你連我都不信?」杜嫣柳眉一豎,剛要發火,不知想起什麼,臉色又染了一層紅暈,羞答答地道:「你若真不信我,不如……不如娶了我呀,娶了我,我就是秦家的人,死也不會出賣你的……」

  秦堪陰沉著臉冷冷道:「我只聽過死人才不會洩密……」

  …………

  …………

  「秦堪,你好像不願娶我?」杜嫣幽怨道。

  秦堪嘆氣:「大小姐,你爹現在恨不得拿刀殺了我,你覺得我娶得了你嗎?」

  「那也不能乾耗著呀,你就不會去跟我爹聊一聊,多跟他說些討喜的話兒,讓他順了這口氣,咱倆之間不就有可能了嗎?現在整個紹興城都知道我和你……除了你,還有誰會娶我?我爹肯定也明白這一點,就等你上門先服軟呢……」杜嫣恨恨白他一眼。

  「你爹如果問起我們什麼時候勾搭……咳,互相看上的,我怎麼說?」

  「就說日久生情呀,笨死了!」

  「哈!開什麼玩笑!我根本沒日過,生什麼情!死八婆你莫訛我,不然公堂上見!」

  ***********************************************************

  坐在知府衙門內堂,秦堪的表情很痛苦,腰間青一塊紫一塊,被小八婆掐的。

  他來衙門不是為了提親,而是道歉。

  佟家全族被流放,親事自然不必再提,但杜家女兒沒嫁出去卻實實在在是被秦堪害的,一個沒有功名的文弱書生敢坑這麼多人,杜宏想必對他有一種欲除之而後快的強烈情感。

  秦堪是要在紹興混下去的,他要在紹興賺銀子,買大房子,買美丫鬟,想要實現這些遠大的志向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絕不能讓紹興的知府大人對他產生這種不妙的強烈情感,否則來日無多。

  於是秦堪硬著頭皮登門了。

  做人要有骨氣,不能向黑惡勢力低頭,可杜知府不是黑惡勢力,他是官,混白道的,而且在某個黑惡勢力的逼迫下,秦堪將來也許不得不叫他一聲「岳父」。——可惜目前這位岳父最想幹的事是手刃女婿。

  內堂裡坐了很久,杜宏似乎有意懲罰他,一個時辰過去了,知府大人仍舊不見人影,內堂只有秦堪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杜家的侍女添了三次茶水,好好的雨前龍井現在味道比白開水還淡。

  就在秦堪憋著一肚子水,正猶豫要不要中途退場解決一下膀胱問題的時候,內堂山水屏風後傳來有些做作的咳嗽,杜宏穿著藍色團花圓領便服,不急不徐地走了出來。

  秦堪趕緊站起來,長長一揖:「晚生拜見知府大人。」

  杜宏拿眼斜瞟他,重重一哼,也不叫免禮,自顧在堂前主位坐下,慢條斯理啜了口茶,這才緩緩道:「秦堪,前些日子大出風頭,幹得不錯啊。」

  秦堪乾笑,他知道,這句話肯定不是誇他。

  「杜大人,晚生闖了禍,今日特來向知府大人賠罪。」

  杜宏冷笑:「何必賠罪?你做錯什麼了?」

  秦堪很想說我也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不但沒計較你杜家欠我二百兩銀子的事,還很善良的把你女兒救出苦海,杜大人若還是個人的話,實在應該真心誇我兩句,再把欠我的銀子連本帶息還我……

  這話真說出來,杜宏會衝進廚房抄刀?

  秦堪怕死,只好苦著臉道:「晚生年輕衝動,闔城皆知佟家聲名太差,晚生與杜小姐又是……知交好友,不忍見她半生痛苦,故而慫恿她做出抗婚之舉,晚生辜負了大人栽培提攜之意,特向大人賠罪。」

  杜宏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知交,好友?這是你和嫣兒目前的關係,對嗎?」

  秦堪額角冒汗。

  這話不好回答,說不對,一介白身平民覬覦官家小姐,杜宏會拿刀砍他,說對,辜負了杜嫣一番深情,以小八婆那個脾氣,也會拿刀砍他……

  前後兩把刀頂著,秦堪突然覺得,當初穿越過來吊在房梁上時,不應該掙扎求生的,就那樣被吊死多幸福呀,總比現在死得安詳。

  「杜小姐國色傾城,豔若桃李,淑德賢良,宜室宜家……」秦堪昧著良心搜刮肚裡的詞匯。

  杜宏老臉一紅,他很清楚寶貝女兒,說姿色還算說得過去,若說「淑德賢良,宜室宜家」未免太脫離實際,吹噓得有點不要臉了。

  「咳咳,好了好了,秦堪,你告訴老夫,你和嫣兒到底什麼關係?」

  秦堪嘴角一抽,低沉道:「日久生情……」

  「嗯?」杜宏眼一瞪,淡淡的官威在空氣中鬱結:「你想娶老夫的女兒?」

  「這個……」秦堪臉色漸漸漲紅了,他發覺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內堂屏風後,杜嫣的俏臉冒出半邊,鬼祟地探著頭,見秦堪猶疑,杜嫣又氣又緊張,朝他一齜雪白的牙,手裡一根不知從何處尋摸來鐵棍,當著秦堪的面,鐵棍在杜嫣的手裡彎曲,彎曲……最後狠狠一擰,一根好好鐵棍被她擰成了結構復雜的鐵麻花兒。

  杜嫣悄然朝秦堪狠狠一瞪杏眼,威脅似的向他晃了晃鐵麻花兒。

  秦堪眼皮一跳,擦著冷汗道:「是的,失禮了,晚生確有娶令千金的意思……」

  說完秦堪痛苦的閉上眼,感覺渾身虛脫,腦海中含著淚刪去遠大志向裡的「美丫鬟」這一項。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給人家美丫鬟留條活路……

  屏風後的杜嫣滿意點頭,朝秦堪露一個滿意的嫵媚笑容,消失。

  杜宏捋著青鬚,淡淡點頭:「原來你今日是來提親的……」

  「賠罪,不是提親……」秦堪弱弱地道。

  杜宏面色沉靜看著秦堪,心中既憤怒又無奈。

  佟杜大婚之日,杜嫣鬧市之中怒劈花轎,與秦堪攜手雙雙跑遠,紹興城內人人皆見,杜家已淪為了鄉紳百姓人家的笑柄和反面教材,如今的紹興城裡,但有待嫁女兒的人家,長輩們少不得教訓兩句「你看看杜知府的女兒如何如何,你千萬莫學她如何如何,將來必然一生被人戳脊梁骨如何如何……」

  不出意料的話,杜嫣的名聲如今至少響徹大江南北,將來哪個良善人家還敢上門提親?堂堂官家小姐,清白女兒之身,總不能給別人做妾?

  杜知府左看右看,身邊除了秦堪這該殺千刀的家伙,似乎女兒的夫家真沒有別的選擇了。

  杜知府仰頭,獨愴然而涕下……

  長長嘆了口氣,杜宏沉聲道:「秦堪,我女兒雖說頑劣了一些,但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我杜家四代為官,祖上最高曾做過禮部侍郎,正經的書香門第,詩書禮儀傳家……」

  秦堪不知杜宏說這話什麼意思,垂頭唯唯稱是。

  「老夫並非勢利之人,不在乎你有多少家財田產,但是,秦堪,婚姻大事不能兒戲,老夫不介意你的現在,但並不代表不介意你的將來,老夫的女兒自小被我捧在手心裡,餓不著她,凍不著她,你覺得老夫會把寶貝女兒嫁給一個沒有出息,未來只會跟著他挨餓受凍,無權無勢無家財,注定貧賤一生的人嗎?」

  秦堪抬頭看著他,漸漸明白了杜宏的意思。

  杜宏捋鬚繼續嘆氣:「老夫的女兒年已十七,不小了,婚事再也拖不得了……」

  秦堪直到此刻才知道杜嫣的真實年齡。

  嘖嘖,才十七歲,小時候吃什麼了,長這麼高……將來問問杜大人,把食譜記下來,也許又是一條財路。

  杜宏朝秦堪豎起了一根手指,緩緩道:「一年,秦堪,老夫給你一年時間,去證明自己是個有出息的,一年之後,你再來我家,讓老夫瞧瞧你有沒有資格娶我女兒,若仍如現在一般一事無成……」

  杜宏臉色忽然變得冷厲起來,聲音也提高了不少:「如若你果真是個沒出息的,老夫拼著讓女兒孤寡一生,也不會把她嫁給你,大不了老夫給她掙下一生吃喝不愁的銀錢家產,養她一輩子便是!」

  秦堪凜然,急忙拱手:「是。」

  ……我以後一定會不求上進的!

  「敢問杜大人,什麼程度才叫『有出息』?」

  杜宏捋須一笑:「這個由你自己決斷,一年之後你自己好好想想,覺得有資格來我家,那麼你就來,如若覺得連自己都不滿意,你說老夫會滿意嗎?」

  秦堪點頭。

  不怪杜宏,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個父母不希望女兒嫁得好,過得好?在這個唯有讀書高,功名高的年代裡,誰會把好好的官家小姐嫁給一個連秀才功名都沒有的文弱書生?想想唐寅這個反面教材,曾經的一府解元?如今才名滿天下?無數文人妓女追捧?結果呢,他的結發妻子還是受不了和他的貧困生活,果斷棄他而去。

  生活裡的柴米油鹽終究不是幾首膾炙人口的名詩佳句能代替的。

  杜宏不希望秦堪是第二個唐伯虎,更不希望女兒跟一個窮酸書生窘迫一生。

  秦堪不但理解杜宏的苦心,更對他產生了一種敬意,父愛如山,深沉而堅定。

  堂後的山水屏風在微微顫抖,秦堪看了一眼,嘴角輕輕一笑。

  杜嫣,你也在為你的父親而感動著嗎?珍惜,在父親老去之前,好好珍惜他。

  「杜大人,晚生答應了。」秦堪正了正衣冠,朝杜宏長長一揖。

  杜宏眼裡閃過幾分復雜,嘆息道:「秦堪,一年之期很短,你要抓緊時間,莫讓老夫和嫣兒失望才是。」

  「晚生不會讓大人失望的,一年之內,必有出息。」

  杜宏滿意的點頭,嘴角閃過一抹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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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懷激蕩的秦堪走出知府衙門,冷風一吹,沸騰的頭腦冷靜下來,秦堪轉身看著衙門門口那對威嚴的石獅子,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只是來道歉賠罪的呀,為什麼……莫名其妙把終身大事定下來了?

  回想起臨走時杜宏嘴角那抹詭異的笑容,秦堪站在衙門前呆愣許久,終於仰天一嘆。

  被算計了!

  杜宏不顯山不露水,能坐上一城知府的位子,不是單靠運氣,這隻老狐狸是有實力的,坑起人來不比秦堪稍遜。

  滿腔悲憤的時候,小八婆很沒眼力地從衙門的側門竄了出來,抓著他的肩膀嬌笑連連,高興的臉頰染滿了紅暈。

  秦堪知道,這是一種猛獸逮到獵物後的興奮之色,接下來該考慮怎麼下嘴了。

  「哈哈,秦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願意娶我的!」

  秦堪黯然長嘆:「終究逃不過你的魔掌啊……」

  杜嫣沒聽到秦堪的悲鳴,猶自咯咯笑道:「快說,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不然為何答應娶我,而且在我爹面前答應得如此爽快。」

  秦堪板著臉道:「我見姑娘眉目清朗,骨骼精奇,更且一身浩然正氣,打算娶回家去,百年後入我秦家祖墳,做鎮墓辟邪之用,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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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2-11-30 21:25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錦衣上門

  「跟杜知府家千金定親?」唐寅的眼睛睜得老大,不過眼神裡看不出多少羨慕的意思。

  「不是定親,而是……有出息了再定親。」秦堪不得不解釋。

  唐寅的目光頓時變得古怪,怔怔看著秦堪許久,搖頭歎道:「賢弟真是……忍辱負重,當初愚兄也曾有無數官家小姐示情,我若有你這種捨得一身剮的氣概,一咬牙一閉眼乾脆從了,何至於如今……唉。」

  秦堪確定了,唐寅果然不是羨慕他,而是佩服他的……忍辱負重?

  「唐兄何出此言?」秦堪愕然相問。

  杜嫣雖說暴力了一點,也沒那麼差吧?瞧那臉蛋,特別是模特級的身材,那一雙又長又美的腿……

  為什麼唐寅的表情好像他娶了一頭母豬?

  唐寅歎氣解釋道:「那位杜家小姐我見過幾次,看得出姑娘對你有情意,只不過,人家家世比你高便罷了,連個子都與你不相上下,你不覺得很不般配嗎?」

  「啊?」秦堪大為驚愕:「個子高的女人怎麼了?」

  唐寅斜眼瞧著他:「夫為乾,妻為坤,此乃天授倫常,所以男子注定比女子地位高,個子高,賢弟四處看看,哪有女人的個子長得如同五尺男兒?將來你們若成婚,家中如何決定乾坤倫常?」

  秦堪驚愕得半晌說不出話。

  原來模特身材的女人在古代並不吃香,反而是一種天大的劣勢,古人的審美觀不一樣,他們受三綱五常的毒害太深,認為個子太高的女人對他們的夫權是一種挑戰,故而不喜。

  真愚昧啊,他們難道就不想像一下,夜晚房事之時被一雙又長又美的大腿盤繞在腰間時的感覺多麼美妙,你找個蘿蔔腿矮冬瓜,手摸上去隨便打個滑,便從頭滑到腳了,找半扇豬肉橫躺著都能達到同樣的觸摸效果,有何情趣可言?

  彼之敝履,我之珍寶,這種感覺挺好的。

  現在秦堪唯一擔心的是小八婆的武力值,也不知她跟誰練的武功,殺傷力挺恐怖的,將來若跟她吵架或許能完勝,但吵完架後,自己絕對是個奄奄一息的悲劇……

  這女人還得花時間調教,不然死都不娶她進門。

  秦堪瞇起了眼,忽然笑得很蕩漾。

  可以保證,他絕不會嫌棄小八婆的高個子,嗯,非常不嫌棄,有的姿勢只有高個子才擺得出來,以後教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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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沒有功名便不能當官的年代,想要有出息只能發財了,他對「出息」二字的理解是,一年以後賺到足夠的錢,然後從知府衙門的大門口砸銀子,見人就砸,一直砸到杜宏的面前……

  如果杜宏沒有把他鄙視至死的話,相信娶小八婆的問題不大。

  坐在客棧房裡還在冥思苦想發財捷徑的時候,客棧外面忽然一陣人叫馬嘶。

  「錦衣衛來了!」樓下有人驚恐地大叫,一片豕突狼奔,混亂不堪。

  接著一陣蹬蹬蹬的上樓聲。

  秦堪楞了一下,錦衣衛?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特務滿天下的錦衣衛?他們這是進客棧抓人嗎?誰那麼不長眼得罪了錦衣衛?

  真的很好奇,很想出去瞧瞧傳說中的錦衣衛長什麼樣子,可秦堪不敢,他是個安全至上的人,盡量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錦衣衛在他眼裡無疑是個大麻煩。

  儘管不願招惹麻煩,麻煩還是找上門來了。

  細細的敲門聲傳來,柔情似水般的斯文聲音幾乎讓秦堪感動得想哭。

  住進這個房間好幾個月了,終於……有人用正常的方式拜訪他了。

  打開門,秦堪楞住了,接著臉色禁不住地蒼白起來。

  門外站著幾個大漢,皆著黃色飛魚錦袍,腰掛一柄細長略帶弧度的長刀,頭戴黑色攏絲紗帽,眾人神情冷厲,雙目如電,一見便知絕非善類。

  秦堪楞了半晌,豆大的冷汗止不住地從額頭滑落。

  錦衣衛!

  錦衣衛找上門了,自己犯了什麼事?值得動用錦衣衛緝拿?

  ——除了最近毆打過小公爺,自己一直很安分啊。

  「你……你們……」

  為首一名三十多歲的錦袍漢子重重抱拳,沉聲道:「尊駕可是秦堪?」

  秦堪眨眨眼,接著往樓上一指:「你們認錯人了,秦堪住樓上,我叫唐伯虎……」

  錦袍漢子皺了皺眉,喃喃嘀咕道:「不是說那秦堪住二樓嗎?怎麼住三樓去了?」

  淡淡朝秦堪點頭,一幫絕非善類的傢伙轉身蹬蹬蹬上樓。

  秦堪渾身哆嗦著,飛快在房裡收拾了一大包袱銀子,然後……閃!

  太可怕了,錦衣衛找自己幹嘛?聽說他們的詔獄很凶殘,進去了絕無活著出來的先例,此地不宜久留,先找個深山老林躲幾天,然後想法子東渡日本,日本如今是幕府年代,黑暗得很,小鬼子們,等著,我來禍害你們了……

  剛背上包袱準備偷溜,卻聽到樓上傳來唐伯虎殺豬般的嚎叫:「我不是秦堪!真不是他!你們認錯人了!我是唐伯虎,真的!你們要相信我,我只寫寫文章作作詩,真沒招惹過你們錦衣衛啊,蒼天啊,你眼瞎啊……」

  「秦堪在哪裡?」錦袍漢子厲聲喝問。

  「在樓下……」

  「樓下那個剛才說你是秦堪,到底怎麼回事?」

  「啊?」

  …………

  …………

  拎著裝滿銀子的包袱,秦堪一陣陣的肉痛,包袱裡只有一百多兩銀子,他只拿得起這麼多,剩餘的七、八百兩扔在房間裡,不知便宜哪個王八蛋了,都是血汗錢啊……

  做賊似的偷偷下樓,客棧大堂已是一片凌亂,客人們縮在大堂一角瑟瑟發抖,掌櫃和幾名夥計跪在樓梯口,惶恐地朝樓梯不停磕著頭。

  大明廠衛之禍,可見一斑。

  秦堪貓著腰,躡手躡腳剛走出大堂,卻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穩穩而恰到好處的落在秦堪身前,正是那為首的錦袍大漢從二樓窗口跳下。

  秦堪差點癱在地上,臉上血色迅速消退,瞬間佈滿了絕望。

  錦袍大漢打量了他一眼,也不提他逃跑的事,只是點點頭,道:「原來你才是秦堪。」

  說完忽然朝秦堪露出一個笑容,毛茸茸的大嘴咧出兩排發黃的板牙,分外可怖。

  「秦百戶,初次相見,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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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3 11:32 編輯

vc2008 發表於 2012-11-30 23:02
第四十六章 赴任南京

  錦衣衛百戶牙牌,黃色飛魚錦袍,套著黑色鋥亮鯊皮刀鞘的嶄新繡春刀,南北鎮撫司衙門開具的百戶告身憑證……

  客棧房間裡,一樣樣的東西被擺在桌上,秦堪看得眼花繚亂。

  「這……這是……」

  錦袍漢子呵呵一笑,道:「這些都是秦百戶的,由南鎮撫司衙門所發,請秦百戶妥善收好,東西丟失很麻煩的,上面還會追究責任。」

  秦堪漸漸冷靜下來,取過官憑告身掃了一眼,臉色難看地盯著錦袍漢子。

  「你們……該不會是辦假證的吧?」

  錦袍漢子臉色更難看:「秦百戶何出此言?」

  「無緣無故的,我怎麼當上錦衣衛的百戶了?」

  錦袍漢子一笑:「能進錦衣衛可是莫大的榮耀,錦衣衛向來世襲,由衛中軍戶一代傳一代,鮮少有外人直接選入,而且一進來便是百戶,秦百戶不覺得歡喜嗎?」

  秦堪咧了咧嘴。

  應該感到歡喜嗎?錦衣衛可是臭名昭著啊,這幫人的正職就是陷害忠良,兼職橫行鄉里,魚肉百姓,我一文弱書生,照理來說應該站在最正義也最虛偽的文官集團那一頭呀,莫名其妙當上錦衣衛百戶算怎麼回事?

  拱拱手,秦堪和顏笑道:「不知閣下貴姓大名?」

  錦袍漢子抱拳笑道:「我乃南鎮撫衙門經歷司下經歷,楊天壽,奉牟指揮使之命,特來紹興向秦百戶送官憑官服,並奉命陪同秦百戶赴南京上任。」

  秦堪驚道:「為什麼要派我去南京?」

  「這是指揮使大人的意思,我也不知,秦百戶聽調便是。」

  「如果我不想當這個百戶……」秦堪小心看了看楊天壽的臉色,道:「……會有什麼後果?」

  楊天壽板著臉道:「南鎮撫司衙門專治衛中兄弟各種不服,上一個不聽調的兄弟受刑三刀六洞,血盡哀嚎而亡。」

  秦堪的笑容忽然變得陽光般明媚:「從此以後我就是光榮而神聖的錦衣衛百戶了,楊兄弟多多關照。」

  楊天壽點點頭:「軍令緊急,不可耽誤,秦百戶,我們這就動身去南京吧。」

  「這麼急?我想跟朋友告個別……」

  「來不及了,以後寫信便是。」

  「不讓我告別你會後悔的……」

  …………

  …………

  砰!

  杜嫣踹開了唐寅的房門。

  唐寅癱坐在床上,雙目無神的看著房梁,一臉驚魂未定。

  杜嫣站在房門外,探頭朝房裡掃了一圈。

  「唐大才子,秦堪呢?」

  唐寅渾身一激靈,哆嗦著嘴唇道:「剛剛來了一群錦衣衛,把他帶走了,現在應該出城了……」

  杜嫣大驚失色:「錦衣衛為何抓他?他犯了何事?」

  「錦衣衛抓人還需理由嗎?」唐寅痛苦地仰天長嘆:「大明這天下,被廠衛禍害得沒治了,嗚呼哀哉!」

  杜嫣眼裡迅速蓄滿了淚水,咬了咬下唇,一言不發衝出了客棧。

  幾件換洗衣裳,一大包銀子,車馬行雇了輛馬車,秦堪甚至來不及跟杜家父女和唐寅告別,便被一群錦衣衛半請半強迫似的拖上了馬車,數匹高頭駿馬簇擁著馬車出城而去。

  跟楊天壽刻意結交相談之後,秦堪才知道,原來自己這個百戶是六品武官。

  雖然是個基層小軍官,但好歹也算是「官」了,大明崇文鄙武的風氣下,他這個六品武官跟文官的含金量是絕對無法比的,哪怕見了七品知縣,六品武官也得老老實實行禮。

  當然,錦衣衛比較特殊,一般不怎麼跟文官講禮貌,京師裡還算收斂,一旦到了地方上,便如猛虎下山,狼入羊群,跋扈得一塌糊塗。

  至於錦衣衛的大佬們為何看上他這個書生,為何要調派他去南京任職,秦堪卻得不到答案,不是楊天壽不肯說,而是他確實不知,指揮使大人的動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經歷能知道的。

  秦堪坐在馬車上,懷抱著數月來辛苦賺的銀子,不時扭頭看著後面的官路,不知是喜是憂。

  不出意料的話……過不了多久要賠錢了。

  想到包袱裡的銀子即將長出翅膀飛到別人的口袋,秦堪便覺得心腔一陣陣的抽縮。

  噠噠噠噠……

  後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聲聲敲擊在心坎上,秦堪愈發覺得嘴裡發苦。

  眾錦衣衛勒馬扭頭望去,卻見一年輕女子騎著馬飛快奔來,越來越近,靈巧的身影在顛簸的馬背上穩如泰山,巋然不動。

  楊天壽渾然不知即將倒黴,脫口贊道:「這婆娘好俊的騎術,看得出是練家子……」

  馬車裡的秦堪暗嘆一聲,閉上眼睛把包裡的銀子摟得更緊,仿佛在跟它們無聲道別……

  楊天壽剛贊完,年輕女子的馬已離眾人不足五丈,這時女子忽然嬌叱一聲,身子從馬鞍上騰空而起,半空中修長的雙腿一扭,像一把開著口子的剪刀,絞向楊天壽。

  楊天壽目瞪口呆,扭過頭朝眾錦衣衛愕然大叫:「什麼情況!你們誰招惹她了……」

  砰!

  話沒說完,眾人便眼睜睜看著楊經歷如斷線的風箏般飛遠……

  眾人一待,回過神後勃然大怒,紛紛下馬抽刀,口中大罵:「不要命的小娘們兒,竟敢惹我錦衣衛,不想活了嗎?」

  女子眼眶通紅,咬著下唇一言不發,嬌好的身軀卻如一頭瘋牛般撞向眾人。

  只聽得砰砰幾聲皮肉作響,四五名錦衣衛幾個呼吸間被放倒在地上,翻滾哀嚎不已。

  「錦衣衛便可以不講道理嗎?誰敢抓我相公,我就要他的命!天王老子我也不怕!」女子杏目圓睜怒喝道。

  此女子正是杜嫣,聽說秦堪被錦衣衛拿了,心中大急,街上搶了匹馬便匆匆趕來救人。

  楊天壽躺在地上,漸漸緩過氣來,一邊呻吟一邊滿頭霧水瞧著她。

  「慢著!你這婆娘說的什麼話?誰抓了你相公?」

  杜嫣四顧,見馬車簾子內一道鬼祟躲閃的身影,於是纖手一指:「他是我相公,秦堪!」

  楊天壽愕然,嘴唇抖索幾下,蕭然長嘆道:「這頓打挨的,仇都沒法報了……」

  秦堪下了馬車,抱著銀子嘆氣,然後,每人發二十兩,每人發二十兩……

  楊天壽是官,發五十兩……

  抱著癟了不少的包袱,秦堪不知是同情還是肉痛,頗為幽怨的瞧著楊天壽。

  「我說過,不讓我跟朋友道別你會後悔的,你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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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祝大家周末愉快,玩嗨了回來別忘了順手投一下推薦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3 12:04 編輯

vc2008 發表於 2012-12-1 19:59
第四十七章 城外臨別

  秦堪痛恨自己的料事如神……

  他知道小八婆不會放過這些錦衣衛,他也知道小八婆的手段非常凶殘,他更知道事後賠醫藥費的是自己……

  包袱裡的銀子少了一小半,秦堪心都快碎了。

  拿了五十兩銀子的楊天壽顯然心平氣和了許多,不過仍有些忿忿。

  「這是你家婆娘?」

  秦堪看了一眼羞慚無地的杜嫣,嘆道:「現在不是,不過將來多半難逃她魔掌……」

  楊天壽一臉同情:「你怎麼找了這麼一個……」

  杜嫣杏眼一瞪,殺氣迸發。

  楊天壽很識時務地改口:「……這麼一個英姿颯爽,不輸鬚眉的女中豪傑,與秦百戶正是天造地設的一雙,賢伉儷情深似海,委實羨煞旁人吶……」

  杜嫣被恭維得眉開眼笑,瞧眼前的情況她也明白是場誤會了,於是很豪邁地拍著楊天壽的肩:「你這人還不錯,剛才算我走眼了,你別往心裡去啊。」

  秦堪在旁邊撇嘴,死八婆難道聽不出別人這話說得多昧良心嗎?

  杜嫣紅著臉,神情赧赧地把秦堪拉到一邊,忸怩著道:「我剛才是不是做錯事了?」

  秦堪板著臉道:「對。」

  「錯得很厲害嗎?」

  秦堪黯然嘆道:「你這個錯誤大概值一百五十兩銀子,可以買五個年輕貌美的丫鬟,你說厲不厲害?」

  杜嫣驚得吐了吐香舌,接著柳眉一豎,怒道:「你竟賠了一百五十兩?不過輕輕挨了幾下,用得著賠這麼多嗎?我去幫你要回來!」

  秦堪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一身冷汗刷刷的往外冒。

  好險啊,這一揪至少挽回了三百兩以上的損失……

  「大小姐,消停吧,人家沒招誰沒惹誰,再挨你一回打冤不冤呀,我包裡的銀子何辜?你就放它們一馬好不好?」秦堪無奈嘆道。

  杜嫣頓了身形,嬌俏地瞪了他一眼:「無緣無故的,你怎麼進錦衣衛當百戶了?」

  「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雖說人生難得糊塗,可這一次我未免糊塗的太過分了……」

  杜嫣俏臉泛上憂愁之色:「以後我們怎麼辦呀,我爹是文官,平素裡最恨廠衛,你卻成了錦衣百戶,將來……」

  杜嫣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大明的文官集團歷來跟廠衛可謂勢同水火,雙方鬥了一百多年,各領風騷,文官集團比較陰險,首先佔住了道德的制高點,總以正義的代表自居,相比之下,廠衛比較憨厚,只知埋頭抓人殺人,卻不懂得苦幹工作的同時也要學會自我標榜和自我表揚,於是廠衛漸漸臭名昭著,成為文官集團口誅筆伐,維護正義的對象。

  秦堪莫名當上了錦衣百戶,將來杜知府願不願認這女婿,還真是不好說。

  見杜嫣憂愁的模樣,秦堪只好溫言安慰:「等我以後混到了千戶,就把你爹拿進詔獄,讓他試遍一百零八種刑具,不信他不答應……」

  遠遠看著賢伉儷互訴離情,依依惜別的楊天壽和眾錦衣校尉們很驚奇的發現,秦家婆娘忽然發了瘋似的在她相公身上施完了一整套降龍十八掌……

  …………

  …………

  離愁別緒,黯然上心頭。

  秦堪齜牙咧嘴揉著身上的青腫時,杜嫣卻美眸含淚,為他整起了衣冠。

  「南京不比紹興,那裡勳貴眾多,你萬事小心,能忍則忍,莫要糊裡糊塗得罪人了……」

  秦堪笑道:「你放心,我比較愛好和平,誰都不會得罪,這錦衣百戶我也不想當,找個由頭犯個錯,讓上面把我開了……」

  杜嫣不滿道:「你怎能這樣說?科舉你已無望,總不能真的只做個逍遙富家翁吧?百戶也算是武官了,多少有了個出身,不能因為我爹的厭惡,就把你自己的前程耽誤了,你這個百戶一定要好好做下去,不但要做好,有機會也搏一搏升遷,不要管我爹怎麼想,你不是為他而活的。」

  秦堪頗為驚訝的看著她,沒想到在古代「女大不中留」這句話果真很有道理,親事八字還沒一撇呢,杜嫣已完全投入到秦家夫人這個角色裡去了,相比前世那些結了婚還千方百計把夫家東西往娘家搬的女人們,她們真應該羞愧得一頭撞死以謝天下才是。

  迎著秦堪的目光,杜嫣羞得臉一紅,垂頭道:「我……我也是為了咱們的將來考慮,我爹說與你約定一年,讓你混得有出息再成婚,可他也沒說不准你當武官呀,將來你衣錦還鄉之時,我爹若嫌棄你的身份,大不了……大不了我翻牆頭跑,跟你……私奔。」

  說完這句大逆不道的話,杜嫣雙頰已羞得通紅,渾身無力仿佛快癱軟下去。

  直到這一刻,秦堪忽然感覺內心深處被狠狠撞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已對她動了心。

  其實,娶這麼一位暴力老婆挺不錯的,雖然性格強悍了一點,但她卻是全心全意把一顆芳心繫掛在他身上,在她眼裡,他秦堪就是天,就是脊梁,就是一切,她會毫無私心地為他謀劃,為他打算,會竭盡全力地維護他,她的立場永遠與他一致,從不用擔心她會偏離……

  得妻若此,還有什麼不滿足呢?若真找個凡事唯唯諾諾的嬌弱老婆,日子過得平平靜靜,不泛一絲漣漪水花,這樣的生活有意思嗎?

  秦堪覺得心中豁然開朗了。

  好吧,秦家大婦就她了,過不了多久,她就叫秦門杜氏。

  為什麼說大婦?

  很顯然,秦家將來不止一個女主人,至少貌美丫鬟這個遠大的志向秦堪從來沒想過刪掉,杜嫣反對的話,他不介意振振夫綱。

  前世的秦堪很花心,到處沾花惹草,他覺得這不算缺點,所以這一世他也不想改正。

  …………

  …………

  楊天壽催促秦堪登車,天色不早了,不能再耽誤時間。

  秦堪上了馬車,與杜嫣隔著木窗相望,杜嫣站在官道一邊,淚眼婆娑的看著秦堪,抽了抽鼻子,小女孩似的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用袖子胡亂擦著眼淚,模樣既可愛又惹人憐惜。

  秦堪眼眶也泛了紅,臉上露出了疼惜的微笑。

  秦門杜氏……今年畢竟才十七歲,還是個孩子呀。

  馬車啟行,秦堪看著路邊哭得可憐的杜嫣,心中一痛,掀開簾子叫道:「杜嫣,我決定娶你了,這回是真的!你就是我秦家的正室大婦!」

  杜嫣哭得跟小花貓似的,連連點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哭聲忽然一頓,杜嫣仿佛回過神了,柔弱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秦堪,何謂『正室大婦』?你還想娶多少個?嗯?給我停下,把話說清楚!」

  秦堪擦了擦汗,驚惶道:「楊大哥,麻煩你快馬加鞭……」

  「嘴賤了吧?」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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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晚上還有一更。。。據小道消息,明天下午上三江。。。壓力很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3 12:07 編輯

vc2008 發表於 2012-12-2 13:09
第四十八章 初來乍到

  南京位於紹興西北方,不遠,也不近,約七八百里距離,以秦堪一行人的速度,約莫要四五天才能到。

  一路無話,眾人經過杭州,湖州,五天後終於到了南京南城聚寶門外。

  古樸滄桑的城牆上,深深鐫刻著篆體的「應天」二字,城牆高六十餘丈,全部以巨磚條石砌成,城牆全長約七十里,從前元至洪武末年,歷時三十年始修成,之所以大耗人力物力修建這座古都,乃因洪武帝征戰天下時採用了儒生朱升的建議,「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座城直到目前,仍是世界第一大城。

  南邊以秦淮河為天然護城河,東托鐘山,北依後湖,西北金川門一直將南京城區擴展到毗鄰長江,可見當初洪武皇帝何等氣魄,將大明的都城打造得固若金湯,攻守皆俱。

  秦堪站在南京城牆下,仰頭注視著城門上方布滿了青苔,顯得滄桑無比的「應天」二字,他緩緩吐出一口胸中濁氣,腦中一片清明。

  六朝古都,金陵形勝之地,紫氣東來,帝王君臨天下之都。

  這裡,會是他人生的一個新起點嗎?在這煌煌大明盛世裡,一個穿越者將會走上哪一條路,攀上哪一座高峰,方才不負這一場新的人生?

  秦堪帶著迷茫的神情,像怒海中的一葉扁舟,昏昏噩噩的在楊天壽等人陪同下,走進了南京城。

  這一年,弘治十七年四月,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被命運推上了大明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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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衛百戶上任,第一件事自然不是橫行鄉里,欺男霸女,這事可以以後再說,首先要做的便是必須去千戶所報到。

  百戶的上司當然是千戶,武官也是官,是官就得守官場的規矩。

  秦堪被安排進了南京東城千戶所。

  所謂「東城」,是指南京城東邊,包括皇城範圍之內的幾條街道,這幾條街道很不簡單,因為這裡住的幾乎全都是皇親國戚,王公大臣,一個小小的侯爺打從這幾條街道過去,別人家的門房還不一定肯拿正眼看你。

  東城千戶所位於西長安大街,右鄰南京通政司,左鄰旗手衛衙門,欽天監衙門,後依五軍都督府以及南京六部。

  進千戶所之前,楊天壽挑著眉笑得很蕩漾地告訴秦堪,西長安大街往西,拐進大通街,便是教坊司,裡面皆是淪為官妓的犯官女眷,裡面頗有幾位長得國色天香,昔為官家閨秀,如今色藝侍人的小姐,很是綽約……

  秦堪撇撇嘴,他對淫人妻女毫無興趣,現在擔心的是那位未謀面的頂頭上司千戶大人,如果這人不好打交道,或者有意為難他,那時自己何去何從。

  千戶所有些破敗,很不起眼的坐落在大街東面,門邊圍牆上長滿了青苔,門上的朱漆也掉色很多年了,不顯山不露水的,誰也不會聯想到這麼一個小小的如同破落戶的衙門,竟是赫赫有名的錦衣衛千戶所。

  看來錦衣衛還是很安分的,為官不修衙的規矩他們也不敢違背,百多年的鬥爭下來,錦衣衛也怕了言官御史們的那張嘴。

  門口站著兩名力士,楊天壽遞上牙牌,領著秦堪走了進去。

  越往裡走,秦堪越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某個滄桑了千年的歷史文物古跡裡,到處皆是破敗的景象,雖不至於到「殘垣斷壁」的地步,卻也足可稱得上「滿目蕭然」了。

  秦堪皺起了眉:「楊兄,咱們千戶所被匪類打劫過?」

  楊天壽苦笑道:「以前沒有這般模樣的,不過前些日子千戶所遇到點事……」

  「什麼事?」

  楊天壽左右環顧一圈,壓低了聲音道:「魏國公的徐小公爺從紹興回來後,脾氣越發長進,前幾日咱們錦衣衛裡有個不開眼的混蛋得罪了小公爺,小公爺帶著家僕把千戶所砸了一遍,然後得意洋洋的揚長而去……」

  說完楊天壽一臉復雜的瞧著秦堪,很顯然,他大概知道小公爺和秦堪曾在紹興有點交情的。

  或許也在幽怨秦堪當初為什麼不把這個禍害挽留在紹興……

  秦堪目瞪口呆:「…………」

  沒想到徐鵬舉在南京竟然跋扈到這等地步,看來這才是他勳貴的本色,紹興砸佟家房子對他來說,簡直算得上和風細雨,吹面不寒,低調得不能再低調了。

  「你們怎麼不還手?錦衣衛呀,除了當今天子,咱們還怕過誰?」秦堪很不解。

  楊天壽驚道:「開什麼玩笑!咱們錦衣衛怕的人多了,這些勳貴是絕不能開罪的,特別是魏國公,深受歷代大明天子信任,所以允他徐家執掌兵權,世代鎮守南京,錦衣衛怎敢惹他?官司哪怕打到皇上跟前,皇上偏袒的必然也是徐家。」

  秦堪冷汗直冒,凶神惡煞的錦衣衛都不敢惹徐家,想到自己曾經狠狠揍過徐鵬舉,他突然感到一陣後怕,這得多大罪名?

  以後一定不能再幹這種不冷靜的事了!

  「咱們錦衣衛裡哪個混蛋惹到小公爺了?」

  楊天壽搖搖頭:「據說是個百戶,領著兄弟們闖進一家青樓收平安銀子,恰好小公爺在裡面喝花酒,擾了小公爺的雅興,那家伙又是個新來的夯貨,不認識小公爺,頂了幾句,於是小公爺勃然大怒,帶人把他打殘了不說,還把這千戶所也砸了個稀爛……」

  秦堪擦汗:「他也是新來的?」

  楊天壽意味深長的瞧著他:「對,這位百戶上任才三天,就被錦衣衛革了名,抬回家養傷去了……你這個百戶,恰好是接他的班。」

  秦堪瞬間一切都明白了,調派南京或許是指揮使大人的意思,不過把他安排在東城千戶所下面,恐怕就是南京這幫錦衣衛屬下打的如意算盤,這是打算用他來緩解小公爺心頭那口怒氣呢。

  「楊兄,我……和小公爺也不熟啊。」秦堪苦著臉道。

  楊天壽搖頭道:「秦兄弟這話就不敞亮了,以後都是衛裡的兄弟,明人不說暗話,你和小公爺在紹興時交情頗不一般,魏國公府那裡,還要仰仗兄弟轉圜一二呢。」

  秦堪異常誠懇道:「楊兄你要相信我,我和他真沒什麼交情,不瞞你說,我只是在紹興揍過小公爺一頓而已,除此之外,我和他真的不熟……」

  楊天壽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整張臉慢慢變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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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找了一張明朝弘治年間的南京地圖,花了我一個多小時才研究透徹,可以保證上面對南京的描寫絕對正確。

  求推薦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3 12:23 編輯

vc2008 發表於 2012-12-2 21:12
第四十九章 百戶上任

  做人太誠實不好,比如現在。

  楊天壽的臉色很難看,右手蠢蠢欲動,不知是不是想把秦堪當場拿下,然後五花大綁交給小公爺洩憤……

  「你真揍過小公爺?」楊天壽語帶顫抖。

  「假的,跟你開玩笑的……」秦堪趕緊撇清,為了表示這個玩笑很好笑,說完後他還哈哈乾笑兩聲。

  楊天壽蒼白的臉漸漸恢復了血色,長長鬆了一口氣,苦笑道:「以後莫開這種玩笑了,當心讓小公爺聽見,小公爺的脾氣……唉!」

  指了指千戶所裡的兩排廂房,楊天壽道:「雷千戶就在裡面,你去拜見他吧,我有事先走了……」

  「楊兄去哪裡?」

  「剛才被你那句玩笑嚇得心臟忽然停了幾拍,我得去瞧瞧大夫……」楊天壽頭也不回便走了。

  秦堪有點淡淡的愧疚,玩笑就受不了了,我若跟他說是真的,楊兄豈不當場爆體身亡?

  轉身獨自進了千戶所的廂房,東城千戶所的千戶姓雷,名洪,是位很粗獷的武人,對秦堪也很客氣,秦堪以下屬之禮拜見,雷揚也很謙遜地還禮。

  …………

  …………

  秦堪進去的時候,雷千戶正在練字。

  很詭異的場景,一個長得五大三粗,滿面虯髯的大漢如同拿刀似的死死握著毛筆,額上汗珠滾滾,臉色漲得通紅,瞪著書案宣紙的表情很猙獰,仿佛那張紙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咬牙切齒的樣子像上陣殺敵。

  秦堪對雷千戶很同情。

  在這個崇文鄙武的年代,武人想求上進,只能通過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裝點門面,附庸風雅,博得文人的尊敬,可惜很少有堅持下來的,看眼前這位雷千戶的表情,估計也堅持不了幾天了。

  「東城千戶所麾下百戶秦堪,拜見千戶大人。」秦堪躬身施禮。

  雷洪放下筆,朝自己的作品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轉身看著秦堪。

  「秦百戶,哈哈,久聞大名了,秦百戶的模樣,是讀書人?」

  「慚愧,曾有過秀才功名,犯了錯被開革了。」

  雷洪兩眼大亮:「雷某最喜歡跟讀書人打交道,哈哈,來來來,先看看雷某剛剛寫的字,秦百戶評點一下如何?」

  秦堪只好苦笑應了。

  上前一看,雷洪居然寫的草書,這可得有點功底呀。

  秦堪凝目瞧了半晌,倒吸一口涼氣:「2B?」

  「啊?」雷洪大驚,搶過宣紙急得面紅耳赤:「明明是個『官』字呀……」

  秦堪擦汗:「…………」

  「官」字寫成草書,在一個來自現代的人眼裡看上去……

  雷洪將紙揉成一團,仰天悲愴長嘆:「讀書人果然不好當呀,罷了!」

  秦堪俊臉漲得通紅,他知道,自己親手毀滅了一個武人熾熱的上進之心,雷千戶的風雅之路到此為止了。

  雷千戶的精神不大好,顯然剛才的打擊對他很大,不過對秦堪倒是很客氣,說了幾句官場套話後,又勉勵了秦堪幾句,便命一名力士帶秦堪去百戶所上任。

  一切好像都顯得很匆忙,秦堪有種錯覺,他發現南京的錦衣衛仿佛把他當成了消防隊員,一應官場禮儀能免則免,趕緊救火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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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堪上任的百戶所在皇城根南街,緊鄰南京皇宮,高大的宮牆外圍附近全部住著王公大臣和公侯勳貴,觀察過附近的環境後,秦堪的一顆心沉了下去。

  在這裡當百戶,必然是個兩頭受氣的角色,無論巡街還是坐探,那麼多的權貴人家,誰會拿正眼瞧一個小小的錦衣百戶?一個錦衣百戶能管得住誰?

  先不論外面那些權貴,單只這百戶所裡的下屬,秦堪就覺得有點難管了。

  秦堪的下屬有兩名總旗,一名司吏,兩名總旗分管五名小旗,再往下便是普通的校尉,力士了,說是百戶,其實整個百戶所的人員不止一百人,除了正式編制的一百一十二人外,還雇傭了一百多個錦衣衛幫閒,也就是我們經常說的單位臨時工,單位惹了禍不用問,全部都是臨時工幹的。

  兩名總旗一個姓丁,名憨,一聽就是個很老實很好欺負的名字,還有一個姓涂,名揚。

  令秦堪感到棘手的便是這個涂揚,他的神態表面恭敬,可看著秦堪的目光不時閃過恨意。

  秦堪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因為這種目光太熟悉了,前世混跡職場,他從一個小小的業務員一路高升到副總經理,成為老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除了個人的本事,當然也要靠踩著無數人的腦袋往上爬,這種嫉恨的眼神是他在公司裡見得最多的。

  人不遭嫉是庸才,秦堪的心理素質向來很穩定的,對涂揚的不善目光回以淡淡一笑。

  要想掌握權力,只能恩威並濟,拉攏絕大部分人的同時,也得殺隻雞嚇嚇這幫猴子們,方法很老套,但卻簡單有效,秦堪沒那麼多時間跟這幫家伙鬥心眼兒。

  這位涂總旗,長短胖瘦正像極了一隻雞。

  秦堪在心裡默默的磨著刀,思量何時向這隻雞下手……

  …………

  …………

  百戶所裡的司吏姓王,是個年約五十的老頭,看起來很老實的樣子。

  秦堪剛到百戶所,兩名總旗便集合了所有下屬,在百戶所的小院裡拜見了新任的百戶大人,眾人神態很恭敬,看不出他們真正的心思。

  對照王司吏的名冊點了卯之後,秦堪也沒說多餘的廢話,便命眾人散去,把王司吏叫到了屋子裡。

  送出兩錠白花花的銀子,王司吏感恩戴德之下來了個竹筒倒豆子,秦堪也終於明白為何涂總旗對他有敵意了。

  事情很簡單,因為這個百戶的位置原本按資歷來說,該輪到涂總旗了,可惜突然多出來一個空降兵,涂總旗還是涂總旗,升遷無望,自然對秦百戶各種羨慕嫉妒恨。

  至於丁總旗,倒是安分得很,一來年紀漸大,只等兒子頂職,二來也沒精力爭取百戶之位。

  百戶所的財源不多,僅靠幾家沒有後台的青樓和黑賭檔每月繳納平安銀子,雖說南京金粉之地,秦淮輕歌曼舞不絕,妓館章台林立,但這些妓館青樓絕大多數背後站著公侯勳貴,錦衣衛輕易不能招惹的。

  了解了這些情況後,秦堪對自己這個百戶大概有了數。

  接下來不出所料的話,涂總旗要准備排擠他了,仗著是百戶所裡的老人,對新來的百戶大人陽奉陰違,找個由頭鬧鬧餉,闖個禍什麼的,這樣的下三濫手段秦堪很熟悉,不善良的說,前世他就是這麼上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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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有個飯局耽誤了時間,今天就這一更吧,喝多了,有點迷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3 12: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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