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重生之武大郎玩轉宋朝 作者:錄事參軍(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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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chlin 2012-11-3 20: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19875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0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04章 - 玄靜

高麗禮成港碼頭,萬千旌旗隨風飛舞,黃色甲胄的衛隊儀###,最前面是數十名大小官員,眼睛都在眺望遠方海面。

儀仗隊伍後,熙熙攘攘的高麗百姓摩肩接踵,跳腳觀望。禮成城已經萬人空巷,全城百姓都聚集在碼頭,准備一睹大宋神舟的風采。

前些時日,大宋船隊派出的使船先行抵達,消息急傳到京都,高麗大王王颙聞聽大宋貴王出使高麗,心中即喜且憂,喜的是這是高麗的榮耀。

高麗雖然稱臣于遼國,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遼國強盛,和高麗接壤,若不低頭很可能招致滅國之禍。但這些國家無不向往華夏文明,心目中的天朝上國非大宋莫屬的。

更何況前些日子遼宋之戰中宋國可是壓了遼國一頭,如今的遼國剛剛平息女真叛亂,這幾個月的叛亂雖不至于令遼國元氣大傷,傷筋動骨卻是免不了的。而大宋派出擊敗遼國的親王出使高麗,怎不令王颙歡喜?

憂的是最疼愛的三子成桂被貴王斬斷右手,要說王颙對武植沒有恨意顯然不可能,但人家是大宋親王,自己也無可奈何。三子最近諸事不順,就怕他怒火攻心,報複貴王,作出有損高麗和大宋關系的事情來。

王颙急急召集眾臣商議,該如何接待大宋親王。高麗上層人物自然知道遼宋之戰中大宋地統帥就是此次出使高麗的貴王。皆喜,商議下,由大王子王成俁前往禮成港迎接大宋貴王,高麗王王颙在京都設國宴款待等等,王颙雖有心遣三子去接待武植,但想起三子的脾氣。還是歎了口氣。准了臣議。

當大宋船隊緩緩靠近禮成港,那小山般的兩艘龐大樓船令前來迎接的一干高麗官員盡皆張目,碼頭上經過一陣短暫的靜寂,馬上爆發出震天般地喝彩歡呼。良久不絕……”

武植紫衣玉冠,神采飛揚,在衛士地簇擁下慢慢行下神舟,看看碼頭上的人山人海,聽著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一陣志得意滿,後世出訪的領導人也沒自己這般威風啊!

高麗一眾官員急忙迎上。徐競在旁“通譯”,武植細細打量最前面地高麗大王子,三十多歲年紀,面目清瘦,雙目有神,一口流利的漢語,比初見玄靜時的漢語可強多了。

武植笑著和王成俁寒暄,“大王子前來迎接,武某可不敢當啊。”

王成俁笑道:“貴王過謙了。您可是大大的英雄,父王本想親自前來迎接,奈何身體不便,只有遣小王前來,小王雖然誠恐。也只有厚顏做這迎客了。”

武植哈哈一笑:“大王子倒會說話。”

在圍觀人群的歡呼聲中,二人攜手入港……

接下來的日子,武植陷入了高麗官員走馬燈似的宴請中,國宴中見到了高麗王王颙,王颙看起來年歲大了,行動已現老態,二人言談甚歡,酒宴盡興而散。

數日後,京都,武植所居地鴻遠樓。

客廳里的擺置和中土沒有太大差異,盆景木栽皆仿中土,武植和王成俁分賓主落座。

隨便聊了幾句後,王成俁忽道:“貴王,以前三弟魯莽得罪,還請勿怪!”

武植道:“慚愧慚愧,說起來應該去給三王子致歉才是!”

王成俁道:“這卻不敢當,三弟性子沖動,沖撞了貴王,該他來賠罪才是!”說著歎口氣,“近來三弟不大順心,是以也未來拜望貴王,貴王莫怪啊……”

武植本就想打探玄靜消息,只是剛到高麗,若急著打探消息就怕打草驚蛇,是以這幾日心下雖急,卻是不動聲色,此時聽王成俁提起,裝作不在意的問道:“哦?不知道三王子何事不順?”

王成俁歎息道:“三弟什麼都好,只是想不到在這婚娶大事上這般不順,誰又想到父王的指婚也會鬧出這般大的波折……”

武植笑道:“莫非三王子還抗婚不成?”

王成俁道:“那怎會?父王最喜三弟,女家又是高麗大族,人生得美極,還是高麗赫赫有名的劍手,三弟又怎會不同意,是人家姑娘抗婚,鬧出了好大場風波……”話聲微停,似平覺得和大宋貴王說這些有些不妥,轉開話題:“哈哈,不說這些了,今日是來陪貴王出去游玩的……”

武植哪有心情陪他去游玩,今日晚間就是李家宴請大宋貴王,武植還需好好盤算下怎麼從李家探出消息呢,昨日已經和江南王進派出的人手搭上了線,雖然還沒什麼計劃,還是命王進把安道全,時遷,金大堅等人派來,這些人各有本事,也許會派上用場。

不過江南傳來的一則消息也令武植有些不安,女真叛亂已被平定,竟然是完顏阿骨打弑兄,助遼國平定了叛亂,如今完顏阿骨打已經被遼國冊封為生女真節度使,想來有遼國地支持完顏阿骨打會加快統一女真各部的步伐,雖然女真傷了元氣,但完顏阿骨打雄才大略,金國必定會崛起于白山黑水。自己還需想辦法消弱女真實力啊!

武植腦子里胡思亂想,嘴里應付道:“今日有些累了,大王子見諒。”

王成俁理解的笑笑:“說的也是,貴王這些天日日赴宴,定然疲憊,是我考慮不周了。”

武植漫不經心道:“今日是去李尚書府赴宴,大王子和李尚書可熟?”

王成俁聽武植提到“李尚書”。目光一陣閃爍,雖然馬上恢複常態,但眼神里那絲恨意還是被武植看到,心里一笑,這些日子王成俁提到三王子,三弟長。三弟短地。看起來十分親熱,還以為他真地不在乎什麼王位呢,原來不過是城府深沉而已,李家和三王子王成桂聯姻。自然會力助王成桂奪嫡,大王子不免也恨上了李家。

“李家世代忠良,是我高麗的名門望族,李尚書更是兩朝元老,德高位勳,小王一向欽佩的很……”王成俁仰慕的說道,口氣十分真誠。

武植恍然的點頭。似乎想起了一件事,笑道:“說起李家,以前在中土曾結識一位貴國商人,也姓李,單名一個成字,此人品行不錯,和武某甚是投緣,可惜自從他回故國,我二人好久未見了。”

王成俁聽得武植認識高麗人。笑道:“得貴王青睞,此人福分倒是不小,小王可為貴王尋訪,常去大宋行商地商人卻也不多,若無意外。過幾日就可尋到。”

武植裝作欣喜地樣子,笑道:“如此就多謝大王子了。”

王成俁笑著謙遜,嘴里還念叨“李成……李成……”忽地面色一變,問道:“貴王結識的李成多大年紀?可有兒女?”

武植來高麗前已經琢磨過了,暫時不能提和玄靜的關系,用李成朋友的身份趟路,把高麗情況弄透徹再說,此時自然裝作一臉疑惑:“這個卻是不知,只知道李成是京都人士,常年在大宋行商,年前才回地高麗,似乎和三王子同行。”

王成俁聽了武植言語,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在計較厲害得失,好半天後才歎。氣:“小王不瞞貴王,您說的李成十九就是李家的人。”

武植一臉歡欣,笑道:“是嗎?那豈不是今晚就可見到這位老友,哈哈,真是快哉!”

王成俁苦笑道:“怕是貴王一時半刻見不到李成……”

武植訝然道:“這是為何?”

王成俁道:“方才和貴王所說三弟的婚事,抗婚的就是這李成的女兒,一個多月前三弟婚期前的幾日,李家小姐忽然失蹤,後來才知道原來人家一直不同意,是李尚書把她關在了府里,後來婚期臨近,李家小姐打暈了看守,不知所蹤,父王震怒,李家地人已經全部被抓進了大牢,李成也在其中……”

武植皺眉道:“李家的人?那李尚書?”他是明知故問。

王成俁不知道武植裝傻,耐心解釋:“李氏一族有很多旁系,李成這一系就全部抓了起來,父王言道若李家小姐再不出現,就拿李家開刀!聽說李尚書也受了牽連,被狠狠罵了幾次,罰了一年俸祿,若不是李尚書甚受父王寵信,怕是李氏一族都要跟著倒黴……”

武植聽他絮絮叨叨說著這些交淺言深的話,知他心機深沉,不是喜歡賣弄口舌的人,說出這些肯定大有深意,當下不動聲色,心里盤算起來。

王成俁看看武植臉色,問道:“小王冒昧問一句,貴王和李成交情如何?”

武植道:“可稱深厚,大王子若能施以援手,武某感激不盡。”

王成俁面有難色:“李家觸怒父王,小王實在有心無力啊!”

武植把玩著手里茶杯,默不作聲。

王成俁沉吟半晌,歎氣道:“說起來此事涉及王家顏面,李成若想脫難,只有想辦法說服李尚書和父王二人,再把李家小姐找到,重新定下婚期……”

武植微微一曬,“大王子真是這般想的?大王子也希望李家和三王子聯姻?”懶得和他兜圈子,把話挑開。

王成俁臉色大變,一下亂了方寸,嘴里嘀咕幾句,“小王自然是這般想的……”忽地起身道:“小王還有事情,先告辭了!”轉身慌慌張張走了出去。

武植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此人雖然心機頗多,奈何做事瞻前顧後,謹慎太過,怪不得身為大王子卻被王成桂蓋過了風頭,看他本意,大概是想結交自己,把自己作為棋子,在兄弟爭斗中為他博得一些好處。卻不想自己看透了他心思,幾句話一出……竟把他嚇得奪門而逃。武植無奈地苦笑,如此沒有魄力,心思再多又有何用?

轉而想起王成俁所說的話,想不到玄靜竟然逃出了李府。不知所蹤。雖是好事,可是自己又從何下手尋找她呢?在高麗可沒有潑皮幫自己做事!

歎口氣,走到窗前,眼望萬里碧空上幾絲白云。玄靜,你在哪里呢?那條火紅倩影浮現在眼前,揮之不去。

火紅地長裙,火紅的小蠻靴,火紅的束發絲帶,紅色靚影安安靜靜坐在那里,默默的擦拭著手中地長劍。

門咯吱一響。這間雅致房間內進來一位青年公子,當他望到火紅靚影,目光立時轉為熾熱,等紅衣少女回頭,青年臉上馬上掛滿親切地笑容:“玄靜,這幾天過的還好吧!”

玄靜微微點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謝謝三哥了!”

青年笑道:“和三哥還這般客氣。”走過去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喏,這是你最喜歡地蒸魚。快嘗嘗吧!”說著打開食盒,取出碗筷,幫玄靜盛飯。

玄靜搖搖頭:“我不餓,三哥別忙了!”

青年歎口氣:“玄靜,你這樣可不成。看看你,本來就瘦,現在又瘦了幾圈,餓壞身子怎麼辦?”嘴里說著話,趁機上下掃視玄靜苗條纖長的曲線。

玄靜滿腹心事,根本未留意青年眼神,歎。氣:“三哥,我父親他們真的無事?怎麼我心里老不踏實?”

青年道:“你放心吧,舅父他們好著呢,聽說過些日子舅父就要去大宋了。”

玄靜聽青年提到“大宋”,眼里閃過一絲黯然,低低的道:“是嗎?”

青年道:“當然,我怎會騙你!”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道:“玄靜,京都乃是非之地,滿城都在尋你,雖然你足不出戶,但就怕萬一被人發現。再說每日悶在房中,何日是個盡頭?過些日子三哥就要去西京赴任,不如你和三哥一起去西京吧,那里天高海闊,可任玄靜翱翔!”

玄靜搖搖頭:“三哥,謝謝你的好意,玄靜不能離開。”青年訝然道:“為什麼?”

“玄靜要等一個朋友……”提到“一個朋友”,玄靜本來稍顯迷茫的眼睛忽地多了幾分神采,蒼白地面額也顯出幾分紅暈,立時顯得麗光照人,看得青年一陣心蕩神搖,不可自己。

咳嗽幾聲,青年問道:“是什麼朋友?你那朋友說了要來找你嗎?”

玄靜道:“只要收到消息,他一定會來的!”語氣甚是堅定。

青年皺眉道:“就算你朋友來了,又濟得什麼事?別連累了人家!”

“才不會呢,他要是來了,天大的事情也能為玄靜解決……”玄靜眼望窗外流云,喃喃的道。思緒似乎隨同流云一起,向西方遠遠飄去。

青年心里一陣不自在:“你那朋友叫什麼名字?三哥去為你報信!”倒要看看是什麼人能令玄靜這般信服。

“他呀……有的時候叫穆武……有的時候叫武大官人……也有的時候叫武植……嘻嘻,我也不知道他來高麗會用哪個名字……”玄靜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給清年聽,自己低聲自語起來,那句“他呀”說的真是柔腸百結,似嗔似喜,最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嘻嘻傻笑起來。

玄靜聲音雖低,青年卻聽的清楚,再見玄靜表情,一股妒火不可抑制地竄了起來。自從回高麗,就沒見自己這個表妹笑過,提起她這“朋友”時那開心的甜笑雖令青年神迷,更令他嫉妒。

青年姓金名陽,乃是玄靜的表哥,金家也是一大家族,金陽卻是單傳,日後金家的家業自然要落在他的頭上,是以李尚書對這個外孫也是青眼有加,寵愛地不行。金陽也喜歡李家熱鬧,常年住在李府,當然,金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玄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金陽開始對玄靜情根深種,本以為找機會請父母提親,不想天降霹靂,李尚書突然為玄靜訂婚,金陽幾日幾夜不眠,大病了一場,引起李金兩家一場恐慌,卻是誰也不知道他心思。

後來玄靜回到高麗,抗婚被關,婚期前幾日金陽再也忍耐不住,偷偷助玄靜逃脫,躲在這處小屋,至于玄靜族人的遭遇,金陽也不是有意欺瞞,實在是怕玄靜知曉事情後會自投羅網,只有瞞一時算一時。

數日前金家為金陽在西京謀了個執事,金陽喜滋滋以為可以帶玄靜雙宿雙棲,興沖沖跑來,不想被當頭潑了盆冷水。

金陽此時心里又恨又嫉,聽玄靜話語她的“朋友”似乎不是高麗人,怎麼還若多名字?“穆武”,“武大官人”,“武植”,大官人?似乎是宋人稱呼,武植……武植……這名字怎麼這般耳熟?

“玄靜,你這朋友的名字似曾聽聞,武植?”金陽皺眉思索。

玄靜輕笑道:“想不到他的名字三哥也知曉,看來他的名氣是越來越大啦……”語氣里微有自豪。

金陽郁悶的差點吐血,怕被玄靜看出面上不快,低頭不語。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為何覺得這名字耳熟,滿臉緊張的問道:“玄靜所說的朋友莫非就是大宋貴王?”聲音微微發抖,就怕玄靜點頭。

玄靜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根本未注意金陽的異樣,歎口氣道:“是啊,也不知道他得了信兒沒有?若是他在這里的話,玄靜就什麼都不怕了!”

金陽如遭雷擊,呆呆立了會兒,強笑道:“今日晚間府里有貴客,我去幫外公辦些雜事,明日再來看你!”

玄靜起身黔首道:“三哥慢走。”送金陽走後,玄靜走到窗前,眼望西方,呢喃道:“老師,七巧,大姐,知道玄靜在想你們嗎?”嘴唇輕咬,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京都李尚書府,架構宏偉,青色府牆里飛簷閣角隱約可見,府門邊高掛大紅紗燈,幾名仆人衣著光鮮,側立兩旁。

尚書府內,笑語喧喧,喜氣洋洋,李尚書宴請大宋貴王,酒宴上二人聊得甚是投機,李尚書老當益壯,和貴王屢屢碰杯,引得下人吐舌不已,好久未見老爺這般開心了,自從玄靜小姐逃婚,李尚書就沒露出過笑臉。

“貴王,老夫今日開心啊!很開心!”李尚書哈哈笑著。高麗沒有自己的文字,貴族都習漢字,語言卻用高麗語,李尚書雖會幾句漢語,畢竟說不利落,只有勞動徐競這名“通譯”了。

武植望著這位花甲老人,就是他硬逼玄靜嫁給那個草包王子?看老頭兒樣子很精明啊,怎麼辦出這種糊塗事?

“貴王以前可見過高麗人?”李尚書笑著問道。說起來三王子被貴王斷手只有皇室中幾人知道,隨行知情侍衛還未回到高麗就被扔入了大海,死因是與海盜火拼,護主而亡,這些侍衛的家人倒是未受牽連,都被重重賞了一筆錢財。三王子的手自然也是在與海盜搏殺中所斷。玄靜父親李成見這陣勢,又哪敢亂說?就是玄靜和貴王妃結識的事情也不敢再提,怕被三王子遷怒。是以李尚書如今倒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武植點頭道:“自然見過。”

李尚書道:“那貴王對我高麗人觀感如何?”

武植歎口氣,“文靜,大方,漂亮……”忽然醒覺,偷偷對徐競使個眼色,徐競本就聽得目瞪口呆,見了武植眼色,自然會意,嘰里呱啦說了一通,想來都是冠冕堂皇的贊語。

李尚書聽了徐競的話,開心不已,笑道:“多謝貴王誇獎,老夫聽得汗顏啊,哈哈。”

這邊歡聲笑語,不遠處陰影中,金陽狠狠盯著武植背影,牙齒咬得咯吱直響,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身向外走去。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0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05章 - 比武

酒宴過後,李尚書拍拍手,下人把滿滿一桌沒怎麼動過的菜肴撤下,獻上香茶,隨即兩旁樂聲響起,十幾名麗服舞女從正廳兩側翩翩而入,曼妙起舞。

武植含笑觀賞舞蹈,心里琢磨怎麼打探玄靜消息,又怎麼把李家一族從牢里救出。眼睛隨意掃視著舞姿美妙的高麗少女,看了幾眼,忽覺有些不對勁,卻說不上哪里不對,拋去雜緒,仔細打量這些舞女,此時高麗少女散成一圈,作天女散花狀,樂聲之中,舉手投足,極盡縹緲。

武植一個個望去,猛的恍然,就見其中一綠衣少女面目清秀,姿色不俗,可是她的喉結凸起,渾不似其她少女那般平滑,再仔細看她雙眼,武植心中馬上下了決斷,輕聲道:“小心左二綠裙女子。”

石秀一直隨侍在他身旁,聽武植說完,抬眼看去,就在此時,忽見那綠衣“少女”身子一傾,猛然躍起,手中已經多了一把亮閃閃的短劍,疾向李尚書撲去。

其余舞女盡皆驚呼,變起倉促,李尚書身旁侍衛未攜兵刃,大驚下向綠衣“少女”迎去,綠衣“少女”身子甚是溜滑,左右輕擺,閃過那幾名侍衛,手中短劍閃電般朝李尚書刺去,李尚書眼見明晃晃劍尖離自己越來越近,驚嚇間手足無措,竟然忘了躲閃,心中只想,我命休矣!正危急間,李尚書忽覺靠椅向後倒去,李尚書也隨靠椅摔了個四腳朝天,卻是石秀見勢危急,拉倒了李尚書的座椅。

綠衣“少女”一擊不中,轉身欲退,面前猛地跳出一名大漢。正是石秀,重重一拳擊來,拳風撲面。刺客心下一凜。知道遇到好手,閃身避過。回手一劍刺去,石秀毫不避讓,只微微側身,雙拳輪番擊出,逼得刺客連連後退。

兩人纏斗之時。廳外擁進十數名拿刀持槍的侍衛,刺客知道再逃不掉,一咬牙,咬碎了口中的毒囊。忽覺後腦一痛,失去了知覺,卻是武植見他露出決絕的表情,拎茶壺就砸。正中刺客頭顱。

武植隨茶壺跳過來,接住刺客摔倒的身體,見他嘴邊已經溢出兩道黑血,眼見是不活了,面上不動聲色,遮住余人視線,口中道:“李尚書,刺客已被擒拿,尋密室審問才是。”

李尚書被侍衛扶起,仍有些驚魂未定,口中連道:“好……好……”

武植把刺客塞到石秀懷里,在侍衛帶領下來到尚書府一座小院,李尚書顫悠悠跟在後面,進入小院一間密閉廂房,屏退侍衛,屋里只留石秀,徐競和李尚書。

武植笑著對石秀道:“不必做作了!”石秀嘿嘿一笑,把刺客尸體扔在地上。

李尚書和徐競盡皆瞪目,李尚書不解道:“凶徒既然斃命,又為何故弄玄虛?”

武植笑看李尚書,並不言語。

沒半刻,李尚書已經明白武植意思,由衷地贊歎道:“貴王果是高才,頃刻間就思得這引蛇出洞之計,老夫一把年紀,事到臨頭卻驚慌失措,六神無主,和貴王一比真是高下立判,高下立判啊!”說著歎息不已。

武植笑笑,心說這卻也怪不得李尚書,若說世上又有幾人經曆過刺客刺殺?一時間慌亂是免不了的,自己卻是曆經出生入死,至于馬上想到“引蛇出洞”,卻要感謝後世電影電視的熏陶了,看過無數這樣地情節,條件反射似地就想到了對策,想想也覺好笑。

“尚書大人,余下的事情就交由大人處理了!”刺客刺殺地是李尚書,和自己沒什麼關系,自己不是高麗人,還是莫牽連進漩渦的好,幫李老頭這次也算仁至義盡。

李尚書連連點頭:“老夫省得,老夫省得。”

幾人在密室待了片刻,出來後李尚書自然派出心腹手下看守密室,嚴令任何人不得進入。吩咐過後,才和武植攜手回了前堂,那些舞女藝人早被拿下去拷問,一片狼籍的桌椅也被收拾乾淨,倒仿佛這場風波沒有發生一樣。

經此一事,李尚書對武植更是親熱,武植只有虛以委蛇。

二人正說話間,金陽匆匆跑進前堂,急聲問道:“外公,您沒事吧?”他方才去籌劃怎麼令武植丟臉,卻忽聽府里來了刺客,駭然下慌忙跑來看望外公。

李尚書喝道:“怎麼這般沒規矩?大呼小叫作甚?還不先見過貴王!”他雖然語氣嚴厲,面色卻十分溫和,畢竟外孫是心急關切自己,李尚書口中喝斥,心中卻是歡喜。

金陽見外公無事,放下心來,再見武植含笑望著自己,心中一陣火起,怎麼刺客沒把他紮幾個窟窿?

“見過貴王千歲!”金陽恭恭敬敬道。

李尚書在旁介紹:“哈哈,這是我不成器的外孫兒,喚作金陽,還請貴王恕他無禮!”

武植笑道:“關愛親人,人之常情,又怎能說是無禮?尚書大人有個好外孫啊!”

武植雖然在誇金陽,但聽在金陽耳里卻很不是滋味,年紀和自己差不多,說話卻是老氣橫秋,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哼,宋人很了不起嗎?今日定叫你知道我高麗人地厲害!

李尚書又對金陽道:“過來見過石壯士,外公這條性命全賴石壯士所救!”李尚書心下頗為感激石秀,然而石秀是武植侍衛,自己不好太過親熱,正好令自己外孫同他親近。

金陽壓著火氣又恭恭敬敬見過了石秀,石秀謙遜一番。金陽見完禮,眼珠一轉,有了主意,對李尚書道:“外公,石大哥乃是大宋貴王親身侍衛,武藝那是錯不了的,只是不知道和柳大哥比起來如何?”

李尚書皺皺眉:“憑白說這些作甚?”

金陽作出失望的樣子:“柳大哥號稱京都第一刀手。孫兒卻從未見過他出手,實在是憾事!”

二人交談的話徐競也一宰不落的譯過,武植笑著打量金陽幾眼。在旁插話道:“尚書大人。聽金公子這般一說,武某倒是有了興趣。不知道金公子口中的柳大哥是哪位壯士?”

李尚書笑道:“此人乃是高麗有名地武士,據說對敵從來只需一刀,故被稱為柳一刀,現為本府客卿。”

武植點點頭,看來是高麗有名地豪傑了。自不會如侍衛般環侍左右,只作貴客奉養。只是危急時不在身邊,養這客卿何用?提起來充門面嗎?真是弄不懂高麗人的想法。

看看石秀,一副躍躍欲試地樣子,這段日子太閑了吧?那就給你找點事做,也見識下高麗豪俠有何不同。

“尚書大人何不召柳壯士來比試一番?以武會友,也算佳話!”武植笑道。

李尚書不好拂武植面子。只好答應下來。金陽心中冷笑,退到一旁看柳一刀如何削武植臉面。柳一刀一向自傲,方才金陽就是去和柳一刀嘮叨大宋貴王如何瞧不起高麗人,就是想激怒柳一刀去尋貴王麻煩,看柳一刀樣子,雖然還是那副冷冰冰地表情,但雙眼偶露的精光表明這家伙心里已經有了怒氣,現在正好令他發泄一番,金陽美滋滋地想著。

時候兒不大,廳外腳步聲響。走入一人,細高條兒個頭,如同麻杆一樣,瘦得皮包骨,雙頰無肉,眼中精光四射,一臉傲氣,身上寬大的袍子空蕩蕩的,懷里抱一把長刀。

柳一刀掃視廳中眾人一圈,對李尚書微微欠身:“見過大人!”

李尚書笑道:“柳壯士不必多禮,今日有遠來貴客,欲一睹壯士風采,柳壯士切莫推辭。”

柳一刀道:“大人之命,自不敢違,不知是哪位貴客下場賜教?”

石秀早等得不耐,聽徐競說完,噌一下竄入場中,大聲道:“石秀領教壯士高招!”

柳一刀斜眼打量石秀,微微點頭道:“請!”

石秀雖聽不懂高麗語,也知道他的意思,口里道:“咱們去堂外比試!”說完,率先縱出客廳,柳一刀跟在後面慢悠悠走了出去。武植看得心中一沉,就從二人出廳的動作,已現高低,一個急躁,一個沉穩,石秀怕是遇到硬茬子了。

李尚書,武植等人來到廳外坐好,下人奉上酒菜香茗以助興。

武植本欲提醒石秀,轉念一想,到嘴邊地話又咽回了肚里。李尚書卻是興致勃勃,笑道:“龍爭虎斗,定然精彩!”忽又想起什麼,大聲道:“二位壯士點到為止!切莫傷人!”

金陽站在後面撇嘴,盤算起柳一刀勝了以後自己該如何小小的譏諷武植幾句,既能不顯得失禮,又可以出口惡氣。

柳一刀和石秀相對而立,對視不語。

片刻後,石秀按捺不住,暴喝一聲,手中鋼刀猛地劈向柳一刀,柳一刀一側身,手中一條刀影閃過,“叮”一聲脆響,火花四濺,二人同時後退幾步,石秀笑道:“瘦竹竿兒力氣倒是不小!”話音未落,疾撲而上。

此時天色已黑,院子中點了數十盞燈籠,如同白晝。

燈火搖拽中,柳一刀和石秀噼啪交上了手,二人斗得甚是激烈,兩團人影絞在一起,又有地面燭光映出的數十條身影飄搖,直把人看的眼花繚亂,幾疑夢中……

李尚書等人已經根本看不清二人的打斗招式,只見場中人影重重,變幻無方。都苦笑搖頭不語,這才知道敢情武士交手不是自己這些文人看得懂的。

武植看得皺眉不已,他看得分明,柳一刀刀法奇詭,石秀靠一“勇”字支撐,雖勉強斗個平局,如此下去,卻也必敗無疑。

不出武植所料,斗不片刻,朵朵血花灑落,石秀連中幾刀,雖然石秀反應機敏,幾刀都不甚深。卻已明顯影響石秀行動,特別是腿部也中了一刀,石秀進退難免滯澀。只有苦苦支撐。

柳一刀見勝局已定。精神大振,手中長刀舞得越發急了。口中忽然大喝:“宋人不過如此!”

他竟然是用漢語喊出,武植臉色一變,剛想高喝認輸的話語也咽回了肚里,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尚書不知道柳一刀在呼喝什麼。但見場中地面有鮮血滴下,心中一急,本來不過想二人比武助興,誰想到二人一動手就死命拼殺,如今更見有人掛彩,生怕鬧出大事,急忙對武植道:“貴王。還是令他們停了吧!”

武植不語。

金陽看不清二人拼斗,卻聽柳一刀喊聲甚是歡暢,知道肯定是石秀中刀流血,心中一陣得意,再見武植對外公停手地提議不置可否,心中冷笑,不過是個好面子的自大之徒,對部下性命毫不愛惜,如何服眾?看來傳聞是言過其實了,宋國貴王也不過如此。

場中柳一刀喊完這句自己練習很久的話語。甚是歡暢,長笑聲中一刀緊似一刀的向石秀身上招呼。心中冷哼,既然你不罷手認輸,就別怨我心狠。

石秀步伐越發滯澀,忽然腳下打個趔趄,右臂露出好大一處空門。有此良機,柳一刀又哪能放過,長刀猛劈,正中石秀右臂,正如自己預想中,石秀手中鋼刀一下掉落,柳一刀方自一喜,忽覺右腿一陣劇痛,腳下一軟,半跪下去,柳一刀一驚,急忙抽刀回護,卻不想長刀紋絲不動,抬頭看,石秀右手牢牢抓住自己刀背,只是這般一來,長刀砍入石秀手臂又深了幾分。

柳一刀愕然間,頸上一涼,一把明晃晃鋼刀架在了他地脖頸,卻是石秀左手持刀。柳一刀這才恍然,石秀故意露出破綻,鋼刀落下時卻是用左手接住,又順手劃了自己右腿一刀,自己再想回護,長刀卻被他借肩頭傷。死死鉗住。望望石秀右肩處汩汩而出的鮮血,柳一刀心中一片茫然。

場外人呆呆望著二人的姿勢,柳一刀半跪在石秀面前,頸上要害處刀鋒寒光閃閃,而石秀身上數處掛彩,鮮血緩緩流淌,臉色略顯蒼白,身子卻站地筆直!

“宋人如何?”石秀緩緩道。

徐競哪見過這般烈性漢子,眼睛濕濕地,不等武植吩咐,已經把石秀的話大聲譯了出來。

柳一刀默然不語,只是那滿臉傲氣已經不見。

李尚書不知石秀何出此語,茫然地看向武植。

武植含笑站起,大聲道:“拼命三郎!拼的好!來和武某痛飲一杯!”

石秀放下手中鋼刀,順手把柳一刀長刀從自己右臂撥開,緩緩走到武植身邊,單膝跪下,接過武植遞過的烈酒,一飲而盡,朗聲道:“謝王爺!”

武植拍拍他肩頭,微笑道:“去療傷吧!”

旁邊趕忙過來侍衛扶石秀而去,那邊柳一刀還是半跪于地,久久不語。

金陽呆呆望著場中的一幕幕,宛若夢中,望著石秀遠去的背影,再看看武植淡定地笑容,金陽耳邊忽的響起玄靜充滿自信的低語:“他要是來了,天大的事情也能為玄靜解決……”

鴻遠樓客廳。

笑語喧喧中,高麗大王子王成俁正和武植言談甚歡。

昨日比武後,和李尚書又聊了近半個時辰,從尚書府回來時已是深夜,武植一覺睡到日頭高升,下床後才知道王成俁已經在客廳等候多時,匆匆梳洗後趕忙下樓,心中奇怪王成俁為何來得這般早,看他性子,應該仔細斟酌利弊,要等幾天才會來找自己才對。

“貴王,聽聞昨日李尚書府出了刺客?王爺未受驚嚇吧?”說了一堆沒營養的話後,王成俁關切的問道。

武植道:“大王子看我這不是好著呢?個把刺客卻是嚇不到本王!”

王成俁笑道:“小王失言,失言,貴王在千萬軍中縱橫馳騁,幾個刺客不過是笑料耳!”

武植道:“大王子就別和我客氣了,咱們去街上走走?”

王成俁道:“不急,不急。”和武植聊沒幾句。王成俁又把話題扯到了尚書府,皺著眉頭道:“尚書府竟然有刺客出沒,說起來高麗也無顏之至。”

武植笑道:“久聞高麗民風淳樸。也不是幾名刺客就能抹煞的。”

王成俁拱手道:“謝貴王。但願此次能把這些刺客一網打盡,啊。不知有沒有抓到活口?刺客又為何去尚書府行刺?”

武植心中一動,點頭道:“刺客只有一名,已被活擒,那刺客也真凶悍,齒間竟然藏有劇毒。多虧發現地早,才留了活口!”

王成俁臉抽搐了幾下,“哦,那就好,那就辦……”

武植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武某有一事不解,尚書府有位柳壯士武藝端的高明。為何不隨侍尚書左右?又為何出事後也不見蹤影?”

王成俁道:“柳一刀是高麗有名的武士,為人甚是自傲,言道不做家奴,李尚書把他請回府中奉養也不過是教習侍衛,別的事他是不管地。”

武植看他很有些心不在焉,笑問道:“大王子有心事?”

王成俁怔了一下,馬上笑起來:“貴王好眼力,小王確實有些煩心事。”

武植道:“能否說給武某聽上一聽?或許能為王子解憂也未可知。”

王成俁搖頭道:“一點小事而已,不勞貴王費心。”

武植笑道:“說起來行刺李尚書的刺客罪大惡極,應該馬上處死才好。大王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王成俁點頭道:“貴王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呵呵。”

武植道:“唉,想那刺客死卻也不難,只是怕耽誤了尚書大人追查主使之心……”

聽武植這般說,王成俁才猛的醒覺,愕然望向武植。

武植品口茶,饒有深意地笑笑。

王成俁被武植笑得心中一慌,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武植淡淡道:“李氏一族免罪!刺客死!”

王成俁盯了武植幾眼,抱拳道:“小王聽不懂貴王在說什麼,先告辭了!”

武植笑道:“聽不聽得懂卻是無妨,大王子只需記得本王地話就可!”說著起身送客。

望著王成俁遠去的背影,武植微微一笑,以王成俁謀定後動地性格,刺客自然不會是他派去的,想來是擁護他的大臣所雇。

選在自己去尚書府的時機,就算刺殺不成,鬧出這般有失國體的事情,李尚書也難免受些牽連,就算高麗王不責罰他,對之印象也會降了幾分。所選刺客也很精悍,一擊不中就自盡而死,不會留下瓜葛,倒算手兒好棋。

只是他們想不到刺客會被“生擒”,尚書府必定有他眼線,刺客被自己打暈眾人皆見,想不信都不成。正好自己用來行事,把李家先保下來,再尋訪玄靜,王成俁是必定會接受自己地條件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保得李家,這卻不是自己能操控的了,等王成俁回複再想辦法不遲。

可是玄靜,要到何處去尋玄靜呢?

按理說自己到了高麗是街知巷聞的事,玄靜既然得脫牢籠,得到消息自會來尋自己,如今遲遲不見,很顯然是不知道自己的消息,那她一定是躲在某處隱蔽之所,怕是足不出戶,唉,自己該如何尋訪她呢?

若是玄靜如今不在京都?自己又該如何?

一個個問題,想的武植頭都有些大了,走出小樓,院里青草紅花,甚是炫麗,武植心中卻一片陰郁,本來還為玄靜逃出李府開心,幾日下來,才覺得如今卻是如同大海撈針,沒有半絲頭緒,還不如玄靜被關在李府,自己想辦法解救就是。

歎口氣,看了眼緊隨身後的石秀,皺眉道:“不是叫你好生將養嗎?”

石秀拍拍自己地肩膀,“小人不用將養!”

武植一陣頭疼,這家伙身子怎麼鐵打的似的,比自己還會拼命,又不知道愛惜身子,只怕老了會落下一身病根,正色道:“本王命你去修養!若再這般執拗以後別再不帶你出府!保你在王府將養一輩子!”

石秀愁眉苦臉地撓撓頭,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武植見偌大漢子和自己擺出一副小媳婦兒受了欺負似的委屈樣,不由失笑,心情微微好轉,想到徐甯,程明等禁軍還留在船上,還有自己急于結識的“浪里白跳”張順,左右無事,去船上走走,排解下郁悶也好。當下吩咐一聲,命侍衛准備車馬,去幾十里外的京都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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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06章 - 天下第一等

神舟甲板上,武植和徐甯,程明說了會兒話,武植忽笑道:“指揮,數日前本王所見那水上好漢何在?”

程明心頭一動,躬身道:“下官這就叫他來。”滿臉喜色的轉身去了,料定貴王定是賞識張順,有意提拔他。

不多時,張順跟在程明身後氣昂昂走來,對武植深施一禮:“小人張順見過貴王千歲!”

武植虛扶,問了張順幾句閑話後說道:“張順,你可願意做本王侍衛?”

旁邊三人皆是一愣,貴王若想要名禁軍士卒做侍衛那還不簡單?和樞密院發道公文就是,又何必詢問?有哪個禁軍兵卒會不願意的?

張順雖然桀驁,對在禁軍中不能升遷也是耿耿于懷,做貴王親衛?王府就是普通侍衛也是從六品,如石秀般親衛乃是正五品了,張順又哪會推拒?當下單膝跪倒:“小人願意!”

武植哈哈一笑,“等回京後本王就給樞密院招呼一聲,這段時間你還是歸程指揮哦,若是違逆官長本王卻保不了你!”

三人莞爾,張順見貴王隨和,更是放下心事,方才的些許顧慮拋到九霄云外,心中喜不自勝。

談笑的當口,一名小校從船艙走出,手中端一方盤,上面擺滿筆墨紙硯,武植不由問道:“是誰這般勤勉?”要知道這些禁軍士兵大多目不識丁,肯用心讀書的誰又會參軍,在宋朝。文人的地位比武人可是高出太多。一名舉人也不見得比禁軍指揮地位弱了。

聽武植詢問,徐甯和程明臉色微變,互相看看都不敢說話。

武植本是隨意問問,也沒怎麼當回子事,但見二人神色古怪,好奇心大起,追問道:“怎麼?莫非什麼事還要瞞我不成?”

武植這話可有些重了。徐甯惶急地道:“下官不敢,是……是千葉子小姐……”

武植笑笑:“她要筆墨紙觀作甚?難道是寫家書?”雖是笑言,語氣里森冷之意令徐甯三人皆是一顫。

徐甯急忙道:“王爺息怒,她若是寫家書小的們又怎能容她,這些日子千葉子習我大宋語言,小的見左右無事。也就聽之任之了,是小人該死!”見武植面色不善,千葉子小姐降為了千葉子,下官也降級為小人。

說完徐甯單膝跪下請罪。

武植面色稍和,說道:“這卻無妨,你起來吧。”又詫異道:“你懂日本語言?”

徐甯臉上一紅,苦笑道:“小人大老粗一個,又懂得什麼?是那小女孩兒聰慧。每日送飯時和軍卒閑聊,倒也學了幾句宋語,後來小人由徐大人房里尋到本書籍。千葉子每日臨摹……”

武植微微點頭,“帶我去看看!”看來是徐甯的愛心發作,見千葉子無聊給她找些事做而已。

進入千葉子的房間時,小女孩兒手握毛筆,全神貫注的一筆一劃勾勒,因為個子太小夠不到書桌,只有半蹲在椅子上,小小的手握著大大地毛筆,看起來甚是可笑。看她粉嘟嘟的小臉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長長的睫毛眨都不眨,武植一陣失笑,倒想起了後世用心作功課的小學生。

奈子見到武植等人進來,臉上馬上露出懼怕的神情,輕輕喊了千葉子幾聲,千葉子皺起眉頭,似乎在責怪奈子為什麼要打斷她。

轉頭看到武植,千葉子漂亮地大眼睛馬上瞪圓,把手里的大毛筆扔在桌上。跳下方椅,蹬蹬蹬走到一邊,氣哼哼看著窗外。

武植強忍笑意,走到書桌旁看她的文字,好似比自己寫的好看,搔搔頭,說道:“恩,寫得不錯,有些意境。”他又哪知道什麼是意境了,隨口胡謅而已。說完才想起徐競不在身旁,沒有“通譯”卻是無法和她倆溝通。

“我帶她倆進京都散散心。”說起來把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長時間關在“黑屋子”,做得似乎有些不地道。

徐甯臉露喜色,這些日子相處,他倒是挺喜歡千葉子這小姑娘,是以才會熱心的為她找書籍消磨時光。

侍衛示意千葉子和奈子跟他們出船艙,奈子臉色慘白,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大概她以為要被拉出去做“肉醬”吧,千葉子卻是氣鼓鼓的向外走去。

侍衛引奈子和千葉子登上馬車,布簾落下,接著馬蹄聲響,窗外景物向後倒退,奈子驚魂稍定,拍拍自己胸口:“小姐,您怎麼不怕?”

千葉子揚起小臉,篤定的道:“他們是宋人,不會亂殺人地!”這些日子和船上兵卒相處倒是確定了武植等人宋人的身份。

奈子歎口氣:“他們若不亂殺人那小姐的侍衛就不會冤死!”

千葉子想起為保護自己慘死地侍衛,眼圈一紅,晶瑩的淚珠從臉上滾落。奈子一陣後悔,那些侍衛都特別疼愛小姐,雖然上下有別,不敢太過親切,卻是每日換著法哄小姐開心,伴隨小姐游玩的途中其樂融融,就和一家人一般。小姐這些日子想起那些侍衛不知道哭了幾次,自己好端端又提起他們作甚。

靜了好半天,奈子見千葉子小臉悲淒,不時搖頭,顯見思緒繚亂。小姐雖然聰慧,畢竟年紀還小,平日信服老爺的話,對宋人甚是崇慕,如今眼前所見卻和自己一慣堅信的事情不符,不免心中混亂至極。

奈子怕她再想下去傷神,岔開話題道:“那為首宋人駕馭如此巨舟,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

千葉子咬著嘴唇不說話。

奈子歎口氣:“小姐莫多想了,宋人中有好人,自然也有壞人。船上的那些宋人對小姐都很好啊。”

千葉子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謝謝奈子姐姐,千葉子明白了,以後千葉子只恨一個人……”

奈子無奈的點點頭。

高麗地京都又名松岳,高麗王朝始祖太祖王建原是松岳郡的豪族,王建崇尚佛教,把佛教定為國教。高麗王朝為了使佛教興旺,向北宋請佛經,派僧侶入宋求法,歡迎宋僧來高麗傳法,並雕刻了大量佛經,京都更建有數處寺院。

武植在一座佛像前默默祈禱。半響後,轉身道:“走吧!”侍衛急忙跟上。一行人在大街上游蕩時見到這家寺院,武值心血來潮,進寺禮佛。

千葉子和奈子走在最後,徐競陪在她倆身邊,回京都後武植就把徐競拉了出來,沒有這名“通譯”實在是太憋悶了。

千葉子見武植面色凝重,似乎滿腹心事。小家伙心中也默默祈禱:“天照大神在上。源千葉子求您不要讓這個壞家伙地心願達成……”念叨了好一陣才停,又狠狠瞪了武植背影一眼。

京都的街道比之汴梁自然顯得寒酸,兩旁商鋪也不似中原商家門面闊綽。武植穿行于大街小巷,左右觀望,終于還是歎口氣,知道自己這般找下去不過是大海撈針。

前方弄堂處傳來幾名小孩兒的歌聲,語音稚嫩,頗為悅耳。武植漫步走去,口中問道:“他們在唱什麼?”

徐競疾走幾步,趕到武植身旁,回道:“他們唱的是高麗民謠。大意是新年過了,萬物複蘇什麼的。”

武植“哦”了一聲,“倒也有趣。”

徐競點頭道:“比之中華地陽春白雪自然不如,鄉間小調也算難能了。”

武植聽徐競說“陽春白雪”,“鄉間小調”突然靈機一動,默思片測,大聲道:“回鴻遠樓!”

武植一掃方才頹態,神采飛揚的當先走去,千葉子愕然,神照大神難道沒聽到自己的祈禱嗎?難道壞家伙的心事解決了?心里嘀咕著。氣哼哼的跟在了後面。

回到鴻遠樓,武植馬上吩咐徐競用高麗文寫下榜文,貴王教高麗幼童歌曲,凡學習傳唱者重賞,有聰慧者可習漢語。徐競滿腹狐疑地寫了榜文,誰知道武植又令人拿來厚厚一疊宣紙,著徐競全部寫滿,然後貼遍京都,徐競險些沒暈過去。武植見徐競菩臉,笑著拍拍他肩頭:“能者多勞,誰叫咱一行人就您高才呢?”

徐競渾身骨頭頓時輕了幾兩,精神抖擻地開工做活。

幾日間,貴王傳歌的消息傳遍了京都,高麗平民家孩子,遇到這般天賜良機,又怎不趨之若鹜,重賞不說,單就習漢字就是天大的誘惑,高麗沒有文字,只有貴族子弟才可習漢字,若能被貴王看中,習得漢文,沒准就是子孫後代進身之途。

接下來的日子里,鴻遠樓小院人山人海,幾乎被人踩平,貴王親自傳歌,正是《天下第一等》,每日傳授後令孩童回家練習,半月後再回鴻遠樓較技,優勝者傳漢語。

京都城里掀起了一陣習歌熱潮,到處都可聽到孩童大聲習唱《天下第一等》,歌聲飄遍了京都每個角落。

貴王傳歌之事自然早早傳到了高麗王王颙耳中,那時候沒有“漢化”“文化侵略”一說,高麗人以習華夏為榮,幾百年後還曾經出過一位朝鮮國王,把主張學習朝鮮文字的大臣坑殺,朝鮮語文字書籍會部燒毀,這位暴君之華夏情結可想而知。只不過到了後世高麗屢被征服,獨立後,高麗人心中狹隘自尊心作祟,才全盤去漢化。

王颙聞聽貴王傳歌,大悅,這可是高麗的殊榮,宋國親王如此親善,高麗幸甚,專門遣使去謝過武植,又表示願意承擔武植所說重賞之類的費用,有人買單,武植自不會推拒,樂得其成。

“一杯酒,兩角銀,三不五時嘛來湊陣……”稚嫩的歌聲飄過大街小巷,飄入了一間小屋。

輕舞長劍地紅色靚影身子猛地僵住。再聽時,歌聲卻又縹緲。

玄靜搖搖頭,長劍入鞘,走到窗邊,這是深巷中一處小院,從窗口望去,只能看到院中一方天地。天井,轱轆,木桶,這就是玄靜能看到地一切。

“莫怨天莫尤人,命順命歹攏是一生……”童音清脆,唱起這首歌別有一番味道。玄靜卻是如遭雷擊,忽然開門掠出,沒片刻,紅云飄回,屋中已經多了一位嚇得傻呆呆的小童。

玄靜努力把心情平複再平複,好半天,才顫聲問道:“你……你這歌兒……是從哪學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小童,就怕小童說出的言語令自己失望。

小童忽然嘴一撇。哇哇的哭了起來。

玄靜心下大急,忙亂間把手中長劍塞給小童:“別哭,別哭。姐姐給你好玩的……”

小童見到手里亮閃閃長劍,哭地越發凶了,玄靜氣極,伸手給小童一個腦殼:“別哭了!再哭姐姐生氣了!”

小童頭上吃痛,馬上轉為嚎啕大哭。

玄靜本就心緒不甯,更被小童哭得心煩意亂,強自鎮定,半響後把小童抱起,哄他道:“姐姐帶你玩兒!”說著在室中躥高爬低。小童飄悠悠如在云中,不一會兒果然止了哭聲,嘻嘻笑了起來。

玄靜松口氣,放下小童,柔聲問道:“告訴姐姐,曲子是跟誰學的?”

小童笑道:“姐姐身上好香!”

玄靜伸手就想彈小童腦殼,伸出半途終于落下,還好小童接著道:“曲子是貴王爺爺教的,嘻嘻,貴王爺爺好威風啊。小玉最喜歡他了!”

“貴王”兩字如同霹靂響起,玄靜身子一顫,險些坐倒,眼淚不由自主的湧出,你,終于來了麼?

“貴王住在哪里?”半天後玄靜才慢慢問道。高麗招待國賓有三處樓閣,不知道會把大宋貴王安置何處。

小童皺眉道:“貴王爺爺住地地方好漂亮啊,有花兒有樹,小玉好喜歡那里……”

玄靜還待問,忽又失笑,他年紀這般小,又知道什麼,當下抱起他,“姐姐帶你出去!”

這當口,門一響,金陽走了進來,見玄靜手里抱名小童,愕然道:“玄靜,你做什麼?”

玄靜急急道:“三哥!他來了!我去找他!回頭和你說!”不等金陽答話,抱起小童飛一般飄出。

金陽望著遠去的紅云,臉色木然,你終于還是知道了,他來了,你就走了嗎?忽然一咬牙,表情漸漸轉為陰狠……

武植品著茶,嘴里輕哼著《天下第一等》,心情還算不錯,前幾日傳來消息,李氏一族已經無罪開釋。

想想也是,本來就是大王子地人在高麗王面前煽風點火,高麗王大怒下才抓了玄靜家人,此時大王子那邊忽然轉變態度,全力保李家無恙,李尚書本就在想辦法為李家開脫,見大王子那邊松口,自然趁機拼老命活動。

畢竟李家在整個家族地位雖然不高,卻是李氏家族的財神爺,若真被治罪,李尚書就如同飛虎斷翼,而且怎麼說也是親人,李尚書又豈能甘心李家被治罪?

兩大集團同時出馬,高麗王雖不甘心,也只有暫時饒過李家,不過已經說明,事情還沒完,等找到那逃婚的大膽丫頭再說。

武植卻不管他們怎麼說,聞聽李成出獄,已經遣李安去探望,還帶去了自己一封書信,幫玄靜親人安排下後路。如今只等尋到玄靜,武植就可功成身退。

正在武植哼的得意之時,千葉子從外面紮著小手跑了進來,嘴里也在哼著《天下第一等》,武植見她童真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千葉子跑入客廳,才看到武植在里面美滋滋的喝茶水,粉嘟嘟的小臉馬上扳了起來,小手望下一搭,氣乎乎向外走去。

武植搖搖頭,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小女孩,這些日子千葉子和那些學歌兒的小童一起玩耍,倒漸漸去了悲哀,只是見到自己定然黑臉。武植也沒奈何。

千葉子剛剛跑出,忽聽外面一陣驚呼聲起,接著傳來兵器撞擊落地聲,一團紅云從她身邊飄過,轉頭看,紅云飄然進了客廳,千葉子小心眼一動。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前,趴在門框邊向里望去。

“你來了?”玄靜長劍歸鞘,一如往日見面,淡淡地招呼一聲,又和以前一樣,恬靜的坐在椅子上。微笑起來。

“我來了。”武植笑著點點頭。

“我累了……”玄靜靠在椅子上,喃喃道。

“恩,一切有我。”武植輕聲道。

玄靜微微點頭,雙目緩緩合起。

武植望著玄靜消瘦的面龐,歎了口氣,這段日子肯定心力交瘁,怕是一頓安穩覺也沒睡過,真是難為她了。想想後世十七八地女孩子正是無憂無慮讀書期間。玄靜,七巧卻都在為自己的終身抗爭,這個時代的女子也著實可憐。

“進來吧!鬼鬼祟祟看什麼?”武植對門。的千葉子招招手。話聽不懂,手勢總看得懂。

千葉子一撇嘴,轉身去了,武植大怒,本想把奈子叫來,抱玄靜去她房里安歇,誰知道黃毛丫頭這般無禮!正想出去教亦她,忽地想起被自己射殺在深海地源家家臣,一陣氣沮,好像自己是有些過份。這些日子看來,各處小國對華夏文明仰慕之至,自己把千年後仇恨帶到這個時代是對是錯呢?

理不清頭緒就不再想,聽著玄靜均勻的呼吸聲,顯見已經睡了過去,心下歎氣,早該聽金蓮的帶幾名宮娥出門的,這些事也好由宮娥去做,現在只有去找奈子。

玄靜一覺睡到深夜,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漂亮地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滿臉好奇的樣子。

玄靜一驚坐起:“師父呢?”

小女孩露出天真的笑容,嘰里呱啦說了幾句,玄靜卻是聽不懂。

門外傳來武植的聲音:“玄靜醒了?”雖然令奈子把玄靜放她二人房里,武植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自己殺了她倆的同伴,還是小心些好,再說還有些事情需要詢問玄靜,是以一直未睡,在外面等玄靜醒來。

玄靜拉開門,“恩,師父怎麼不去睡?”

武植笑笑,“出去走走,我問你些事情。”

玄靜回頭對千葉子笑笑,隨武植走了出去。千葉子看看那邊熟睡的奈子,無聊的爬進被窩,拉上被子,寬大的天藍色綢被把她小小地身子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小腦瓜,打個哈欠,閉上了眼睛。

微風襲襲,武植和玄靜坐在院中草地上,夜幕中星光點點,彎月如鉤,更顯清洌。

“這些日子你躲在哪里?”武植問道。

玄靜道:“京都地一處小院子,是三表哥幫我找的住所。”

“三表哥?”

“是啊,叫金陽,人還不錯地。”玄靜雙手抱膝,下頜靠在膝頭。

金陽?武植想起了李府中那外表淳良的年輕人,皺眉道:“你和他提過我嗎?”

玄靜臉微微一熱,慌忙道:“沒有,我從來沒提起過你……”

武植奇怪的看她一眼,心說我這師父這般不值錢?被玄靜這一岔,倒把金陽拋到了一邊。

“大姐,七巧,竹兒她們還好吧?”半響後玄靜問道。

武植道:“都好,就是想你得不行,特別是七巧,和我鬧了好幾次呢。”

玄靜溫婉一笑:“七巧又給師父惹下不少麻煩吧?”

武植想起金蓮和七巧,心里一團火熱,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見她倆。笑道:“恩,這小丫頭越發頑皮了,回去後你可要幫我好好管教她!”

玄靜詫異的看了武植一眼,心中微覺不是滋味,怎麼感覺分了親疏?

武植忽然想起自己和七巧成親的事情還未與玄靜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還是回京城再說吧。

輕輕躺在草叢上,看著天邊彎月,贊歎道:“好美。”拍拍身邊草叢,“一起看,很有那個……那個詩情畫意的……”嘴里形容不出來,開始胡亂用詞。

玄靜雖覺臉熱心跳,還是慢慢躺下,第一次和武植離得這般近,微風中陣陣男子氣息傳來,玄靜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不一會兒,武植輕輕發出鼾聲,竟是睡了過去,玄靜這才敢轉頭看他,堅毅的臉龐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玄靜漸漸癡了,正看得入神,突聽武植喃喃道:“金蓮……七巧……”玄靜嚇了一跳,慌亂地轉過頭。

武植叫了幾聲二女名字,就再無聲息。玄靜這才知道他是夢語,望著武植嘴角的那絲笑意,莫名心中一酸,忽覺百無聊賴。

四下一片寂靜,偶然幾聲蛐蛐的鳴叫卻是添了一絲淒涼。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2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07章 - 我是流氓我怕誰?

鴻遠樓小院內,望著漫步的武植和玄靜背影,侍衛甲吐吐舌頭,小聲道:“好厲害的身手,昨天把我可嚇得夠嗆,還以為高麗人要來行刺呢“,”

侍衛乙“嗤”的一聲冷笑,“誰叫你裝大頭蒜的,人家玄靜小姐那是手下留情,要不然你這顆腦袋早被砍了七八次了,我可是見過玄靜小姐出手,狠著呢!你進王府不久,以後招子可要放亮點兒,咱王府的高人可是數都數不來!”

侍衛甲喏喏連聲。

旭日初升,淡霧消散,武植揉揉肩頭,笑道:“以後再不學人家假風雅了,這身子骨可真難受。”

玄靜一夜無眠,倒沒感到什麼不適,微微點頭附和。

前面一個小小的人影蹦蹦跳跳跑過來,見到武植,向旁一拐,就想從二人身旁跑過去,玄靜歸來,武植心情大好,忽然伸手拽住千葉子的沖天辨,嘴里笑道:“不許跑!”

千葉子疼的一呲牙,小粉拳雨點般朝武植胳膊上落下,嘴里嘰里呱啦喊著。

玄靜看得好笑,急忙過去把武植拉開,攬千葉子在懷里,笑道:“老師怎麼學會欺負小孩子了。”

武植尷尬笑笑:“小丫頭很古怪的,你可別被她騙了。”

千葉子靠在玄靜身上,大眼睛惡狠狠看著武植,一臉凶巴巴的樣子。玄靜更覺好笑,把千葉子抱起來,一邊走一邊問武植:“小姑娘是哪里人?怎會和老師在一起?”

武植干咳一聲:“這個……啊……大海上遇到的……她們被人追殺……所以……呵呵”心說我沒說謊啊,她們確實被人追殺,只不過老師我下令把追殺的和被追殺的一勺燴而已。

玄靜自然以為是千葉子等被人追殺,武植救下了她們。笑笑:“老師卻是菩薩心腸。”

武植老臉一紅,顧左右而言他,把話題岔開。

“壞人……壞人……”千葉子突然伸出小手指著武植鼻子,嘴里發出生澀的漢語。

武植鼻子差點沒氣掉,本以為被人指著鼻子罵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誰知道再次上演,那邊玄靜咯咯笑了起來,自己又不好發作。呵呵笑幾聲,心里一通罵娘,一會兒去問問哪個不開眼地教她說“壞人”的,欠收拾了!

玄靜拉開千葉子的小手,笑道:“好人!”指指武植:“他是好人!”

誰知道千葉子小腦瓜搖得撥浪鼓似的,嘴里道:“壞人!壞人!”卻是越說越流利。又指指自己胸口:“好人……好人……”敢情好人是什麼意思她也懂。

武植指指千葉子,瞪眼睛凶巴巴的說道:“大善人……大善人……”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了幾遍,果然如自己所料,千葉子覺得武植是在罵她。聰慧的小姑娘眼珠一轉,馬上有了對策,舉起小手指著武植回罵:“大善人……大善人“,”

武植沖玄靜得意的一笑,向前行去,玄靜哭笑不得地抱著千葉子跟在後面。

用過早飯,武植開始思索怎麼帶玄靜離開高麗,玄靜和奈子,千葉子坐在一邊嘰嘰喳喳。比劃著手勢,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溝通,還是在各說各話。玄靜倒是什麼都不想了,家里人平安,又有武植在,自然不用自己勞心,在那逗弄千葉子玩兒。

安靜的鴻遠樓外忽然人聲鼎沸,武植皺起眉頭。這處街巷閑人不得進入的,平日特別清幽,怎麼現在和進了菜市場似的?

急促的腳步聲,侍衛匆匆跑入,單膝跪倒:“王爺,外面高麗三王子帶大隊人馬圍了鴻遠樓!”

玄靜霍地站了起來,臉色難看之極。

武植微微一笑:“老朋友來啦。我去看看。”轉頭對玄靜道:“別擔心,等在這里!”玄靜微微點頭,千葉子拉起玄靜手,輕輕晃動幾下,示意安慰。玄靜點點她鼻子,倒是人小鬼大,看出自己擔心。

鴻遠樓外,高麗士兵和貴王侍衛刀劍出鞘,冷冷對峙,大有一觸即發之勢。武植走出院門,看看外面密密麻麻的高麗陣仗和士兵簇擁下的王成桂,微微一曬,笑道:“這是做什麼?”

王成柱狠狠盯著武植,眼睛如欲噴出火來,大聲道:“你還敢問我做什麼?把人交出來!”雖然帶隊來拿人,但這可是自己的奇恥大辱,自不能令這些軍士知道未來的王妃逃進了鴻遠樓。

武植皺起眉頭,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錯,被他得了風聲,嘴里裝傻:“什麼人?三王子走失人口?進了鴻遠樓麼?”

王成桂氣極反笑,“武植!在大宋我沒奈何你!如今你又來惹我!以為我不敢動你麼?!”面目猙獰至極,顯見已動殺機。

武植盯著他不說話。

王成桂以為武植怕了,想起在大宋受地窩囊氣,更是心頭火起,大聲道:“武植!你乖乖把人交出來!再給本王磕幾個頭賠罪,本王就放你一馬!”

武植還是不說話。

王成桂“哼”了一聲,“進去拿人!”

高麗士兵一聲呐喊,就欲湧上,貴王侍衛只有區區百人,再精悍也擋不住人家人多啊。

武植忽然道:“我去帶人出來!”轉身進了院子。

王成桂哈哈大笑起來,哼,大宋貴王又如何,在自己的地頭也只有乖乖聽話。若不是怕壞了大事,真想把這些宋人斬殺。雖微有不爽,但見武植低頭,王成桂心中大是舒暢,這些日子受的窩囊氣仿佛一掃而空,笑得得意之極。

不一會兒,武植和玄靜自院中走出,奈子和千葉子跟在後面,好奇的望著人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王成桂見到玄靜倩影,眼神馬上火熱,對武植道:“算你識相!來啊,把人帶走!”

武植忽然笑了起來,“三王子莫不是在說笑?”

貴王侍衛把過來拿人的高麗士兵擋住,兵器相交,雙方間溫度急遽颶升,眼看就要爆發。

王成桂笑容轉為陰狠。冷聲道:“你以為本王子不敢殺你麼?”

武植也不理他,對眾侍衛道:“我們走!”武植剛走幾步,前面已經被數十杆長矛逼住,武植望望對面的高麗士兵和眼前閃著寒光的長矛矛尖,冷冷一笑,忽然雙手拉住自己袍子,雙臂用力,大喝一聲,武植紫色繡袍和內衣幾聲嗤響。片片碎裂,布片飛舞中,武植上身已經赤裸,就見他身上橫七豎八,大大小小地傷痕不知多少,有地傷痕極深,看起來十分可怖。

眾人都被驚呆,不知道武植想做什麼。再見到武植身上那滿身傷疤,盡皆側目駭然,就是王成桂也不禁倒吸口冷氣,這……這也能活下來?

玄靜望著武植一身傷疤,眼中幾欲落淚,實在想不出留下這身傷疤時老師會遭什麼罪,癡癡的數著一條條傷疤,心里柔情大起。愛憐無限。

武植伸手拉住玄靜纖手,嘴里大聲道:“三王子!我脫乾淨等你來殺!有本事就再給老子身上戳幾個窟窿!”說著邁開大步,朝高麗士兵的矛尖迎了上去。

見武植朝矛尖撞過來,那些高麗士兵驚慌失措,忙不迭的向後退縮,開玩笑,誰敢真傷了大宋貴王?三王子或許無事。自己這些小兵是鐵定陪葬的。

于是鴻遠樓前出現了一幕責怪的場景,一名滿身赤裸,手無寸鐵的漢子在明晃晃地槍林中昂首而行,盔明甲亮地士兵連連後退,漢子所過之處,士兵海潮般分開,讓出一條通路。

千葉子跟在武植,玄靜身後,好奇的看著一切,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眨動。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後面是數十名侍衛,徐競等官員不在驛館,此時也顧不得了。

王成桂望著武植,心里猶豫不決,拳頭握緊又放開,放開再握緊,表情更是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垂頭喪氣,兩個念頭激烈掙紮,即想下令把武植一行人分尸,又擔心這般一來父王見罪,自己前途堪憂,一時間難做決斷,不知如何是好。

武植“耍流氓”成功,牽著玄靜的手從高麗士兵中穿過,也沒時間去雇車馬,一行人步行向城外而去,王成桂心中混亂,卻不甘心,帶著大隊士兵跟在後面,雙方都不說話,穿行在高麗街頭,側引得路人紛紛觀望。

出了京都城,沿禮成江支流向碼頭行去,行了多半個時辰,前方神舟巍峨的船影已經隱約可見,武植等人見神舟已近,加快腳步,“嗖”一聲響箭,卻是侍衛報警。

王成桂心頭一亂,再不決斷就沒機會了,一咬牙,手中馬鞭舉起,方想下令強攻,忽聽後方一陣馬蹄聲響,隱約有人喊著“三殿下……”之類的話語,王成桂愕然回頭望去,煙塵中,一匹快馬疾馳而來。

“三殿下,請勿莽撞,大王馬上趕到!”信使滾落馬下,急急說道。

王成桂咬緊牙關,死死望著武植眾人背影,看宋人那高大的樓船人影晃動,似乎正自下船接應。歎口氣,低下頭,猛然間瞥見自己斷腕處所包錦套,心頭怒火騰地升起,再不猶豫,揮鞭喊道:“給我殺!”

高麗士兵發聲喊,高舉刀槍蜂擁而上,那邊武植等人也快步跑了起來。信使大急,高聲道:“三殿下,使不得啊!”

王成桂冷聲道:“一切自有本王承擔!”

信使惶急,忽聽馬蹄隆隆,大片沙塵中,數百騎兵飛也似奔來,盔甲嚴整,長槍肅立。為首統領高喝道:“三王子有令!格殺勿論!”呼喝聲中,這隊騎兵已經從王成桂身旁飛馳而過,向武植等人卷去。

王成桂一陣愕然,自己好似沒有調動騎兵啊?信使更急:“三殿下怎麼把京都鐵衛都驚動了?事情鬧大了!”在那邊跺腳歎氣不已。

高麗步軍見鐵衛趕來,紛紛閃到一旁,讓開道路。幾百騎兵身子前傾,長槍斜舉,策馬沖鋒,帶起大片沙塵,聲勢驚人。

王成桂雖然心中微有疑惑,見鐵衛聲勢,卻是大喜,長笑道:“看我如何取大宋貴王首級!”策馬跟了上去。離得遠可不好看熱鬧。信使翻身上馬,雙腿猛夾馬腹,向城內趕去,事情要糟,快些通知大王才是。

王成桂胯下馬剛剛奔出幾步,忽聽前方一陣馬嘶人叫,舉目望去,就見沙塵四起,高麗鐵衛戰馬紛紛摔倒。亂做一團。打馬快走幾步,才見宋人不知何時擺起了一隊槍陣,宋人槍手手中長槍甚是怪異,比普通長矛長出許多,槍頭處似乎彎成月牙,宛若鐮刀。

槍隊動作整齊劃一,似乎在地面隨意劃動,可是沖在前面地高麗鐵衛戰馬嘶叫中紛紛側地。後面的戰馬收勢不及,又被前方戰馬絆側,眨眼時間,兩三百高麗騎兵躺倒大半,其余騎兵策馬回旋,臉上一片茫然。

王成桂恨極,大聲道:“誰殺了貴王封他千戶候!”錢財動人意,富貴淫人心。雖然王成桂的承諾不怎麼現實,但高麗士兵聽聞,卻是士氣大作,呐喊聲中,惡狼般撲上。

眼見人潮就要將宋人槍隊淹沒,忽聽一聲響箭,從前方密密麻麻飛來無數箭矢。沖在前面的高麗士兵驚呼躲閃,卻見這些箭矢“噌噌噌……”插在自己前方不遠處,勁射入土,來勢太急,有的弩箭連箭尾都沒入地面,再無蹤跡。高麗士兵駭得魂飛魄散,這般勁道就是重甲怕也會射個對穿吧,仿佛是回應他們地想法,人群中數聲慘叫,十數名高麗士兵仆倒在地。顯見宋人雖然手下留情,但畢竟沒那麼精准,還是有弩箭射入了高麗軍中。

高麗軍士雖有近兩千人,但誰又舍得拿命去拼三王子不太靠譜的千戶侯?本來此次襲擊貴王就是三王子授意,已有違犯軍紀之嫌,這些士兵不過是被錢財所動,此時被宋人狠狠抽了幾個耳光,馬上清醒過來,想起了對面是大宋禁衛精兵,而對方的首領更是大敗遼國地傳奇人物。不是自己這些散兵游勇可輕易桃釁地。

高麗士兵戰戰兢兢的不敢妄動,就怕招來對方的箭雨,忽聽對面金鼓齊鳴,長槍隊緩緩向船上退去,緊接著一面大旗順桅杆緩緩升起,風中獵獵作響,船頭甲板,武植扶欄而立,身上已經披掛整齊,紫色戰甲凜凜生威。

“三王子!你待如何!”武植大喝道。

王成桂木然看著戰場,或許也稱不上戰場,雙方一觸即分,根本沒大規模厮殺,只有幾十名高麗士卒死于流矢。可就是這短短的碰觸,使得王成桂第一次領教了宋人地厲害,領教了武植真正的威風。

王成桂頹然低頭,打馬就行,高麗士卒跟在他身後,盡皆松了口氣,還好三王子沒發瘋,沒有令我等強攻。

武植卻是松了口氣,若是對方強攻,損折人手不說,自己這高麗行可就砸鍋了,現在倒還有緩和的余地。正琢磨要不要現在就去京都城見高麗王,就聽遠處一陣喧嘩,抬眼看去,數十騎飛馳而來,武植皺了下眉頭,這又是哪路人馬?

“逆子!你做地好事!”一聲厲喝把王成桂從渾渾噩噩中驚醒,抬頭見父王橫眉怒目,手指自己鼻子,身子氣得微微發顫。

高麗王王颙用過早膳不久,忽然得到殿前司指揮使稟告,三王子調動軍卒,似乎是去圍攻鴻遠樓,王颙大驚,急忙遣使去給三子傳令,不得妄為,自己也匆匆擺鑾駕追去。

路上遇到大王子王成俁,也是聞訊趕來,鑾駕緩慢,等信使哭喪著臉趕到,言道三王子已經下令斬殺貴王,並調集了幾百名京都鐵衛騎兵助陣。王颙差點當場氣暈過去,再不敢耽櫚,棄了鑾駕,改乘快馬,走不幾步,險些摔下馬,王成俁機敏。和父王共乘一騎,雖然不雅,奈何情況危急,王颙也只有由之。

罵了幾句王成柱,王颙急急問道:“貴王呢?他沒事吧?”

王成桂萬念俱灰,也不想解釋什麼,黯然點頭道:“他沒事……”

王颙這才松口氣,回頭道:“去見貴王!”又指指王成桂。“把這逆子拿下!回頭再行發落!”

王成俁聽到“貴王無事”,不由微露失望神色,再聽父王後面話語,眼睛閃過一絲狂喜,那邊王成桂愕然道:“為何關我?是貴王他……”話未說完,已被王成俁打斷:“三弟!父王一片好意!你這次做的事忒也魯莽,父王關你也是一片愛護之意!”

說完揮鞭策馬,對坐自己前面的王颙道:“父王,我等還是快些見貴王解釋這番誤會才好!”

王颙點頭。覺得大兒子果然識得大體,又失望的看了三兒子王成桂一眼,歎口氣,轉過頭去。

武植遠遠望見王颙,急忙下船,拱手道:“大王,武某惶恐,惶恐啊……”嘴里說著惶恐。心下盤算怎麼胡攪蠻纏,把玄靜事情揭過。

王颙頗有些愧意的道:“貴王言重了,孤才真的惶恐。”

武植一愕,狐疑地看看他,莫非老頭不知道事情原委?

王颙歎口氣道:“三子一向專橫,奈何孤溺愛太重,反害了他,害了他啊!”愛之深。責之切,高麗王對三兒子是真失望了,本來在大宋調戲女子,重傷貴王之類地傳言老頭還有些不信,現在見三子不知輕重,竟然統軍報複,顯然以前事由非虛。如此跋扈。怎成大事?都是自己從小寵愛,害得他無法無天。老頭心中無比的痛惜。

王成俁越聽越開心,幾次險些笑出聲,雖然他極力掩飾,還是被武植發現,武植給了他一個饒有意味的微笑。王成俁心下一凜,收起得意心情,正襟肅立。

王颙歎息一會兒,才道:“但願貴王大人大量,莫為逆子之舉傷了大宋高麗之間的和氣。”

武植點頭道:“大王但請放心。武某這點心胸還是有的。”

王颙連連點頭:“多謝貴王體諒,多謝貴王體諒!”

武植連道不敢,心中卻暗自發笑,搶了人家內定的兒媳婦,老頭還巴巴跑來道謝,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王颙又道:“貴王還請隨孤回京都,孤為貴王壓驚!”

武植歎口氣:“大王體諒,武某實在有些心力交瘁,還是告辭了,日後再來高麗和大王暢飲。”和你回去?還是算了吧,萬一事情搞清楚,誰知道到時你這老家伙怎麼對付我?

王颙雖然失望,但想想也是,換了自己被這般驚嚇,也不會再停留,只好歎口氣,“既然如此孤回宮寫封書信,再准備些禮品,請貴王轉交大宋皇帝陛下。”

武植心中一笑,老頭這是怕自己回去亂說話,特意修書給趙佶,真是好笑,自己若真有意挑撥,以為我就不敢把你的書信扔掉?尋常大臣沒那膽子,我可不管這些。

心里胡思亂想,嘴上連連答應,王颙告辭時,武植對王成俁使個眼色,王成俁恍如不見,轉身跟在王颙身後,邊走邊和王颙說笑。武植一陣冷笑,贏家不止自己啊。

晚上掌燈時分,徐競等一干官員趕到,聽說高麗三王子率眾圍攻驛館,各個義憤填膺,高麗三子在大宋臭名昭著,此時眾大臣更是認定此獠泄私憤報複,公然圍攻大宋使節,本書轉載ㄧбk文學網wαр.1⑥κ.сΝ真是無禮至極,又由三王子之舉引申出海外蠻夷如何,大肆批判這些國家野蠻,未開化。躲在武植寢室地玄靜聽得不耐,咚咚咚敲了幾聲牆壁,武植這才想起玄靜也是“海外蠻夷”,慌忙打斷這些“帝國主義分子”的慷慨陳辭,把他們請了出去。

打開寢室的門,笑道:“玄靜莫惱,老師我可未說什麼啊!”

玄靜微微點頭,心里卻有些悵然,原來高麗人在這些宋國官員地心目中這般不堪,在宋人心里,自己終究不過一個番邦女子吧?

武植見她不開心,急忙岔開話題:“伯父他們不知道會不會與咱們同行?”信已經送去了,請他們舉家遷徙大宋。不然自己走後,怕是李家難免被三王子報複。

玄靜聽武植說“咱們”,心下一甜,憂愁稍去,歎氣道:“爺爺定不會同意的。”

武植默默點頭,此事本也在意料之中,老人家又有幾人舍得離開故土?看來還需另想法子保得他們平安。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3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08章 - 回京

王颙遣來的使者是大王子王成俁,把高麗特產裝船後,王成俁隨武植進入了船樓,雜役奉上香茶細點,王成俁好奇的打量室內豪華中透出雅致的裝飾,眼中微露羨慕之意。

武植示意王成俁喝茶,口中問道:“不知道三王子如何了?”

王成俁搖頭歎氣:“被軟禁在府中,父王又不肯見他,小王屢次勸說也不濟事。”

武植心中暗笑,你會勸高麗王去見他?阻撓還差不多。

“貴王千歲,不知可否再停留幾日;小王和貴王甚是投緣,還想與貴王盤桓幾日。”王成俁誠摯的道。

武植實在懶得和他繞圈子,笑著搖搖頭:“大王子客氣了,武某若再留下來只怕會鬧得身首異處,查來查去卻是三王子的人作的……”

王成俁干笑道:“怎會,如今三弟已經被關在府中,再不會出這等事了。”心中卻在琢磨莫非被他發覺了?

昨日王成俁聽聞王成桂去殿前司調兵,馬上知道良機到了,緊急召集大臣,准備全力“配合”王成桂行動,是以昨日王成桂能輕易調動千數兵馬,其中除去王成桂嫡系武官,大王子的人也不在少數,後來大王子更遣出高麗鐵衛,以三王子名義追殺貴王,若能斃武植于陣前,三王子的地位定必不保,甚至有可能殺之以泄大宋之忿,雖然最後結局不太令人滿意,貴王逃脫。但三王子畢竟暫時失寵,趁此時機自己再好好陪伴父王,討好父王。高麗王的位子十九還是自己的。是以王成俁也算得償夙願,有了親近父王的機會。

武植心中隱隱有些猜忌,感覺三王子調動兵馬似乎也太容易些,雖不知道是不是王成俁手段,其中有蹊蹺是一定的,是以出言試探。

看王成俁略微尷尬地笑容,武植心中一笑,原來真的是你。武植也不怪王成俁要取自己性命,這種奪嫡之戰中,任何人皆是棋子。何況自己與他又無交情,不過互相利用,又怎能怨他心狠手辣。不怪是不怪,既然想取我的性命,那我作出什麼事情你也就不要抱怨。

武植喝口茶水,問道:“不知道大王子怎麼幫武某掩飾昨日之事?”自然是說玄靜的事情,王成俁定不會令高麗王知道事情真相。而是會想方設法令高麗王相信昨日事乃是三王子報複大宋斷手之辱。

王成俁呵呵笑道:“這個小王卻是不懂了。”

武植笑笑:“昨日事起自金家金陽,大王子想必已經知道。”武植後來細細問過玄靜,心里已認定是金陽通風報信,卻沒有和玄靜說。就算說了也于事無補,徒令她傷感而已。

王成俁當然已經把事情探查清楚,金陽那里也確實令他傷腦筋,金家勢力不小。不是說動就能動的,更何況金家背後還有高麗第一世家李家,可是若不動金陽,事情真相父王早晚必知,到時老三怕是會再次騎在自己頭上。

武植見王成俁不答,笑道:“如今的李家也未必就跟三王子一條心了。”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或許是當局者迷,王成俁的潛意識里一直把李家作為自己的對頭,從未想過其余。此時得武植當頭棒喝,王成俁猛地醒悟,是啊,既然李家和王成桂聯姻不成,又豈會吊死在老三一棵樹上,以李尚書之老謀深算,此時自己刻意結交,或許會倒入自己陣營也未可知。

“謝貴王提點。”王成俁看武植的眼神是複雜的,即有佩服,又有妒忌。更有些懼怕,心中微微歎氣,幸好高麗不與大宋接壤,否則有此人在,實在是高麗地心腹大患。

“以後玄靜的家人還勞大王子多多看顧。”武植正色拜托。

王成俁見武植正容,不敢再作糊塗,鄭重道:“貴王但請放心,一切交由小王身上。”

武植微笑點頭,“以後若出了什麼差池武某可不干哦!”

聽起來是武植說笑,王成俁心中卻是一凜,默默點頭。

船隊起航時碼頭上一片歡騰,鑼鼓齊鳴,歡送大宋貴王,高麗王親自率眾大臣送行,武植熱情洋溢的和眾人一一辭行,忙活了半日,船隊才緩緩駛離京都碼頭,破開碧綠的海水,漸漸遠去。

船隊回航走的是登州至高麗路線,登州在山東境內,自登州上岸可沿運河直奔汴京,是回航最快捷的路程。

回航自然也是萬里碧空,白云悠悠,隨行官員無不贊歎此行上天眷顧,乃是大宋中興吉兆。

這日,武植和玄靜在船頭談笑,玄靜想到很快就可以見到七巧諸女,開心的不成,拋去心事,和武植對海高歌,徐競遠遠看得皺眉,這哪有王爺和女子地樣子。

“姐姐……”千葉子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小手拉住玄靜衣裙亂晃,這些日子小家伙簡單的稱呼倒是學會了,徐競無聊時就教她漢語,千葉子本就聰慧,得此良師,漢語水平倒是突飛猛進。

玄靜止住歌聲,笑著摟過千葉子,把她放在船幫欄杆上,千葉子嚇得閉起眼睛,哇哇驚叫,一個勁兒向玄靜懷里撲,玄靜雙手按定她腰部,笑道:“別怕……”

千葉子見掙紮無望,又覺自己沒什麼危險,眼睛偷偷睜開一線,腳下是巨船破開海面滾滾的白色浪花,遠方是碧藍如鏡的海天一色,海風微微吹來,吹散了千葉子地頭發,也吹去了她的恐慌,“好美,媽媽在這里就好了。”說的是日語,武植和玄靜自然聽不懂。

“千葉子想家了……”出神的望著遠方,千葉子漂亮地大眼睛忽然浸滿淚水。

生澀的漢語,稚嫩地童音。泫然若泣的表情,小小的身子顯得那麼無助,玄靜心中一顫,把千葉子摟進懷里,眼睛看向了武植。

武植也有些不是滋味,歎口氣:“回京城後給她家人寫信,接她回去好了。”

玄靜點點頭,抱著千葉子去尋徐競,也好告訴她這好消息。

船艙中。

奈子聽到千葉子的話,不相信的追問道:“小姐。宋人真的肯放我們走?”

千葉子小臉揚起,喜氣洋洋道:“當然了,是玄靜姐姐和我說的。”

奈子問道:“宋人首領也同意?”

千葉子撅起了嘴巴,低頭不語,聽玄靜姐姐說壞家伙提議送信給自己父母地,可是就不信那壞家伙會有什麼好心思。心情不由得低落下去,轉動小腦筋思索大壞蛋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奈子搖搖頭。小姐再聰穎也是小孩子,人家說什麼就信了,這些日子不知道怎地和那名叫玄靜的高麗女子膩在一起,看玄靜和宋人首領親密的樣子。又能是什麼好人?真不知道小姐怎麼想地。

一路無話,船隊順利抵達登州碼頭,和當地水軍交接神舟完畢,乘車馬向汴京駛去。

此時已經五月。烈日當空,青石官道被曬得瓦亮,架車駿馬渾身濕漉漉的,走得越發緩慢。禁軍士卒重甲在身,更是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熱浪襲來,車中武植難受不已,心說還好自己每日打熬力氣,身強體壯。要不然身子骨可架不住這般折騰。琢磨一下這樣不是辦法,吩咐下去,以後晚上趕路,白日打尖,士卒齊聲歡呼,徐競等自無異議。

十幾日後,車隊終于潔蕩蕩進入京師,按規矩,武植先進宮見駕,侍衛和玄靜等人候在宮外。

禦書房自然是最適合二人敘話的場所。輕松愜意,無拘無束。

高麗見聞,海外習俗在武植口中娓娓道來,趙佶聽得聚精會神,其實高麗民族的不少東西武植是後世聽聞,不過是道聽途說,但聽在趙佶耳里又自不同,只覺二弟果然頗有些真知灼見,有些觀點真是一針見血,比朝里酸儒要強上數倍。

武植把高麗王書信奉上,說起三王子追殺自己之事,趙佶勃然大怒,方想發火,忽然心中一動,問武植道:“高麗三王子只是為了報複泉州之事?”

武植干笑幾聲:“臣弟又招惹他一次……”

趙佶無奈的搖搖頭,“就知定是如此,不過高麗王子追殺我大宋親王,如何也說不過去!二弟你說此事該如何定奪?”說著靠回龍椅,似笑非笑的看著武植。

武植沉吟一下:“發表斥責即可,即不失我大宋天威,又可顯我大宋博大胸襟。”說著話心中也微有自得,這個時代發表斥責別國自然是顯得大宋大度,畢竟國勢強大,無可厚非。

趙佶點點頭:“也只有如此了,如今強敵環窺,遼國內亂已平,北境邊事才最為要緊,余事也只有暫且放下了。”

武植想起邊境那幾名經略,微微搖頭,難怪金國幾萬騎兵就直搗汴京,北境雖說無險可依,但若幾路經略調當得法,也不至于被金兵長驅直入。

趙佶看武植臉色古怪,笑道:“二弟也不必太過擔心遼人,朕想他們也不敢輕易起釁。”

武植笑笑,說道:“臣弟是想起些心事。”心說遼人有什麼好擔心的,和宋國打了百多年,還不是半斤八兩?誰也占不到便宜。如今更是國勢日衰,真正地大患卻是女真,更有尚在草原游蕩的蒙古牧民,只不過當務之急是女真,蒙古人側可以緩緩。

趙佶歎口氣道:“二弟,樞密院副使人選已經定下,梁世傑頗得人望,有幾位愛卿保舉,朕已批複。”

武植微愕,梁中書爬到樞密院副使的位子了?現在的樞密使安公燾老矣,退位讓賢也不過幾年之事,樞密副使有極大可能接下他地位子,難道說幾年後梁中書任樞密使,蔡京為相?梁中書乃蔡京女婿。那不是說文武大權全被蔡京把持?

“皇兄,怕是不妥吧,梁大人乃蔡相愛婿,這樣下去……”武植還是第一次和趙佶談起朝中權柄之事,實在是事情太突然,武植心中不安,不由脫口而出。

趙佶不以為意的笑笑:“元度與元長還不是經常攻諱,只要一心為公,這卻不妨。”

元度是蔡京弟弟蔡卞地字,元長是蔡京的字。蔡卞如今拜中書舍人兼侍講進給事中。品級不高,權位卻重,乃是負責擬草詔旨,不過蔡卞與其兄不和,經常在朝上抨擊蔡京,令蔡京尷尬不已。

武植聽趙佶拿蔡卞作例子,心說這可不是一碼事?梁中書非蔡卞可比。他是鐵杆蔡黨,斷不會和蔡京二心,但知自己勸也無用,只有點頭稱是。

趙佶又歎息道:“元長可是不同意梁世傑入朝。力勸朕等二弟回來再作決議,無奈二弟一去就是數月,朕也只有忍痛割愛了。”

武植見趙佶一副後悔地表情,笑道:“臣弟倒也樂得清閑。”

趙佶搖搖頭:“二弟是清閑不來的。這些天正議大名留守人選,二弟既然趕回,自然非你莫屬。”

武植心中一跳,大名留守?!對啊,梁中書進京,大名留守卻是空了,對武植來說,這位子的吸引力可比樞密副使強上數倍,大名留守統轄北方對遼軍務。幾路經略都歸統屬,等于大軍區司令啊。比做勞什子樞密副使每日在朝堂明爭暗斗有趣多了,自己更可以從中選拔良才,查究大宋禁軍弊端,拾缺補漏,找出導致大宋禁軍戰力低下的原委,想法子解決。腦海中馬上閃出宗澤,種師道的身影,怕是最後還要靠他們想法子啊。

趙佶笑道:“二弟為何發呆?可是不願離開京城?”

武植急忙道:“臣弟願往河北,若遼人賊心不死。臣弟必予以當頭痛擊!”

趙佶笑著點頭:“北境有二弟坐鎮,朕也可放心了!只是又要與二弟別離,令人悵然啊!”

二人敘些閑話,直到趙佶有了倦意,武植才告辭出宮,宮門外玄靜早等得不耐,見武植出來,雀躍道:“老師快些走!我好想七巧,大姐她們。”

武植心中一笑,我卻是更想她們啊。

馬車沿朱雀大街南行,千葉子和奈子好奇的從車窗向外觀望,護龍河岸邊的數行楊柳,在微風中搖曳,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上的幾十座孔橋宛若仙境飛橋,朱雀門外地驛館、酒樓,妓院高懸地繡旗、珠簾輕輕搖擺,宣德門前寬闊壯觀的禦街,烈日下反射出一條玉帶,一切的一切都令二女瞪目結舌,面面相覷。

武植見二女如同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笑著搖搖頭,心中自有幾分自豪。

金蓮等人早得了信兒,武植,玄靜進了王府,轉過氣派的五彩琉璃照壁,就見金蓮一行人翹足眺望,顯見等得急了。

七巧風一般撲過來,和玄靜緊緊擁抱在一起,二女抱頭痛哭,金蓮和竹兒慢慢走過來,四女哭笑成一團……

看四女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自己倒好像路人甲一般無人理睬,武植撓撓頭,吩咐一聲,令宮娥帶奈子,千葉子去梳洗,自回後院沐浴更衣。

奈子和千葉子幾乎被眼前風姿各異地大美女耀花了眼,宮娥催促幾聲,才不舍的收回目光,隨宮娥向後院行去。

後花園,武植和金蓮,七巧,玄靜,竹兒坐于涼亭,宮娥送上冰鎮西瓜,王府專門建有冰室藏冰,以備夏日使用。武植狼吞虎咽,一連吃下七八塊,拍拍肚皮,甚是舒暢。心中連連贊歎,有權有勢就是好啊,這種奢侈的儲冰法也想得出來。

七巧轉轉眼睛,終于忍耐不住,慢慢擠到武植身邊,又一點點擠進了武植的懷里,夏日穿得本薄,七巧又不老實,嫩滑輕盈地身子扭來扭去,武植馬上漲紅了臉,想叫七巧下去。又怕被玄靜竹兒等看到自己的丑態,心里這個氣啊。七巧自然感受到武植下身的變化,卻是不以為意,悄悄湊到武植耳邊:“姐夫想七巧麼?”說著話翹臀輕輕轉動,只把武植搞得險些呻吟出聲。

玄靜眼睛差點瞪出來,指著七巧結結巴巴道:“七……七巧……這是……”方才幾女敘說離情,主要打聽玄靜的境遇,七巧和武植成親之事卻是忘了提。

金蓮無奈地笑笑:“二妹還不知道咆,七巧已經嫁入武家了……”

玄靜驚叫道:“啊?!”七巧會嫁人?還是嫁給老師?這世界亂套了麼?

七巧嬉笑著跳出武植懷抱,鑽進玄靜懷里。在玄靜耳邊道:“玄靜姐,原來嫁人很好玩的,嘻嘻,玄靜姐也嫁給你家老師吧,咱們在一起睡,多好玩?”

玄靜滿臉通紅,啐了七巧一口。“怎麼學得這般瘋言瘋語……”

七巧接著玄靜脖子,悄聲道:“玄靜姐喜歡姐夫,七巧可是知道的。”

玄靜大窘,伸手就搔七巧癢。“叫你亂說!”七巧嘻哈躲避,二女笑鬧成一團。

武植卻異常尷尬,還好竹兒和金蓮看二女打鬧,沒注意自己丑態。轉頭望向亭外,忽見花叢遠處一片深紅,似乎鮮血一般,異常豔麗。

武植猛的想起來,罌粟,又到罌粟開花時節,等果實成熟就可以送去武家莊種植了。心里琢磨起如何秘密制作鴉片,產量多少為好,又如何控制它的流通。只被黑名單中人物所用。漸漸把被七巧勾起的情欲拋到了腦後。

“相公在想什麼?”金蓮走到武植身後,伏在武植肩頭。

武植笑笑:“沒想什麼。“這些丑惡的事情還是不教她們知道的好。

“竹兒的先生我本來找到了,可惜過些日子怕是要去河北……”武植話還沒說完,金蓮臉色已經變了,淒然道:“相公又要走麼?”

武植急忙解釋:“不是我要走,是咱們一家一起去河北!”

金蓮這才釋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金蓮是想相公了,不是攔相公辦正事!”

武植笑道:“我知道,我自然知道……”輕擁金蓮入懷,呼吸著金蓮發香。熏熏欲醉。

“好恩愛啊!”後面七巧一聲怪叫,把二人從郎情妾意中驚醒,武植瞪了七巧一眼,一把把她攬入懷里,“咱倆也恩愛下?”本來武植順口一說,說完才覺出話中調笑之意,聲音不小,想必玄靜和竹兒也聽到耳里,正覺尷尬,七巧忸怩在他懷里,輕聲道:“七巧想和玄靜姐多待兒一會兒,姐夫若是想了,晚上七巧再陪你……”

武植險些暈倒,那邊玄靜和竹兒已經滿臉暈紅,遠遠躲開,武植哭笑不得地看著七巧,卻見七巧突然吐出舌頭,對自己做個鬼臉,嬉笑一聲,跑了開去。

武植這個恨啊,這才知道七巧故意捉弄自己,想來方才在自己懷里也是在耍花樣,完了完了,這丫頭本就古怪精靈,加之對男女之事毫不害羞,多了一件捉弄自己的利器,以後的日子怕是越發不好過了。雖然這般想,但想起和七巧在一起時的銷魂滋味,忍不住吞。口水。

“竹兒,過來,老爺和你說個事兒!”和竹兒就要用命令的語氣,這小丫頭也喜歡自己命令她。

竹兒輕盈的跑來,“老爺,什麼事要竹兒做?”

武植笑道:“前些時日不是說要給你找先生嗎?現下已經有了人選,奉議郎徐競,答應閑暇時過來教你。”

竹兒有些惶恐,“老爺找的官爺做先生?”

武植無奈地歎口氣:“什麼官爺?!在竹兒面前,官爺全是官奴!”

竹兒捂住嘴,不敢說話。金蓮笑道:“相公的話傳出去可不妥。”

武植道:“這里全是家人,又怎會傳出去。”見竹兒還是不能釋懷,歎氣道:“只教幾日,過些日子去了河北專門為你尋個先生就是。”

七巧拉玄靜走過來,恰巧聽到武植地話,吵吵道:“早說了我教竹兒,你們就是不同意,現在好了吧?找什麼官員來教竹兒,竹兒能學得進去嗎?”

玄靜驚訝的看著七巧,七巧被玄靜看得莫名其妙,以為臉上沾了髒東西,伸手摸自己地臉:“怎麼了?這樣子看我干嘛?”

玄靜歎口氣:“七巧師娘,你禍害我一個還不算,現在又想把魔手伸向竹兒嗎?”說完自己忍不住先笑出聲。

七巧這才知道被她捉弄,怪叫一聲,撲了上去,二女鬧成一團。

武植望著眾女,心中一片溫馨,或許,這就是自己要守護的東西吧?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4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09章 - 武公

河北滄州城南百里,郁郁蔥蔥的樹木之中,有好大一片莊院,青磚瓦房,占地廣闊,粉牆黛瓦楊柳掩映,端的氣派無比。這就是“大宋第一世家”柴家的莊院,方圓數千畝土地皆歸柴家。

說起柴家,要從大宋開國說起,柴家祖上乃是後周皇帝,宋太祖本是後周武將,後發動陳橋兵變,奪了柴家的江山,不過太祖還算寬厚,感念柴家對自己知遇之恩,對之子孫並不斬盡殺絕,而是加倍恩寵,每年對柴家的供養就不必提了,還賜給柴家“誓書鐵券”,這可是超級護身符,除非殺官造反,否則一概免罪。

開始柴家自然戰戰兢兢,就怕惹惱太祖,被尋個由頭抄家,不過太祖所發誓言卻是真心,對柴家確實寬厚無比,幾代以後,柴家也漸漸適應了自己的角色,安心過起了自己的豪族生活。一個有“誓書鐵券”護身的超級世家嫋嫋升起。如今的柴家在滄州更是土皇帝一般,旁人是正眼也不敢望上一眼的。

柴家家主柴進,自幼好武,拜過無數名師,江湖人稱“小旋風”,此人生得龍眉鳳目,皓齒朱唇,三牙掩口甄須,幼小時相面先生言道他有“九五至尊”之相,第二日算命先生就失足落水,真是死的糊里糊塗。

柴進仗義瑰對,江專愛結交江湖好漢,養了無數莊客,其中不乏好手,滄州乃囚犯發配流放之地,柴進如魚得水,這些年下來,也不知道多少有本事的囚犯投入柴大官人莊中,柴進名聲響徹江湖。北方好漢無人不曉滄州柴大官人之名。

一間裝飾華麗的偏廳內。柴進端起青花白玉茶杯,慢條斯理映了一口,淡然道:“有事就說吧。”

下首漢子穿淡青綢緞錦裝,雙目有神,看起來十分精悍,“回大官人,大名留守更易,盧員外問起咱們的生意是不是暫時緩緩?”

柴進皺起眉頭:“貴王到了麼?”

漢子回道:“怕是這幾日就該到了。”

柴進點點頭:“久聞貴王大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本事。”說著一聲冷笑,看起來甚是不屑,“盧員外也太小心了,去回話吧,就說我柴進說的,一切有我,不必擔心!”

漢子應諾。柴進又道:“請西門先生敘話。”漢子行禮退下。

不多時,偏廳門一響,進來一位白面文士,生得倒也周正;只是左邊面頰上燙出一塊金色字跡,顯見充軍發配過。

柴進見了來人,面色登和,笑道:“先生請坐!”

文士告個罪,坐在下首。“大官人喚小人來?不知所為何事?”

柴進道:“自先生進入敝莊,可是幫了我老大的忙,柴進好生感激。”

文士連道不敢,柴進接著道:“過幾日東邊莊子地租子還需先生跑一趟,事先言明一聲,免得秋後那些佃戶吵鬧。”

文士微微點頭:“一切交給小人就是。”

柴進站起身:“如此就多勞先生了,柴進還有事……”文士急忙起身告辭。

文士出了偏廳。外面下人紛紛施禮問好,這可是大官人面前最得寵地紅人,誰敢不上前巴結。文士一一點頭回應,走過回廊,到一僻靜之所,文士站住身形,長籲口氣,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南方看去,目光中滿是惡毒:“陽谷!武大!我會回來的!……”

不消說,文士正是西門慶。被發配滄州後,西門慶聞得柴進名氣,費了頗多周折接近柴進,西門慶經商頗有些門道,加之很曉得人情世故,漸漸成為柴進的心腹,負責打理柴家各項明面上的生意,西門慶也不負柴進所望,倒是把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甚為柴進賞識,前些日子更有柴進作主,娶了一富孀孟玉樓,孟玉樓本是布販子楊某的當家娘子,楊某販布死于他鄉遺留下大筆資財,如今也全歸了西門慶名下。

西門慶雖然在滄州風光一時,小日子過的有聲有色,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如何回陽谷整治武大,現如今自己有柴大官人撐腰,小小武大自是手到擒來,只是刑期未滿,不能回陽谷,在滄州囚營有柴大官人告病,自己盡可在外逍遙,若回陽谷,被當地人發現,不免生出事端。

愈是不能回陽谷,西門慶心中恨意愈濃,每日思起都是咬牙切齒,一天天數著日子,只等回陽谷揚眉吐氣。

大名府,人口數十萬,宋朝人口集中,汴京人口過百萬,人口過二十萬地州府有六,大名府為其中之一,人口多,自然商業繁榮,店鋪林立,行人如織,一副太平盛世景象。

大名府府衙坐落在城東人煙稀少之地,或許懾于此處威壓,城東店鋪稀落,比之南城北城大有不如。

府衙後堂,武植和幾女正在談笑,其樂融融,千葉子坐在金蓮懷里,豎著耳朵聽幾人說話,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當日金蓮見到千葉子,喜歡的不行,千葉子也喜歡這位溫柔漂亮的仙女,去了和徐競學話,就終日膩在金蓮身邊。

金蓮用手梳理著千葉子的青絲,笑道:“小葉子長大了怕是比咱們都要好看……”

七巧過去捏捏千葉子小臉蛋兒,“小丫頭長大肯定迷死人了!”

千葉子氣嘟嘟的打落七巧的手,扭頭不理她。金蓮四女中,千葉子不知怎的,就是和七巧不對路,或許是看七巧和武植太過親昵,小姑娘恨屋及屋,連帶也恨上七巧了。偏生七巧就愛逗弄她,常常把千葉子急地掉淚。

七巧討個無趣,卻不在意,嘻嘻一笑,揪了千葉子小耳朵一把,在千葉子沖她發火以前。“噌”一下跳回了座椅。

千葉子狠狠瞪了她一眼。“壞人!”

眾人皆笑,金蓮親了千葉子臉蛋一口,對七巧道:“妹妹老這般調皮,還不如小葉子文靜。”

七巧不滿的道:“有了小葉子,姐姐都不疼我了,以後七巧也安安靜靜好了!”

武植笑道:“調皮才是本色,七巧莫聽你大姐的……”

金蓮笑看武植:“相公偏心哦,七巧如今卻是相公的心肝寶貝。金蓮說都不能說了。”

七巧嬉笑一聲,雖知金蓮說笑,心中還是一陣甜蜜。

武植道:“我還沒說完呢,七巧莫聽你大姐的,上房揭瓦才是你地強項,若是安靜下來會嚇死人地!”

眾女一陣嬌笑,七巧氣得瞪大了眼睛看著武植:“晚上你別來碰我!”笑聲嘎然而止。緊接著一陣轟堂大笑,把武植笑得老臉通紅,尷尬不已。幾女倒是習慣七巧的組線條了,對她時時冒出驚人之語已不在意,只覺好笑。可是在玄靜和竹兒面前,武植怎麼也抹不開臉面。

正尷尬間,忽聽“咚,咚,咚……”。一陣鼓聲響起。

武植皺起眉頭:“大白天誰在敲鼓?還敢跑來府衙附近吵鬧,莫非沒王法了?”

七巧道:“本姑娘去看看!教訓這些閑人一把!”她喜熱鬧,好久沒動過手了,此時不免技癢。玄靜急忙拉住她:“老師現在是地方大員,管一方平安,你別亂惹事!”

金蓮也道:“是啊,相公是大名留守。大名府百官表率,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樣,動輒出手傷人!”想起當日用磚頭拍倒潑皮的武大竟然成為一方大員,管理百萬人……心中不覺好笑,相公,做得好嗎?

說話間,鼓聲越發響亮,幾女均掩起耳朵,

武植皺起眉頭:“哪里來地雜碎?是給武某下馬威嗎?”騰得站起來。“我去看看!”

“老爺……”竹兒輕聲喚道,欲言又止。

武植道:“什麼事?快些說!老爺急著呢!”

竹兒怯怯道:“竹兒聽說百姓告狀時要擊鼓的,又叫做擊鼓鳴冤,老爺是大名府尹,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大堂前擊鼓呢?”

武植“啊!”的一聲,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大名守備兼府尹,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以前自己倒也上過大堂,但無親身經曆,又哪想得起鼓聲卻是有人在堂前鳴冤?

金蓮幾女莞爾,七巧更是笑道:“姐夫一看就是糊塗官,第一天上任就要去教訓喊冤百姓……”

武植哼了一聲,也不理她,誇贊竹兒道:“竹兒就是聰明,敢明兒老爺給你買些好東西!”說著話匆匆走出。

竹兒被武植誇獎,眼中閃過喜悅的光芒,七巧湊過來學著武植樣子,粗聲粗氣道:“竹兒就是聰明,敢明兒老爺好好疼你!”竹兒大羞,低頭不語。

玄靜無奈地歎氣,成了親的人還這般頑劣,不知道七巧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金蓮看看天色,點點千葉子小鼻子,笑道:“是竹兒和小葉子去書房地時辰了。”

武植離京後,徐競推薦了他一名學生教授竹兒和千葉子,他那學生並無功名,可以隨武植赴任,武植欣然同意。

竹兒牽起千葉子小手離去,七巧突然皺起了眉頭:“金蓮姐,我看那小白臉不是什麼好東西!”七巧見過徐競學生,把他稱為“小白臉”。

金蓮和玄靜不似七巧愛湊熱鬧,和徐競學生也不曾會面,這幾日卻是老聽七巧嘮叨,金蓮笑道:“秦先生又怎麼惹妹妹了?”

七巧撇嘴,不屑道:“惹我?他也配?”

玄靜問道:“那你怎麼說人家不是好東西?”

七巧道:“眼神不正,老是亂轉,看著就不是好人!還是不要他教竹兒的好,最好還是本姑娘出馬,保證把竹兒教會!”

金蓮和玄靜本來聽七巧前面的話都在默默思索,可一聽到七巧最後一句話,兩人不由相視莞爾,笑著搖頭。說來說去七巧還是想禍害竹兒罷了。

府衙大堂。武植正襟危坐,紫色官服,黑色官帽,兩根長翅左右分開,添了幾分威風,兩旁衙役的“威武”聲中,堂外喊冤之人被帶了上來。

武植似模似樣的一拍案木,喝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情?”心中一陣自得。不知道後世會不會有“武青天”地傳說,有沒有人會去寫《武公案》。

“小人張三娃,並無冤情!”堂下漢子抬起頭,熱切地打量武植,把武植直看得心里發毛,這位不是“同志”吧?

聽他說“並無冤情”,武植奇道:“既無冤情。你為何擊鼓?”

張三娃又望了武植幾眼,俯首道:“小人久仰貴王大名,常以未能見貴王一面為憾!聽聞貴王知大名府,小人喜不自勝,今日擊鼓只為見貴王千歲一面,如今小人得償夙願,再無他求!請貴王治草民罪!”

武植聽完三娃地“慷慨陳辭”,久久無語,真想下去踹他幾腳。沒事兒亂敲鼓,打擾自己溫存,這不是找踹嗎?

想起自己不通大宋律法,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治罪?歎口氣,看來這些日子有得忙的了,還要抓空子研讀大宋律法啊!眼睛望向旁側桌後的韓通判,“韓通判。此人依律該如何定罪?”

韓通判站起來畢恭畢敬道:“回王爺話,此人可以擾亂公堂治罪,刑仗不等,全由王爺裁決!”

武植點點頭,韓通判倒也機靈,刑仗不等,數目要自己決斷。大宋律法地空子卻是太好鑽了,拿起案木,真想喝令眾人拉他出去脊杖三十,想想人家也無惡意。只不過想見見自己而已,思量了一下道:“念你初犯!脊杖五棒,若有下次,決不輕饒!”

張三娃磕個頭:“謝王爺開恩!”喜氣洋洋的去受刑,把武植看得一陣郁悶,這時代就有“追星族”了?自己成明星了麼?

武植正想退堂,忽聽外面鼓聲又起,無奈坐下,把人帶上來,叫做李四由,說辭和張三娃一模一樣,也是並無冤情,只求一見貴王,武植這下惱了,再不客氣,脊杖十棍,李四由被帶下去後,又來一人##貴王喊冤,武植一怒,脊杖三十,又傳令下去無頌狀者一律擋在堂外,誰知三十脊杖也壓不下“追星族”熱潮,又有人帶頌狀入堂,上堂後才言道那狀子是假的,把武植氣得險些吐血,命人關了府衙大門,郁悶的走回後堂。

後堂內,鶯聲燕語,金蓮,七巧,玄靜三女圍坐在桌前,把那桌面鋪上錦絲綢緞,每人手里拿幾張紙牌,嘰嘰喳喳地笑鬧不休。

武植愁眉苦臉地進來,幾女玩兒的興起,競是無人理睬,呆呆望著錦繡屏風出神,金蓮抬頭見武植悶悶不樂,望著屏風上仕女圖發呆,急忙放下手中紙牌,“相公為何煩惱?”

七巧和玄靜也關心的看過來,武植歎口氣,走到桌前坐下,把今天的事由講給三女,三女聽罷,都忍不住笑起來,金蓮道:“相公名氣大固然好,就是這般下去,未免耽誤了相公的公事!”

武植雙手一攤:“誰說不是?這府尹做的忒也郁悶,感覺倒成了動物園地猴子一般。”

“動物園?”三女面面相覷。

武植咳了幾聲,“這個……我准備興建一處園林,捉些奇珍異獸,供人觀賞,從中收取費用,名為‘動物園’。”

金蓮低聲道:“相公想法雖好,可是未免市儈,珍奇走獸又豈能用銀錢估價?”

武植本就是順口圓謊,聽金蓮一說自然扯起順風旗,“既然金蓮認為不妥,此事就櫚下吧,當我沒說,呵呵。”

金蓮做夢沒想到一向極有主見地相公會聽自己一句話就改了主意,竟然一下慌了,連聲道:“相公若認為此事可行,只管去做,金蓮什麼也不懂,隨便說說的。”

武植斬釘截鐵:“金蓮既然說不行,那就不行!行也不行!”

金蓮心里甜得如吃了蜜糖,若不是有七巧和玄靜在,只怕會馬上撲進武植懷里。七巧嘟起嘴。狠狠拉扯桌上錦緞。覺得姐夫太偏心了,怎麼就從來沒聽過自己的話?

武植見七巧發脾氣,暗暗好笑,對七巧笑道:“七巧,你最聰明了,幫我出個主意,怎麼擺脫眼前的困境,令大名府百姓都安生些!”

七巧馬上喜笑顏開。笑道:“讓本姑娘想上一想……”美滋滋歪著腦袋幫武植想辦法。

玄靜好笑的看著七巧,忽然心中一陣寂寥,感覺自己如同外人一般,笑也好,鬧也好,人家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此時地自己顯得這麼多余。

“戴面具好了!”七巧想了會兒說道。

金蓮奇道:“什麼面具?”她並不知道腥風血雨中地三面具組合。

七巧笑道:“沒什麼啦,幫姐夫做個面具啊,戴上不就成了?那些閑人見不到姐夫樣子,自然不會再來鼓噪。”心中微微得意,這是姐夫和自己還有玄靜姐的小秘密,金蓮姐不知道,嘻嘻。

武植搖頭道:“哪有帶面具上公堂地,這不是胡鬧麼?”

“那還是變成丑八怪好了!”七巧歪頭道。

金蓮和玄靜大感詫異,異口同聲道:“變丑八怪?”

七巧得意一笑:“你們問姐夫!”

金蓮和玄靜都把疑問的眼神投向武植。武植無奈的道:“安道全你們還記得吧,他有味藥,可以把面目變得丑惡……”

玄靜道:“這也不妥當吧,就算變得丑惡不過是見不到老師的本來面目罷了,而且貴王是丑八怪的消息傳出去,怕是來看的人會越發多了。”

武植和金蓮點頭,七巧無奈道:“那就只有最後一個法子了!”

武植忙問道:“什麼法子?”

“裝病!”

裝病?武植眼睛一亮。漸漸有了主意。看看桌上散落地牌,笑道:“來,我教你們一個新玩法,四個人玩兒地!”

三女大喜,急忙拉武植入座。

紙牌是京城時某位夫人送的,並教了幾女一些京城流行的玩法,當時幾女覺得好好玩,每日都要鏖戰,後來武植見到,直笑幾女幼稚。說這些玩法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別人不說話,七巧自然是不服的,和武植爭辯,最後武植無奈,教她們了一種玩法,幾百年沉澱積累的玩法又豈是短短時間內京城那些貴族自創玩法可比?眾女學會後盡皆歎服。此時聽武植又要教新玩法,當然歡喜。

當下洗牌發牌,淺笑低語,邊聽武植講解邊說笑玩耍……

當日晚間,武植請韓通判過府吃酒,席間只有他二人,開始韓通判十分拘謹,但武植刻意結交,韓通判喜不自勝,二人推杯換盞,酒到杯干。

通判一職,相當于州府二把手,本是為防止知州,知府權位過重所設。州、府一級發出公文,必須通判簽署,才能生效。目的就是要牽掣一下知州和知府地權力。是以通判雖品級不高,職權卻是不小,也不見得就比知府弱勢多少。

但大名府通判卻自不同,武植是親王出任府尹,韓通判膽子再大也不敢牽掣貴王,除非武植真惹出天大麻煩,否則韓通判是斷不會和貴王過不去的。

酒過三巡,武植歎氣道:“韓大人,今日公堂上之事你也見到了,本王實在是有些上火啊!”

韓通判陪笑道:“貴王之名天下皆聞,也怨不得那些百姓,就是下官也急于一睹貴王風采,若不是有幸與千歲同僚,下官甯可挨板子也要見見貴王千歲的。”他不知武植脾性,擔心惹火了武植會重責那些百姓,若鬧出什麼人命之事可是不妙,是以趕緊出言排解。

武植笑笑:“說是這般說,只是本王以後如何公干?”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4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10章 - 蠢貨!!!

武植笑笑!“說是這般說,只是本王以後如何公干?”

韓通判語塞,也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武植看了眼韓通判,說道:“本王倒有個主意,韓大人你看可行否?”

韓通判急忙道:“千歲請講。”

武植道:“不若這些天本王稱病,公堂上大小事務通判代行如何?”

韓通判驚道:“這怎可以?”

武植道:“有何不可?想平時能有多少訟案?況且本王坐于堂後聽審,若案情重大自有本王裁決,絕不令你擔了干系!等過些日子百姓的熱情淡了,本王再親自登堂。”

韓通判抓耳撓腮,不知說什麼好,貴王此舉乃是假病推卸公干,夠諫官彈劾一壺了,可是現下局面也確實沒有什麼好辦法。再說貴王隱身幕後,也不算太過。韓通判一時難下決斷。

武植見韓通判意動,趁熱打鐵:“此也是無奈之舉,本王自會上書給聖上言明,韓通判不必擔心!”

韓通判也不是迂腐之人,聽武植說到這里,心里一轉念,既然聖上知曉,那自然無妨。點頭答應:“既如此下官一切都聽千歲的。”

武植笑道:“如此甚好,你我上下一心,定教大名府吏治清明,百姓安居!”

韓通判陪笑附和。

第二日起,貴王染疾,大名府大小事務自有韓通判打理,前來“告狀”的百姓也漸漸少了,大名府似乎又恢複了以前的平靜。

南城大街東拐,有一條街巷,兩旁擺滿各種小吃熟食面點的攤位,走入這條街巷,各種香味撲鼻而來,煎油聲。爆炒聲,叫罵聲。兒童嬉笑聲,漢子贊歎聲,大口咀嚼聲,交織一起,端的熱鬧。這里就是大名府有名的雜食街。

西門慶晃悠悠走入了雜食街,身後跟幾名青衫小帽的下人,因是盛夏,各個腆胸疊肚,歪帶小帽。看起來囂張到極處。

柴家雖然根基在滄州,但大名府乃北方重鎮,商業繁茂,滄州離之不遠,柴家在大名府也有幾處鋪面,西門慶正是來這幾處鋪面和眾掌櫃盤帳。忙了幾日,帳目盤點的差不多,西門慶起了興致。帶幾名仆役逛起了大名府,循聲進入了雜食街。

人聲鼎沸,西門慶卻皺緊了眉頭,聽聲音熱鬧才拐了進來。不想這里卻是苦哈哈的樂園,看兩旁攤位上坐的人全是布衫麻衣,有地頸上搭塊毛巾,一看就是苦力。看他們旁若無人的大口吃喝,縱聲談笑,似乎隱隱都能聞道他們身上地汗臭,西門慶不由得掏出一塊白綢絲帕捂住了鼻子。

正待退出去,西門慶忽然眼前一亮,盯住了不遠處叫賣炊餅的一處攤位。那攤主是夫婦二人,四十多歲年紀,男子尖嘴猴腮,如同得了癆病,十分瘦弱,打滿補丁的青布衫子沾滿油漬,黑乎乎的,一邊叫賣一邊手忙腳亂的翻著鍋里的炊餅,婦人微胖,青花布裙雖也滿是補丁。倒還潔淨,在旁為男子打下手。

西門慶細細打量一番,確信自己未認錯人,陰笑一聲,施施然走了過去。

中年夫婦見來了位穿錦掛緞,衣著光鮮的客人,急忙熱情的招呼,這條街可是很少見到貴客,對西門慶臉上的金印反不在意,這年頭配軍發跡地不在少數,根本不用大驚小怪。

“客官,您要幾個炊餅?”癆病鬼一般的漢子恭敬問道。

西門慶嘴里“噴嘖”幾聲,怪聲怪氣道:“潘老大!幾年不見你還是這幅鬼樣子!”

漢子一驚,“你怎認得我?”抬頭細看半晌,微有遲疑道:“您是……西門大官人?”

西門慶點頭:“正是我!真是笑話,你倒和你那寶貝侄女婿作起一般營生!哈哈……哈哈……”雖然在笑,卻毫無愉悅之意,想起武大牙根又一陣發癢。

這漢子和婦人正是金蓮的叔叔嬸嬸,潘老大嗜賭,欠下一身賭債,無奈把金蓮賣于胡夫人還賬,潘老大雖然臉皮甚厚,潘大嫂卻很良善,當初對金蓮也算不錯,潘老大把金蓮賣掉後,潘大嫂鬧了幾次,潘老大沒法子,拉了潘大嫂離開陽谷,輾轉流離,最後在大名府落足,賣炊餅度日。

潘老大和潘大嫂自然不知道金蓮被許給武植之事,聽西門慶這麼一說,潘大嫂急問道:“金蓮嫁人了?”關心之情溢于言表。她可是很喜歡那漂亮的小侄女的,雖然無顏再去見她,但卻時時想念。

西門慶剛待說話,旁邊忽然擠過幾名衙役,大聲呼喝:“潘老大!該交月錢了!”

潘老大馬上苦了臉,期期艾艾道:“官爺,可否再容幾日,您幾位看看,小人這攤子哪有客人?一天也賣不上幾文啊。”

當頭胖衙役冷笑:“你炊餅做的難吃,自然沒有客人……”

“官爺怎麼能這樣說話!”潘大嫂聽衙役埋汰自己家炊餅,有些不悅,忍不住插嘴道。

胖衙役見她竟然打斷自己言語,大怒道:“潘老大!你這婆娘要上天不成!”旁邊幾名衙役也鼓噪起來。

潘老大最是膽小怕事,被衙役嚇得心膽俱裂,反手給了潘大嫂一個耳光。“敗家婆娘莫多事!”“啪”一聲脆響,潘大嫂臉上馬上多了紅紅的五根手指印,呆呆捂著自己的臉退了幾步,含淚看著潘老大不語。

胖衙役滿意地點點頭:“算你小子識相!快點把月錢拿出來,哥幾個可沒空和你磨牙!”

潘老大點頭哈腰:“幾位官爺通融幾日,通融幾日……”說著用油紙包了一包炊餅遞了過去,獻媚的笑道:“孝敬幾位官爺的……”

胖衙役臉一沉,胳膊一甩,油紙炊餅飛了出去,“消遣你家官爺嗎?就你這爛炊餅也有人吃?”

潘老大急得幾乎給胖衙役跪下,胖衙役不依不饒,大喝道:“把他攤子收起來!”身後那些衙役吆喝一聲,就待上前。

西門慶本來笑眯眯看熱鬧。這時候忽然眼珠一動,走過去笑道:“幾位差哥莫急。莫急!”

胖衙役翻翻眼皮:“你是什麼人?”

“吵什麼呢?”人群一分,進來兩名大漢,一色曲領皂服,腰間緊系青鸞帶,頭上高懸墊角巾,均生得儀表堂堂,兩大漢見到西門慶,都是一愕:“西門先生?”

西門慶一見來人,認識。乃是大名府兩名捕頭,兄弟二人,哥哥蔡福,弟弟蔡慶,聽柴進說二人很有些本事,曾經介紹給西門慶認識,西門慶趕緊抱拳道:“原來是二位哥哥,多日未見。一向可好?”

蔡福笑道:“西門先生客氣了,你們這是?”兄弟二人來雜吃街為老母買些小吃,聽這里吵鬧,二人是官差。自然要看個究竟。

胖衙役見是頂頭上司,馬上沒了方才的囂張,乖乖過來見禮。

蔡福點頭:“原來是曲三,在這里吵吵嚷嚷作甚?”

曲三不敢說話,西門慶笑道:“一點誤會而已,不勞煩哥哥過問!”

蔡福以為是曲三和西門慶沖撞,微微點頭,指著西門慶對曲三道:“小子眼睛放亮點,這可是滄州柴大官人莊上地西門先生。你這蠢貨莫瞎了眼!”說著掄起胳膊就照曲三後頸狠狠一拍,蔡福號稱“鐵臂膀”,雙臂練得如同金石,這一下雖輕輕用力,卻也拍的曲三白眼吐舌,險些暈倒,又不敢呼痛,摸著後頸在旁嘿嘿諂笑。

蔡福又對西門慶抱拳道:“既然無事,我兄弟告辭了!改日再和西門先生敘話!”西門慶連連點頭稱好。

蔡福和蔡慶攜手而去,蔡慶卻是從頭到尾未發一言。想來有哥哥在,交際的事情起是由蔡福出面。

等蔡家兄弟走後,曲三對西門慶馬上換了顏色,曲意奉承起來,一口一個“西門大官人”,倒令西門慶找到些許當初在陽谷風光一時的感覺。

潘老大和潘大嫂也變了臉色,他們離開陽谷時,西門慶風光是風光,但那里畢竟是個縣城,再風光又能怎樣?這里卻是大名府,大宋最顯赫的幾座重鎮之一,怎麼也想不到西門慶在這里仍能呼風喚雨,自己二人怕的要死地曲三,在與西門慶稱兄道弟的公人面前屁也不敢放,如同哈巴狗一樣乖巧,曲三在雜食街可是頂天地角色,實在不知道那兩名公人又是什麼來頭,想來也是大名府中數得上號地人物了吧。

西門慶和曲三低語幾句,又塞給曲三一些物事,曲三笑著連連點頭。西門慶這才轉身對潘老大笑道:“今日我可幫了你的大忙,你待如何謝我?”

潘老大還未說話,潘大嫂在旁急急問道:“大官人,聽您的話金蓮許配人家了?”

西門慶點頭道:“不錯,陽谷賣炊餅的武大你們還記得麼?”

潘大嫂和潘老大都點頭,陽谷最有名的窩囊廢,當然記得。

西門慶笑道:“恭禧二位得一好女婿,金蓮小姐嫁的正是武大!”說到金蓮小姐,想起金蓮的傾城風姿,西門慶心頭忽然火熱。

潘大嫂如遭雷擊,武大?那比常人矮了近半頭的武大?那渾渾噩噩,看起來死氣沉沉地武大?在陽谷每日被人欺負的武大?金蓮竟然嫁給了這種人?

潘大嫂地眼淚叻的流了下來,伸手捶打潘老大:“都怪你……都怪你……干嘛……干嘛把金蓮賣……賣……掉?”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想起金蓮這般苦命,嚎啕大哭起來。

潘老大一臉尷尬,也是垂頭喪氣,心里微微有些後悔。

西門慶不管他們哭鬧,在潘老大耳邊說了幾句話,潘老大面色一變:“這……這……”西門慶話聲不低,潘大嫂雖然哭鬧,卻聽得清楚,西門慶令潘老大再寫張賣身契,日期落在幾年之前。潘大嫂雖然不知道西門慶要做什麼,但也知其肯定不懷什麼好意,抬頭道:“不成!這如何使得!”

西門慶是想弄到這張賣身契。以後回陽谷可以告武植拐帶自己奴婢,有柴大官人撐腰。自己再用些銀錢,不怕陽谷縣不就范,胡大戶和武植的恩恩怨怨他也知道,諒胡大戶也不會揭底,只怕會做自己證人吧?

算盤打得好,聽潘大嫂斬釘截鐵拒絕,西門慶臉一沉:“兩個蠢貨!給臉不要!”說著對曲三使個眼色,曲三會意,一腳把潘老大炊餅攤踹翻。嘴里罵道:“潑才!再不交月錢以後休想在這里擺攤!”

潘老大苦苦哀求,以後若不能再賣炊餅自己夫婦豈不是要餓死?曲三把潘老大狠狠推翻在地,#才!”

潘大嫂含淚跪下:“西門官人!請您饒了我們吧!”

西門慶嘿嘿冷笑:“把字據寫來一切好談,大爺再賞給你夫婦幾貫錢,不比在這里擺攤清閑?”

潘老大聽了心中微微一動,正待答言,潘大嫂已經連連道:“大官人,這可使不得。我夫婦不能辦兩次糊塗事!人不能沒有良心啊……”

潘老大聽了妻子的話,心中一慚,呆坐在那里不語。

曲三得了西門慶好處,又知西門慶乃是滄州柴大官人莊上紅人。和自己上司熟識,哪有不賣力巴結的,聽潘大嫂拗西門慶的意,過去舉手就打:“媽地找死!”潘老大見狀爬過去死死拉住曲三褲腳:“官爺饒了她一回……”

雞飛狗跳的當口,忽聽有人笑道:“真熱鬧啊!”隨著話聲,看熱鬧的人群一分,走進兩人,當先一人,紫色錦袍。面目英挺,玉帶束發,多出幾分颯然。後面跟一精壯漢子,雙目神光炯炯,一看就是難纏角色。

進到場中,紫袍人看到西門慶,卻是吃了一驚,嘴巴張大,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西門慶也正好轉頭瞧見紫袍人,也是吃驚的瞪大眼睛。久久無語。

兩人呆滯了好半天,忽然同時大笑起來,西門慶哈哈笑著:“武大,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咱二人還真是有緣啊!哈哈,哈哈!”

武植笑得更是舒暢,如同見到老鼠又進入自己這惡貓地領地,有趣地打量著西門慶:“哈哈,西門大官人,久違了!久違了啊!”

武植今日無事,出來閑逛,聽說了雜食街,自然要來轉一圈,誰知道見到衙役當街行凶,兩旁百姓卻是跳腳觀望,根本無人勸解,更無人去報官,顯見已經習以為常,武植心下大怒,大名府在梁中書治下竟這般不堪,當下擠進人群,准備教訓這些衙役一番,誰知道卻見到了西門慶,一時間方才的惱怒竟然淡了,心中直叫有趣。

西門慶日夜都在期盼這一天,此時武植就在眼前,反而不再著急,貓抓到老鼠不是都會戲耍一番嗎?此時西門慶就是這種心情,示意曲三退後,對武植笑道:“武大,還不快過來見見你地叔父和嬸母?”

武植愣住,叔父?嬸母?武大有親人麼?聽金蓮說父母早亡,一個人長大,倒和自己後世一樣是名孤兒,怎會有叔叔嬸嬸?

潘老大和潘大嫂都怔怔的看著武植,武大?這怎麼可能是武大?個頭比武大高出許多啊?仔細看武植,相貌倒依稀有武大的影子,要說武大也並不難看,只是整日渾渾噩噩,沒一絲生氣,雙目昏暗,如同老人眼睛般混濁。看起來就像個小老頭。可是此時面前武植,神采飛揚,氣度不凡,哪有以前武大的半分影子?

“你是武大?山東陽谷縣武大?”潘老大和潘大嫂同時驚訝的問道。

武植微微點頭,潘老大和潘大嫂面面相覷,說不出話。

“金蓮還好嗎?”潘大嫂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輕聲問道。

武植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金蓮的叔叔嬸嬸,急忙過去見禮:“見過叔父,嬸母!”把潘老大和潘大嫂從地上攙起,打量著二人滿身補丁地寒酸裝束,心里有些不得勁兒,自己問過金蓮,知道除了把她賣掉的叔叔嬸嬸再無親人後,也就沒放心上。既然狠心賣掉了金蓮,自己又何必去尋他們。金蓮幾次提起嬸嬸見自己滿臉不以為然,就再沒說起過,武植當時沒覺出什麼不妥,可是此時見到潘老大和潘大嫂,特別是潘大嫂眼里的關切,武植一陣後悔,早該幫金蓮找到他們地,不管怎麼說,親人總是親人啊!

“好。金蓮很好。”不知怎地,面對潘大嫂親切的目光,武植心頭一陣悸動,這眼神好暖和。

潘老大卻是問道:“武大,你發家了?”他見武植衣飾華貴,自然關切。

潘大嫂白了潘老大一眼:“怎麼就知道問這些,孩子日子過得好壞又有什麼?只要和金蓮恩愛就成!”她卻是如同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覺得武植順眼。

潘老大不滿的嘟囔:“日子當然過得好才成。難道要和你我似的才好?”

潘大嫂還待再說,武植已經笑道:“叔叔嬸嬸放心,武大日子還過得去!”

潘老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上下打量武植的衣著,眼睛發光。

武植道:“叔叔嬸嬸請跟我去見金蓮。”看了西門慶一眼。拉起潘老大和潘大嫂就走,心說念在今日尋到金蓮叔嬸也有你地功勞,先放你一馬,以後再收拾你,趕緊帶二人回去叫金蓮高興一下才好。

西門慶一直在旁邊微笑,這時候見武植要走,嘿嘿一笑:“武大,這就想走麼?”好不容易見到武植,怎肯容他輕易走掉。想回陽谷?下輩子吧。

武植皺眉道:“你想怎樣?”心急回府,莫來煩!

西門慶搖頭晃腦,洋洋得意道:“武大,你叔父嬸母可是欠了我好多銀錢,你怎生說?”

潘老大和潘大嫂齊聲道:“哪有此事?大官人怎能胡說?”

曲三跳過來叫道:“大官人的話怎會假,你這兩個蠢貨膽敢汙蔑大官人?”曲三不過下門衙役,哪里見過自己上司地上司地上司的上司貴王武植,雖然見武植衣飾華麗,顯見也是一有錢的主兒,可再有錢也比不上滄州柴大官人啊。曲三自然要為西門慶搖旗呐喊。

武植冷冷望著眼前如同猴子般亂跳的曲三。一陣厭惡,本想回府再收拾這些不入流地角色,他自己卻等不及。

潘大嫂見曲三惡狠狠過來,想起夫妻二人處境,這才著慌,自古貧不與富斗,富不與官爭,武大可能是有了幾個錢,但怎麼也爭不過官家啊,更何況是這深不可測的大名府。

潘大嫂急急推開武植,“快些去,和你不相干!”

潘老大想說話,終于還是忍住,歎氣低頭。

曲三點著潘大嫂鼻子:“你這婆娘最是呱噪,今日老子就收拾你!”說著就來拉潘大嫂衣領,手剛伸出來,突覺腹部猛遭重擊,劇痛傳來,胸口好一陣氣悶,悶哼一聲,連退幾步,緩緩坐倒,捂住肚子說不出話來。

武植撣撣褲腳,眉頭微皺,似乎覺得髒了自己鞋子。

西門慶一陣狂喜,武大,你以為這是陽谷麼?還是這般囂張,不可一世,大名府官差你也敢動手,嘿嘿,這下有好戲看了!

潘老大和潘大嫂先是一呆,武大也會動手打人?還是打的官差?緊接著反應過來,潘大嫂急急推武植:“快走快走!你闖大禍了!”

那邊幾個衙役愣了下後一起撲上,嘴里齊聲喝罵,一條青色人影閃過,嘭嘭嘭幾聲悶響,衙役一起摔了出去,石秀見武植動手,自然不再客氣。

武植倒不急著走了,冷冷看向西門慶,西門慶微微退縮,心中一陣詫異,武大什麼時候找了這般厲害的一個保鑣,在柴家久了,西門慶自然知道了這個世上有些武藝高強地人物,可以一敵百,柴進也最喜歡結交這類人物。

西門慶正沒奈何,忽聽有人叫道:“又怎麼了?!”隨著話語蔡福蔡慶走了過來,見有人襲擊官差,百姓哄一下四散,都怕惹了禍事,蔡家兩兄弟為老母買完小點心,見這里人群一陣大亂,忍不住過來觀看。

西門慶見救星趕到,急急上前道:“二位哥哥!這里有刁民鬧事!把曲大哥他們都打了!”

蔡福大怒:“何人鬧事!”

曲三慢慢捂著肚子爬起來,指著武植和石秀道:“都頭,就是他二人鬧事!”

蔡福蔡慶這一看,險些當場暈倒,前幾日武植升堂正輪到二人站班,貴王的容貌二人又怎能不識?

曲三還在那里絮絮叨叨:“這兩人定是江洋大盜,奶奶的……”“下手好重”還未說出,忽覺後腦生風,接著耳鳴眼花,一陣眩暈後仆倒在地,卻是蔡福掄起鐵臂膀照他後腦拍了下去,打得曲三生死不知。

西門慶嚇了一跳,失聲道:“哥哥作甚?!”

不等他再說話,蔡慶忽然跳過來,一腳正中西門慶胸口,西門慶仰天栽倒,接著蔡慶上去亂踢亂踹,嘴里罵著:“賊厮鳥!蠢貨!媽的不開眼的東西!”把西門慶打得在地上翻來滾去,哇哇慘叫。

柴家下人全傻了眼,誰敢上去相勸?

潘老大和潘大嫂呆呆看著眼前這一幕,從武植打了官差,二人就如墜冰窟,潘大嫂本想把武植推走,誰知道蔡福兄弟馬上趕到,潘大嫂萬念俱灰,完了完了,難道金蓮真這般福薄?好不容易有個好歸宿又葬送在這里?不想場中突然風云變幻,本來和西門慶稱兄道弟,親熱無比地蔡家兄弟突然翻臉,暴打西門慶。教訓曲三不認識西門大官人時“蠢貨!瞎了眼!”的話語還曆曆在耳,如今一轉眼就用到了西門大官人身上,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更著實令人目瞪口呆。

武植微笑拉起發呆的潘家夫婦,“咱們走!”二人懵懵撞撞跟武植向外走去,走過蔡福身邊時,武植道:“官爺,大名府地治安忒亂,比俺們鄉下差了好多啊!”

蔡福被武植一聲“官爺”驚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一黑,險些暈去。

武植嘿嘿冷笑著拉潘家夫婦揚長而去。

蔡福好半天才回過神,對幾名衙役怒吼:“把西門慶,曲三一干蠢貨捆起來!老子被他媽的害慘了!”

眾衙役不明所以,但見蔡福手指方向,上去把西門慶,曲三還有柴家一干下人捆個結結實實。

西門慶鼻青臉腫,嘴角流血,身上錦衣更是沾滿泥土,破破爛爛,頭上方巾滾落,滿頭亂發如草,和剛入雜食街的西門先生判若兩人。

西門慶哪還注意自己地形象,心中只在亂叫,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遇到武大就人人跟中邪似的?為什麼?這是為什麼?腦袋如開鍋一般,忽然一脹,暈了過去。

蔡慶湊到哥哥身邊,低聲道:“千歲不想聲張!”他一向話少,卻言必有中。

蔡福微微點頭,尋思了一下,吼道:“把這干蠢貨帶到大牢!老子要好好收拾他們!”

衙役們應諾,拉起西門慶等人行去,這邊蔡慶蔡福竊竊私語,商討怎麼善後才能令貴王滿意。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4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11章 - 對不起!我愛你

武植和潘家夫婦專出老遠,潘老大實在忍不住問道!“武大,倒底是怎麼回子事?”

潘大嫂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武植。

武植笑道:“見過金蓮你們自會明白。”

二人雖然滿肚子疑問,卻也不好再問,如今的武大可不是在陽谷時的武大,二人在他面前不自覺就生出一絲畏懼之心,只是二人自己也不知道罷了。

行到東城,商鋪行人漸少,潘老天歎口氣,微覺失望,東城可是沒有什麼大客棧,看來武大日子過得也不見得有多麼富足,不然怎會來東城找不起眼的客棧來住。

穿過幾條街巷,到了一處高大的門房,看起來是豪宅後門,黑色大門緊閉,黃銅門環,門下是寬闊的青石台階,門房兩旁氣派的青磚圍牆綿延開去,也不知里面宅院有多大,只能隱約見到里面的明瓦飛簷,可知里面庭院深深,院落重重。

石秀上去叩動黃銅門環,潘老大吃驚的問武植:“你住這里?”

武植笑著點頭:“暫時住這兒。”

潘老大倒吸口冷氣,看這院落不是普通大戶人家可以買得起的,怕是貴胄豪族所居,武大雖然是暫住,那也擺明和人家主人交情非淺,才會有此殊榮,武大發跡發大了?什麼人有什麼樣的圈子,潘老大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既然有這種豪族朋友。顯然武大身份地位也差不到哪去。

潘大嫂看看潘老大身上滿是補丁地油膩衣服,為難道:“武大,不然我和你家叔父就別進去了,改日你把金蓮帶出來見見我們,我把住址給你。”她怕給武植掉了面子。

潘老大卻是不依,一邊打量這處宅院,一邊道:“為什麼不去?多年未見,我可是想金蓮了!”

潘大嫂斜眼看他冷笑:“以往也沒見你提過?”

潘老大老臉一紅,反手就想抽潘大嫂,忽然眼睛瞥到武植。心中一虛,悻悻把手放下,口中道:“你這婆娘就會胡說!”

武植對潘大嫂笑道:“聽金蓮說嬸嬸最疼她了。我若回頭說把叔叔嬸嬸拒之門外,金蓮發起脾氣,小侄可怎生是好?”

潘大嫂心中一陣寬慰,金蓮不怪自己嗎?還記得以前自己疼她?

“吱扭”一聲,門被人拉開條縫,見到門外的石秀和後面的武植,趕緊把大門洞開。恭敬施禮:“老爺,石大哥!”

潘老大和潘天嫂見門二開,一名全身鎧甲的武士閃出,二人俱皆一驚。又見那武士對武植恭敬行禮。口稱“老爺”。兩人互相看看,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震驚。

戰戰兢兢和武植進了庭院。眼睛馬上瞪圓,小橋流水,錦繡花團,綠茵翠柳,嶙峋山石,後院中雅致的景觀令兩人目眩神迷。

跟在武植身後,沿精巧秀美的回廊東拐西轉,兩人看著周遭的景物,眼睛都不夠用了,倒把周圍不時對武植行禮的武士自動忽略。眼花繚亂中,來到一大屋之前,屋外八根紅色門柱排列左右,顯得氣派無比,鏤花窗戶玲瓏花刻,添了數分精細典雅。

屋中傳出陣陣女子嬌聲笑語,武植輕輕敲門。

“進來吧!姐夫什麼時候這般講究了?”不用說,這是七巧,這間大屋是幾女的“牌室”,婢女下人有事情自然要在外回話,敲門不說話地除武植再無他人。

武植以前進幾女“牌室”確實很少敲門,今日在兩位長輩面前不想失了禮儀,卻被七巧幾句搶白,武植尷尬的推開門,金蓮四女玩的興高采烈,千葉子坐在金蓮懷里,下巴搭在桌面上,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桌子上那些花花綠綠的紙牌,有時趴在金蓮耳邊說上幾句什麼,七巧正在那里吵吵:“金蓮姐你耍賴,讓小葉子幫你看牌!”

金蓮笑道:“那小葉子給你抱?幫你看牌?”

七巧哼了一聲,氣乎乎的不說話。玄靜笑道:“那七巧的牌可就會被大家知道啦。”

竹兒本來盯著自己的牌,皺眉盤算怎麼出牌,見武植進來,慌忙把手中牌放下,去屏風後拿了濕毛巾服侍武植淨面。

武植胡亂擦了幾下,金蓮也放下了千葉子,迎上來道:“相公今日回來的好早。”

武植拉住金蓮的手:“來,跟我去見兩位貴客。”

金蓮眉頭微皺:“相公知道金蓮不喜歡拋頭露面地。”

武植道:“這兩人你非見不可。”不由分說,拉著金蓮走了出去。千葉子和七巧都嘟著嘴,惡狠狠盯著武植的背影,好一對兒難姐難妹,玄靜在旁失笑。

屋外的潘老大和潘大嫂忽見屋內走出一位風姿卓絕的麗人,並不像以前見過地貴婦人那樣滿頭珠翠,盤起地頭發上隨便插了一只玉簪,但那玉簪晶瑩別透,幾乎白地透明,就是潘家夫婦這般粗人也曉得人家這根簪子怕是大名府也找不出第二根,麗人衣著也非豔色,淡紅的長裙,但那上面幾朵淡雅小花刺繡栩栩如生,遠處翩翩飛來兩只蝴蝶隨之輕舞盤旋,潘家夫婦哪見過京城孫一針地手藝,只在那里噴嘖稱寺。

孫一針乃“大宋第一繡”,每年只繡三裙,每次長裙出世,無不在京城掀起巨浪,今年的三裙卻是被武植盡數得了,無意中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武植渾不在意。除去金蓮這條裙子外,還有嫩黃,淡紫各一條,不過武植見七巧頑劣,暫時扣下,假說長裙只買到一條,使得七巧郁悶不已。

說地慢。其實潘家夫婦也不過略微掃了金蓮一眼,被金蓮麗容所懾,不敢再抬眼觀看,低頭望向地面,二人都一個心思,莫非這是武大的正室?想見金蓮還要先問過她麼?見武大如今聲勢,金蓮為之做妾也還不算委屈,只是二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潘大嫂,心里一勁歎息金蓮命薄。

金蓮呆呆望著潘家夫婦。眼睛慢慢紅了,忽然撲到了潘大嫂懷里:“嬸嬸,金蓮想死你啦。”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滾滾而下。

潘大嫂被麗人抱住,先是一驚,再仔細看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金蓮,確實是金蓮,只不過比在陽谷時不知道漂亮了多少?或許是因為氣質改變吧。如今的金蓮雍容華貴,與那時青澀的少女不可同日而語,麗色逼人,再不是舊時模樣。

潘大嫂接住金蓮。心中酸楚。忍不住抹起眼淚。

潘老大嘴巴張得都能塞進雞蛋。吃驚的看著抱頭痛哭的潘大嫂和金蓮。

武植見不得這種認親場面,悄悄回了“牌室”。自然也少不了要和好事的七巧胡扯一番。

金蓮和潘大嫂哭過一通,帶叔嬸來到偏廳,命下人把從京城帶來的果子細點悉數端共來,各色碗碟流水般被奉上,什麼海鮮時果、旋切萵苣生菜薅旋砂鑲杏二二河北鵝梨、膠棗、肉牙棗、海紅嘉慶子、林擒旋烏李、李子旋櫻桃、煎西京雨梨、河陰石榴、回馬孛萄、西川乳糖、獅子糖、霜蜂兒、綿椅金橘、召白籟、黨梅、柿膏兒、香藥等等擺滿一桌。

潘老大大口咀嚼,吃得漬漬有聲,邊吃邊連聲贊歎,旁邊伺候地宮娥抿嘴偷笑,潘大嫂沒好氣的瞪了他幾眼,卻也無可奈何。只有轉頭和金蓮說話:“妮子,你這日子過得真紅火,看你出落的天仙似地了!”

金蓮微覺羞澀:“嬸子莫取笑金蓮了。”

潘老大忽然抬頭對潘大嫂道:“你這婆娘真不曉事,以後可不許再叫金蓮乳名,沒得叫人笑話。”

潘大嫂醒悟,對潘老大道:“你幾時倒伶俐起來?”

潘老大搖搖頭,“你畢竟是住家的,哪有我這般見識……”不理潘大嫂,對金蓮道:“侄女,武大官人作什麼營生?竟鬧下偌大家業?”

潘大嫂卻是在旁問:“武大對你可體貼?”

金蓮含笑看著叔叔嬸嬸,以前之事如過眼云煙,早已不放在心上,說起來,若不是叔叔把自己賣掉,自己又怎會嫁給相公,或許,一切自有上天注定,上天垂憐,給自己找了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過上溫馨甜蜜的日子。又何必再怨叔叔無情?

叔叔嬸嬸左一句右一句關切的問話金蓮都沒聽進去,只是微笑望著叔嬸不語,心中滿是幸福。

潘老大和潘大嫂也發現了金蓮的異樣,漸漸不再說話,心中各有感慨。

靜了半天後,金蓮輕聲道:“相公爵封貴王,叔嬸以後可莫再武大武大的亂叫了……”還待再說,那邊地潘老大剛剛拿過一只雪白的梨子咬了一口,忽聽金蓮言語,座椅猛地翻倒,潘老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前的長桌也被他一下拉翻,碗碟摔了一地,叮當一陣脆響。潘老大在哪里咳個不停,想是梨子吃進了肺里,地面被他搞得一片狼籍。

潘大嫂也好不到哪去,手里的杏子落在地上,呆滯地望向金蓮。

金蓮料到會有這種反應,擺手吩咐宮娥打掃,不再言語,等叔叔嬸嬸從震驚中回複。

潘老大面紅耳赤地咳了好久,才漸漸止聲,小心問道:“侄女……啊,不是,應該叫王妃娘娘,武……他老人家就是貴王千歲,現今地大名府尹?”

金蓮微微點頭,潘老大坐在地上也不起來,表情說不出的怪異,似乎想瘋狂大笑,卻又強行忍住,臉上憋成了青紫色,潘大嫂知道他地體性,心里歎口氣,也不知道有這麼一門親戚對他是好是壞……”

晚宴,潘老大和潘大嫂穿了金蓮為二人購置地新衣喜氣洋洋趕來。見了武植就要跪下磕頭,武植急忙扶住,勸了良久,二人才作罷,席間交杯還盞,煞是熱鬧。潘老大做夢沒想到貴王會成為自己的侄女婿,自己以後在大名府豈不是天字號人物?誰還敢惹?曲三?過些日子我就做些加料炊餅給你吃,讓你說我的炊餅不好吃!到時候非讓你吃個夠不可!潘老大一邊飲酒一邊恨恨的尋思。

品嘗著席間美味,潘大嫂想起以前賣炊餅的艱苦日子,也是感慨萬千。以後就再不用顛簸流離了,沾金蓮的光,也要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了……

潘老大心情無比舒爽。碧綠的陳年老窖被他喝去足有半壇,從未喝過如此佳釀,歡聲笑語中,潘老大醉側桌下。

晚宴盡歡而散,金蓮微帶歉意的和武植講要陪嬸嬸睡一晚,武植心中不願,面上卻假裝頗盡人情的樣子。說道多年未見,應該多陪幾晚才是,金蓮破天荒主動親了武植一下,然後羞澀地跑了開去。

武植在房里百無聊賴。只好去尋七巧。這些日子七巧雖和以前一樣和自己說笑。卻是說到做到,不許武植踏入她房門一步。武植也拿她沒辦法。

舉足欲行,忽地想起一事,從櫃子里把孫一斜所繡之嫩黃長裙拿出,用布包好,出門向七巧房間行去。

叩了幾下門,見七巧毫無反應,武植只好誘惑她:“七巧,相公送你樣寶貝。”話音未落,房門一開,露出七巧似笑非笑的俏臉。

武植心中一陣得意,心說小姑娘就是好騙。

七巧伸出手:“寶貝呢?”

武植把布包遞過,走過去剛待說話,“砰”一聲,房門被大力關起,接著傳來七巧的冷哼聲:“當本姑娘小孩子嗎?”

武植鼻子險些和門板來個親密接觸,想好地甜言蜜語被噎了回去,差點被七巧氣死,無奈的歎口氣,看來今晚只有獨守空房了。方自轉身,忽聽屋里七巧一聲驚呼,緊接著房門一響,七巧風一般飄出,小臉上滿是喜悅,拉住武植手:“姐夫,進來!”

武植苦笑著跟七巧進了房間,七巧道:“等一下!”說完跑進內室,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武植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七巧在換新衣服。

不大一會兒,門簾一挑,七巧從室內走出,美滋滋的拉扯著長裙轉了幾圈,“姐夫,好看麼?”

武植點頭,七巧嘻嘻一笑,拉住武植手,甜甜的笑容令武植一陣迷失,暈乎乎跟七巧走去,跨過一道門檻,七巧輕輕把武植推開,關上了屋門,只是七巧怎麼把自己關在了外室,沒有跟進來?武植好生奇怪,定睛一看,鼻子差點氣歪,這哪里是自己以為的內室?原來又被七巧推出了門外。

就聽七巧說道:“算你有些良心,過些日子本姑娘再陪你好了,

武植敲了幾下門,里面卻再無聲息,武植一陣郁悶,咬了咬牙,還不信治不住你這丫頭了,回房里拿來無金劍,見左右無人,把無金劍插入門縫,從上往下一拉,門拴無聲無息斷開,武植悄悄潛入,把門關好,到內室如法炮制,躡手躡腳走了進去,七巧和金蓮的房間等大,內室也足有十幾丈長寬,屏風後,珠簾低垂,黃色人影倚床而坐,定是七巧了。

武植正醞釀說辭,忽聽七巧幽幽道:“你為什麼不喜歡七巧?”

武植一驚,以為被七巧發現,正待說話,七巧又道:“你是個大壞蛋!大壞蛋!”隨著話語,傳來嘭嘭地聲音,似乎七巧在捶打什麼東西。

武植愕然,這才知道七巧是在自言自語。

“我知道,我沒有金蓮姐漂亮,可是……可是我有什麼辦法……”七巧的話語漸漸低沉,甚至有些淒迷。

“姐夫,你知道嗎?現在我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姐夫開心我也開心……姐夫悲傷我會掉淚……姐夫誇七巧,……七巧會整夜都睡不著……”說著說著,七巧輕笑一聲,想來是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可是姐夫你為什麼就不疼七巧呢?總是把七巧當小孩子看……七巧不喜歡這樣……”七巧歎息一聲,歎息聲竟是說不出的悵惘,無奈,還有一絲悲傷。

“姐夫今天過來,七巧好開心……可是你為什麼要拿什麼寶貝呢?七巧不要什麼寶貝……七巧要地是你……”

“壞東西!壞東西!”嘭嘭聲再次響起,想來是七巧正咬牙切齒地撤氣。

武植心中亂成一團,實在是想不到平日嘻嘻哈哈地七巧竟有若多心事,小心思里竟然這般淒苦,想起只為她說話無忌,自己對她從無什麼好言語,沒事就譏諷她幾句。她面上從不表露,自己也沒在意,以為她天生大咧咧的,沒心沒肺地那種。誰知道無人處的七巧竟然是這般愁苦。自己情何以堪?

“以前七巧不懂事,就喜歡和你作對,現在想想,怕是從那時候就喜歡姐夫了……姐夫喜不喜歡七巧呢?七巧真的不知道……”七巧抱起了自己剛剛捶打的東西,柔聲說道,就仿佛在和情人聊天一般,話語間竟是說不出的蕩氣回腸。

“姐知,“七巧要怎麼做你才會喜歡呢?像喜歡金蓮姐那樣……不“不要……七巧說錯話了,只要一小點點喜歡就好,……姐夫”你告訴七巧……”七巧低下頭,似乎在輕輕親吻懷里的物事。

武植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了起來:“七巧……”話語哽咽,再說不下去。

七巧“啊”的一聲驚呼,懷里軟枕失手掉落在地,大眼睛怔怔望著武植,呆在了那里。

“姐夫!你……你怎麼進來的?”半響後七巧慌慌張張站起來。

武植大步走過去,伸手把七巧拉入懷里,緊緊摟住,哽咽道:“七巧,姐夫對不起你……”

七巧顯然不適應武植的熱情,手足無措:“姐夫……”

“以後喊相公,不許再喊姐夫了……”武植滿是愛意的看著七巧,眼里的情意似乎要把七巧融化。

七巧俏臉竟然難得的紅了,自從和武植成為夫妻後,還從未再見她臉紅過,武植一陣奇怪,我的表白有那麼感人嗎?

“放開我啊!勒死我了……”七巧忽然猛的發力,掙開武植的懷抱,武植蹬蹬退了幾步,險些摔倒。

七巧彎腰咳嗽不止,武植真想找地縫鑽進去,太失敗了吧?

七巧咳了一會兒,抬頭見武植在那里垂頭喪氣,微有歉疚道:“姐夫,沒弄痛你吧?”

武植打起精神,笑道:“當然沒有,七巧不是說過姐夫皮糙肉厚嗎……”

七巧低頭道:“姐夫就記得七巧取笑的話……”

武植輕聲道:“以後不啦……以後我就記得七巧今天的話……”

七巧“啊?”了一聲,想起方才不知道被武植聽去了多少自己的心里話,不由得大羞,轉身趴在床上,紗幔放下,口中道:“姐夫還是回房吧。”

武植厚著臉皮擠了進去,躺在七巧身旁笑道:“說起房事時的爽朗哪里去了?也知道害羞了?”

七巧臉伏在被褥里不說話。

武植好笑,也不知道七巧思維怎麼這般混亂,說起床第之事十分坦然,可被自己聽到了心事卻這般羞澀。

湊過去輕輕摟住七巧嬌軀,在七巧耳邊道:“以後相公像疼你金蓮姐那樣疼你。”

七巧搖頭,武植強行把七巧的臉搬過來,吻了上去,七巧掙紮幾下,慢慢迎合起來,良久後,兩人分開嘴唇,武植笑著摟緊七巧:“今天好好睡覺!”

七巧微微點頭,像小貓一樣蜷曲在武植懷里,慢慢合上了眼睛。

武植出神的望著懷里的七巧,久久不能入眠”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5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12章 - 救夫

武植在那里墜入溫柔鄉,風月無邊之時,大名府大牢內,西門慶也正享受著他從未享過的滋味。

這是一間密室,火爐旁各種刑具齊備,西門慶身子赤條條的,如同待宰的羊羔般被吊起來,沾了辣椒水的皮鞭一下下抽在他的身子上,每一鞭下去,雪白的皮肉立時綻開,殺豬般的慘叫已經持續有半個時辰,又是狠狠幾鞭,西門慶再也受不了那撕心裂肺的劇痛,頭一歪,暈了過去。

蔡福抽的累了,把皮鞭扔在一邊,目光掃過室內的刑具,琢磨在給他玩些什麼新花樣,坐在旁邊的蔡慶輕聲道:“夠了,別把人弄死!”

蔡福皺眉道:“死便死了,一個配軍罷了!”

蔡慶道:“還不知道貴王意思,再者說怎麼西門慶也是柴進莊上的,無緣無故死在牢里怕柴進不依。”

蔡福冷笑道:“以前自然看他柴大官人面子,但現下可是西門慶這蠢貨得罪了貴王老人家,柴進又能如何?老祖宗封了個鄭王罷了,又無世襲,他柴進在貴王面前算個鳥?”

蔡慶道:“柴家畢竟勢大,又有誓書,你又怎知貴王不會看他的情面?若西門慶死在咱兄弟手里,柴進他得罪不起貴王,還得罪不了你我麼?”

蔡福語塞,隔了一會道:“那你說該如何?”

蔡慶道:“還是等貴王消息吧……”

蔡福道:“你這不沒說一般?咱倆等了一天,也沒見貴王有信兒。咱兄弟也不夠身份去見他老人家,若明日貴王千歲還無音信,咱怎生是好?”

蔡慶微微一笑:“若千歲三天內沒有消息,咱們就……”說著用手比了一下脖子。

蔡福問道:“那若以後貴王問起呢?”

蔡慶笑笑:“貴王若三天不傳信息,自然是要西門慶的命了,咱們只需把事情辦乾淨些,作出自盡地樣子,到時柴家只有吃個啞巴虧。”

蔡福恍然,連連點頭。

滄州柴家莊院。幾株楊柳之下,有一方青磨石桌。石桌上擺放著各色時令瓜果,石桌旁,柳蔭下,放一長條躺椅,柴進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後面小丫鬟輕輕扇動蒲扇,左邊是一小丫鬟把切好的瓜條果子喂入他的嘴里。

急促的腳步聲,下人匆匆跑過來。見柴進愜意的納涼,遲疑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上前稟告:“大官人,大名府送來了急信。”

柴進微微睜開眼睛,懶得動彈,也不接下人遞過來的書信,懶洋洋道:“什麼事?說吧。”

下人無奈,只好打開書信。念了起來。這是大名府為柴家打理生意的錢掌櫃寫來的書信。里面把西門慶被大名府差人抓走的事情講述了一遍,只是原因不詳。而錢掌櫃上下打點,見了幾位熟識地文書孔目之類的大名府小吏,卻都是不明不白,錢掌櫃多方打聽。始終不得要領,無奈下才修書給大官人請示端詳。

柴進聽下人把書信念完,皺起了眉頭,不悅地道:“錢掌櫃是不是老糊塗了?這點事都做不好?”

下人不敢應聲。

柴進微微思索了一下,就有了結論:“定是那些差官不知道西門先生是我柴家的人,回頭我修書一封,你送去大名府韓通判處,請他放人,還有從賬上支些銀錢,重重備上一份厚禮一起送過去。”

下人遲疑道:“大官人“,”

柴進不耐煩道:“叫你去就去,啰嗦什麼?”抬頭看看天色,從躺椅上爬起來,伸個懶腰,活動下筋骨:“該去見見方老爺子了……”說著也不再理下人,整整衣襟,徑向後院去了,倆丫鬟急忙收拾瓜果玉盤,跟在後面。

下人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向外走去。

西門慶被關入大名府牢房的第二天下午。

韓通判來到了牢房,方才府里來了位不速之客,柴家外房總管杜興,送來滄州柴大官人的親筆書信和一份重禮,韓通判禮物可沒敢收,貴王這大名府尹剛剛上任,自己還是謹慎些好,別不小心成了三把火中的一把。禮物雖然沒收,事情還是要辦的,畢竟以前和柴進也有些來往,如今柴家的人被不明不白地抓了,自己怎麼也要去看看。

牢房節級誠惶誠恐的把韓通判迎了進來,韓通判捂著鼻子在牢房里轉了一圈,不見柴進書信里所說的面上金印,長相儒雅之人,皺眉問節級:“昨日可曾抓了一位姓西門的犯人?”

那些孔目,文書來問節級可以含糊過去,韓通判問起他可不敢隱瞞,忙回道:“是有這麼碼事,是蔡都頭兩兄弟抓的,關在密室中。”

韓通判“哦”了一聲,心中卻大為詫異,蔡家兄弟可不是莽撞的人,大名府地面的老油條了,若說別人不知道底細抓了柴進的人或許還有可能,但這兩兄弟是斷不會這般不知進退地。

“領我去見蔡家兄弟。”韓通判滿腹狐疑地吩咐。

節級應一聲,領韓通判穿過滿是惡臭地牢房,走到盡頭向東一拐,也不知道動了哪里機關,吱扭一聲,牆壁後陷,開了一道暗門,韓通判跟在節級身後,順暗門後台階向下走去,心中更是驚奇,大名府有暗牢他是知道的,只是從來沒進來過,暗牢都是關押一些重犯,怎麼會把柴家地人關在這里?

密室里,火爐中烈火熊熊,各種血跡斑斑的刑具看得韓通判觸目驚心,心中一陣後悔。沒事我跑這里來干嘛?把蔡家兄弟叫出去不得啦?

蔡福蔡慶見到韓通判,慌忙過來見禮。

韓通判示意二人不必多禮,不經意的抬頭,忽然就覺胃中酸水直冒,頭暈眼花,喉嚨一癢,彎腰大聲嘔吐起來。原來那刑架上,吊一赤條條地漢子,身上橫七豎八不知道多少傷口。露出鮮紅的血肉,和他白白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那漢子就如生燙白皮蝦一般不住抖動,看得韓通判惡心到極點。

蔡福尷尬的笑笑,有些責怪的看了節級一眼,意思你沒事帶小白臉來這里干嘛?

節級無奈的攤開雙手,我也沒辦法啊,誰叫人家是大人?

蔡福忙給韓通判捶背,韓通判這一吐吐了個天昏地暗,直到把中午吃的吐個乾淨。腹中空空,感覺再無東西可吐,才緩緩停了下來。

拿手帕擦乾淨嘴巴,再不敢向那邊瞄上一眼,對蔡福道:“這是西門……”名字他卻不記得了。

“是西門慶。”蔡福恭敬回道。

“為何抓他?”韓通判語言簡練到極致,只等問完話趕緊逃走。

“上面的意思。”蔡福似乎知道韓通判心思,頗為配合。

“上面?”韓通判詫異道。

“上面。”蔡福緩緩點頭。

韓通判略一思索,再不耽擱:“如此就好。你兄弟心里有數就成。”說著轉頭就走。心中疑惑,怎麼西門……白(他還是沒記住西門慶名字,見他皮膚白淨。冠之白字)這般不開眼?貴王才來幾日啊?他都能馬上給得罪,真是運氣背到家了,這種蠢貨還是遠遠避之為好,莫沾上他地晦氣。

…………

西門慶被關入大名府牢房的第三天下午。

大名府衙後院小花園中,武植醉臥涼亭,觀七巧舞劍,這兩日二人好得不得了,金蓮要陪嬸嬸,武植和七巧就整日膩在一起。今日武植說起那天觀七巧舞劍地震撼,七巧得意起來,拉武植到了花園,為武植起舞,欣賞著舉手投足美感十足的劍舞,輕袖飛揚,美人如畫。武植微醺,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武植干掉杯中酒,放聲高歌:“揮揮你的袖,笑看夕陽紅,再回首心已是秋,……兒女情長更有壯志在胸,美人如玉劍如虹……”

正自歡暢,花園外探頭探腦進來個官娥。見武植和七巧興敢正濃,不敢過來打攪,遠遠站定。

七巧眼尖,輕笑一聲,飄然落地,短劍入鞘,高聲道:“有事麼?”

宮娥這才惶恐的走過來,到了二人面前跪下:“奴婢該死,打擾王爺王妃清靜。”

武植本來奇怪,怎麼依七巧的性子被人打擾竟然不發飆?這時一看才知道,敢情宮娥是杏兒,就是和竹兒特別好的那位宮娥姐姐,七巧幾女看在竹兒的面上自然對她不錯。

七巧笑道:“起來吧,什麼事兒?若不是要緊事你也不能過來。”

杏兒道:“有位孟夫人求見王爺,在後門處跪了好久了,守門侍衛大哥看得不忍,前來稟告。”

武植奇道:“孟夫人?哪里來得孟夫人?”

杏兒道:“這個奴婢卻是不知道。”

七巧給武植個白眼:“姐夫認得的夫人倒是不少啊?”

武植也不理她,不悅道:“這些侍衛跟我久了,性子倒是柔弱了,若是每個人都跪在門口要見我就見,那本王豈不是要忙死?”

杏兒機伶,磕頭道:“奴婢這就去回話,吩咐一律不見。”

武植正想點頭,七巧卻不干了:“不成,要是人家有冤情呢?”

武植笑道:“有冤情她自去擊鼓鳴冤,何必從後門處來求見。”

七巧語塞,眼珠一轉,道:“姐夫怕是認識她,心虛吧?”

武植無奈地笑笑:“你若愛瞧熱鬧就明說,何必汙蔑我?”

七巧被他揭穿,渾不在意,湊到武植懷里,軟語央求:“姐夫,好久沒有趣的事了,去見見吧,好不好?”拉著武植衣袖扭來扭去。倒像撤嬌的小孩子。

武植歎氣,能怪我把你當孩子看嗎?

七巧已經吩咐杏兒:“去把那位什麼夫人傳來後堂客廳……”

杏兒看武植眼色,七巧一瞪眼睛:“本姑娘說話不算數麼?”

杏兒低頭不敢說話,卻也不起身。

那邊武植笑道:“去傳吧。”杏兒如得大赦,“奴婢遵命。”爬起來匆匆而去。

七巧氣嘟嘟看著杏兒背影:“什麼人嘛,平日枉我對她這般好,只轉頭對武植道:“姐夫,你下道命令,以後我七巧地話就是姐夫你的意思,……好不好……”前面理直氣壯。說到後來見武植好笑的看著自己,心氣不足。聲音不由低了下去。

武植笑著攬住她肩膀,“走吧,去見見那什麼夫人……”

七巧依偎在他懷里走了幾步,忽然道:“姐夫自己去見她好了,七巧在後面偷聽。”

武植一琢磨自己這王爺是不能太率性而為,隨便來個人哪有帶王妃去見的,點頭答應,囑咐七巧道:“不可胡鬧!”

七巧自然是沒口子答應。

孟玉樓忐忑不安的打量著客廳地擺設。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北方最有權勢地大名府留守兼府尹,更是大宋親王地貴王千歲,心里砰砰亂跳。她哪里見過這般顯赫的人物,心里七上八下,沒個著落,可是為了夫君不得不硬著頭皮上門求肯。

前日孟玉樓得到西門慶失陷在大名府地急報,心急火燎的去見柴進,得到地消息卻是柴大官人正與緊要人物敘話。無暇見她。並說已經給大名府通判修書。西門先生定然無事。

孟玉樓雖然是婦道人家,卻也算見多識廣。想當初前夫楊某去世後,家里大小事務都是孟玉樓打點,楊某的生意也被她理的井井有條。自非一般婦人可比,聽了柴進的回話,心里一陣歎息,柴大官人雖然是一方人物,可是豪門世家子弟,從未受過挫折,不免目無余子,以為什麼事情只要有他的名頭,就可迎刃而解。卻哪知道世間之事哪有那般簡單,就說這次西門慶失陷,孟玉樓就不信以西門慶的精明,會不報出柴家的名頭,事情絕不會像柴進想的那般簡單。

當晚孟玉樓就連夜趕往大名府,第二日到了大名府後,和錢掌櫃約見那些案吏孔目,果然如自己所料,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下午杜興回話,已經見過韓通判,不過韓通判含糊其辭,語焉不詳,也不知道西門先生到底會不會脫困,杜興自回滄州向柴大官人回話,聽大官人怎生說。

孟玉樓又怎肯就這樣回滄州,一晚上翻來覆去,終于拿定主意,既然這樣千頭萬緒,複雜難明,不若抽絲剝繭。不知何時能救回夫君,何況牢里情形孟玉樓也略知一二,若西門慶真得罪了大人物,耽擱久了只怕性命不保。為今之計只有快刀斬亂麻,自己去求頂天地角色,自上而下雷厲風行查起,夫君或可無恙。

雖然貴王見不見自己沒有半分把握,至于幫不幫自己更是渺茫,但如今只有這一個辦法,孟玉樓也只好鼓足勇氣,前來求見貴王,她知道事情不能聲張,當然不會跑去擊鼓,跪在府衙後門處,也不叩門,跪了一個多時辰,才有侍衛前來詢問,她只說自己有要事求見貴王,侍衛趕她走,她就走開幾步,還是跪下不語。這樣又折騰了近兩個時辰,忽然角門一開,走出位宮娥,言道貴王千歲接見。

孟玉樓險些歡喜的暈過去,強忍激動隨宮娥進了院子,來到客廳等候,隨著時光流逝,孟玉樓歡喜漸去,慢慢恐慌起來,自己將要面對的可是真正的北方第一人,更是威震天下,大名鼎鼎的貴王,孟玉樓這種不喜傳言的人物,也多聽貴王大名。更有閏中幾位密友提起貴王,言語中滿是敬慕崇拜,閨中密語,若是自己晚嫁幾年如何如何,孟玉樓年紀最大,每每這時候都暗自好笑,這些姐妹都嫁人良久,還是被人惹得思春,也不知道貴王是不是真如她們說的那般神采照人。

現如今想到馬上就要見到這位傳奇人物,孟玉樓害怕地同時。也微微有幾分好奇,就在她思緒如潮之時,腳步聲響,身後有人進了客廳。

孟玉樓慌忙轉身,見到一襲紫袍,趕緊雙膝跪倒,垂首道:“民女孟玉樓見過王爺千歲,民女無禮,請千歲恕罪!”

武植好奇地打量了孟玉樓幾眼。三十多歲年紀,薄施粉黛。模樣還算好看,深綠色長裙,顯得十分端正。她說話地聲音雖低,吐字卻也清晰,雖然看上去有些慌亂,但民間女子見了親王(本書轉載拾陸κ文學網),能有這般表現已實屬難能了。

武植走到上首檀木椅前坐下,沉聲道:“起來吧。你是哪里人氏?為何要見本王?”

孟玉樓跪著把身子轉過來,不敢抬頭,俯身道:“王爺千歲,奴家滄州人,求見王爺是為了民女夫君西門慶……”

武植心中驚訝,西門慶成親了?說起來這兩日倒把西門慶拋在腦後,畢竟如今地西門慶和武植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武植再沒有初來這個世界對上西門慶時地快意。誰會對伸伸小指頭就可碾死的螞蟻感興趣?最多偶然想起耍弄一番而已。

打量了幾眼西門夫人。忽地想起西門慶這個配軍也不知道怎麼混的風生水起。看孟玉樓的穿著打扮也是上等人家,怎會許給一名配軍?

“西門慶?他又是何許人?又與本王何干?”武植不悅道。

孟玉樓聽武植語氣不善。一下慌了,暗怪自己不會說話,“王爺恕罪,王爺恕罪,西門慶乃是滄洲配軍,因為身染重疾在外就醫,偶爾幫滄州柴進……就是鄭王後代出些生意上地主意……”還是把柴進搬出來說事兒的好,畢竟柴家在大宋可是最有名地世家。

武植打斷了她的話,怒氣沖沖道:“既然身染重疾又如何行商?滄州營做得好事!”武植現在明白了,怪不得西門慶能在外面逍遙自在,鬧半天是柴進這小子做得好事啊,心中一陣惱怒,說話不再客氣。

這番話聲色俱厲,直把孟玉樓嚇得連連磕頭,再不敢說話,要真的追究起來,滄州營確實承擔不起,雖然各地潛規則就是如此,只要有銀錢或是名氣廣的配軍大都在外逍遙自在,根本不用在軍營勞役,但這種事情卻是上不了台面啊?更何況追究的若是貴王這等人物,只怕滄州營從上到下誰也跑不掉。

武植見她把青石地面磕的“咚咚”作響,額頭一片清腫,微有不忍:“別磕了!本王也知道下面的事情,倒不是針對你夫婦。”心里琢磨,過些日子就是自己這大名留守升帳點將之日,北方各州府副總管都會前來拜見,到時想個法子整治一下,配軍滿天飛,成什麼世道了?北宋各州府駐軍長官稱為都總管,由知府或知州這種文官兼任,武將只能任副總管,武植總都河北幾路駐軍,卻是管不到幾路的知州知府,點將時各州府只有任副總管地武將前來聽令,由此也可見北宋官制,軍制之亂,雖去了地方擁兵叛亂的隱患,卻也使得指揮混亂,上下不明。

孟玉樓心下慌亂,不知道貴王何意,又驚又怕,暗怪自己婦道人家逞能,來見貴王作甚?幾句話出口,倒落了好大一個把柄在貴王手里,惹得貴王大怒。

武植緩和下語氣:“你接著講。”

孟玉樓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再不敢說些閑話,只把事情經過略微講述,言道自己相公不知何故被大名府差官拿下,四處求告無門,只有來請貴王作主。

武植道:“那你為何不擊鼓鳴冤?”

孟玉樓無奈的看了眼武植,卻見面前安坐的是一位英武年輕人,神采奕奕,雙目如電,心中一慌,趕緊俯下頭去,也不知道貴王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這種事情明顯是有私情的,又怎生告?如何告?嘴里卻是不敢亂說,垂首道:“民女常聞貴王大名,貴王英明神武,民女仰慕已久,今日莽撞行事也是為了見貴王一面。”說著話自己都有些臉紅,怎麼自己會說出這般赤裸裸拍馬屁的肉麻話。

武植好笑地看了她幾眼,這種溜須拍馬的話語從端莊地貴婦人口中說出口聽起來倒別有一番滋味。何況曾經地“大仇人”之妻,如今誠惶誠恐地跪在自己腳下,武植對西門慶的怨氣稍稍消散。

沉吟片刻,武植道:“若你所說乃是實情,本王可以幫你夫婦一把,只是本王初任,赴任前曾立志要使得大名府吏治清明,百姓安居,西門慶身為配軍。卻不守律法,謊報病情。欺瞞朝廷,其罪不小,本王卻不能饒他!”一席話大義凜然,頗有“青天”風骨。

孟玉樓聽到前面地話心中正自歡喜,武植後面的話卻如晴天霹靂,嚇得她花容失色,顫聲道:“千歲……這……這……”

武植歎息道:“你放心就是,本王絕不徇私。也不會新官上任燒上幾把猛火,重重懲治你家夫君,本王秉公而斷,一切依律法行事!”

孟玉樓險些哭出聲,依律法?依律法只怕夫君會被抓入滄州營,不知要打多少軍棍,怕是再也逃不出生天。

“千歲……民女不……不告了……不告了不成麼?”孟玉樓嗚咽,淚水滾滾而下。

武植怒道:“荒唐!本王是在和你兒戲嗎?”心中雖有不忍。卻不能輕易饒了西門慶。

孟玉樓彷徨無計。只覺如跪針氈。心中亂成一團,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夫君。我害了你啊!想放聲大哭,終究不敢,死死忍住哭聲,肩頭抖動,只是那強忍後憋出來的幾絲哭泣聲更令人心酸。

“夠了!姐夫你怎麼變得這般心狠!”“咣當”一聲巨響,遮住後堂地屏風被踹翻倒地,七巧怒氣沖沖的走了出來,大眼睛瞪著武植。

“官越大性情越冷!爹爹說地果然沒錯!枉七巧還一直把姐夫看作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卻是想不到姐夫的血這般冷……”七巧越說越氣,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輕輕掉落地面,率的粉碎。七巧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去拉孟玉樓:“姐姐莫怕!今日七巧就是劫了大名府大牢!也要幫你把夫君救出!”

武植苦笑,這是哪跟哪啊,怕是你都忘了西門慶是何許人了吧。但見七巧掉落地面的淚水,心中微微一痛,小丫頭是真傷心了。

“七巧,非是姐夫狠心,律法如此……”武植斟酌著說辭。

“律法不外乎人情,姐夫曾經和七巧說過的,七巧可記得清楚!”小丫頭一臉義憤的看著武植。

武植大窘,當初做一些違法地事情被七巧取笑,武植便搬出一些歪理,把七巧駁斥的啞口無言,現在卻是被她用上了。

“那你想怎樣?”武植有些老羞成怒。

“當然是把這位姐姐的夫君放出來!”七巧大聲道。

武植沉下臉:“我若是不依呢?”

“那我就去劫牢!”七巧寸步不讓。

武植氣得險些吐血,王妃去劫獄?傳出去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孟玉樓呆呆看著兩人爭吵,心中一片迷惘,這漂亮的小姑娘是誰啊?好大的膽子,竟敢和貴王針鋒相對,叫貴王姐夫?就是貴王妃親來也不敢這樣和貴王說話啊。見小姑娘幫自己說話,心中自然而然生出親近之意,可是又不敢相勸,只有傻呆呆俯首不語。

“來,姐夫和你說件事!”武植壓下怒氣,對七巧招手,還是告訴她西門慶何許人吧,為他爭吵不值得。

七巧火氣正大,“不聽不聽!事無不可對人言,你說就是!”

武植也上了火氣,甩手就向外走:“那你去劫獄吧!”

眼見武植就要走到門口,七巧忽地眼珠一轉,風一般掠上,武植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七巧抱在懷里,然後身子一輕,再看時,七巧抱著他坐在了椅子上,武植大怒,想要掙紮,不想被七巧牢牢控制住手腳,卻是半點動彈不得。

七巧治住武植,心中舒暢,火氣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笑嘻嘻道:“姐夫,你服不服?”

武植郁悶的只想吐血,挺大的男人被一小女孩抱在懷里,偏偏自己毫無還手之力,雖說軟玉溫香,七巧滑膩地小身子靠得自己緊緊地,但此時又哪覺得出舒服。

“放手!”武植怒目看著七巧。

七巧卻是不為所動,叭嗒一聲,在武植臉上親了一口,偷偷在武植耳邊道:“相公莫生氣,七巧錯了……”

七巧第一次喊武植相公,聽得武植心中一蕩,可畢竟火大,怒道:“這般對待相公,明日就休了你……”說到最後,忽然也覺一陣好笑,怒氣微去,臉上卻還是那副冷冰冰地樣子。

七巧小臉貼在武植臉上,輕輕蹭了幾下,柔聲道:“姐夫休了我,就給姐夫做情人……”

聽著七巧癡癡的話語,武植心里一熱,兩人久久無語,半晌後武植歎口氣:“放我下來吧,不生你氣啦。”

七巧還是緊緊抱著他:“七巧喜歡抱著姐夫。”

武植低聲道:“有外人在!”

七巧道:“姐夫地意思是說沒外人在的時候七巧就可以這樣抱姐夫了?”

武植無奈的點點頭,先脫身再說,自己還不信治不住她這丫頭片子。

七巧不舍的放開武植,那邊的孟玉樓在七巧飛過去治住武植的時候一下驚呆,不過自己可不敢多看,死命低頭看著足尖,實在搞不清小姑娘和貴王的關系,也不敢多想,只是思索自己夫君之事。

武植整整衣襟,惱火的看了七巧一眼,心說我威嚴的形象被你給敗壞光了,非想個法子好好整治你一次。

七巧望望那邊的孟玉樓,又望望武植,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卻不說話。

武植清咳幾聲,“孟玉樓!”

孟玉樓急忙跪下:“民女在。”

“律法大如天,就算王妃為你說情,本王也不能徇私……”

孟玉樓心中一片冰涼,原來那小姑娘是王妃,怪不得那般漂亮,又敢和貴王頂撞,看來貴王是十分寵溺她了。可是王妃說情都不管用,這可如何是好?

七巧也是小臉皺成一團,委委屈屈的看向武植。

“但是……”武植心中好笑,怎麼哪個時代都是這般,一個“但是”後不知道多少人情大于法理的事情發生。

果然孟玉樓聽到“但是”身子一顫,似乎知道轉機來了,七巧也精神大振,笑看向武植。

“但是西門慶或許真有重疾,本王自會尋名醫為之好生診斷,待有了結果,再做定奪!”

聽了武植的話,孟玉樓滿心歡喜,俯首道:“謝貴王千歲,謝貴王千歲。”七巧也笑眯眯看著武植,十分開心。

武植心中歎息,不知道七巧以後會不會恨自己。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5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13章 - 從瘋子到死人的艱難曆程

人名府大牢密室。

西門慶懸掛在梁上,脖子上的白綾越來越緊,他的舌頭伸出來好長,雙手亂抓亂撓,雙足亂蹬,蔡福和蔡慶看著他嘿嘿冷笑。

“砰砰砰”密室外傳來敲門聲,蔡福皺皺眉頭,過去拉開門,牢房節級匆匆忙忙進來,口中道:“上面說了,提審西門慶!”

蔡福一機伶,後背馬上被冷汗浸濕,回頭慘叫:“快,快把他放下來!”

蔡慶手起刀落,白綾從中斷為兩截,西門慶“砰”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頭顱和地面的**碰撞聲令蔡福的心髒險些停止跳動,急忙跑過去探他的鼻息,還好,西門慶呼吸雖弱,卻也綿延不絕。

蔡福松了一口氣,責怪的看了眼弟弟,心說都是你出的什麼三日無信就把他弄死的鬼主意,險些闖出大禍。

蔡慶額頭微微冒汗,也是長籲口氣,看兄長責備,笑笑不說話。

節級喊來兩名獄卒,把西門慶抬了出去,外面自有王府侍衛交接。

武植踏入西廂房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床上那捆得和木乃伊似的大粽子是西門慶?怎麼臉也包得這般瓷實?只露出緊閉的雙眼和鼻孔。

旁邊的貴王府隨侍郎中周大夫恭恭敬敬的給武植行禮。

武植問道:“他怎麼了?”

周大夫滿臉羞慚:“小人無能,小人無能啊,西門先生腦部受了重擊。身上又頗多創傷,老夫實在是救不活他。”

武植“啊?”了一聲,吃驚的睜大眼睛,問道:“死了?”這個驚訝啊。怎麼就這般輕易的死了?心里微微有些不爽。

周大夫急忙回道:“死卻是沒死,只怕醒來也很難,如今只有一個法子,用人參吊命,若幾日後再不醒來只怕就無法醒轉了。”

武植皺起了眉頭,這卻不好辦了,是現在送回西門家還是等死了送回西門家還真令人傷腦筋。

周大夫以為貴王為西門慶地病情發愁,開解道:“千歲,西門先生也未必就沒命了。再說若他真的去了,也是命數,您還是節哀吧。”

武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本來還想叫他想辦法把西門慶搞出些毛病,再想辦法把西門家財產弄乾淨。現在看樣子倒是不用那般麻煩了。

正琢磨間,忽聽那邊西門慶呻吟一聲,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周大夫狂喜:“啊!醒了!醒了就好!”

武植真想踹他幾腳,斜了他一眼。冷冷道:“好好診治下!”

周大夫絲毫沒注意武植臉色。忙不迭的答應。湊過去為西門慶搭脈,西門慶睜開眼睛。猛地見到武植,眼睛睜得老大,忽然一聲怪叫,白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周大夫瞪目結舌,“這……這……這是怎麼話說?”

武植笑笑:“既然已經醒來,想必你有辦法再令他蘇醒吧?”

周大夫點頭:“如今卻是不難了,只需刺激他地敏感部位即可。”說著從攤開的針帶上取出幾根銀針,准備為西門慶針灸。

武植笑道:“又何必這麼麻煩?”說著走過去照定西門慶的命根子就是一腳,西門慶“嗷”一聲慘叫,身子抖了幾下,眼睛睜得老大,眼前是武植微笑的面容,西門慶想捂住下身,卻發現手腳都不聽使喚,驚恐的張大眼睛,瞪了武植半晌,張張嘴,又自暈去。

武植皺起眉頭:“包得太嚴實了,刺激不夠?”

周大夫拿著銀針的手微微發抖,額頭斗大的汗珠滲出,“千歲……”他忽的明白了王爺的意思,也明白了如今病榻上地是何許人也,那是貴王的“對頭”!看了看手里拿的銀針,飛快的放回針帶,又以超高速把所有工具收拾乾淨,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聽王爺吩咐。

武植卻是對他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周大夫怔怔看著病榻上地西門慶,心一橫,咬牙拿出若干工具,開始忙活起來。

武植踏出門,走了幾步,忽然說道:“出來吧!”

一棵幾人合抱的楊柳後,轉出一道嫩黃色身影,不好意思的對武植笑笑:“姐夫。”

昨天七巧惹武植生氣,雖然後來胡鬧耍賴使得武植消了氣,事後想想倒是有些不安,似乎自己的話有些重了,而武植卻突然對她越發寵溺起來,一句重話也沒有責備,在金蓮幾女面前也絕。不提七巧發脾氣之事,武植越是對她好,反使得七巧越是惶恐,不知道武植為什麼對她這個樣子,今天一天都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武植後面亂轉。

“不是叫你去玩牌嗎?”武植溫言道。

七巧搖搖頭:“七巧不想去。”

武植道:“你放心吧,姓西門地沒事!”

七巧道:“他有事沒事與我何干?七巧只是看那姐姐可憐罷了。”

武植道:“既然如此,你跑這里來干嘛?”

七巧遲疑了一下,問道:“姐夫,你是不是認識姓西門地?”

武植道:“不早和你說不認識麼?”西門慶地事情還是不與七巧說了,鬧也鬧過了,再說此事無益,什麼事情自己自會解決,又何必解釋?徒增親人煩惱。

七巧道:“可是我覺得姐夫對七巧怪怪的,七巧好怕……”難得七巧露出怯怯地表情。

武植笑道:“怕什麼?姐夫這是疼你,過幾日姐夫就吩咐下去,以後七巧說的話就是姐夫說的話!”

若在以前。七巧聽到武植這樣地話語怕是會馬上歡呼雀躍,可此時七巧卻苦著一張小臉,眼巴巴看著武植,“姐夫“七巧真的好怕。你不要這樣對七巧好不好?”

武植一臉吃驚:“你不是老說姐夫不疼你麼?現在疼你不好麼?”

七巧委委屈屈道:“七巧甯可姐夫還像以前那樣罵我,也不要姐夫這個樣子。”

武植搖搖頭:“以後斷不會再那樣對你,還有……你不是喜歡把我抱起來麼?來……給你抱!”說著背過身,作勢要七巧抱。

七巧退了幾步,大眼睛浸滿委屈:“姐夫……你……你欺負七巧!”

武植回頭訝然道:“這從何說起?”

七巧跺跺足:“你就是欺負我!我……我去告訴金蓮姐!”說著轉身跑去,似乎還抹了把眼淚。

武植望著她的背影,嘿嘿一笑,莫名想起句台詞,“小樣?還治不住你了?”

“你讓我死了吧……”一聲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

“那可不成。你地命我是救定了!”斬釘截鐵的話語。

“我不用你救……”好半天虛弱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每說一個字似乎都要費極大的力氣。

“醫者父母心!你病情如此嚴重,老夫豈能撒手不管?來把這碗藥喝了!”循循善誘的話語帶著一副充滿悲天憫人的腔調。

病榻上,西門慶雙眼無神的看著屋頂,旁邊周大夫正把一碗黑乎乎的東西遞到他嘴邊。見西門慶不張嘴,伸手捏住西門慶鼻孔,硬把那碗藥灌了下去,西門慶似乎已經任命,有氣無力的任他擺布。

“恩。這才對嗎。這碗老鼠屎對你地傷勢最具奇效。比昨日的長蟲皮要強上太多了。”

西門慶聽著周大夫的話語竟是毫無反應,目光仍舊呆滯的看著屋頂。嘴里還在咀嚼吞咽。

周大夫呵呵一笑:“這才好嗎?前幾天吐的到處都是,能怪我給你用宮刑嗎?說起來變成太監有什麼不好?老夫想進宮做太監還沒那個資格呢。”

“你知道嗎?選太監可是要考證祖宗八輩地,老夫祖上籍貫不詳,只有抱憾啦……”周大夫在那里嘮嘮叨叨,,西門慶呼吸忽然急促起來,纏滿白布的胳膊慢慢挪動,雙目忽然充滿仇恨的看向周大夫,周大夫被他的突然轉變嚇得騰一下立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你要做什麼?”

西門慶目光能殺人的話,周大夫已經死過千次萬次,盡管知道西門慶不能動,周大夫卻被他怨毒地目光看得頭皮發麻,心中一股寒意升起。

“老匹夫,你最好殺了我!”西門慶話語突然清晰起來。

周大夫心髒劇烈跳動幾下,竟然被這半死之人駭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說你想逼瘋他,結果沒有成功,現在要本王殺了他?”武植冷冷看著面前地周大夫。

周大夫抹了把額頭地冷汗:“小人不敢欺瞞王爺,此子性情堅忍,實非常人,此時怨毒已深,若縱虎歸山,只怕後患無窮!”

武植淡淡道:“你把這幾日的事情說與我聽。”

周大夫也不隱瞞,把這幾日如何折磨、刺激西門慶,西門慶看似心死,最後卻終于被激怒,露出猙獰面目地事情講述了一遍。

武植沉吟良久,“明日就是他夫人接他回府之日,你真的再無辦法了?”

周大夫歎氣搖頭。

武植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周大夫見武植面無表情,不知道貴王是什麼打算,也不敢多問,只有施禮後告退,心中暗暗祈禱貴王一定要下狠心啊,要不然自己這條老命怕是要送在那西門小子的手里,看那小子惡毒的樣子,出去後不知道會怎麼報複呢。

出門的時候似乎瞥見黃影一閃,再看時,卻飄渺無蹤,周大夫歎口氣,人越老,膽子越小。難道自己被那小子嚇得產生幻覺了?

晚飯的時候,七巧一反常態,乖乖的坐在那里往嘴里扒飯,比金蓮看起來還淑女。幾女大奇,玄靜忍不住問道:“七巧生病了?”

七巧搖搖小腦袋,也不說話。

金蓮關切地道:“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七巧還是搖頭。

竹兒雖然已經被幾女拉得上了飯桌,卻總是做些夾菜之類的活兒,說也沒用。正給武植夾去一箸蟹黃的竹兒放下布菜的長筷,走過去道:“二夫人,竹兒幫您看看。”

七巧再不耐,竹兒地好意也不能拒絕,無奈的任竹兒把小手放在自己額頭。

“好像比竹兒熱……”。竹兒摸摸自己的額頭,下了結論。

金蓮一下慌了起來,看向武植:“相公,傳周大夫過來吧。”七巧和玄靜體質最好,印象中。二女還從未生過病呢,聽說從不生病的人若是生起病來一定是大病,十分難愈,是以金蓮才著慌。

武植現在對周大夫沒什麼好感,雖說是自己的意思。但那周大夫心腸未免太過陰毒。西門慶若能變成瘋子自己自然求之不得。但周大夫用的各種招子太陰損了,又不懂得“攻心為上”。結果西門慶沒被逼瘋,反而激起了斗志。看來也只有斬草除根了,等他一離開王府就動手。周大夫那里暫時還沒合適的人選替代他,也只有先用著。安道全還在江南,那邊手下經常厮殺,沒有好的大夫可不成,自然不能把他調撥到自己身邊。

武植正待說話,七巧已經說道:“七巧沒事,姐姐不用擔心。”說著拉竹兒坐下,逼她用膳。

武植看了七巧幾眼,對眾女示意吃飯。

天色方明,府衙後門處已經停了一輛豪華車架,棕紅木車廂,棗紅色駿馬,顯得氣勢不凡。

孟玉樓一臉緊張的候在門外,滿臉期盼地看著緊閉的黑色樓門,今天就是接夫君回去的日子了,孟玉樓自然焦急,抬頭望望天色還早,忍不住歎口氣,怎麼時辰就不能過得快些呢?

柴家後院總管杜興站在她身後,見她急得踱步,笑道:“夫人不用心急,也不差這一時半刻。”柴進聽說貴王答應放人,心下得意,以為貴王是看他的面子,派了杜興陪孟玉樓接人,心里還琢磨怎麼改天親自登門拜訪貴王,攀上些交情才好。

孟玉樓歎口氣道:“是有些心急,也不知道夫君怎麼樣了?貴王送來的書信里說夫君患有重疾,可在外就醫,不知怎地,我這心里就七上八下地。”

杜興雖也覺不安,還是寬慰孟玉樓:“夫人放心,這些不過是場面上的話,給外人聽的,夫人又何必在意?”

孟玉樓微微點頭:“但願如此吧。”

旭日東升,萬道金光灑下,緊閉的黑色大門緩緩打開,杏兒從里面行出來,遠遠對孟玉樓招手,孟玉樓欣喜的快步走了過去,杜興自然候在馬車旁,沒得召喚,他可沒有資格進府。

等孟玉樓在西廂房見到粽子似地西門慶,和武植開始地反應一樣,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不過武植只是吃驚,孟玉樓的眼睛里卻滿是憐惜。

“夫君!你怎變成這般模樣?”孟玉樓跑過去緊緊抓住西門慶地手。

西門慶緩緩睜開眼睛,呆滯的看著孟玉樓,卻不說話。旁邊兩名侍衛走過來:“孟夫人,咱們走吧。”

孟玉樓嘴唇微動,想問自己的夫君怎麼會這個樣子,一轉念,歎口氣不再說話。問也無用,夫君能回去就好。

侍衛扶起西門慶,其實就是半扶半抬,和孟玉樓向外走去。一侍衛邊走邊道:“千歲說了,西門慶確實有疾,夫人帶他回去還是靜養的好。”

孟玉樓心如刀絞,卻只能強笑應對。

行到院子里,忽見院門處一道嫩黃身影倚門而立,俏生生如風中楊柳。

孟玉樓見到為自己仗義執言的王妃,心中一暖,快步走過去道:“民女見過王妃娘娘!”說著拜了下去。

七巧臉色有些蒼白,強笑道:“姐姐請起。”

孟玉樓對這率性的小姑娘十分喜歡,也不是十分懼怕。抬頭見七巧臉色不好,關切問道:“娘娘身體不適?”

七巧搖搖頭:“我沒事!”

緩步走到西門慶面前,攙扶西門慶的兩侍衛急忙見禮。

“你認識貴王?”七巧問西門慶。

西門慶茫然地搖搖頭。

“那你認識穆武?武植?武大官人?”

聽到“武大官人”,西門慶眼睛里忽然怨毒之色大作。七巧微微點了點頭。

西門慶眼中的怨毒一閃即逝,又轉為茫然,緩緩搖頭。

孟玉樓一直跟在七巧身後,不知道七巧為什麼問起西門慶瑣事,疑惑道:“王妃娘娘?”

七巧轉頭望著孟玉樓,輕聲道:“姐姐知道嗎?七巧的相公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從來是說話算話地!”

孟玉樓心里奇怪王妃怎麼好端端和自己說起這些,嘴里回道:“民女自然知道。”

七巧搖搖頭:“姐姐不知道的,他為了七巧可以違背自己的心意。可以放走他的大仇人,姐姐,你說這樣的相公好還是不好?”

孟玉樓怔怔的點頭:“當然好。”心里卻隱隱覺得不妙。

七巧道:“姐姐說七巧該不該為他分憂,幫他做些事情?”

孟玉樓隨口道:“當然應該。”

七巧微微點頭道:“既然姐姐說應該,七巧就放心了。還請姐姐不要怪我。”話音方落,孟玉樓隱隱見到一道青光在七巧和西門慶之間閃了一下,旋即消失不見,孟玉樓畢竟民間女流,心里稍微奇怪了一下。卻是沒有多想。只在琢磨王妃和自己說這番話的意思。

兩名侍衛卻是臉色一變。互相對望一眼。其中一名匆匆向外奔去。

七巧歎口氣:“以前七巧聽說壞人都會被打進十八層地獄的,七巧不想做壞人。不想進地獄,就是雞也沒有殺死過一只,更別說殺人了……可是後來有一次,相公陷入了困境,不殺人他就會死,所以七巧殺人了……”

“七巧殺人了”五個字說得平淡,孟玉樓心中卻是一顫,怔怔看著眼前天仙似的小姑娘,本來可愛地小臉眉頭緊鎖,似乎滿腹心事,更顯得幾分楚楚可憐,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會殺人?孟玉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直覺又告訴自己,王妃說的事千真萬確。

七巧沉默了一會兒,展顏一笑:“其實後來想想也沒什麼,就是進地獄,只要有相公陪著我,七巧也不怕,就是不知道相公會不會陪我,姐姐,你說真有地獄麼?”

孟玉樓跟不上七巧的思維,只有下意識回答:“聽說是有地……”

七巧道:“我說也是有的,要不然書上也不會寫……可是相公說書上寫的也不見得就是對的,他就是歪理多……”七巧不知道想起什麼樂事,忽然一笑,明豔不可方物,倒把孟玉樓看得都是一呆。

七巧呆了半響,歎氣道:“說得有些遠了,那次七巧殺了有幾十個人,很奇怪,七巧沒有一絲害怕,殺人的那個夜晚卻是七巧睡地最舒服,最安樂地一晚……”說到這里,七巧臉上掛上了一絲甜蜜。

孟玉樓自不知道七巧此時正在追憶那晚被武植第一次接在懷里,縱馬狂奔地場景。雖然貴王妃的話很是莫名其妙,孟玉樓也只有喏喏應聲,不敢亂插嘴,心下有些著急,朝西門慶看去。

這一看孟玉樓卻是臉色大變,就見西門慶胸口處隱隱有鮮血滲出,而西門慶雙目緊閉,就和睡熟一般安詳。孟玉樓大驚,撲上去探他氣息,此時地西門慶又哪有半絲活氣,竟是無聲無息的去了。孟玉樓眼前一黑,險些暈去。

“姐姐發現了?”七巧輕聲道。

“你……你……”孟玉樓強忍悲憤,轉頭怒目瞪視七巧。

七巧歎口氣:“這是七巧第二次殺人,七巧不能給相公留下禍根,對不起姐姐了。”

孟玉樓簡直快氣瘋了,做夢也沒想到終結自己丈夫生命的竟然是最開始鼎力維護自己的貴王妃,看著七巧的眼神漸漸變冷,目光就如同當初的西門慶一樣,怨毒無比。

旁邊的侍衛卻是一陣頭暈,本來王爺已經布置好了在外面斬殺西門慶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到王妃娘娘以為武植會真的放過西門慶,竟然直接跑來把人殺了,雖然沒什麼大不了,但王爺不在,如何善後卻是難題,同伴已經去通報王爺,怎麼到現在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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