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重生之武大郎玩轉宋朝 作者:錄事參軍(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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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chlin 2012-11-3 20: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19873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6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14章 - 百無一用是書生?

侍衛正焦急間,院門處武植緩步行來,看了七巧幾眼,沒有說話。

孟玉樓一直死死盯著七巧,而七巧看到武植,把頭低了下去,不知道在尋思什麼。

侍衛自然也不敢插言,院子里陷入一種奇怪的寂靜。

“你很恨七巧吧?”武植淡淡問孟玉樓。

孟玉樓聞聲轉頭,眼睛紅腫,厲聲道:“王爺!雖然我家夫君只是名配軍,但也是一條人命!不是你們說殺就殺的!王妃草菅人命!橫行不法!民女雖然卑賤,但也不會任夫君枉死!我定進京去開封府!去大理寺申冤!”

武植微微點頭,對七巧道:“轉頭!”七巧微微一愕,但見武植面色嚴肅,下意識的把頭轉了過去。接著就聽一聲輕響,重物倒地聲,想回頭看,身子已經被武植從後擁住。

“你……你殺了她?”七巧雖然有時迷糊,卻也猜得到背後發生了什麼事。

武植環抱七巧,頭貼在七巧臉邊,歎。氣:“不殺能如何?等她進京給咱們找麻煩?”

七巧一陣難受,低聲道:“是我害了這位姐姐……”

武植輕聲道:“別想太多!有的事是老天決定的,就像我和西門慶,注定是不死不休的。”

七巧默然良久,忽然道:“七巧害姐夫壞了規矩……”

武植微微一愕:“什麼規矩?”

七巧道:“姐夫以前手上沒沾過女人的血……”

武植歎口氣,自己是沒殺過女人,那只是沒女人威脅到自己而已。要不然管他男人女人,只能統稱為“對頭”,不過殺了孟玉樓確實有些不忍,要說她有什麼錯,大概最大的錯就是不該嫁給西門慶吧。

沉默了一會兒,武植拉住七巧地手,笑道:“咱們都是壞人,一起下地獄豈不熱鬧?”

“恩……”七巧笑著點頭。

孟玉樓進入府衙足有一個時辰也不見回轉,杜興正在外等得不耐。角門處走出一名侍衛。來到馬車前大咧咧道:“你是和孟夫人一起來的吧!方才孟夫人和西門先生言道要去燒香還願,已經從旁門告辭,王爺千歲令我來知會一聲。”說完也不能杜興回答,徑自去了。

杜興心里咯噔一下,馬上知道西門夫婦可能出事了,可是能怎麼辦?只有趕緊回滄州稟告柴大官人。請他拿個主意。想起最近柴大官人大小事務甩手不理,只知道和頗為神秘的方員外一行人套近乎,不由得歎口氣,轉身上了馬車,吩咐一聲,鞭聲響處,駿馬幾聲長嘶,深紅色馬車隆隆向南駛去。

幾日後。大名府東郭門外教場,旌旗招展。彩帶飄揚。點將台上,貴王武植高座。左右兩邊齊刷刷排著兩行將領,指揮使、圍練使、正制使、統領使、牙將、校尉、副牌軍,前後周圍,惡狠狠地列著百員將校。

點將台下,排列數個方陣,重騎隊威壓,輕騎隊精悍,重甲步兵肅殺,弩手森冷……各個方陣俱是整整齊齊,除了偶爾戰馬低鳴,數千人竟是無半分雜音,直把武植看得眉飛色舞,雖知這些不過是留守精兵,普通禁軍斷無這般訓練有素,但武植還是不免贊歎不已。

將台上豎起一面紫色大旗,緊接著將台兩邊的三五十對金鼓手戰鼓響起,激蕩的鼓聲響過三遍,正將台上兩名都監在前,眾將領在後,齊齊躬身:“參見貴王!”台下兵將海呼山嘯:“參見貴王!”

武植志得意滿,示意眾將校平身,接下去就是眾將演武,北疆猛將索超自然也在其中,貴王初臨,眾將抖擻精神,使出渾身解數,演武場上一派龍爭虎斗,雖然今日乃是個喜慶,表演興致更濃厚一些,卻仍有幾員武將受了輕傷,真是應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話語,這一拼上就上了火氣。

眾武將演武結束,武植勉勵幾句,特別是受傷的幾名武將,武植著意安撫,本來羞慚的幾人被武植幾句話誇過,各個面目有光,倒恨不得傷口更深些,傷勢更重些才有面子。旁邊眾將也露出羨慕之意,受傷的為啥不是我呢?

最後武植在左右簇擁下回大帳與眾將敘話。眾將開始頗為拘謹,要知道貴王可不是親王那般簡單,論勇武,貴王陣斬阿令結,論謀略,寺襲幽州,俘獲遼國皇叔一干官員,實在是文武雙全地奇才。

武植又哪知道自己地胡搞隱然成了武比關云長,謀賽諸葛亮的名將,和這些武將談話沒有壓力,不用吊書袋拽文,和眾將胡扯多半個時辰,正事沒怎麼辦,就是和他們混了個臉熟。博得了大多數武將的好感,認為貴王平和,不擺架子,實在難得。也有那老成的心下不以為然,認為貴王好大的名氣,卻也不過如此。當然面上是絕對不會表露出來的口

最後武植言道所有軍備軍需訓練事務照常,不做變動,大營中眾將反應各異,有地漠然,有的歡喜,有的不屑,有的失望……武植一一看在眼中,也不聲張,只是含笑告辭而去。

府衙後院廂房,武植皺眉看著眼前的幾封信箋,是從滄州發回的,杜興幾人回滄州的同時,武植也派出精干侍衛跟了過去,不過看傳回的信箋,實在是進不了柴家,得不到柴進地反應。

西門慶和孟玉樓已經化做飛灰,倒也尋了處風水不錯的地方安葬,不過墓碑沒有刻上姓名,權作無名氏。西門慶和孟玉樓均無親人,沒有苦主告狀。就看柴進會不會為西門慶和自己大動干戈了,想來他還沒這般蠢吧,既無人證又無物證,只憑杜興見過孟玉樓進入府衙就去告狀?十九是輸,最多貴王名聲有損罷了。

武植左右思量下,此事沒什麼紕漏,不過不知道對手動態實在是有些不爽,恩,在這大名府怕是要呆上些時日了。倒是把情報網發展過來地良機。有潑皮相助,把粱中書留下地關系肅清當無問題,韓通判有監敘比丑之責,再經過衛mJ子相處,看來不像是和梁中書一路,但大名府其余官起J“乍說地很了。此事還要慢慢辦,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也不能令梁中書感覺出自己太不給他面子不是。

武植當下拿起筆,修書一封,遞給面前地石秀道:“遣人送去陽谷龍五處。”

石秀接過默默點頭。

武植又略一思索,抬頭問道:“大名府配軍中可有什麼出色人物?”這幾日石秀就是辦這事兒去了,自己近水樓台,有出色人物自不能任其流落江湖。被形形色色的勢力網羅去。

石秀笑道:“有一軍健,姓楊名志。武藝端的了得。小人怕不是對手。”

武植微微一笑,原來是他。

“楊志此人是不是熱衷名利?”武植問道。

石秀滿臉驚毒:“確實如此。王爺見過?”想起報上自己貴王親衛身份時楊志的熱乎勁,石秀一陣失笑。

武植道:“以前聽過他名氣而已。”

“那王爺要不要見見他?”石秀問道~

武植搖搖頭,“安排個機會讓他與柴進結識。”

石秀恍然的點頭。

“什麼事該和他說,什麼事不該和他說你要有分寸。”武植有些不放心,石秀這類人物有時候太過直率。

石秀道:“小人省得!”

武植把“臥底”的事情搞定,心中輕松,大名府的千頭萬緒如今也漸漸有了眉目,似乎該是輕松一段的時候了。起身道:“去辦事吧!”

武植溜溜達達向後花園走去,路過書房,忽聽里面傳來竹兒脆生生地讀書聲,其中還夾雜千葉子那半生不熟地漢語。

武植一笑,從窗口向里面望去,書房中竹兒和千葉子各坐在一小桌子後,桌上擺著筆墨紙硯,長相儒雅的秦先生端坐大書桌後,正一絲不芶的批點竹兒的文章。

武植走到門前,推門而入,嘴里笑道:“竹兒好用功?”

竹兒抬頭看到武植,驚喜的站了起來:“老爺是來看竹兒的?”

武植道:“不來看你難道看這個小蘿蔔頭?”說著伸手指指正凶巴巴看著自己地千葉子。

竹兒抿嘴笑了一聲,正想說話,秦先生走過來見禮:“見過貴王千歲!”

武植擺擺手:“不必多禮,這些日子先生辛苦了,我家竹兒卻是麻煩先生了。”

秦先生聽武植說道“我家竹兒,”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口里道:“不麻煩!”

武植轉頭對竹兒道:“過幾日帶你去武家莊!”竹兒歡喜得道:“謝謝老爺,竹兒好久未見到哥哥了。”

武植笑道:“正是去給你哥哥作主娶親,你不回去,你哥哥卻是不成親,想想也是好笑。”

兩人正說笑,秦先生咳了幾聲:“王爺千歲,小生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武植道:“先生有話就說!”

秦先生道:“小生不敢指摘王爺是非,但孔聖人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蔥: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王爺今日非但不請直入書齋,更不理書齋主人徑自談笑,誠然失禮也!”說完話,面色堅毅的看向武植,目光竟無半分畏懼,好像告訴武植:我不怕你。

秦書生是竹兒先生,武植以前對他也算客氣,忽聽酸儒教訓自己,先是吃驚,繼而微笑道:“孔子曾經曰過這句話嗎?”

秦先生道:“王爺口氣間似乎對聖人頗多不敬!卻不知王爺有何高論!”

竹兒瞪大眼睛道:“秦先生說得什麼話?竹兒不知道你說的聖人說過什麼?但這書齋是我家老爺的,怎麼你成了主人?真是好笑!”

竹兒對讀書人特別拜服,對奏先生更是恭恭敬敬。每當奏先生說起什麼大道理,竹兒總是贊歎不已,秦先生經常迷失在竹兒那雙水靈靈地大眼睛中,今日武植進門,看到武植和竹兒談笑風生,秦先生不知怎的忽然充滿勇氣,跳出來指摘武植失禮,滿以為竹兒定會崇拜的看向自己,為自己不畏強權叫好。那自己就是被打上多少板子也值了。這些日子看貴王脾氣甚好,怎麼也不會為這點小事殺了自己吧?

誰知道武植沒說話呢,竹兒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馬上和秦先生翻臉,聽了竹兒地搶白,奏先生一下傻了。呆呆看了竹兒幾眼,歎口氣低下頭。

武植看在眼中,皺起了眉頭,什麼世道?怎麼什麼阿貓阿狗都敢惦記自己身邊的人?秦書生長地斯文,人似乎也有些氣節,可以說算個人才,不然徐競也不會把他薦入王府,但在武植眼里。不過一酸儒罷了,整天就知道孔子曰。孔子曰。竹兒要嫁這種人還不憋悶死?

武植地好心情一下糟透了,“放你幾日假。孔子曾經曰過,人貴有自知之明。等你明白這句話再回來!”說著對竹兒使個眼色,當先走出,竹兒會意,拉起千葉子的小手,跟在後面,千葉子雖然執執拗拗,還是踢踏踢踏地跟著向外走。

秦先生一愣,孔聖人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老子倒是說過:“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這話似乎是這般來得吧,“自知之明?”秦先生看著武植地背影,滿是不服,是你貴王沒自知之明!就算你位高權重,不過是個粗胚,哪解風月?我就不信我秦某人飽讀詩書,出口成章,反而不如你了?

恨恨不平間,耳中忽然響起老師徐競的囑咐:“少方,我知你年輕氣傲,對朝中權貴一向蔑視,最希望做那一身傲骨的嫡仙,但貴王非比尋常,你萬不可得罪,老師舉薦你進王府就是看貴王不重表面功夫,行事出人意表,或許貴王喜歡你的傲骨,提拔你一展所長,但若你不知進退,真的惹惱貴王,老師卻也救你不得!”

秦先生歎口氣,垂首坐在椅子上,腦子里亂做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

潘老大這段日子過得很爽,相當爽!衣錦還鄉,潘老大再次回到雜食街的時候就有了這種感覺,那些以前看他不起,譏笑他地攤主貨郎如今會改了面色,雖然不知道潘老大怎麼就發跡了,但看雜食街以前的天字一號人物曲三整日屁顛跟在他身後,就仿佛家奴般殷勤,再看潘老大那一身光鮮至極的新衣,誰都知道如今的潘老大再不是過去炊餅都做不好的受氣包,自己等人若不巴結只怕以後沒什麼好日子過。

潘老大也喜歡上了這種被人巴結,諛詞如潮的日子,每日都要來雜食街溜達一圈,和以前的熟人吹吹牛,打打屁,唯一的不爽就是不能說出自己是貴王正妃叔父地事情,這可是金蓮千叮萬囑的,鄭重說若在外惹事或是說出自己身份,金蓮就請貴王把他趕回陽谷。潘老大可不想回陽谷,大名府多好?要啥有啥,現在再想想陽谷,和大名府比起來,可不就成了鳥不拉屎地小地方?

為了能留在大名府風光,潘老大也只有忍住向世界大聲宣布我是王妃叔父地沖動,人家問起怎麼發跡?只說有貴人相助,絕口不提自己尊貴的身份。

這日,潘老大在雜食街轉悠了一圈,拿了李大麻子幾塊酥餅,大咧咧走出了雜食街,以前同是賣燒餅,人家李大麻子地酥餅又香又脆,比他的炊餅不知道好吃多少倍,李大麻子也常常譏笑他,如今小人得志,潘老大每日都要白拿人家幾塊酥餅,倒也不想吃,這些日子在王府什麼東西沒吃過?就是想看李大麻子敢怒不敢言的窩囊樣,常常是出了雜食街就把酥餅丟掉。

李大麻子看著潘老大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呸,怎麼不出門摔死!”旁邊他的渾家李氏急忙捂住他嘴。可別被人家聽到,曲三可不是吃素地。

和往常一樣,出了雜食街沒幾步,潘老大就把酥餅隨手一丟,嘴里還罵罵咧咧:“什麼玩意兒?難吃!”

曲三在旁笑道:“可不是!要說燒餅還是以前您老人家作的好吃!”說到最後才覺不對,想收聲已經來不及。

潘老大面色一變,就想開口罵曲三,忽聽身後有人罵道:“哪個潑才不開眼睛?丟東西丟到爺爺身上!”

潘老大回頭看去,不遠處站定一英俊年輕人。大熱天卻披一件月白大氅。顯見十分看重形象。自己丟出的酥餅好像正中他的大氅,白白的大氅衣角處,蘸上了幾點黃色油漬,十分顯眼。

潘老大皺起眉頭,對曲三使個眼色,曲三心領神會。大步走過去道:“吵吵什麼?”

年輕人看來了位皂衣公差,指指自己衣服上的油漬,憤憤不平道:“差大哥!你看看!你看看!這成什麼世道了,大街上就有人亂丟東西……”

曲三左右看看,路上行人甚多,這不比在雜食街里,那里多是苦哈哈,怎麼鬧都成。在這兒可不能胡來,計議了一下道:“定是那弄堂里丟出的!待我去看看!”說著進了雜食街那條弄堂。

年輕人遲疑了一下。跟了過去。潘老大嘿嘿一笑。和另外幾名衙役跟在了後面。

進弄堂走了幾步,曲三轉過身。對年輕人笑道:“找到丟燒餅的人了?”

年輕人訝然道:“在哪兒?”那這公差身邊並沒有人啊。

“在這!是你爺爺我丟的!”潘老大大聲叫道。

年輕人回頭,再看潘老大身邊地幾名衙役,立時知道究竟,轉頭對曲三道:“差大哥是誑我進來?”

曲三上下打量幾眼年輕人,笑道:“你小子還算機伶,看你樣子是外地人吧?”

年輕人冷笑道:“你管我哪里人?把我誑進來想怎樣?”即知對方不懷好意,年輕人語下也不再客氣。

潘老大怒道:“你小子倒是橫得緊!”說著作個動手地手勢。

曲三等衙役一擁而上,就想暴打年輕人一頓,誰知道年輕人很有些身手,幾人方一近身,就接連中拳,曲三更是被一腳踹出了丈多遠,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站不起身。

潘老大見勢不妙,回身便跑,那年輕人怎肯罷休,緊緊追在後面,潘老大身子瘦弱,跑的卻是不慢,幾步就跑出了弄堂,在南城大街上邊跑邊喊:“殺人了!救命啊!有人毆打官差……啊……”最後這一聲卻是被年輕人飛腿踹到,身子向前飛出,“咣當”一聲落入了一家店鋪。

這腳踹的不輕,潘老大捂著腰起不了身,在那里唉呀唉呀的呼痛。

“潘老爺,你怎麼在這里?”一聲驚訝的叫聲傳來。

潘老大抬頭一看,認識,正是王府宮娥杏兒,滿臉驚苛的看著潘老大,潘老大可算找到了組織:“杏兒姑娘救命……”

話音未落,白衣年輕人噌一聲竄進了店鋪,也不看店中旁人,就認准了潘老大,照他就是一腳踹去,跟在杏兒身邊地侍衛迎上,年輕人身手雖然不錯,可兩名王府侍衛非衙役可比,或許一人不是他對手,但兩人齊上,年輕人卻是不支,乒乓一陣響後,年輕人被撩翻在地,一名侍衛上前扶起潘老大,另一名拿出繩索綁住年輕人。

杏兒上街為金蓮添置些物事,不想遇到這種事情,潘老大可是王妃叔父,竟然被人毆打,杏兒在王府規規矩矩,在外面卻是跋扈的緊,看了幾眼年輕人,恨聲道:“不開眼的東西,什麼人都敢動手?侍衛大哥你們說怎麼辦?“

兩侍衛互相看看,“還是稟明王妃吧。”

杏兒道:“好是好,可是就這麼點小事還要去煩王妃娘娘,不是顯得咱們太無能嗎?我看不如把這厮送入大牢,查明來曆,看是誰這麼大膽子欺負到咱的頭上。”

兩侍衛也覺有理,當下點頭答應。

杏兒又轉首問潘老大:“潘老爺您說這樣成不成?”

潘老大捂著腰呼痛,連連點頭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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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15章 - 金蓮會三妹

鳳和日暖,武植一大早就乘馬來到了東郭門外西邊幾里處的宋軍大營,在都監聞達的陪同下閑逛,大名府有六萬禁軍,其中侍衛親軍武衛軍(禁軍步兵番號)九十指揮(一指揮五百人)共計四萬五千步軍,侍衛親軍云翼左右廂三十指揮計一萬五千馬軍,北宋戰馬稀少,失去幽云十六州和河套地區兩大產馬地,使得宋代成為華夏曆史最缺乏騎兵的時代,雖然步人甲使得大宋禁軍成為防護最好的重步兵,神臂弩更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但卻掩蓋不了大宋少馬的尷尬。而河北地區云翼左右廂(禁軍騎兵番號)有幾萬之眾,分布在河北各路,可見大宋對北方邊事的重視。

武植聽著聞達的講解,在旁默默點頭,以前雖也指揮過幽州之戰,但畢竟是臨時調撥,對河北兵力部屬還是一知半解,如今才有了詳細的概念。

走在連綿不絕的營房間,一路上不時有精神氣十足的士兵見禮,武植均是含笑示意。

“河北各路軍備物資何人分配?”武植忽然問道。

聞達呆了一下,才回道:“由末將分管。”心里有些忐忑,數日前貴王點將時還說過一切照舊,怎麼突然問起這事兒?

武植似乎根本沒注意他的疑惑,又笑問道:“糧餉由何人打理?”

聞達道:“李都監打理……”

武植又接連問起禁軍各路統籌,聞達漸漸安下心來,自己似乎太敏感了。貴王新任留守,自然要把這些調理清楚,若一直不聞不問才不正常。

說笑間一行人奔主大營而去……

大名府的堂鼓忽然響起,震耳的鼓聲中,韓通判匆匆升堂,貴王去了軍營,韓通判想偷懶都不成,高坐在大堂正座。聽著兩旁衙役吆喝,韓通判微微有些自得,似乎這樣地日子也挺好,比坐在旁邊聽審威風多了。

鼓聲歇,吆喝停。堂外慢慢走入一名清麗女子,白裙如雪,宛若仙子。

“見過大人。”白衣女子微微施禮。

韓通判為她風采所懾,竟是忘了來到堂上如何不跪?順口說道:“不必多禮,姑娘有何冤情?為何鳴鼓?”問完話才覺不妥,微微有些尷尬。但這時再發官威不免露了形跡,也只有含糊過去。心里暗道慚愧。自己久曆官場,閱人無數,怎會為一小姑娘失神,真是奇哉怪也。

若平日有人來大堂訟案如此無禮,衙役早就吆喝翻天,可此時卻覺得天經地義,人人都聚精會神聽她這般人物會有什麼冤情。

白衣女子道:“民女真定府扈家莊扈三妹,為兄申冤。”

扈三妹?原來她就是扈三妹?堂上韓通判和堂下衙役一般心思,同時閃過了這個念頭。韓通判暗道,怪不得。怪不得,這卻是怪不得我了,河北有誰不知道扈三妹?想象著面前少女白馬玉甲,縱橫河北的英姿,韓通判再次入神。

大堂上寂靜無聲,扈三妹卻也不急,靜靜的立在那兒,如同一朵雪蓮,俯覽蒼生。

韓通判回過神,干咳幾聲。又急忙收住,不知怎的,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雖然自己在堂上高座,少女靜靜站在下首,卻感覺堂下的少女才是高高在上,自己反而在仰視她一般。

“原來是扈姑娘,久仰大名……恩,不是……扈姑娘兄長有何冤情?”弗通判說完前邊幾句才覺不對,那似乎是第一次見面寒暄的口氣,現在可是在大堂上。自己是在審理案子,急忙把話頭打住,轉問案情。

扈三妹道:“民女兄長扈成,幾日前不知為何被拿入大牢,請大人明察。”

韓通判驚訝道:“有這種事?”

扈三妹微微點頭。

韓通判向左右看看,旁邊蔡福偷偷湊過去說了幾句,韓通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看看堂下的扈三妹,沉吟道:“扈姑娘,此事怕是有什麼誤會,待本官查出究竟再知會姑娘。”

扈三妹道:“謝大人。”微微福了下,倒把韓通判弄得頗有受寵若驚地感覺,不自覺從座上站起:“姑娘不必多禮!”

扈三妹卻是轉身去了,只留下清淡的話音:“民女在堂外等大人消息。”

韓通判老臉一紅,今日丟臉丟大發了,看看左右似乎人人都在出神,沒人注意自己的失態,心下松口氣,還好還好,要不然事情傳出去,自己可就顏面丟盡。

“退堂!”韓通判拍下案木,兩旁衙役回神,風火棍一陣亂敲:“退堂!!!!!”

韓通判下了大堂,匆匆向後院行去,聽蔡福說牢里是被關入了一名叫扈成的囚犯,不過那是王府侍衛送來的,可不是自己能作主的,還是去見見王妃,聽王妃發落吧。

後堂客廳里,韓通判恭恭敬敬坐在下首,看起來一臉恭謹,但他心里卻遠不像表現的那麼平靜,他自然不敢仔細打量貴王妃,只是驚鴻一瞥,但這一瞥就差點讓他心髒停止跳動,什麼世道啊?怎麼一天內叫自己受兩次刺激,世上竟有這般美麗的女子?如果說扈三妹是雪蓮,清麗脫俗,那貴王妃就是神花,豔光逼人,論容貌,那是更勝扈三妹一分了。

韓通判心里歎息,嘴上畢恭畢敬的把事情來由講述一遍,然後低頭聽王妃決斷。

金蓮皺起眉頭,怎麼會出這種事情?相公不在,自己還需拿個主意,不能壞了相公的名聲。

“把李侍衛喚來!”金蓮吩咐旁邊宮娥,李侍衛就是前幾日把扈成送入大牢地侍衛。

韓通判站起道:“下官在廳外等候!”自然不能在旁聽這些事情,等王妃查明告訴自己該如何辦就是。

金蓮微微點頭。韓通判恭謹施禮,轉身行出,剛一出屋門,香風襲襲,眼前黃影一閃,向自己撞過來,韓通判驚呼一聲,不想那黃影甚是機敏。忽然飄出,韓通判心砰砰亂跳,驚魂未定間,忽聽一個清脆略帶嗔怪地聲音:“你這人怎麼回事?走路不長眼睛嗎?”

韓通判抬頭,幾步外,黃衫少女笑吟吟站定,略帶責怪地看著自己,嬌憨可人,說不出的可愛。

韓通判“啊……啊……”了幾聲,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一日內接連見到一輩子也沒見過的三名傾城女子,又是各具風采。韓通判腦袋都有些轉不過彎來,退了幾步,正茫然間,客廳外侍衛已經對他使眼色:“還不見過王妃?!”

韓通判恩啊幾聲,慌忙施禮:“下官大名府通判……”

“得了得了!本姑娘最煩這一套!恕你無罪!”說著話,黃衫少女風一般進了客廳,隱約聽到她的笑聲:“姐姐,有熱鬧瞧麼……”

韓通判目瞪口呆,這簡直和里面端莊文靜的貴王妃是兩個極端嘛,“恕我無罪?”韓通判好笑的搖搖頭。看客廳外侍衛也是一臉笑意,想來這位可人的王妃平日總是這般風風火火。韓通判釋然,心里卻在歎息,貴王真是好福氣啊,有賢內助,也有開心果,唉……

最後被傳進客廳地是杏兒,畏畏縮縮的跪在下面,把事情完完整整講述一遍,見金蓮臉色有些難看。杏兒嚇得額頭伏地,不敢言語。

“胡鬧!我叔父胡鬧也就算了,你是從東京城里跟出來的,還這般不曉事,跟著他一起胡鬧?”金蓮慍道。

杏兒哪敢分辨,只一勁兒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七巧笑眯眯在旁看熱鬧,一句話也不說。

金蓮數落了杏兒一番,歎氣道:“事情也委實不能全怪你,說來說去還是我叔父地不是。回頭我就命人把叔父送走,至于你,還是等王爺回來聽他發落吧。”說著轉頭望向七巧:“妹妹覺得這般處置可妥當。”這一轉頭才看到七巧擺明一副看熱鬧的神情,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你也就知道頑皮!”

七巧笑著過去接住金蓮,在金蓮耳邊悄聲道:“姐姐別生氣,晚上我把相公讓你!”武植輪流在二女處就寢,今日卻是去七巧房里的日子。

金蓮臉一紅,屏退杏兒,反手擰了七巧一把,“整日就知道瘋言瘋語!”這些日子七巧雖然在眾人面前瘋話少了,在金蓮面前卻是變本加厲,什麼話都敢說。

七巧依偎在金蓮懷里,忽然歎了口氣。

金蓮奇怪,小妮子也會歎息?“妹妹有心事?”

七巧道:“是啊!七巧常常想,相公為什麼今天陪姐姐,明日陪七巧呢?沒相公抱著睡,七巧總是很晚很晚才能睡著,相公陪七巧的時候姐姐也是這般心思吧?”

金蓮接緊七巧,輕輕撫摸七巧的頭發:“妹妹就是愛有怪想法?誰家不是這樣的?以後啊,咱們相公還會娶來更多地姐妹,難不成還能把相公分成幾個?”

七巧嘟起小嘴:“為什麼還要娶更多的姐妹?有姐姐,七巧,玄靜姐和竹兒妹妹還不夠嗎?”

金蓮笑道:“玄靜和竹兒還沒進門呢。”

七巧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恩,以前七巧不知道成婚要這樣子,嘻嘻,挺好玩地,姐姐,為什麼我和玄靜還有竹兒說這些事的時候相公就給人家白眼?很難為情嗎?我是想玄靜姐和竹兒妹妹早些嫁進來嘛!”

金蓮笑道:“你又知道什麼是難為情了?現在就開始抱怨沒相公睡不著了,等玄靜和竹兒進門你這小妮子受得了嗎?”說完臉一紅,怎麼說出這種話了?難道和七巧在一起日子久了,自己也變得喜歡瘋言瘋語?

七巧道:“所以七巧常常在想啊,為什麼要分房呢?太不好玩了。姐姐和七巧一起陪相公不是很好?”

金蓮臉一下火熱,小丫頭怎麼會有這般荒唐的想法,還沒等她出聲,忽聽七巧又笑道:“到時候我抱金蓮姐睡,把相公晾在一旁,讓他也嘗嘗沒人陪的滋味,嘻嘻,想想那時相公地苦瓜臉。真是笑死人……”說著說著,似乎想象出武植那時候的可憐樣子,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金蓮膛目結舌看著懷里嬉笑的七巧,再說不出話來。

韓通判再次被召喚的時候七巧已經走了,金蓮怕她在旁胡鬧,早早就把她哄的喜笑顏開,找玄靜和竹兒玩耍去也。

“韓大人,告狀地女子還在等消息麼?”金蓮問道。

韓通判道:“是。”

金蓮默然片刻,忽然好奇地問道:“聽韓大人說這位姑娘是位巾幗?”

韓通判道:“回王妃,正是如此。河北無人不知扈三妹大名,又稱作扈無雙。”

“河北無人不知扈三妹”。金蓮微笑,若是七巧聽到這句話定會不服,吵吵著去和人家較量。

“她多大年紀?”

“十七八歲吧,年紀卻是不大……”

金蓮笑道:“是該嫁娶的年紀了,想來已有婆家?”

韓通判道:“這卻不知,只聽說扈三妹眼界甚高,尋常男子是瞧也不瞧地,似乎扈員外也奈何她不得。”說完覺得不妥,自己一個堂堂朝廷命官怎麼和長舌婦似的?急忙圓話:“這些鄉井傳言到處都是,下官不經意也就聽到了。”說完又覺得不對勁。想解釋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尷尬笑笑,低頭不語。

金蓮看得一陣好笑,卻不由對扈三妹的風采悠然神往,“傳她進來,我和她說幾句話,畢竟是叔父理虧,不能令人家生怨。”

韓通判連連點頭,“那扈成那邊?”

金蓮道:“送人家回府就是,一場誤會。還好沒鬧大,只是在牢里關了幾日,好好和人家解釋一番。”

韓通判心下苦笑,王妃哦,您深居王府,身份尊貴,又哪知道這些勾當?只是在牢里關幾日?送他回府?現在他要是能站起來我老弗以後就倒著走路,不過也不能多說,只有應命告辭,心里盤算怎麼把王妃吩咐的事辦妥。王妃不知道那些勾當,但王妃的意思是息事甯人,還得叫扈成別對貴王府有怨氣,自己怎麼也要想辦法把事情辦的利落漂亮。

韓通判本想吩咐人去傳扈三妹,但轉念一想,還是自己跑一趟吧,囑咐扈三妹幾句,別不知道深淺,得罪了貴王妃,名氣再大,身份卻是云泥之別啊。

出得府衙,一眼就望到靜靜立在街邊的扈三妹,府衙前行人不多,但幾是經過扈三妹身邊地人都要遠遠繞開,或許是那里空氣太冷,也或許是自慚形穢,總之無人接近她幾步之內,而扈三妹就那般靜靜站著,很文靜的站在那里。

韓通判歎口氣,果然和傳說中一樣,看上去她永遠是這樣甯靜淡泊,卻不自覺的釋放出自己地驕傲,讓人退避三舍。

“扈姑娘……”韓通判過去打招呼。

扈三妹微微點頭示意,似乎在說你說,我聽。

韓通判一陣苦笑,出了大堂,竟是拱手的禮節都免了,但心中卻沒什麼不自在,這才是真正地扈三妹,“扈姑娘,貴王妃娘娘想見見你……”然後開始嘮叨起來,把貴王妃多嫻淑,貴王多神武,貴王府水多深拐彎抹角講述一遍,提醒扈三妹莫惹惱貴王妃等等,直說的口干舌燥,才算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說完自己都覺好笑,怎麼倒像嘮叨的老人囑咐後輩呢?話也忒多了,抬頭看,扈三妹卻是在靜靜聽著,絲毫沒有不厭煩地表情。

韓通判松口氣,卻有些好奇:“扈姑娘在聽我說話?”

扈三妹點頭。

韓通判心中一喜,笑道:“既然如此就好,扈姑娘還是快些進去吧,莫讓王妃等得心焦!”

扈三妹道:“好。”轉身行去。

韓通判望著扈三妹背影。心中美滋滋的,想不到扈無雙竟然會聽自己嘮叨許久,想來自己的。才夠好吧?于是這幾日,韓通判總是把此事掛在嘴邊,幾日後韓通判再次美滋滋提到扈三妹靜靜聽自己說話足有小半個時辰後,他夫人終于忍耐不住,輕聲道:“夫君,這些話咱自己說說也就成了。還請夫君不要出去說,徒令人笑話。”

韓通判不解道:“為何?”

韓夫人低聲道:“扈姑娘就是乞丐和她說話也從不打斷,更莫說相公了。”

韓通判一下鬧了個大紅臉,閉嘴不語,好久後感歎起來,什麼是驕傲?人家這才叫驕傲,想來在她心里,阿貓阿狗,貧民權貴地位都是一般,天下又有誰地言語能真正聽入她的耳中?想到這里尷尬盡去。又開始沾沾自喜起來,自覺得自己乃是那驕傲到極致地少女知音。

古雅的客廳。金蓮細細打量著面前的三妹,心中震撼不已,世上還有這般清麗驕傲的女子?不怪至今未嫁,誰又配得上她?腦海里忽然閃過自己朝思慕想的影子,或許也只有他吧。旋即失笑,怎麼方見面就冒出這種荒唐念頭?

三妹見到金蓮也微微動容,清麗的俏臉竟難得流露出幾絲贊賞之意。

“民女扈三妹見過貴王妃娘娘。”三妹微微福了一下。

金蓮笑道:“妹妹不必多禮,快請坐,請妹妹來是賠罪地,妹妹若這般客氣姐姐心里可不安。”

三妹輕輕點頭落座。

金蓮道:“前幾日姐姐的叔父得罪了妹妹兄長,又有些不知輕重的下人把妹妹兄長送官,實令姐姐汗顏。”

三妹靜靜的聽。

金蓮又道:“今日令兄就可回府,至于姐姐這邊地錯失自有我家老爺回來評斷,姐姐也不敢擅自做主,不過妹妹放心,我家老爺最是剛正,斷不會徇私的。”

三妹忽然道:“貴王奇襲幽州,三妹很是感激。”

金蓮心里美極,相公真是有本事,能令對面少女說出感激二字的只怕數遍天下人物。也沒有幾個吧?

心里有點好奇,相公襲幽州是為大宋解憂,小姑娘感激什麼?“妹妹何出此言?”她哪知道那次遼人襲宋令扈家莊吃了大虧。

三妹搖搖頭,不欲再說此事。

金蓮見她不願提起,也不再問。

過了片刻。三妹站起身道:“既無事,民女告辭了。”

金蓮對這小姑娘好奇的緊,實在不想就這樣放她走掉,笑道:“姐姐這般討厭麼?害妹妹一刻也坐不下?”說著話走過去拉三妹的手坐下。

三妹有些不習慣的坐在金蓮身邊,也只有金蓮才不會被三妹那種驕傲到骨子里地氣息所懾,就如同對待妹妹般拉著她的手敘話。很久沒人這般親熱地對待過自己了。三妹有些不自然,又有些期盼這種溫情,心中一陣迷糊。

“妹妹巾幗英雄,姐姐敬佩的很呢,給姐姐說說,你打過幾次架?”金蓮親熱地拉著三妹的手問道。

打架?金戈鐵馬,血肉橫飛的戰場在貴王妃眼里只是打架嗎?三妹被金蓮的話逗的微微一笑,搖搖頭:“王妃還是不要問這些的好。”

金蓮面色一黯,歎口氣道:“怎麼你和他一般口氣?每每我和他問起這些事啊,他也是這般回答,就是語氣都和妹妹一樣……”

三妹道:“那是貴王疼王妃。”

金蓮欣喜道:“是麼?妹妹怎麼知道?啊,妹妹不許再叫我王妃,叫姐姐好了!”

三妹道:“那些血淋淋的事情和王妃是兩個世界。”

金蓮歡喜的表情又淡了,沉默了一會兒道:“姐姐還是走不進他地另一個世界……”金蓮不知怎的,這些話沒和武植講,怕他煩,沒和七巧講,怕她取笑,沒和玄靜講,怕她同相公說,沒和竹兒講,怕小姑娘跟自己一樣煩惱。今日卻和第一次見面的扈三妹說了起來,說完自己也覺得奇怪,或許是三妹那種獨特的氣質吸引了自己吧。

三妹不會開解人,也不想開解人,只有默然。

兩女沉默良久,金蓮問道:“妹妹心里有過人麼?”旋即一笑:“姐姐這話卻是傻了,妹妹這般人物又哪會把世俗男子放在眼里?也只有姐姐這樣的俗人,才會整日茶不思,飯不想的去想念一個人……其實……那種滋味也很好……”

三妹靜靜聽著,看上去似乎和聽韓通判的嘮叨也沒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眼中閃過的那絲迷茫。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7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16章 - 再回武家莊

從禁軍大營趕回府衙,武植一路都在盤算怎生把這數萬禁軍##掌握在自己手里,士卒不消說了,為防止擁兵自重,每隔一段時間,各路禁軍就會調防,主要是那些將領該如何調理,里面怕是有幾名梁中書的死硬派,若不把他們調理聽話,有個風吹草動就密報給梁中書,自己以後還如何行事?

行入府衙後院,紅日低垂,眼看已是晚膳時分,武植去“牌室”轉了一圈。里面沒人,聽下人講幾女在後花園賞花,武植在牌室坐了一會兒,頗感無聊,起身朝後花園行去,去湊湊熱鬧吧。

後花園中百花盛開,和落日紅暈交織,絢麗奪目。玲瓏小亭中,金蓮正望著爭豔的群花出神,落日余光映出一條長長的身影,看過去不知怎地給人一種落寞的感覺。武植看得心中一痛,緩緩走過去,金蓮聽到腳步聲回頭,見到武植馬上綻放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園中眾花頓時失色。

“怎麼一個人在這里?”武植拉起金蓮的手,輕聲問道。

金蓮笑道:“她們去布置飯菜了,七巧想吃金湖魚,跑著去廚房吩咐呢。”

武植腦海里馬上出現七巧忽然想到自己喜歡的菜,大驚小怪跑出去的樣子。搖頭笑笑,拉著金蓮的手走到亭邊,面對落日賞花。

“相公公事忙完了?”金蓮靠在武植懷里問道。

武植點點頭:“忙完了!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啥,想多陪陪你都不成。”

金蓮道:“相公做的是大事,又怎能整日兒女情長?”

武植失笑:“什麼大事?相公最大的事就是陪金蓮!”

金蓮聽了美滋滋的靠在武植懷里,不再說話。

武植忽然歎口氣道:“金蓮,你是不是有心事?”

金蓮笑道:“金蓮哪有什麼心事?相公多慮了。”

武植搖搖頭,不語。

金蓮看看武植臉色,似乎有些不豫,心中一慌,急急道:“相公,金蓮不是不想說。是不想令相公煩心。”

武植道:“你不說相公不是更煩?”心中卻是歎息,裝出不高興本就是騙金蓮說實話,不過見金蓮惶急的樣子心情卻沉重起來,金蓮。你為什麼就這般在乎我呢?

“金蓮只是在想。相公是頂天立地的英雄,金蓮卻什麼忙也幫不上。真的很沒用……”金蓮低聲說著話,眼睛不時看看武植。

武植愕然:“金蓮,你以前可不是這般想法的,外面的事本來就是男人的事,要你幫什麼忙?”

金蓮眼圈微紅:“以前金蓮也覺得相公在外面打拼是天經地義,可是這些日子金蓮見地人多了。明白的事情多了。才知道有的女子不是都和金蓮一樣沒用。那樣的巾幗才真地配得上相公……”

“夠了!見地人多了?明白的事情多了?我看你是越來越糊塗了!”武植打斷金蓮地話,真有些生氣了。他卻不是生金蓮的氣,自己也不知道氣什麼,就是看金蓮不開心就莫名生氣。

金蓮被武植的吼聲嚇到,臉色蒼白,不敢再說話。

武植歎口氣:“金蓮,相公不是什麼英雄,相公只是個粗人,不會講什麼大道理,相公只知道,我喜歡的是每日默默等我回來的金蓮,而不是什麼莫須有的巾幗!”

金蓮低頭不語。

武植擁緊她道:“金蓮,方才我不是和你發脾氣,相公是生自己地氣,為什麼金蓮不開心都不和我說呢?這個相公做得很失敗啊!”

金蓮急急道:“不是地,相公是天下最好地相公……”

武植用手指壓住她的紅唇,搖了搖頭,金蓮先是愕然,繼而微微點頭。二人都不再說話,轉頭看滿園風景。

半響後,武植輕聲道:“獨一無二地金蓮也有羨慕別人的時候?要我說啊,那些巾幗該羨慕我的金蓮才對……”

金蓮忽然笑道:“羨慕我嫁個好相公麼?”

武植大奇,驚訝的看向金蓮。

金蓮卻是神采煥發,“金蓮想明白了!”

武植道:“真的明白了?”

金蓮道:“金蓮只需為相公打理好這個家,讓相公回家都是開開心心的,那就是金蓮最大的幸福,又何必羨慕旁人?”

武植笑著點頭,想來金蓮以前也是這般想法吧,不知道這些日子受了什麼刺激,才冒出些奇怪的想法,要女子都想去做巾幗,那還不天下大亂?

“巾幗?金蓮你不是說七巧和玄靜吧?”武植忽然問道。

金蓮點頭道:“兩位妹妹自然是巾幗……”

武植笑道:“金蓮若想做巾幗,可以和七巧去學槍棒啊!”

金蓮笑著搖頭:“相公莫再取笑金蓮了,是金蓮想歪了!”

武植看看天色,拉著金蓮的手向亭外行去:“該用飯啦。”

走在回廊上,武植忽道:“過幾日去武家莊,金蓮要不要去?”

金蓮搖頭道:“相公還是帶七巧去吧,小妮子最愛熱鬧。”

武植道:“這次不帶她,就帶金蓮去,咱家第一個莊子金蓮還沒見識過呢。”想了想道:“讓她學學針織女紅,等我從武家莊回來考校!”

金蓮好笑的白了武植一眼:“相公就知道欺負她。”

武植嘿嘿笑道:“巾幗嗎,自然什麼都要懂的……”

晚飯後,金蓮才和武植講起叔父之事,聽說扈成又被修理,武植一陣好笑,再聽金蓮講道見過了扈三妹,武植才恍然大悟,敢情金蓮是被她刺激到了,想起那驕傲的女孩子,武植也說不上什麼滋味,初見面時的蠻橫令武植十分不爽。可第二次見面她又像換了個人似的,還關切的問自己身體,倒把武植對她的惡感沖去了一些,但也談不上什麼好感。巾幗是巾幗了。太不像女人了。

金蓮把事情講過,又言道會把叔父送到陽谷。至于杏兒怎麼處置,還請相公拿個主意。

六植聽了笑大,憂算把潘老大送到陽谷又能怎樣?那簡直是自己的私人鋤兒”、怕潘老大到了那里會變本加厲的橫行,天高皇帝遠,沒有人約束。還不知道會作出什麼事來。若想他不惹事。只有從根兒上解決,回頭想個法子就是。至于杏兒。見王妃叔父被欺負,所做事情也無可厚非,只是擅自做主,事後又不稟明王妃,倒需教訓一下,不過幾日後就是竹兒老哥大牛成親之日,這幾日也顧不得她了,從武家莊回來再說不遲。

正值盛夏,武家莊周遭的田地間莊稼層層疊疊,盡是最濃深的油綠,風吹過翻起淺色地葉子背面卷起層層淡綠的波浪。

大牛扛著鋤頭從青紗帳中鑽出,赤裸的上身被曬得黑黝黝的,身上淌滿汗水,走在回莊地田間小路上,不時有人和他打招呼:“大牛!大喜啊!”

“大牛!快成親了還做活!不怕累得入不了洞房啊!”

在善意地笑聲中,大牛拐上了回莊子的大道,後天就是自己成親地日子了,想起春花的面龐,大牛憨厚的笑了幾聲。

“大牛!等一下!”後面匆匆跑過來一名壯實的漢子。這漢子叫三娃,是最近才進了武家莊的佃農,武家莊得到大筆資財,招募莊客,修繕防禦的同時,劉總管打起了小算盤,又買了好大片田地,相應地也招募進許多佃農。劉總管心里,自然土地是根本,莊子地土地那是越多越好地口這也怪不得劉總管,曆朝曆代,有了銀錢都是添置土地,雖然到了宋代商人崛起,但人們根深蒂固的觀念是不好轉變地。

大牛聽到喊聲回頭,看到三娃不由得臉一沉,新進武家莊的佃農良莠不齊,這三娃就是一典型的混蛋,每日就知道聚眾賭博,如今的武家莊佃農手里大都有了幾個閑錢,也就滋生了一些賭徒,三娃如魚得水,不過別說,這小子運氣挺好,總是贏多輸少,才進莊子兩個多月,卻很是贏了些家產,儼然成了新進佃農里有頭有臉的人物。

像大牛等武家莊的老人對三娃這樣人物一向是敬而遠之的,找劉總管說起莊子里風氣漸趨不好,劉總管總是哈哈一笑,言道小賭怡情;大賭傷身之類的話,三娃溜須拍馬很有一套,甚得劉總管喜歡。他又不惹事,只是喜歡賭上幾把,旁人也實在說不出什麼。

“大牛對兄弟怕是有些誤會吧?”三娃笑著說道。

大牛雖然不喜他,也不能太卷人家面子,搖搖頭道:“怎麼會?只是大牛不喜歡賭,和三娃你自然走動少些。”

三娃笑道:“我說也是,兄弟雖然是個賭鬼,卻是最愛交朋友,大牛哥和我也不要太見外!”

大牛搖搖頭:“不見外,不見外!”轉身欲走。

三娃卻仿佛沒注意大牛的不耐,跟在大牛身邊笑道:“大牛哥後天就成親了?怎麼也不多添置些物事?人一輩子可就這麼一次大喜啊?”

大牛隨口道:“窮人哪那麼多講究,過得去就成了。”

三娃眼睛一亮:“大牛哥,兄弟倒有幾個閑錢,若是大牛哥不嫌棄,盡管拿去使。”

大牛皺眉道:“那怎麼好意思!”實在懶得和他糾纏,若說錢,大牛現在怕是武家莊最有錢的,就是劉總管恐怕也沒大牛身家高,武植賞下的和竹兒托人給哥哥送來的銀錢加一起怎麼也有上千貫了,只不過春花和大牛都知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道理,二人把那些錢都存了起來,就是成親也沒怎麼花用。

不過這些事只有大牛和春花知道,旁人又哪里曉得,特別是三娃這些新進莊的,就更不知道大牛底細了。三娃也聽說大牛有個妹妹比天仙還漂亮,做了莊主老爺的貼身侍女,不過見大牛生活還是這般貧苦,自然覺得就算跟了莊主老爺,肯定也不得寵。早晚也是送人的命。

聽大牛說不好意思,三娃笑道:“那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若大牛哥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幫兄弟張羅門婚事就好。兄弟二十多歲的人了。卻沒有一個婆娘……”

大牛打斷他的話:“這種事大牛幫不上你!”

三娃笑道:“大牛哥幫不上別人誰還幫的上,等大牛哥妹妹回來。許給兄弟就是了。”

大牛瞪大眼睛,沒明白過來:“你說什麼?”

三娃道:“大牛哥你想,既然咱家妹妹莊主也不寵愛,早晚莊主老爺也會送回來,到時許給兄弟就是,兄弟絕不嫌棄……啊……”話沒說完。眼睛已經被大牛狠狠一拳打中。立馬青腫一片。三娃想還手,卻哪有大牛力氣大。被大牛按在地上好一頓老拳,幸好這里是莊子門口,來往人甚多,慌忙把兩人拉開,又有人急急去報劉總管。

那些新進佃農和三娃交情好的見三娃被打,都鼓噪起來,大牛這邊自也有好友支撐,雙方吵成一團,這時候,劉總管匆匆從莊里趕出:“怎麼了?怎麼了?”

三娃連滾帶爬的跑到劉總管身邊,哭嚎道:“劉老爺,他們欺負人,您看看,您看看,把我打的……”指著臉上青腫叫劉總管看。三娃就等劉總管出來呢,他早就對大牛不滿,今日本就是故意激怒大牛,惹他動手,再向劉總管告狀。劉總管平日對自己還是不錯的,想來定會幫自己出這口惡氣。

全武家莊也就三娃幾個叫劉總管“老爺”,再加之頗會溜須拍馬,也難怪劉總管對他幾個清眼有加。

劉總管見到三娃被打成這樣,臉馬上沉了下來:“誰動的手?莊子里的規矩都忘了麼?!”

三娃見劉總管怒氣沖沖地樣子,心下大喜,指向大牛,委屈地哭叫:“大牛!是大牛打的!”

劉總管鼻子差點沒氣歪,真想一腳把三娃踹飛,你小子是活回去了?平日挺機靈個兒人,怎麼就這般不開眼呢?惹誰不好去惹大牛?大牛地性子劉總管還是知道的,若不是三娃挑釁斷不會主動生事。再說了,大牛是誰?大牛是竹兒的哥哥啊,竹兒又是誰?那是咱老爺的貼身,別人不知道老爺多寵竹兒,咱可是知道的,那一筆筆對大牛的賞賜可是都過了咱地手啊!別說你,就是我也不敢重言說大牛幾句啊?

見三娃還在那里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哭叫,劉總管忍住扇他幾耳光地沖動,畢竟這麼多人在,不能顯得我老劉欺軟怕硬,不能秉公斷事。當下嚴肅的問大牛:“大牛,你為何動手?”

大牛還是以前那個大牛,從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同,恭恭敬敬地對劉總管道:“三娃罵我妹妹!”

劉總管差點去撞牆,怕什麼來什麼,別的還好說,罵竹兒?這以後傳到老爺耳里,自己總管也不用干了,這莊子怎麼管的?竟然有人當大牛面罵竹兒?老爺那里怎麼去交代?這時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別人說閑話了,照定正在哭訴的三娃就是一個嘴巴,“啪”一聲脆響,滿場皆驚,誰也沒想到平日老成持重的劉總管會動手打人,一下全愣在那里。

“混賬!竹兒姑娘是你能說的?你這個混賬東西!”還想再打,忽然住手,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胡子都氣得翹了起來,指著三娃道:“你!馬上收拾東西!給我滾蛋!”

三娃從挨了那一嘴巴就傻了,做夢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可是他心思機敏,馬上就知道大牛那妹妹必定十分得寵,只是自己這些外人不知道而已,心里這個悔啊,這要被趕出武家莊,自己肯定被扒皮抽筋啊,想起祝虎那惡狠狠的嘴臉,三娃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本就是祝虎趁武家莊招人混進來的細作,一是打探武家莊底細,再就是把武家莊攪渾。若這般灰溜溜被趕回去,那祝虎又怎麼會輕易放過自己?

“哥,你怎麼了?”一句脆生生的話語傳來,眾人望去,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莊門前停了一座豪華的馬車,從駿馬到車輪清一色深紅,就是那車廂外面也被包上了深紅色緞子面綢布。顯得古香古色。馬車後跟著一隊騎士,各個剽悍異常,眾人吵鬧,竟是沒注意人家是什麼時候到的。

此時馬車上走下來一位漂亮的女孩子。眉目如畫。秀美難言,大牛“哇”一聲怪叫。平日那般沉穩的漢子競是飛快的跑了過去,又笑又跳,眼睛卻是濕濕的了。

竹兒眼中清淚也忍不住流出,看著哥哥說不出話來。

劉總管見到那馬車,險些暈倒,怎麼偏偏揀這時候兒到了。對三娃道:“還不快滾?”

三娃哪知道他老人家的心思。抓著劉總管地腳哭訴。請劉總管饒過他這一遭,只把劉總管險些氣死當場。

武植緩緩走下馬車。看著面前亂哄哄的人群,皺起了眉頭,這和他第一次來武家莊何其相似?只是挨打和動手的換了角色而已。

劉總管看了眼三娃,歎了口氣,罷了罷了,老夫算被你害死了,急匆匆過去給武植見禮,見武植臉色不快,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武植對大牛招手:“大牛,過來告訴我咋回事?”

竹兒抹著淚走到武植身邊,自然是老爺的正事要緊。

大牛把事情經過大略講述一遍,武植問道:“那叫三娃地很有錢?怎麼來得?”

大牛恨恨道:“聽說是賭來地!”

武植點點頭,林沖的書信里也提起過莊子里地佃農有了些閑錢,賭博之風盛行,自己當時也沒在意,想想武家莊也沒什麼娛樂,也就只有賭博消遣一下了,可看看眼前情形,似乎莊子里也太亂了。

看了幾眼還在那里扮可憐的三娃,正想說話,三娃卻是眼珠一轉,跪爬過來,伏在地上哭嚎:“老爺!饒了小的這一回吧!小的該死,該死!”說著左右開弓抽自己嘴巴。

武植對後面作個手勢,轉身向莊子里走去,劉總管憐憫的看了三娃一眼,心說你以為誰都像我這般心軟麼?搖搖頭,跟在武植身後進莊。

三娃莫名其妙間,忽然奔過來幾條大漢,把三娃按住就打,打得三娃哇哇亂叫,這可不比方才大牛動手,這些漢子頗有經驗,哪疼就照哪下手,三娃被揍得疼痛難當,哀號起來,等揍的差不多,又有漢子過來把三娃綁個結結實實,扔上馬背,向莊里駛去。

那些新進佃農從頭看到尾,待眾人離去,一哄而散,心里都在後怕,還好方才沒得罪大牛,要不然可就慘了。

武家莊園地客廳,武植面無表情地聽著劉管家講述這幾個月莊里地情況,心中微覺不耐,本來武家莊的管理也是一文一武,劉總管打理一切雜務,林沖負責莊里地鄉兵莊客。劉總管莊子打理的還算過得去,買土地什麼的也和自己去過書信,都是自己應下的,只是新進莊的佃農問題可就大了,自己一時疏忽,也是手下辦事從來利落,向來這些細節問題不用自己吩咐。也就不記得提醒劉總管,這些新進莊的佃戶根本就沒排查過,籍貫之類的只是人家怎麼講就怎麼記錄下來,別說有那存心不良的盜匪,就是混有遼人細作都不是沒可能。

武植皺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兒,吩咐劉總管把新進莊佃農的籍貫身世排查一下,就算亡羊補牢吧,這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查清的,只有讓林沖派人手多加注意了。

剛打發完劉總管,侍衛就來稟告,三娃招認乃是祝家莊祝虎派來的細作。武植卻是一愣,他卻沒想過這個什麼三娃會是細作之類,只想修理他一番就是了。當下問起詳情,侍衛好笑的講述了一遍,原來那三娃實在吃痛,突然討饒,言道若放過他就講出一件大秘密,侍衛好奇,一頓亂打,此時已經不是撒氣,而是改成逼供,三娃被打的不行,只好把祝虎遣他來搗亂的事由講了一遍,侍衛急忙來報給貴王。

武植好笑的搖搖頭,祝家莊之流此時哪在武植心上,不過這些蒼蠅也實在討厭,該拍還是要拍的,勉勵了侍衛幾句,等侍衛行出,武植陷入深思中。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7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17章 - 敵襲

大牛的婚禮熱熱鬧鬧的落下了帷幕,武植選了一處寬敞的四合院送與大牛做賀禮,大牛也推辭不得,這場婚禮令武家莊眾人大開眼界,從大名府置辦的各色禮物在小院中擺得滿滿堂堂,針繡綢緞,金銀首飾,如意玉器看得眾佃農砸舌不已,各個歎息,大牛真是命好,咱怎沒有這樣一個好妹妹?

月上西山,夜幕低垂,武植和金蓮,竹兒在後院賞月納涼,石桌上擺放著一些新鮮瓜果,竹兒把石桌旁鋪上厚厚的毛氈,三人席氈而坐。

武植吐口氣:“大牛可比我那日輕松多了。”

竹兒吐吐舌頭道:“哥哥怎麼能和老爺比?老爺的婚禮皇上都來湊熱鬧。”

金蓮微笑:“大牛的婚禮可是來了位王爺哦。”

竹兒看向武植的目光滿是感激:“謝謝老爺,竹兒真不知道怎麼報答老爺。”

金蓮在旁笑道:“想報答你家老爺還不容易?以身相許好了!”

竹兒羞紅臉,低頭不語。

武植瞪了金蓮一眼,幾女最愛逗竹兒,沒事就拿竹兒取樂,看看竹兒小小的身子微縮在那里,滿臉羞澀,心里一陣好笑,每次竹兒的反應都是這般,也難怪人家愛逗她。

金蓮忽道:“竹兒的推拿手藝學得如何了?今日老爺疲憊,竹兒還不給你家老爺推拿一下?”

竹兒“啊?”一聲驚呼,竟是想不到夫人會知道自己學推拿的事,武植也是一臉不自然,想起在江南葉家時竹兒給自己按摩的滋味,還真有些懷念,這些日子事忙,倒沒機會再享受那種溫柔,不過聽金蓮語調中的調笑之意,武植不免有些尷尬。

金蓮笑矜矜看著二人。還待再說,忽然,外面響箭一聲,緊接著鍾鼓齊鳴,竟是莊子里的報警鍾響起。

武植愕然,霍的起身,“我去看看!”

竹兒也驚訝的道:“是遼人?”

武植搖搖頭:“不知道!”說著向外行去,金蓮和竹兒跟在身後,走沒幾步。外面跑進來一名小丫鬟,急急道:“老爺,莊丁來報,發現大隊遼人!”

武植微微點頭,出了後院,候在外面稟事的鄉兵迎過來道:“老爺。遼狗來襲,林教頭帶人去布置防禦,遣小的來報信!”

武植道:“遼狗有多少人?”

鄉兵道:“離得遠,看不分明。”

武植恩了一聲,武家莊附近幾十里都布有哨探。日夜巡邏,每隔幾里就有一處報警鍾,定是遼兵還在遠處就被哨探發現鳴鍾示警,報警鍾依次響起。一直傳到莊子,此時只怕遼人還在十幾里外,又是夜晚,自看不清楚有多少敵人。

武植對身後金蓮和竹兒道:“你們在這里等!”

金蓮忽然拉住武植地袖子:“金蓮要去!”竹兒也使勁點頭。

武植愕然,見金蓮神色堅毅,點頭道:“那好,跟在我身旁!”金蓮開心的一笑。“相公放心就是。”

一行人出了莊院,此時的莊子里,亂做一團,不時有人驚叫,旁邊莊丁見武植不悅,急忙道:“老爺,這些鬧哄哄的定是新進莊的……”

看著兩旁不時跑過拿刀持槍的鄉兵向莊牆那里趕去,大多神色沉穩,不見絲毫慌亂,更不會大驚小怪。只是默默趕路,武植點點頭,林沖訓練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只是那些新進佃農亂糟糟的,徒惹人心煩。

“去大牛那里知會一聲,就說我吩咐地,好好作他的新郎官,不許去打打殺殺!”武植忽然想起了新婚燕爾的大牛。旁邊有莊丁應一聲,急急朝大牛的四合院奔去。

武家莊的莊牆自然比不上瀛州等重鎮,但武植撥來的巨資豈是等閑?白石為基,青磚為壘地幾尺厚牆把武家莊護得嚴嚴實實,也勉強可以稱作城牆吧,莊門厚厚的銅釘包裹,落門的巨木更是耗費林沖許多心血所作,此時三面莊門後,都分派精壯鄉兵把守,以免莊子里有遼人細作內應,又遣了十幾隊鄉兵在莊子內四處巡邏,防止有人渾水摸魚,制造混亂。

城牆上,磚垛後,鄉兵莊客或穿軟甲,持樸刀,或重甲長矛,幾百名弓箭手和三百神臂弩手也列陣以待,滿臉警戒的看著遠方。


遠方馬蹄轟鳴,不多時,大片黑影烏壓壓的湧了過來,月光下瞧地分明,俱是黑盔黑甲的遼人騎兵,看樣子足有幾千之眾,在武家莊弓箭射程外遠遠停下,大隊停在了南門外幾百步遠處,東門和西門處各有百余騎盤旋,想來是防備莊子里人沖出。說來也是,若莊里有人從那兩門突圍,有那百余騎糾纏一下,大隊完企有時間趕過去把突圍的宋人斬殺。

林沖分派好人手,雖然遼人看樣子要主攻南門,但西門和東門也不能懈怠,畢竟遼人騎兵機動性強,忽然轉攻東門西門也不是沒可能,北方雖然無門,也遣出一百人隊警戒,防止遼人用什麼詭計。

等分派完畢,林沖望望城下不遠處的遼騎,心中一陣不安,這樣地陣仗不是沒見過,不過如今王爺在莊子里,干系可太大了,萬不能令王爺有任何閃失啊!

轉頭看看四周的莊客鄉兵,歎口氣,不知道此役之後,又有多少大好男兒流血送命。正感慨,忽見貴王施施然登上了城牆,王妃緊緊跟隨在他身邊,林沖嚇了一跳,急忙迎過去:“老爺還是快些帶夫人回府吧!”

武植拍拍林沖身上的鎧甲,“挺威風嘛!”

林沖無奈的道:“老爺……”

武植擺擺手:“不必說了!”回頭看看金蓮,金蓮咬著嘴唇道:“金蓮不怕!”

武植對她鼓勵的笑笑,指指城下黑壓壓的遼騎:“不過土雞瓦狗爾,且看相公如何宰雞殺狗!為金蓮做菜!”

金蓮笑著點點頭,依偎在武植身邊,在這殺氣騰騰的戰場上,她卻覺得說不出地幸福,自己終于走進了相公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的相公,還是那般豪氣沖天,面對數不清的猙獰蠻子,和面對陽谷城那十幾個潑皮也沒什麼兩樣,甚至調侃地語氣都是一樣的。

武植轉頭望向城下的遼騎,笑道:“遼人還敢起釁?”

林沖搖搖頭,也有些莫名所以。

不過武植轉眼就想起了曾被自己俘獲的遼國皇叔魏王耶律淳,這厮不是簡單人物,既然為遼國南京留守。對自己被俘之辱定不甘心,起兵報複也是在所難免,他自然不敢明目張膽進攻大宋北方州府,是以拿邊境的莊子撒氣?

武植只猜對了一半,耶律淳確實是存了報複之心,不過最重要的是想制造邊境沖突。使得宋人大兵壓境,好使得遼國天祚帝把遼國南境兵馬大權統歸他手,到時再想法子和宋人緩和關系就好,不進攻宋國州府就是免得宋帝惱羞成怒,非與遼國分個死活。而武家莊屢次打敗遼人劫掠,也使得遼人恨得牙根癢癢的,自然是最好地下手對象,依他對宋人的了解。是斷不會因為邊境一個莊子和遼國大動干戈地,那只能兩敗俱傷而已。是以只派出幾千軍馬,到時和宋國談判也好有話可說,大不了找幾個替罪羊就是。說起來,如今遼國南京留守和大宋北京留守都是各自打著小算盤的狂人,真不知道這兩人會把遼宋關系折騰成什麼模樣?

遼人騎隊里,一雙眼睛正冷冷注視著武植。正是遼人此時的統領蕭天成。

蕭天成死死盯著武植,那面目,他一輩子也忘不掉,襲擊武家莊是皇叔耶律淳早就定下的策略,具體實施由蕭天成負責,務求一擊必中,把武家莊連根拔起。

蕭天成這段日子都在忙著打探消息,制作騎兵攻城用擂木,亦練擂木死士,畢竟襲宋只能用騎兵速戰速決。不可能派出步軍過來攻城,還沒准備妥當,從混進武家莊的遼人細作處傳來消息,武家莊神秘的莊主突然回來參加某個佃農地婚禮,而那消息傳回後,就和細作失去了聯系,想來是武家莊盤查的緊了,再也送不出信息。hh

想起把自己嚇得逃掉,使自己遭受從所禾嗜也扯母的誠縈莊世主六蕭天成心頭馬上火熱,他還不知道武家莊懂她罐簿裂赤甫幽州的心剩吐畢竟那晚是深夜,又追趕著數千宋兵輕騎,自然沒看到武植。

收到消息後的蕭天成急急布置,就怕大仇人離開武家莊,收到訊息第三天,也就今晚,終于忍耐不住,率數千遼騎精銳撲向武家莊。

看著城頭巍然而立地武植,蕭天成心下冷笑,你送與我的恥辱今晚必百倍回之!

隨著蕭天成的呼哨,遼騎忽然左右分開,跑出八匹駿馬,駿馬和馬上騎士全身都被重甲包裹,一人一馬只露出一雙眼睛,八匹駿馬左右擺開,中間是一根幾丈長,幾尺粗的擂木,粗粗地繩索捆住,八名騎士各持繩索一端,吆喝聲中,惡狠狠向南門撲來,城牆上弓箭手亂箭齊發,叮當聲大作,竟是射不破對方鐵甲,神臂弩箭支畢竟數目有限,可說是寶貴了,自然不能對著八個人亂射一氣,是以這輪弓箭都由輕弓手完成。

八騎士奔到離莊門幾十步遠,胯下馬齊齊止步,而八騎士手中繩索一松,擂木帶著巨大的慣性飛撞向莊門,那紮滿鐵釘的擂木和莊門狠狠撞擊在一起,發出“嘭”一聲巨響,地面都似乎晃了幾下,此時那八匹駿馬已經轉身奔回,擂木在地上滾動著被騎士拖回本陣,卻原來除去扔出擂木的繩索,另有長繩在騎士手中。從沖鋒到回返,整套動作漂亮之極,毫不拖泥帶水,顯見已經訓練了百遍千遍。

武植看向林沖,林沖知道武植意思,苦笑道:“想來是遼人騎兵攻城的新法子,專門對付咱們莊子的。”

武植問道:“莊門可經得住幾次這般力道的撞擊?”

林沖道:“屬下也不敢妄自猜測。”

此時那八鐵騎再次疾沖過來,輕弓手得林沖號令,不再浪費箭支,紛紛收箭後退。

林沖揮揮手。旁邊鄉兵揮舞了幾下旗子,八鐵騎奔得正急,忽然一道道破空呼嘯聲響起,一陣馬嘶人叫,八人連人帶馬被射得如同刺猬一樣,轟然倒地,和擂木滾在一起,頓時血肉模糊,狼籍一片。

城牆上金蓮“啊”地一聲驚呼。躲進了武植懷里,武植笑著接緊她:“怕了?”

金蓮輕聲道:“有相公在,金蓮什麼也不怕!”

武植見戰場漸趨慘烈,正待勸她隨竹兒回府,忽聽箭矢破空呼嘯,武植下意識的把金蓮向旁邊一拉。一根雕翎箭從二人身旁猛的飛過,力道剛勁之極,若不是武植見機快,只怕金蓮會被射個對穿。

金蓮不明白自己已經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好苛問道:“怎麼了?”

武植回頭望向莊內。弓箭是從莊子里射出的,遼人距離莊子尚遠,就算有射手突施冷箭,也不可能射這般遠。

那邊遼人隊中又跑出八騎。擺明是要耗光神臂弩的弩箭,不過武植已經不再注意那方戰場,而是望向城門附近一間民居前幾名鄉兵和一黑衣漢子地纏斗。那黑衣漢子甚是彪悍,手中樸刀連閃,砍翻一名鄉兵後向後退去。

武植冷哼一聲:“別讓他死的太痛快!”身旁立時跳下去兩名侍衛,朝那黑衣漢子攆了過去。

轉頭對石秀道:“送夫人回府,保護好夫人安全。”石秀望望遠處遼騎。見武植眼睛瞪過來,嚇得吐了下舌頭,急忙點侍衛護送金蓮等下城牆口

金蓮知道自己在這里會使得相公分心,只有一步三回頭的離去,望著相公矗立在城牆的背影,金蓮心兒一陣沉醉,轉頭看,竹兒也正癡癡看著武植的背影出神。

遼人已經第七輪沖擊了,四十八名尸體換去了神臂弩千多枝弩箭,山竹死得其所。林沖揮揮手,神臂弩停止了射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若是神臂弩被耗光,城門被攻破後就p乍帆擋對方鐵騎沖擊。

那邊蕭天成一陣冷笑,弩箭要耗光了?自己這邊可是有一百六十名死士,也就是可發起二十輪沖擊,這些死士都是從死囚牢中選出地,反正早晚也是一死,為軍效力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家人又有厚厚恤賞,何樂而不為?若不是因為倉促,死士會亦練出更多,管叫他多少弩箭也不夠用口

沒有神臂弩威懾,八死士發起一次次沖鋒,盡情的轟擊著莊門,若不是莊門夠厚,落門木夠堅固,只怕早就被撞成了碎片。蕭天成也不由得暗暗驚訝,想不到對方莊門這般硬實。

林沖皺眉想著脫困之法,忽然走到武植身邊:“老爺,您和夫人先走!”

武植笑道:“怎麼走?”

林沖道:“從東門殺出去,屬下帶鄉兵莊客把遼騎纏住,老爺和夫人帶侍衛乘快馬離開。”

武植拍拍他肩頭:“你啊你啊,用幾千條性命換我的平安?忘了以前我和你怎麼說的嗎?”

林沖急急道:“老爺可以不為自己想,那夫人呢?”

“她會與我同生共死。”武植隨口道,仿佛在說一樁天經地義地事情。

林沖一滯,再說不出話。

武植忽又笑道:“怎麼?你覺得今日武家莊必破?”

林沖聽著“嘭嘭”的撞擊聲,歎口氣:“屬下實在想不出辦法!”

武植望著遠方遼騎,忽然道:“用神臂弩!”

林沖訝然道:“可若是莊門被攻破,如何阻擊敵軍?”

武植不答,淡淡道:“用神臂弩!”

林沖不敢再多說,慌忙揮手示意,傳令鄉兵旗子一陣翻動,神臂弩齊射,莊門下八名鐵騎又成了刺猬。

武植這邊搖頭道:“攻城用的這種鐵甲比咱們步人甲也不遜色啊?”

林沖道:“防護效果自然不錯,不過實在太過笨重,普通戰馬根本就載不動,比步人甲重一倍余,遼人曾經裝備過步兵。終于淘汰,想不到會用在這里。”

武植點頭,若是不笨重,遼人大量裝備,倒也真令人頭疼。

那邊八騎再次沖鋒,沒等沖到近前又被射翻,武植哈哈一笑:“看!這多痛快!聽憑這些雜碎撞門也太憋屈了!”

林沖笑笑,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老爺就不怕弩箭用光?”

武植道:“當然怕!”

林沖疑惑道:“那為何?……啊!……老爺是有了良策?”

武植望著一臉欣喜的林沖,有點啼笑皆非:“現在有何良策可想?”

林沖張嘴結舌道:“這……”呆了半刻。心下歎口氣,罷了罷了,不管如何,到時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護得王爺和王妃周全。

武植笑笑:“不過賭一次罷了!”

“賭?”林沖訝然道。

武植道:“對,就是賭,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鐵甲死士!”

林沖默然點頭。這是場豪賭,若是贏了,武家莊毫發無損,若是輸了,去了神臂弩的武家莊。絕對擋不住對方這幾千鐵騎的沖擊。若是不賭呢?任由遼人攻破城門,到時候十之七八還是會輸掉,只是有神臂弩掩護,自己或許可趁亂護送王爺王妃離去。

武植忽然歎。氣:“說到賭。我倒想起了一位朋友,她最喜賭,甚至把人生也當作一場賭博,現在想想,也是情有可原吧,人總有不得不賭地時候……”

兩人各懷心事,靜靜無語的看著對方死士一次次沖鋒。城牆上神臂弩的弩箭漸漸稀疏,想來已經有弩手沒了箭矢。

林沖已經放下心懷,既然已到這步田地,擔心也是無用,到時拼死,命護住王爺王妃周全就是。

武植望著疾沖過來的八名騎士,“第十九隊!”

亂箭過後,八名騎士有七人栽下馬去,卻有一名騎士戰馬不停,向前疾奔,到了莊門前十幾步。戰馬止住,盤旋一圈,向回跑去,那騎士似乎早做好了做刺猬地准備,等戰馬跑回本陣才猛地驚呼起來,聲音里說不出地驚喜。

蕭天成本來已經沉到谷底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對方沒弩箭了?這是第十九隊死士,也就是說蕭天成手里還剩最後一隊死士,蕭天成知道武家莊有神臂弩,但想一處小小的地方鄉兵,又能有多少禁軍裝備,想來賄賂宋軍高官得了百副到頭,至于弩箭更不會有多少,再多的話誰擔當地起?

蕭天成本以為有十隊死士足以把對方弩箭消耗乾淨。畢竟神臂弩對沖鋒中的騎兵射擊,只有采取密集箭雨的辦法,少于一百弩手就不見能把八名沖鋒中的騎兵盡數射倒,弩兵地威懾在于用箭雨對付大部隊沖鋒,對于數名敵人反而陷入尷尬,特別是弩箭不足的情況下。

誰知道對方的弩箭竟然似乎無窮無盡,到第十八隊死士被射成刺猬時,蕭天成已經絕望了,正以為此次又栽了個大跟頭,白白送去一百多名死士地性命時,忽地柳暗花明,對方的弩箭竟然不足。

蕭天成呼哨一聲,騎兵大隊前哨百余騎忽然向莊門沖去,神臂弩手不及反應,下意識的射出手里地弩箭,輕弓手也射出一輪箭雨,林沖想阻止已是不及,百人隊丟下幾十條性命,紛紛退了回去。這次攻擊蕭天成完全得逞,這輪攻擊後,神臂弩手僅有的弩箭也被消耗乾淨,也就寥寥十幾人還有一兩根弩箭。

林沖連連歎息,到底不如禁軍崔練有素,這樣的小圈套也會中計,惋惜已經無用,遼人隊中跑出了第二十隊死士,似乎這八名死士也知道再沒有什麼能對他們構成威脅,怪叫著,呼號著向武家莊南莊門發起了沖鋒。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7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18章 - 退敵

聽著擂木和莊門“嘭嘭”的撞擊聲,林沖提起長矛向莊門走去,武植一把拉住他胳膊,笑道:“怎麼?想去拼命?”

林沖正是想跳下去把這幾人斬殺,當然自己也十九沒有生還的可能。見被武植識破,林沖道:“老爺!看來遼人死士已經不多,林沖也去賭上一賭!”

武植笑道:“你又懂得什麼是賭了?無論輸贏都賠上自己性命的怎叫賭?那叫拼命!”(更新最快)

林沖還待再說,武植擺擺手阻止他,望著城下動作連貫的八名死士,皺眉道:“動作倒是麻利。”

林沖道:“若是遼狗稍有停頓,咱們的神臂弩也不必浪費箭支!”

武植問道:“你的坐騎可追的上這幾名遼人?”

林沖不解的看向武植。

武植笑笑:“你就當咱莊門是紙糊的,隨便你騎馬破門進出,遼人投下擂木後返回的這段距離你可有把握追上斬殺這些遼人並安然返回?”

林沖還是不太明白武植的意思,武植搖搖頭:“算了,這般短的距離怕是回不來,再讓我想想……”

武植正低頭沉思,林沖忽然道:“老爺,您看!”武植抬頭,順林沖手指方向望去,就見月光下,一團白影從東疾馳而來,速度極快,轉眼已到莊前,遼人在東門警戒的百人隊呼喝著迎了上去。那白影卻是極快,也不和他們糾纏。向遠處兜了一圈甩掉追兵,又向武家莊東門馳來。

林沖道:“是扈姑娘!”林沖久在北疆,和扈家莊,祝家莊眾人倒也相熟。

武植微微點頭,心中詫異,她怎麼跑來啦?那邊林沖揮手,東門處鄉兵一陣忙亂,莊門緩緩打開。白影嗖一聲躍入莊門,等那百人隊趕來,先是吃了城牆上一通亂箭。而東門已經緩緩關閉。

從頭到尾不過片刻時間,南門處遼人大隊根本來不及反應。開始見一騎趕來,都未放在心上,等對方甩開追兵,東門打開,大隊再趕去已是不及。只有眼睜睜看人家從東門進了莊子,關閉莊門。

蕭天成不怒反喜,在邊境一年余,自然也曉得東邊扈家莊扈三妹的名頭,若不是武家莊突然鵲起,怕是扈家莊才是遼人地頭號眼中釘,看樣子來人定是那傳說中白馬玉甲的扈三妹了。哼哼,正是自投羅網啊,不過這婆娘馬兒好生了得,側要盯緊些,別被她跑掉才是。

武植見扈三妹進了莊子,心下松口氣,再看她不順眼,也別折在遼人手里不是。

“你和她很熟?”武植問林沖。

林沖苦笑搖頭:“常年在北境,屬下不過和她見過幾面而已。”

武植笑道:“還以為她來救夫……呢……”武植忽然面色尷尬的住了嘴,一襲雪白甲胄的扈三妹正緩緩走過來。自己的胡言亂語被她聽個正著。

扈三妹就像根本沒聽到武植的話,對林沖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佇立城頭看向下方遼軍。

武植自然不會主動理她,也轉頭看底下戰況,林沖見二人不對盤,更不好插嘴,于是城牆上陷入一片尷尬的寂靜。

過了一會兒,林沖實在忍耐不住,開口道:“老爺,扈姑娘馬快,不若請扈姑娘帶夫人先行,再回來接老爺。”

扈三妹聽到“夫人,”詫異的望了武植幾眼,卻沒有說話。

武植淡淡道:“你認為夫人會走麼?我又會走麼?”林沖啞然,低頭不語。

“莊子上地人聽著,只要把你們莊主丟下來受死!本將軍就放武家莊一條生路!以後也絕不再來騷擾!”莊下忽然有人用漢語大聲喊話。

武植好笑的望過去,他對蕭天成印象不深,加之月光之下,面目朦朧,蕭天成又混雜在遼人大隊中,武植自然沒認出他,但契丹人的漢語如此流利,定是遼國貴族,自幼培養而得。遼國內契丹漢語通行,特別是遼國南部,大多契丹人也懂漢語,但說地就不怎麼流利了。

武植大笑喊道:“莊下契丹狗聽了!若想保得性命,把方才亂吠之人頭顱砍下!本莊主就放你等一條生路,以後橫掃上京之時也絕不騷擾!”

莊下遼人一陣鼓噪,眼見破莊在即,對方還敢這般囂張,把遼人氣得哇哇怪叫,蕭天成手里馬鞭捏的都變了形狀,忍住破口大罵地沖動,心里想著一個又一個折磨武植的惡毒法子。

“給我狠狠砸!破了武家莊賞你等千金還鄉!”蕭天成對八騎士大吼了起來。

八死士精神大振,把武家莊攻破,自己等人的死罪就免了!再不用作死士沖鋒陷陣!八人狂吼著策動戰馬向武家莊莊門沖了過去,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栗。

“還是和以前一樣,就知道逞口舌之利,”扈三妹看著莊下遼騎淡淡說道。

雖然她沒指名道姓,武植也知道在說自己,第一次和扈三妹見面時損了她幾句,而她當時就是這般淡然的說自己“逞口舌之利,”事隔年逾,這小丫頭還是這般樣子,看上去似乎沒絲毫火氣,文文靜靜,其實卻驕傲地不得了。看來前些時日官道上遇到她的時候小丫頭大概是在發神經,才會給自己個笑臉,那是個意外,絕對的意外。

“扈姑娘從來是真刀明槍,何不去把那遼人頭領宰掉?”武植笑呵呵的道。

扈三妹道:“口舌之爭無益。”

武植道:“口舌之爭卻是姑娘先挑起的。”

扈三妹一滯,不再說話。

林沖見敵人在下面攻擊甚緊。武家莊迫在眉睫,這兩位祖宗還有閑情在這里斗嘴,心里這個著急啊,又不好亂插嘴,正無奈何,就聽武植道:“扈姑娘地寶馬不知可否借林教頭一用?”

扈三妹道:“玉兒從不給外人乘坐,武莊主若有破敵良策說于我便可。”

武植雖然不願借她人情,但如今不是賭氣的時候。無奈只好和扈三妹嘀咕起來,扈三妹聽著連連點頭……

望著被撞擊了幾十次,雖然微微搖晃卻仍然屹立不倒地武家莊大門。蕭天成眉頭緊鎖,這也太堅固了吧。都快趕上州府的城門了,若再不快點攻破莊門,邊境宋軍得到消息趕來支援就麻煩了。

八死士勁頭還是那般足,想起可以衣錦還鄉,什麼疲累早丟到爪哇國去了。大吼著再次發起了沖鋒,“嘭,”擂木和莊門撞擊,然後八騎向回返,就在這時候,武家莊南莊門忽然“啪”的一聲脆響,一塊木板倒下口塵土飛揚。再看去,莊門就仿佛被人從中鏤出來幾尺高,一尺多寬的小門一般,遼人還未回過神,小門中忽地跳出團白影,速度奇快,一眨眼已經追上回返的八騎士,緊接著就見黑光閃動,“撲撲”幾聲悶響,八死士紛紛落馬。變做了真正的“死”士。

不消說,來人正是扈三妹,用武植地無金劍把莊門劃出個門洞,依仗玉兒腳力,追上八死士將之除去。

武植和林沖在城牆上瞧的分明,俱皆大喜,就從這八死士反複沖擊已可斷定對方再無鐵甲騎士,不然早就輪番沖鋒,哪有只用八人的道理?

兩人笑容未閉,忽又都睜大了眼睛,卻見扈三妹並不同事先講好那樣回莊,而是策馬朝遼人大隊奔去,須臾間已經到了對方陣前,遼人反應過來,吆喝撲上,就見扈三妹手中黑光連動,遼人紛紛落馬,但遼人畢竟勢眾,扈三妹見沖不到對方統領近前,再纏斗下去勢必被遼人圍困,雙腿猛夾馬腹,玉兒一聲長嘶,靠近她地遼人坐騎竟被驚得連連後退,亂做一團,混亂中玉兒撒蹄如飛,沖出敵陣,經過莊門之前,扈三妹手一抖,一道黑光飛入門洞,然後一拉缰繩,玉兒滴溜溜打個轉,向東方疾馳,如飛而去。

武植搖搖頭,小姑娘看起來對什麼都不在意,心里卻是在意地緊呢,自己只不過斗嘴時隨。一句她為何不把對方頭領宰掉,她竟然真憋了一口氣去沖對方陣營,如今又飛也似地跑了,莫非沒殺掉敵人統領覺得沒面子?不好意思再來見我?

其實何止武植,就是此時馬上的扈三妹自己也在奇怪,自己為什麼要去武家莊?為什麼聽到武植說什麼“救夫”心情有些低落?為什麼唬到“夫人”一詞,一向心靜如水的自己會忽然煩亂斗氣?太多的為什麼,扈三妹輕歎口氣,伏在玉兒背上,思潮如水……”

林沖沒那麼多想法,他只管吩咐重甲軍在破出的那道門洞前豎起槍陣,如果遼人從這門洞沖進來,管教他成馬蜂窩。另一邊自有侍衛為貴王拾回無金劍,武植還劍入鞘,冷眼往下看去。

蕭天成呆呆望著戰場,仿佛再次回到了一年前,心情同樣是那般失落,不同地是,上次是因為對手的凶殘而魂飛魄散,這次卻是極喜轉到極悲的那種失望,望望那只可容一人進出的門洞,咬緊牙關,忍住喊出沖鋒的欲望,回頭呼哨一聲,馬蹄聲中,遼人大隊向北奔去,雖然同樣的轟隆作響,卻再無來時威風八面的感覺,每個遼人心中只有說不盡地沮喪。

第二日,武植把武家莊財政大權也交與了林沖,本來不想林沖為這些雜事煩心,但現在看來劉總管實在擔當不起武家莊的擔子,只有全推給林沖了,劉總管只管打理一些瑣事就好,昨日一役,除去被遼人細作所害幾人,武家莊未傷一兵一卒,打退數千遼人襲擊,可說是一場大勝仗,武植卻絲毫高興不起來,遼人屢次挑釁,自己的武家莊不會每次都這般好運氣。實在是該做些什麼了,如果自己這個身為北京留守地武家莊主被人打破了莊子,那不成天大的笑話?

囑咐林沖嚴加防范,排查新進佃農籍貫,雖然昨日晚間侍衛斬殺了幾名遼人細作,差點射到金蓮的那位仁兄更是嘗盡了生不如死的滋味,但總怕會有漏網之魚,何況祝家莊派人進莊子搗鬼。扈家莊也不見得就老實了,扈三妹是扈三妹,扈員外是扈員外。不可一概而論。

武家莊大門口,竹兒和大牛哭作一團。武植有心帶大牛回大名府,但是這條憨厚的漢子就是不願意,也只有由得他。

旁邊的劉總管滿臉愧疚,武植知道安慰的話是多伶地,只是拍拍他肩膀。“幫我看好家!”

劉總管默默點頭。

緞簾放下,馬車啟程,左右騎士追隨,帶起塵土微揚。武家莊眾人目視馬車漸漸沒了蹤影,才轉身回莊。

回到大名府地武植第一件事就是給趙佶上表,說起此次武家莊遇險之事,而高陽關路安撫經略使劉豫識敵不明。邊防如同虛設,使得幾千遼軍進出宋境如同兒戲,實在不宜委以重任,請聖上裁決。

其實劉豫的官位早就不穩,前次損失千余兵卒就怪罪在他頭上,只是後來武植責襲幽州,打了一次漂亮的勝仗,劉豫也有協助之功,再加他上下活動,才總算把事情壓了下去。如今武植彈劾他,十九烏紗不保。

武植本想保舉宗澤任高陽關路安撫經略使,但思及宗澤本就是自己推薦,再拉到自己地頭,不免有結黨地嫌疑,是以就不提推舉人選,只請趙佶決斷。

武植第二件事,就是傳來都監聞達,軍備物資由聞達分配,自己想為武家莊擴充軍備,自然要找聞達。

聞達聽得貴王召見,急急趕來守備司衙門,守備司衙門距大名府衙不遠,倒省了武植來回奔波。

正廳內,卸去了鎧甲的聞達動作間還是那般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坐在下首,旁邊桌上擺著雜役送來地茶水,雖然茶香四溢,碧螺如絲,一聞一觀俱是好茶,但聞達動也不動。

武植笑道:“聞將軍,莫非嫌棄本王茶劣?”

聞達一驚,忙起身道:“屬下不敢,只是屬下不喜喝茶!”

武植有些哥怪,這個時代還有人不喝茶?“將軍為何不喜喝茶?”

聞達道:“屬下年幼時的一段恨事,不提也罷。”

武植道:“既然將軍不肯說,本王也不能勉強,將軍請坐。”

月達微微遲疑了下,終究怕武植怪罪,說道:“屬下年幼家貧,老父最愛飲茶,家里物事都被老父典當換茶,那時聞達就立誓……以後絕不沾茶道。”

武植微微點頭,看來聞達性子是那種十分固執之人,若他是梁中書死黨,那多半是拉不回頭了,但願他不是結黨之人。

“年前梁大人曾撥出一批重甲弩箭,你可知此事?”武植漫不經心的問道。

聞達點頭道:“屬下知道,那是撥給真定府武家莊鄉兵的,後來武家莊靠那些軍備打了幾次勝仗,樞密院曾特意下公文表彰梁大人。”

武植聽了險些氣得吐血,這個老狐狸,自己還以為他偷偷摸摸送的軍械,誰知道一轉眼就報上了樞密院,肯定找了些冠冕堂皇地借口,把干系推得干乾淨淨吧,而武家莊打的幾次勝仗倒白白讓他撿了便宜,安公燾那老頭對他有好感也是為此吧?

既然如此,武植再沒顧及,“前些天武家莊又和遼人狠狠打了一次,別的不說,弩箭卻是消耗殆盡,本王准備撥給武家莊一些弩箭,你看如何?”

聞達“騰”一下站了起來,怒目道:“遼狗又來挑釁?”

武植沒料到他這麼大反應,還好神經堅毅,才沒被他嚇到,皺眉道:“這般大驚小怪作甚?”

聞達悻悻的拱手賠禮:“屬下莽撞,只是那遼狗實在不知進退,貴王教訓他們不久,又敢挑釁,屬下一時氣憤……”

武植擺擺手:“罷了罷了。教訓遼狗的事我自有主意。”

聞達聽武植要“教訓遼狗,”馬上變得眉飛色舞,急切道:“和遼國開戰王爺可要帶著屬下!”

這些日子接觸地聞達一向老成持重。想不到還是個好戰分子,武植笑著點頭,隱隱覺得聞達這樣的性子應該不是梁中書黨羽。

聞達又道:“王爺,遼人屢次進犯武家莊,看來已將武家莊看做了眼中釘。肉中刺,只撥給武家莊弩箭怕是不夠,是不是再撥給他們一些鎧甲勁弩?”

武植聽得一呆。怔怔看著聞達,聞達以為武植作難。低頭道:“屬下也知此事艱難,還請王爺報上樞密院,只管說是小將主意便先”

武植不動聲色:“那也不必,我和將軍聯名上報就是,此是邊境民生大事。本王又豈能推脫?”

聞達聽貴王同意自己提議,歡喜非常,暗道貴王就是貴王,心胸夠廣,氣量夠大,若換了旁人,對前任官長照顧過地人物定然十分苛刻。以樹自己之威,就算不刁難,卻也不會再對之多好,貴王卻不偏不倚,全然不在乎這些為官之道,實在難得。

“屬下這就去撥給武家莊弩箭,其余軍備等樞密院公文發到屬下再做准備!”聞達興沖沖的道。好像樞密院公文定然是准議一般,也難怪他這般想,有紅透半邊天的貴王上書,樞密副使梁大人以前又對武家莊頗多照顧。這事兒哪能不成?

等聞達興沖沖的離去,武植再也忍耐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南城繁華之地,有一處府第,圍牆不高,可見里面楊柳枝頭,飛簷閣角口看起來不怎麼起眼,和普通上等人家的宅院沒什麼區別,誰也想不到,這就是大名府首富盧員外的居處。盧員外家世清白,交友廣闊,在河北商人中那是數一數二地角色。

盧員外德望又高,人緣又好,盧員外府附近的宅子自然是大名府商人的最佳選擇,不為別地,每日和盧員外套套交情也好,保管有數不盡地好處,開始也確實如此,盧員外府左右相鄰地兩處宅第曾經被大名商人炒出過天儈,可惜後來儈錢越來越低,到如今兩處宅子竟是無人問津,原有的主戶有多遠搬多遠,竟再不肯在這里居住。

無它,只因盧員外的夫人盧氏而已,盧夫人愛熱鬧,喜歡去鄰居家串門子,和鄰家夫人聊天敘話,這沒什麼,開始那些搬來的商戶巴不得自己家老婆能和盧夫人攀上交情,對盧夫人歡迎之至。誰知道時間長了才知道,盧夫人口舌卻是十分苛刻,最喜斗富,常把對方夫君貶斥的一文不值,把自己家老爺誇到天上,每日都是說些自己家那些瑣事,字里行間自然是顯擺盧家高門大戶,如何奢侈。

這樣地日子久了,誰家婆娘受得了?就是那些商人也感覺大大的沒面子,于是賣屋走人,開始價錢尚高,漸漸盧夫人惡名傳開,這兩處宅院儈錢漸低,到如今卻是再也賣不出了,兩屋主宅院賣不出,也不願在那里住,只留下兩間空蕩蕩宅院。

這一日,盧員外府東邊的宅院忽然喧嘩起來,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正在盧家後花園無聊的盧夫人聽到人聲,急忙喚貼身丫鬟綠兒去打探消息。

不多時綠兒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夫人,東邊的宅子賣掉了,聽說買主是一位漂亮的少夫人,名字不知道,只知道是山東人氏。”

盧夫人問道:“搬進來住了?”

綠兒道:“是,雜役幫閑正搬家居物事呢。”

盧夫人點頭:“今日人家喬遷,就不去了,明日再去拜訪,鄰家常走動才好。”

綠兒點頭稱是,心里歎息,不知道那位少夫人造了什麼孽,大老遠從山東巴巴趕來這里找氣受。

後院涼亭,龍五畢恭畢敬地站在武植身旁,聽武植交代各項事宜,直講了大半個時辰,武植口干舌燥的住了嘴:“都記下了?”

龍五連連點頭:“小的記下了!”

武植道:“那就去辦吧,沒事不要再來見我,免得被有心人見到!”

龍五應聲,神色遲疑,似乎有話要說又不敢說。

武植見他吞吞吐吐,慍道:“有事就直說,你知道我最煩什麼!”

龍五低頭道:“回王爺,這次來大名府小的把夫人一並接來了。”

武植愕道:“什麼夫人?”

龍五驚訝的道:“陽谷的閻夫人啊?老爺不記得了?”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8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19章 - 小戶人家(一)

武植嘴巴張得老大,他倒真把閻婆惜給忘了,這些日子東奔西跑,大事小情不斷,哪有時間去想這位和自己只有“一夜情”的女人,而且還算不上“一夜情”,自己可是沒去碰她,不過享盡了她的溫柔滋味。想起那尤物,武植苦笑一聲,怎麼打發她也是個難題,總不能叫人家跟著自己守一輩子活寡吧?去看看她?自己好像也沒那個心情。有溫柔如水的金蓮和可人的七巧,武植簡直日日活在仙境一般,哪還有閑心去招惹她?

龍五看武植久久不語,躬身道:“小的告退了。”

武植道:“這些事以後再說,你照顧好她即可。”

龍五點頭,轉身退出。

武植歎口氣,勉強什麼世道啊,若是後世這種充其量算作的“一夜情”早就誰也不認識誰了,這可倒好,還要自己負責?對這個時代道德禮儀極為滿意的武植倒第一次懷念起墮落的後世。

閻婆惜一襲淡綠長裙,坐在八角小亭的石凳上,手中輕輕搖動圓月般的宮扇,看著碧綠湖面上的幾片荷葉,忍不住歎了。氣。

丫鬟冬兒也歎口氣:“老爺也真是的,一封書信也沒有,好端端怎麼又來了大名府呢?”

閻婆惜瞪她一眼:“老爺的事是你這妮子可以嚼舌根的?越來越沒規矩了!”

冬兒吐吐舌頭:“夫人說地是,老爺是您的心肝,冬兒再不敢說了……只這些日子閻婆惜身邊也就冬兒一個說話的人,日子久了,冬兒對閻婆惜少了幾分懼怕,多了幾分親密,主仆甚是融洽。

閻婆惜一把拉她進懷,笑道:“我撕碎你這丫頭的嘴!”作勢去擰冬兒,冬兒笑著掙開。

二人笑鬧一陣,大熱天均出了一身香汗,冬兒道:“奴婢去給夫人拿瓜果解渴。”閻婆惜笑著點頭。

冬兒走後。閻婆惜笑容漸漸淡去,想起神秘莫測的老爺,閻婆惜有幾分懼怕,更多的卻是好奇,愛慕。她很想知道他的一切,很想能成為他真正寵著,愛著的女人。在陽谷的這些日子每日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默默向上天禱告,希望老爺今天能來看她一眼。每日又都在失望里度過。午夜夢回,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白日卻要強作歡顏,她也有自己的驕傲,在下人面前絕不會露出自己地哀怨,她常常在想。如果老爺不是那個印刻在自己心里的年青人多好?那自己也不必每天胡思亂想,日子想必會舒服很多。

“夫人,這些都是用深井涼水浸過的,可爽口了!”冬兒端來一盤果子,打斷了閻婆惜的思緒。

閻婆惜笑笑,拿起長筷夾起一塊香瓜放入嘴里。“恩,味道不錯,你也吃!”

冬兒和她親密是不錯,可不敢壞了規矩。“夫人吃完奴婢再吃。”

閻婆惜吃了幾塊便自住嘴。見冬兒在那里若有所思,問她道:“小妮子想什麼呢?”

冬兒道:“自然是想老爺。夫人您說,咱家老爺到底是做什麼營生?聽五哥的話,怕是大人物哦。”

閻婆惜又何嘗不是每日都在思量,“龍五不是說老爺來大名府做生意麼?”

冬兒道:“奴婢覺得老爺不像生意人……”話還沒說完,園子外跑進一名丫鬟,冬兒急忙住嘴,丫鬟跑到近前道:“夫人,隔壁盧夫人過來拜訪夫人。”

閻婆惜責道:“盧夫人?西邊宅子的女主人麼?”

丫鬟點頭,閻婆惜道:“快請進來。”丫鬟應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冬兒笑道:“夫人好不耀眼,搬來第二日就有人串門子。”

閻婆惜笑道:“是人家好客而已……”

說著話,園外一陣腳步,接著湧進來一行人,當先是一胖胖的貴婦人,自然就是盧夫人,滿頭珠翠,豔紅華服,走起路來作柳葉搖擺狀,看起來十分滑稽。盧夫人身後是七八名丫鬟,或捧大荷葉式的翡翠盤子,或提白玉般地什錦盒子,浩浩蕩蕩行來。

閻婆惜看得發呆,這是串門子還是搬家?

盧夫人走到涼亭內,吩咐一聲,那些丫鬟把盤子食盒端放石桌之上,擺得整整齊齊,又有丫鬟把石凳鋪上鏤花涼墊,等她們七手八腳忙完,盧夫人才笑著和閻婆惜打招呼:“哎呀呀,看看我這人,失禮了不是,夫人莫怪,我就是窮講究,莫怪莫怪。”

閻婆惜心里大是不快,只微微點點頭,算做招呼。

盧夫人扭動著肥胖的身軀坐下,抬眼見到閻婆惜旁邊的果盤,驚呼道:“大熱天的夫人就吃這些解渴?這如何使得?”吩咐身後的丫鬟:“快些把咱家冰鎮的瓜果送些過去。”

貼身丫鬟綠兒應了一聲,掀起托盤上地厚紗,端了盤子過去,閻婆惜這才看到盤里的瓜果四周堆著碎小的冰塊,厚紗一去,冰氣凝結,盤上升起了一團白霧,離老遠就感到一陣清涼。

閻婆惜從未見過夏日成冰,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她在宋江身邊時就不說了,也就過的平常人家日子,就算如今,也不過有丫鬟服侍,吃穿不愁,每月有幾十上百貫花用,算是普通上等人家的日子吧,又哪見過這些豪門大族地奢侈,只聽說過有錢人家夏日可以儲冰,今日親眼看見,自不免震驚。

盧夫人滿意的點點頭,要的就是這種反應,心中那莫名的滿足感油然而生,嘴里笑道:“妹妹嘗嘗。這才解暑,別客氣,姐姐家里還多。”方見面,名字也未問,已經姐姐妹妹了。

閻婆惜沒動果盤,她又怎會聽不出盧夫人地炫耀之意,不過見人家這般排場,也不敢得罪,只是道:“妾身不渴,謝謝夫人……”

盧夫人搶過她話頭:“妹妹別和姐姐客氣啊。什麼妾身不妾身地,咱們姐妹相稱就好,莫非妹妹瞧不起我這個姐姐?”

閻婆惜忙道:“小妹怎會瞧不起姐姐?”既然惹不起人家,只有壓下心中不快,強自賠笑。

盧夫人笑道:“這才好,妹妹是山東人,怎會來了河北?”

閻婆惜道:“小妹隨夫君來河北行商。”

盧夫人問道:“山東來河北行商的,莫不是陳掌櫃?還是劉大官人?他們可是常來府上拜望我家老爺。”見閻婆惜搖頭。不由笑道:“山東在大名府叫地上字號的商人也就這兩位,妹妹的夫君想是新來,不過不要緊,過幾日妹妹帶他來就是,誰叫咱們是街坊,不幫你幫誰?”

話說的沒頭沒腦。閻婆惜也是聽得糊塗,正不解,那邊綠兒傲然道:“我家老爺是大名第一商賈盧員外,在河北行商有我家老爺照看,定然一帆風順。”說著話心里也微有得意,自己一個丫鬟能對人家穿金戴銀的夫人用這般語氣說話。自有說不出的快意。

閻婆惜“啊”了一聲,原來對面的夫人這樣大地來頭,怪不得人家有這樣的排場,自己家老爺雖然在陽谷一手遮天。但在大名府怕是上不了台面。畢竟大名府比陽谷大了十倍不止,又是赫赫有名的北京。藏龍臥虎之地,沒聽人家說嗎?山東在大名叫得上字號的是什麼陳掌櫃,劉大官人,卻是沒有武大官人這號人物。

“婆惜謝過姐姐了,改日定和夫君上門拜望盧老爺。”閻婆惜說著話,想起也不知道何時能見到自己的“夫君,”不禁惻然。

盧夫人笑道:“莫客氣,我最是心軟,就是街邊乞丐求到能幫也幫了。”

閻婆惜面色一變,本以為既然鄰居這般顯赫,自己曲意奉承,只求改日能帶老爺去拜望人家,老爺得此助力生意定然好做,或許到時念起自己的好,把自己帶在身邊也未可知。誰知道盧夫人說話夾著槍棒,忒也難聽。

盧夫人見閻婆惜臉色難看,虛拍自己嘴巴,笑說道“瞧我這張嘴,最喜胡說,妹妹別介意。”

閻婆惜強笑道:“姐姐心直口快,小妹先會介意?”

聊了一會兒,自然是盧夫人在那里誇誇其談,談起盧員外在大名府如何顯赫,河北一地商賈如何敬重,話里話外大名府除去貴王千歲,盧員外當屬第一。

閻婆惜雖然沒幾個朋友,也不愛上街,卻也屢屢聽到貴王大名,聽到盧夫人說起盧員外和貴王交情莫逆,心中更是敬畏。雖然不喜盧夫人說話,也只有虛與偽蛇,好言應付。

說起女人最愛說的胭脂水粉,珠寶首飾,盧夫人從發簪上拔下一枝玉釵,笑道:“妹妹來看看姐姐這根簪子。”

閻婆惜老早就看到她這玉釵了,碧綠無瑕,最令人稱奇的是簪子上雕刻地那一龍一鳳,極為精致細膩,在這般細的玉釵上雕劑栩栩如生的龍鳳,可想而知耗費多少心血時日。

閻婆惜接過把玩了一會兒,遞還過去:“姐姐這釵子倒是不凡。”

盧夫人道:“那是自然,這根龍鳳釵可是我家老爺送的,據說價值千貫以上,怕是比妹妹會身穿戴還要昂貴呢。”

閻婆惜滯了一下,勉強說道:“那是自然。”

盧夫人問道:“妹妹可有什麼稀罕物事?”

閻婆惜微微搖頭,盧夫人望向閻婆惜發簪,道:“妹妹休要藏拙,給姐姐看看你那簪子。”

閻婆惜無奈的把頭上釵子解下,遞了過去,這是根金釵,釵作飛鳳狀,鳳頭處墜五條珠鏈,珠鏈尾段各鑲一顆米粒大小珍珠,看起來倒也漂亮。

盧夫人看了一眼失笑道:“我還以為是真的五珠護鳳呢。原來卻是贗品,妹妹還當寶呢!我說也是,五珠護鳳可是前唐傳下地價值連城之寶物,聽說落在江南巨擎葉員外之手,怎會在妹妹手里,妹妹夫君忒也俗氣,既然沒錢就休要裝闊。像我家老爺錢越多越低調,只有暴發戶才愛顯擺!”

這席話把閻婆惜聽得面紅耳赤,聽她言語里譏諷武植,更是又羞又惱。正沒奈何,忽見盧夫人手用力一拉,一根珠鏈猛的斷掉,閻婆惜“啊”一聲驚呼:“你……你做什麼?”

盧夫人道:“果然是作假的,若是真品斷不會這般柔脆。”說著把釵子順手丟在桌上。

閻婆惜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這根釵子是龍五遣人送來的,說是老爺為自己買的,閻婆惜歡喜的不成。每日睡覺前都要看幾眼釵子才能安然入睡,卻想不到被盧夫人硬生生拽斷。

盧夫人還在那里嘮叨:“有了幾個錢就是這樣喜歡充門面,妹妹太俗,俗氣地緊啊!”

“別說了!……”閻婆惜淚流滿面喊了起來。

盧夫人愣了一下,不滿的道:“小家子氣不是,不就是一根釵子嗎?不過百十貫的東西罷了。至于麼?明日給你送一百貫錢就是!”說著站起來道:“我們走!”

氣哼哼向外走去,嘴里還嘟囔著:“小戶人家就是小戶人家,上不了台面……”

這邊閻婆惜呆呆望著石桌上的釵子,眼淚不住落下,想起盧夫人從頭到尾地話語,這才明白人家根本就瞧不起自己。什麼上門拜訪,不過來顯擺折辱自己而已,越想越是傷心,嗚嗚地哭了起來。

冬兒從頭看到尾。只是不敢插言。這時氣憤道:“我去找五哥!”

閻婆惜慌得拉住她衣袖,“別去……”

冬兒道:“為什麼?就這樣白白讓她欺負?”

閻婆惜擦了幾把眼淚。低聲道:“會給老爺惹麻煩的……”

冬兒氣沮,是啊,在陽谷自是什麼都不怕,可是這里是大名府,依五哥地性子,知道這事後自然會上門尋仇,可是人家是大名府數一數二的角色,鬧下來,不但龍五擔不起,怕是老爺都要跟著倒黴。

冬兒無奈道:“難道就這麼算了?”

閻婆惜搖搖頭,不說話。

冬兒歎口氣,坐到閻婆惜身邊,不知道如何勸慰她。

好久以後,閻婆惜站起身,拿起石桌上的斷釵,“出去走走,尋處首飾鋪把釵子修好。”冬兒看看閻婆惜微微紅腫的眼睛,沒有說話,去大街上散散心也好。

二女出了宅門,烈日如火,熱浪滾滾,冬兒急忙撐起紙傘為閻婆惜遮陽,繞是如此,還是酷熱難當,二女沿大街向北走,隨意進了一家鋪面很大的首飾鋪,把贗品“五珠護鳳”遞上,問起玉石師傅能否修複,那師傅瞄了好一陣,歎氣搖頭。

閻婆惜一陣悲戚,這可是老爺送給自己唯一地東西啊?呆呆接過師傅遞還的釵子,閻婆惜失魂落魄般走出了鋪子,冬兒急急跟在後面。

冬兒走沒幾步,抬頭時猛的一愣,拉拉閻婆惜衣袖,驚喜的道:“夫人,你看!”

閻婆惜無精打采的道:“看什麼?”順冬兒所指方向望去,一下呆住了,就見前方街巷拐角處拐過來幾人,最前面那人紫衣玉帶,可不正是自己家老爺。

閻婆惜臉色變幻不定,拉了冬兒一把:“咱們走。”就想調頭走開。

冬兒不解道:“好不容易見到老爺,躲開作什麼?”

閻婆惜拉著冬兒邊走邊道:“老爺想見我自會來見,別惹老爺心煩。”冬兒歎口氣,不再說話,閻婆惜走沒幾步,忽然腳下一軟,驚呼一聲,蹲了下去,想是腳葳了。見後面武植等人愈走愈近,閻婆惜勉力站起走了幾步,再次呼痛蹲下,冬兒見這樣不是辦法,回頭叫道:“老爺!武老爺!武大官人!”

武植帶幾名侍衛在街上閑逛,不想天氣燥熱,走了幾步就汗如雨下,正自大呼倒黴,准備回府納涼,忽聽有人喊“武老爺。武大官人,”看過去,是一侍女打扮地女子,似乎是在叫自己,面目略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走上幾步:“姑娘是在喚我?”

冬兒福下去:“婢子見過老爺!”

武植納悶地揮揮手,示意免禮,那半蹲在地上的綠裙女子背影也有些熟悉,武植忽地靈光一閃。隱隱猜到來人是誰,方自轉過這個念頭,那女子緩緩起身,轉過頭,美麗的小臉,嫵媚的雙眼,不是閻婆惜又能是誰?

閻婆惜有些驚慌的低著頭:“老爺……”

武植一陣尷尬,怎麼逛街逛街的就遇到她了。難道真有緣分這一說?冬兒已經在旁邊道:“老爺不要怪夫人,夫人本來也不敢見老爺地,拉著婢子回避的時候葳了腳,這才沒有躲掉。”

武植“恩”了一聲,看閻婆惜可憐巴巴的樣子忽覺好笑,嘴里道:“找個地方敘話!”

閻婆惜微微點頭。武植左右望望,指指不遠處一家酒樓,“就去那里吧!”走了幾步,見閻婆惜眉頭輕蹙,拍拍自己額頭:“我倒忘了,你傷了足。可要我抱你麼?”

閻婆惜眼中閃過一片欣喜,羞答答地點點頭。武植哈哈一笑,忽然大步朝酒樓走去,嘴里大聲道:“我在二樓等你!若是慢了別怪老爺我走掉哦!”

冬兒在旁急道:“老爺……”下面地話不敢說出口。心中只怪老爺怎麼這般冷血。一點不知道憐惜人。

閻婆惜愣了半響,眼珠轉了幾轉。忽地起身,小碎步趕了上去,腳步甚是麻利,哪有葳腳地樣子?只把冬兒看得目瞪口呆。

武植放慢腳步,笑看追上來的閻婆惜,笑道:“腳好了?”

閻婆惜無奈地笑笑:“什麼也騙不過老爺……”

武植哈哈笑了幾聲,這般一鬧,方才初見面的尷尬卻是無影無蹤。

一行人進了酒樓,要了二樓一間閣子,點了些甜點茶水,把伙請趕出去,侍衛在外守候,閣子里只留冬兒服侍。

“最近過得可好?”武植問道。問完這話武植就後悔了,這不是擺明叫她訴苦嗎?誰知道閻婆惜的反應大出自己所料,嫣然笑道:“很好啊,吃穿不愁,還有冬兒陪妾身聊天,就是常常想老爺。”

武植頓時一陣輕松,心里也暗贊閻婆惜厲害啊,知道男人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自己要小心才是。

“日子過的好就成,還以為你要成怨婦呢?”武植在閻婆惜面前莫名輕松,倒像和後世酒吧女郎聊天般隨意起來,很久沒這般亂侃過了。

閻婆惜嫵媚地白了武植一眼,說道:“怎麼會?妾身說過不後悔就是不後悔。”

武植道:“真不後悔?”

閻婆惜笑著點頭,忽然問道:“老爺怎知道妾身方才是做樣子?”

武植道:“就你那點小心思瞞得過別人,又怎瞞得過我?”

閻婆惜笑道:“老爺最厲害了!”

武植笑笑,心說你這迷魂湯才厲害。打量了閻婆惜幾眼,奇道:“你哭過?”

閻婆惜眼睛的紅腫卻是未褪,聽武植問起,閻婆惜見到武植的欣喜黯淡下去,想起被盧夫人的羞辱臉色不由難看起來,手里握緊斷掉的釵子,低頭不語。

武植見狀更是奇怪:“怎麼?被人欺負了?”

閻婆惜搖搖頭:“沒,老爺莫亂想,只是被沙迷了眼而已。”

武植皺起眉頭,正待再問,旁邊的冬兒忽道:“奴婢說句不該說地話,請老爺莫怪,老爺可知道盧員外?”

武植道:“略有耳聞,聽說大名府他是最有錢的主兒……怎麼,你被他欺負了?”武植的臉沉了下來。

閻婆惜急忙搖頭,生怕武植誤會,連聲道:“不是,是盧夫人,盧夫人她把老爺送我的釵子弄壞,還譏諷了妾身幾句,是以妾身傷心……”

武植奇道:“我送你的釵子?”

閻婆惜把手里釵子放在桌上,“是啊,就是這五珠護鳳,妾身喜歡的很,方才去首飾鋪,說是再修補不上了……”

武植愣了半天,明白過來肯定是龍五地鬼主意,打自己名義送的釵子,想是叫閻婆惜有個念想,不用整日胡思亂想。

拿起釵子看了幾眼:“不過是贗品,修不上就修不上吧。”

閻婆惜點頭道:“恩,一切聽老爺的。”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8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20章 - 小戶人家(二)

“那盧夫人說了什麼話?”武植問道。

閻婆惜低頭道:“沒說什麼,妾身沒事,老爺別再問了。”桌下的手還沖冬兒輕輕擺了幾下,意思是叫冬兒別亂說話。冬兒氣乎乎的轉過身去。

武植還待再問,閻婆惜抬頭笑道:“老爺的生意還順心吧?”

武植暗道聲慚愧,自己根本就沒問龍五在她面前給自己編排的什麼身份,聽閻婆惜問起,原來自己是“生意人,”點頭道:“還算順當吧,前些日子差點血本無歸,還好最後淨賺了一筆。”自然是說武家莊遇襲的事。

閻婆惜道:“那就好,想老爺早晚會出人頭地的。”

武植好笑的看她道:“出人頭地?”

閻婆惜道:“是啊,以前老爺在陽谷是王,以後在大名府也是王,老爺莫太心急才是,妾身雖然不懂生意經,卻知道心浮氣躁乃成者大忌。”

武植笑笑不語,閻婆惜第一次和武植閑聊,正是看武植喜歡什麼話題,眼見武植是不喜歡談論生意了,馬上轉話題:“今天天氣好熱,老爺怎不在府里納涼?”

武植隨口道:“視差民情……”說出才後悔,自己好像太放松了?

閻婆惜卻是抿嘴一笑,以為武植和自己說笑,心下歡喜,嬌笑道:“那我的清天大老爺查出什麼沒?”話兒里說不出的媚意。

武植搖搖頭,看來以前電視上的微服私訪太假了,換身衣服大街上亂走能查出什麼來?一切一切只有等龍五的潑皮網絡弄妥當,那時才有源源不斷的情報,自己再對症下藥。

“老爺要在大名府常住麼?”閻婆惜小心翼翼的問道,見武植望向自己,慌忙解釋:“妾身不是打聽老爺行蹤,只是想知道老爺是不是就在妾身身邊……能和老爺在一座城里,妾身就開心的很了……”只說到後邊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聽起來卻有股子說不出的癡迷味道。

武植心中微動。從第一次見面就見識了閻婆惜的心機,她的話自然不能全信,但人心都是肉做地。不管信不信,聽閻婆惜的軟言細語,武植的心還是觸動了一下。

“恩,大概要多住些日子。”武植說道。

閻婆惜喜笑顏開,連連點頭。

二人又聊了幾句。武植望望窗外地日頭。似乎快到午時了,閻婆惜何等機伶,不等武植說話,站起身道:“妾身該回宅子了。”

武植點頭,閻婆惜福了福,向外走去,經過武植身邊時帶起一陣香風,武植心中卻有些詫異,今日和閻婆惜敘話同二人第一次見面簡直是兩個極端。那次見面閻婆惜想方設法勾引自己,這一次卻是端莊的不行。一句挑逗的話沒有。偶爾流露出的媚態也是她天生風骨,絕非故意給自己看的。

正奇怪間。香風呼地刮回,一條軟綿綿地香軀靠在了武植肩頭,“老爺想妾身沒?”閻婆惜小嘴貼在武植耳邊,說話間小香舌輕輕舔武植耳朵。

武植歎氣回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在自己面前,嫵媚入骨,風情難言。

“老爺想的時候就去妾身宅子,妾身好好服侍老爺。”不等武植說話,紅櫻桃般的小嘴在武植臉上親了一下,嬌笑著跑了出去。武植望著她背影只有搖頭,實在想不出她為何這般開心,想想她現在的日子應該十分難熬才是。

“把冬兒帶來!”方走出閣子的武植想起險些把這事兒給忘了,似乎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負了?雖然不願承認,但閻婆惜如今怎麼算也是自己的女人。

兩名侍衛快步下樓追出,武植又回了閣子,功夫不大,門簾一挑,閻婆惜和冬兒走了進來,閻婆惜臉上全是無奈:“老爺,算了吧,妾身無事!”

武植皺眉道:“你怕?”

閻婆惜搖頭:“妾身不怕,有老爺在妾身怕什麼?只是一點小事,老爺就不要追究了。”

武植笑笑:“你怕了,為了老爺的面子卻故意這般說,也算用心良苦了。”

閻婆惜低下頭,知道老爺精明,自己說什麼都無用。

武植轉頭對冬兒道:“把事情從頭講述一遍,不要漏掉半個字!”

冬兒應一聲,把盧夫人如何欺負閻婆惜,又是如何囂張跋扈描述一遍,冬兒也是伶牙俐齒,學盧夫人地話語學得似模似樣,聽得旁邊的閻婆惜又勾起了傷心,武植面無表情地聽著,當聽到盧夫人說“小戶人家就是小戶人家”地時候,武植冷冷一笑,擺手止住冬兒的話。

閻婆惜見武植神色冰冷,不由得擔心起來,張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勸說。

武植見她欲言又止,知她心思,淡淡道:“別怕,萬事有我!”

閻婆惜咬咬嘴唇,使勁點點頭,既然老爺下了決心,自己也不能給老爺丟份兒。

武植見她一付視死如歸地表情,不由啞然失笑,忽然笑道:“婆惜喜歡欺負人麼?”

“婆惜”二字入耳,閻婆惜如遭雷擊,心兒飄悠悠不知飄向何方,武植可是第一次這般親熱的叫她,怎不令閻婆惜欣喜若狂。

“妾身不怕死!”閻婆惜根本沒聽到武植下面的話,斬釘截鐵“表決心”。

武植哭笑不得的看著她,或許再精明的女人也有最笨的時候?“我是問你喜歡欺負人不?”旁邊的冬兒也輕輕拉拉閻婆惜的衣袖,老爺好不容易換了態度,夫人可別錯過了機會。

閻婆惜這才聽到武植的話,對自己的失態也不在意,笑笑道:“妾身從不欺負人……”

武植上下打量她幾眼,似笑非笑道:“說實話!”

閻婆惜低頭輕聲道:“喜歡……”

武植道:“恩,那咱們這小戶人家就欺負一下大名府第一大戶,叫盧大戶知道知道咱小戶人家,暴發戶也不是好惹的。”

閻婆惜本來陷入一種極喜的狀態,滿心里全是開心,聽到武植的話連連搖頭:“老爺。今天妾身開心,沒心思去欺負人。”

武植道:“若是老爺叫你去欺負呢?”

閻婆惜想也不想:“那妾身就去!”

武植微微點頭,“回宅子等著吧。老爺去布置布置。”

閻婆惜告退,和冬兒出了酒樓後又回頭望望,腳步輕快的向宅子走去,竟是絲毫感覺不到炎熱,冬兒走在閻婆惜身邊。有些擔心的道:“夫人。不知道老爺要怎生對付盧家,不會鬧出什麼事吧?”她氣憤下向武植告狀,此時回想又擔憂起來。

閻婆惜道:“老爺自有老爺的法子,咱們照做就是了。”

冬兒道:“夫人就不擔心?”

閻婆惜搖搖頭,向前走去,只是嘴角眉梢全是掩不住的笑意,冬兒無奈地跟上,心里偷偷嘀咕,老爺這一聲“婆惜”把夫人的腦子喊壞了……

第二日晌牛。越發悶熱起來,天上飄著大朵大朵的云塊。隱隱有悶雷聲響。

盧夫人吃過午飯。躺在後花園軟椅上養神,肥胖地身軀把軟椅壓的咯吱作響。仿佛在哀叫一般。

打個飽嗝,盧夫人想起昨日那少夫人沖自己哭喊,心中又是一陣不爽,這是做什麼?好像自己欺負了她一般,好心去串串門子倒鬧得一身不是,這口悶氣一定要出。盤算良久,對綠兒道:“去請舅老爺過府。”

綠兒應聲而去。

盧夫人三哥乃大名府押司官,北宋官制分官和吏,官自然是朝廷委派,吏就是下面跑腿做事的人,沒有品級,或是招募得來,或是差派,還有世襲的。大名府官員幾十人,例如通判,推官,各曹參軍,各司主事等等,吏卻有二三百人之多,押司官有八人,在吏中屬于中下階層,上面還有點檢文字、孔目、主押官、開拆官等等數十號小吏,可是在開封府數一天也數不到的小吏出了廚衙卻是紅透天地人物,和後世何其相像。

盧夫人三哥賈押司也正是這般一個人物,賈押司本是貼目小吏,為人最是陰毒,背後被人稱為“賈扒皮”。賈押司靠妹妹銀錢活動,方升押司不久,正是春風得意之時,眼睛已經盯上了開拆地位子,聞得妹妹召喚,立馬顛顛趕來。

“麼妹,誰又惹你生氣了?”賈押司來到後花園,見盧夫人悶悶不樂,急忙問道。雖然身為兄長,卻要賠笑,這妹妹可是他的搖錢樹,也只有放下兄長的面子,著意巴結。

盧夫人恨恨道:“還不是隔壁的小騷蹄子!給臉不要,昨日好心去拜訪,沒得惹了一身騷。”

賈押司訝然道:“隔壁?”

盧夫人朝東院努努嘴,“前幾日典賣出去了。”

賈押司恍然,原來又來了新鄰居,想來妹妹去炫耀時人家沒怎麼給面子,問盧夫人道:“妹妹的意思是……”

盧夫人道:“昨日教她漲些見識,如何辨別首飾真偽,誰知道那婆娘不但不領情,還沖我吼來吼去的,想想真是氣悶。今日去賠她些銀錢,哥哥是公家中人,可幫我做個見證。”

賈押司道:“既然不識好歹,又何必去賠錢,諒她也不敢說什麼!”

盧夫人歎氣道:“誰叫我心軟呢,最見不得別人哭哭啼啼,她家小門小戶的,就當打發叫花子吧。”

賈押司點頭贊歎道:“妹妹真是菩薩心腸。”

二人又敘了會閑話,這才招呼奴婢,和昨日一般,浩浩蕩蕩朝東邊宅院而去。

開院門的是冬兒,見到盧夫人一行人熱情的請了進去,陪笑道:“夫人在後花園等您呢。”

盧夫人見她謙遜熱情,心中稍稍滿意,這還差不多,想來昨日思量過了,知道自己是為她好?又知道自己不該得罪?

來到後院院門,冬兒為難地看了賈押司一樣,說道:“這位大哥是不是稍候片刻?”

盧夫人道:“無妨,這是我家三哥。大名府押司,今日來作個公證而已。”

賈押司整整衣襟,眼角望天。根本不屑回話。一個小商人家的奴婢,自己看也懶得看地。

冬兒想了一下,終于拉開院門,把眾人請了進去。

閻婆惜和昨日一樣,一襲綠裙。輕搖宮肩。坐在涼亭里納涼。不同地是盧夫人一行人走過去,閻婆惜瞧都不瞧眾人一眼,更沒起身相迎,自顧在那里望著荷塘出神。

等丫鬟把托盤錦盒擺好,涼墊鋪上,盧夫人坐下,閻婆惜還是背對眾人,一動不動。盧夫人怒火騰一下升起,使勁咳嗽幾聲。“妹妹!我來啦!”

閻婆惜緩緩轉身,仿佛才發現盧夫人似的。笑道:“原來是姐姐。小妹失禮啦!”

賈押司見到閻婆惜眼睛一亮,心中撲通亂跳。好一個標致地美人兒,再聽她嫵媚的聲音,賈押司頓時神魂顛倒,不知身在何處。

盧夫人心氣稍平:“還以為妹妹看不上姐姐啦。”

閻婆惜道:“怎麼會?姐姐能來妹妹這小門小戶,那是妹妹地榮幸。”

盧夫人心下一喜,這婆娘經過一夜,倒是會說話多啦,“妹妹哪里話,昨天把妹妹簪子折斷,心里好生過意不去,這不,請我三哥大名府賈押司來做個公證,特來賠妹妹銀錢。”

賈押司聽盧夫人介紹到自己,急忙站起身道:“賈某有禮了。”

閻婆惜卻是看也不看他,只對盧夫人道:“錢不錢的等會兒再說,咱姐妹敘話要緊。”

賈押司碰了一鼻子灰,尷尬的坐下,眼睛閃過幾絲怨毒,若是熟識地人看到,定然知道賈扒皮又開始琢磨起陰毒的害人法子。

盧夫人見三哥吃癟,不滿的道:“妹妹,我家三哥可是大名府有頭有臉的人物,多少人家求還求不到呢,今日可是看姐姐的面子才來妹妹府上走一遭,若平日里妹妹這小廟門三哥哪里會看上眼?”

閻婆惜笑道:“那是小妹失禮了,姐姐,今日帶來地又是什麼寶貝果子?”還是沒看賈押司一眼。

盧夫人聽閻婆惜主動問起自己地冰鎮瓜果,一下來了興趣,把賈押司的尷尬忘到一旁,笑道:“有幾樣是南方的果子,尋常人家是見也見不到的……”說著命丫鬟給閻婆惜送去一盤,又介紹哪個是“泉州蜜橘”,哪個又是“桂州柑子”,見閻婆惜和昨日一樣動也不動,微微一笑,就知道你不敢吃,這等稀罕物事又豈是你有福分享用的?

盧夫人見閻婆惜發簪無釵,不由歎息道:“妹妹也真是的,就一件簪子麼?你家夫君也忒小氣,再窮也不能不置辦首飾啊!”說著把自己那龍鳳釵摘下,遞到閻婆惜手中,“妹妹拿去戴幾日,叫你家夫君也見識一下什麼是富貴,才好知道上進,改日再領來拜會我家老爺,教訓他一頓,怎麼能這般沒志氣呢?”

閻婆惜接過盧夫人的釵子,也不說話。

盧夫人笑道:“我說的可是金玉良言,妹妹莫不愛聽。”

賈押司感覺閻婆惜被盧夫人壓了一頭,心中大暢,在旁道:“就是,我這做哥哥的也說幾句吧……”

“姐姐說地是,做妹妹的記下了!”閻婆惜忽然笑道,又把賈押司地話憋回了肚子,賈押司這個惱啊,卻沒辦法發作。

“妹妹嘗嘗這蜜橘,夏日冰橘,又酸又甜,很好吃地。”盧夫人笑著道。

閻婆惜笑笑:“小妹不喜這些東西。”

盧夫人歎口氣:“也是……畢竟小戶人家,若吃刁了嘴,以後吃不到妹妹日子卻是難熬。”

閻婆惜笑道:“姐姐說的是,小妹就是吃些粗淡果子地命!”對旁邊冬兒使個眼色,冬兒大聲喊道:“把夫人的粗淡果子端上來!”

話音未必,花園月門處,魚貫走入十七八名宮裝少女,各個輕紗霓裳,姿色秀美,窈窕行來,一舉一動莫不顯得訓練有素,就是大家閨秀也不過如是。

眾侍女來到涼亭。端出各色各樣碗碟,碗碟里寒冰中是各種造型奇異的果子,盧夫人見所未見。賈押司聞所未聞,二人對望一眼,俱是驚詫莫名。

侍女們擺好瓜果,開始忙碌起來,去皮的去皮。榨汁的榨汁。切塊的切塊,動作純屬無比,顯見經過專門的訓練。

閻婆惜拿起一杯淡黃的果汁,輕輕咂了一口,笑道:“味道不錯,姐姐要不要嘗嘗?”

盧夫人雖然震驚,面上卻絕不表露,更不願意輸了面子,搖頭道:“姐姐不渴。”

閻婆惜道:“這些都是番邦地果子。說起來慚愧,小門小戶。也只能吃些蠻夷特產。叫姐姐見笑了。姐姐不喝也對,若是養刁了嘴。總不能搬到番邦去住吧!”說著輕笑起來。

盧夫人臉色陣青陣白,心里只在琢磨,怎麼才一天功夫,這婆娘和換了個人似的,昨日見到夏冰還驚訝的很,怎麼今日就能拿出冰鎮蠻果?

閻婆惜把果汁放下,手里把玩著盧夫人地龍鳳釵,嘴里道:“這釵子也算上品了。”

盧夫人見到自己的釵子,膽氣突壯,心里暗罵自己一聲糊塗,不過幾個蠻夷瓜果罷了,有什麼大不了,怕是這婆娘為和自己斗氣,傾家蕩產求來的吧?說不定賣弄風騷都是有的,看她那一身飾物,加一起也沒自己這根釵子值錢,自己怕她何來?

想到這里精神大振,問道:“妹妹識得柴大官人?”想遍河北,除去柴進似乎沒人有這樣的排場。莫非這小騷蹄子勾搭上了柴進?

閻婆惜搖搖頭,“阿貓阿狗般地人物小妹認識地不多,也就認識姐姐而已。”

盧夫人一呆,旋即大怒道:“妹妹此話何意?!”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冬兒突然笑道:“盧夫人還是叫我家主母武夫人的好,妹妹二字休要再提,沒得叫人家笑你高攀。”

盧夫人一口氣憋住差點上不來,手指冬兒道:“你……你……”

綠兒見自己家夫人受辱,條件反射般跳出來喊道:“死丫頭……”,“啪”一聲脆響,綠兒嘴上被狠狠抽了一嘴巴,後面的話被抽回了肚子。

“大膽賤婢!夫人面前也敢大呼小叫!”一名宮裝侍女抽完綠兒還不解氣,張嘴罵了起來。

綠兒被抽得七葷八素,眼淚都流了出來,可憐巴巴看向自己家夫人。

盧夫人起身怒道:“武夫人!你想怎樣?!”

閻婆惜忽然手一揚,龍鳳釵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波”一聲輕響,落入池塘不見,只留下微微蕩起的圈圈水紋。

“釵子價錢雖然算上品,品味卻不入流,盧員外怎會買這等釵子送給姐姐?小妹卻不敢戴,怕汙了我家夫君的眼,還是丟掉乾淨。”閻婆惜笑著說道。

盧夫人氣極,向前邁兩步,真想把閻婆惜嘴巴撕碎,可是看看左右,想想自己身份,強行忍住,忽而冷笑道:“武夫人果然好手段,我毀了你的金釵,你就丟掉我的玉釵!只可惜武夫人忘了件事!你地金釵我賠得起,我的玉釵你卻賠不起!”

賈押司一直冷眼旁觀,這時站起來道:“麼妹莫急!這婆娘縱仆傷人,丟人財物,為兄去衙門喚人來!”說完向外奔出。

盧夫人狠狠瞪著閻婆惜,冷冷道:“武夫人,就算有幾個錢也要知道進退!大名府不是你耍威風地地方,更不該耍威風耍到我地頭上!今日就讓你知道盧家在大名府是什麼地位!”

冬兒在旁冷笑:“狗屁盧家!暴發戶罷了!”

盧夫人氣得渾身顫抖,做夢沒想到會遇到敢當面羞辱盧家的人,而這人還是個奴婢。

閻婆惜瞪了冬兒一眼:“胡說八道!盧家怎能算是報發戶?最多可算破落戶而已!”

冬兒吐吐舌頭,笑道:“是,奴婢記下了!”

主仆一唱一和,直把盧夫人氣得七竅生煙,真想上去和閻婆惜撲打,但人家人多勢眾,怕是會吃虧,正郁悶間,花園門處。賈押司和一文士在前,身後幾名公人,匆匆行了進來。盧夫人一愣,來得好快,轉而大喜,自己再不用受這窩囊氣了,看我怎生炮制你這婆娘。

等那行人走近。盧夫人更是喜出望外。為首那文士正是和盧員外交情深厚地大名府戶案陳主事,正六品官員,和盧員外走動極為頻繁,稱兄道弟。盧夫人暗忖,想來今日是來拜訪我家老爺,在門。遇到了三哥。既然是陳主事,那就怪不得來這般快了。

果然賈押司在旁賠笑道:“在門口遇到了陳大人,剛好請陳大人過來作主。”

盧夫人笑著上前見禮。

陳主事和盧夫人招呼一聲,行入亭內坐好。問道:“到底何事?押司你來說。”

賈押司點頭哈腰講述起來,言道閻婆惜縱仆傷人。又把盧夫人一根價值三千貫的玉釵扔入了湖里。反正死無對證。自然要把釵子的價值誇大些。

陳主事微微點頭,看向閻婆惜道:“夫人可有異議?”

閻婆惜滿不在乎道:“不錯。就是如此!”賈押司和盧夫人互相望望,都是狂喜,這婆娘是不是傻了,一千多貫的釵子說成三千貫她也不反駁,多半是沒見過世面,卻不知道“就是如此”四字一出口,鐵證如山,就算她賠得起,也無端多賠兩干貫呢。

陳主事見閻婆惜答的干脆,點頭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案子,卻也不必訟上公堂,今日我作個中人,為幾位排解如何?”

陳主事是自己人,盧夫人當然滿。答應,閻婆惜也微微點頭。

陳主事看看綠兒臉上的掌印,沉吟了一下道:“武夫人可願意賠償盧府侍女湯藥費用?”

閻婆惜點頭道:“願意!”

陳主事道:“嗯,就賠上一千貫吧!夫人覺得如何?”

盧夫人和賈押司差點沒樂趴下,陳主事不虧是老爺的摯友,打個巴掌就讓對方賠一千貫,這也太黑了吧,不過這也好,看來陳主事擺明幫自己二人了,閻婆惜答應便罷,若是不答應陳主事定有法子治她。

那邊閻婆惜皺眉頭思索了一下,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盧夫人和賈押司高興之余,又微有失望,怎麼就答應了?這樣賠四千貫錢就算了了?卻是看不到陳主事調理她了。不過再一想,以後有的是機會,斷不能放過她,再者說了,二人還真不信閻婆惜能拿出四千貫,答應的那般痛快,一會兒看她拿不出錢怎麼辦?

陳主事扶須笑道:“既然都無異議,那本官就作主了……”

盧夫人和賈押司連連點頭,陳主事慢條斯理道:“此次糾紛排解如下,盧府賈氏賠付武夫人錢四萬六千貫!”

盧夫人得意洋洋地對閻婆惜道:“武夫人,拿錢來吧,四千貫,啊?不是,是四萬六千貫……”

“四萬六千貫?我賠她?!”盧夫人突然尖叫了起來。

賈押司也一頭霧水,心說陳主事真是老糊塗了,斷詞都說不好,嘴上可不敢抱怨,笑道:“陳大人再講一遍,小的沒聽清。”

陳主事不滿的掃了二人一眼,緩緩道:“盧廚賈氏賠付武夫人錢四萬六千貫!聽清了麼?”

盧夫人和賈押司這次都聽清了,可二人也聽傻了,好半天,還是賈押司久經曆練,率先回過神來,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陳主事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扔給了賈押司,冷冷道:“自己看吧,今日本官本是為這事來見盧員外的,既然你們還在鬧,就自己看個明白!”

賈押司拿起紙箋看了幾眼,立時驚呼起來:“不會吧?這怎可能?麼妹,你看看!”

盧夫人接過紙箋,看了起來。

那紙箋上開始是盧夫人廚上丫鬟紅兒,閻婆惜貼身丫鬟冬兒等幾女的證詞,言道親眼見到盧夫人把武夫人地“五珠護鳳”扯斷。這本來沒什麼,盧夫人看到這里也只是罵紅兒吃里扒外,等回府一定好好收拾她,打折她一條腿不可,可是再往下看,盧夫人可就徹底傻眼了,下面是大名府幾家最大地首飾鋪開具的證言,證明武夫人斷掉的五珠護鳳乃是真品,修補時用了秘法,另有幾種珍稀金屬,那幾種金屬世間罕有,在修補金釵時會被用光,最後修補費用收了武夫人五萬貫。

看罷紙箋,盧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都渙散起來。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9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21章 - 破落戶是怎樣煉成的(一)

半響後,盧夫人猛地回過神來,從地上爬起叫道:“不可能!那明明是贗品,怎會成了真品!陳大人可教她拿出來一觀!”突然想起這證詞的漏洞,盧夫人馬上來了精神。

陳主事憐憫的看了她一眼,指指她身後。

盧夫人愕然回頭,就見閻婆惜正從一方錦盒里取出一枝金釵,輕輕別在了發簪上,沒錯,是“五珠護鳳”,那墜下的五顆珍珠明亮耀眼,光華流動。斷不是自己那日扯斷的金釵,這根似乎是真的“五珠護鳳”!!!

盧夫人如墜冰窟,呆呆望著閻婆惜,望著昨日還在自己眼前誠惶誠恐的小婦人,今日卻仿佛換了個人一樣,看著自己也不說話,嘴角滿是輕蔑。可是人家有足夠的底氣輕視自己,就那根“五珠護鳳”就足以把盧夫人原有的信心擊得粉碎。

昨日在人家面前的誇誇其談如今變成了莫大的諷刺,現在想想自己就像跳梁小丑一般在人家面前蹦達,耍猴戲給人家看。或許昨日那婆娘就是裝樣子給自己看,心里還不定在怎麼笑自己呢,盧夫人簡直快氣瘋了,頭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用發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閻婆惜。

“昨日扯斷的不是這根!”盧夫人忽然鬼叫起來。

陳主事臉一下拉的老長:“夠了!別鬧了!還是快回府和盧員外籌備銀錢吧!”

陳主事的吼聲把盧夫人從歇斯底里中拉了回來,轉眼看向陳主事:“大人,你怎不念舊情?”

陳主事面沉如水:“本官一向公正,何來私情可言?若再胡說。莫怪本官治你妄言!”

盧夫人恨恨掃視眾人一圈,轉身向外便走,盧府丫鬟們急忙跟了上去。賈押司心卻沉到了谷底,盧夫人對官場上事情不太明白,賈押司卻清楚的緊,大名府官吏中,陳主事和盧員外關系最好。可看今天陳主事的樣子,一副和盧員外徹底劃清界線地模樣,賈押司馬上知道,麼妹這次闖下的禍事非同小可。

對陳主事拱拱手,走前還是忍不住向那邊美人兒望了一眼,卻聽那美人兒身邊的貼身丫鬟冷笑道:“也不怕瞎了眼!”

賈押司一凜,慌得轉頭就走。

眾人走後。陳主事對閻婆惜深施一禮,畢恭畢敬道:“下官告退。”昨日韓通判突然找到陳主事,把那張證詞遞到陳主事手里,陳主事開始看到紙箋自然為盧家說話。韓通判只笑眯眯說了一句話:“王爺交代你辦的。”

陳主事馬上全身冷汗,韓通判也不再說,轉身走了。混跡官場多年,陳主事哪還不明白貴王交代自己辦這件事的意思,自己和盧員外交情好在大名府人盡皆知,貴王這是要動盧家,交自己辦那是給自己個回頭的機會,若是辦得好。辦的王爺滿意,自己和盧家地事就算一筆勾銷。自然不會受到牽連。但若不知悔改。那自己鐵定和盧家一起完蛋。能怎麼辦?陳主事眨眼間就作出了拋棄盧家的決定。

雖然不知道這位武夫人和貴王千歲什麼關系,但不管什麼關系。自己也是越恭敬,越謙卑才好。

閻婆惜被陳主事這一禮嚇了一跳,她自然看不出陳主事那身綠袍官服是幾品,在閻婆惜心里,縣城里的押司就是不小的官了,但大名府押司在陳主事面前就跟狗在主人面前一般聽話,這位大人來頭肯定是小不了的,如今再見他對自己畢恭畢敬施禮,閻婆惜慌忙躲開:“大人莫折殺妾身。”

陳主事不敢和她多說,恭敬道:“下官去盧家催催這些刁民。”抱抱拳轉身而去。

閻婆惜望著他的背影,心里一陣迷糊,從昨天下午到今天的一切一切仿佛夢境一般,昨日龍五領來這些漂亮地侍女,送來的那些珍異瓜果,無不叫自己瞪目結舌,後來更送來真品“五珠護鳳”,當時閻婆惜險些暈過去,最後武植又傳消息言道今日一切全安排妥當,只叫自己耍威風就可,想怎麼耍就怎麼耍,最後會有大名府官員收拾自己的爛攤子。

閻婆惜雖然按老爺吩咐作了,心里還是有些沒底,畢竟這里不是陽谷,大名府官員更非縣城官吏可比,誰知道那陳主事不但幫自己演戲,最後走時又是這般謙恭,閻婆惜又怎會不迷迷糊糊,如在夢中?

“老爺好厲害!”冬兒長吐了一口氣。

閻婆惜深有同感,默默點頭。

“也不知道老爺到底是哪方神聖,怎麼到哪兒都能吃得開?在陽谷就不說了,這來了大名府,又立馬把盧家壓了下去,夫人,昨天奴婢可是打探的清清楚楚,盧家在大名府,在河北都是有名地很呢。真不知道咱老爺哪兒這麼大神通……”冬兒在那里喋喋不休。

閻婆惜默然,從昨日起她又何嘗不是一直在思量老爺的身份來曆?

“夫人,我知道老爺是誰了?”冬兒忽然道。

閻婆惜眼睛一亮:“老爺是誰?”

冬兒道:“夫人您想啊,就看老爺從昨天拿出的排場,施展的手段,再看官老爺對夫人的敬重,老爺能是簡單人物麼?”

閻婆惜啐了她一口:“小妮子就會賣關子,你說的這些誰又不知道了?你倒是說說老爺是誰啊?”

冬兒笑道“夫人莫急,您想想,咱老爺姓什麼?”

閻婆惜瞪了她一眼,冬兒不敢再賣關子,說道:“那夫人再想想當今大名府頂尖的人物又姓什麼?”說到頂尖人物,伸出拇指晃動。

閻婆惜道:“頂尖人物第一位自然是貴王,好像也是姓武的……”眼睛忽然瞪得老大,看向冬兒:“你是說咱家老爺是貴王?”

冬兒搖頭笑道:“老爺雖然威風。卻又怎可能是貴王,貴王可是文韜武略,樣樣精通,老爺可比不上。”

閻婆惜不服氣地道:“你又怎知咱家老爺比不上貴王?”冬兒吐舌頭道!“是是,咱家老爺是天下第一,誰也比不過咱家老爺!”

閻婆惜白她一眼,道:“少在那里賣弄嘴舌。那你說咱家老爺到底是誰?”

冬兒道:“奴婢猜想,咱家老爺或許和貴王沾親,說不定還是兄弟呢!”

閻婆惜微微點頭,冬兒的話聽起來似乎有幾分道理,還真有這種可能。

“好了,別亂猜了,老爺早晚會說地。”閻婆惜坐回石凳。夾起一塊綠綠地果塊放入嘴里,雖然昨天那些侍女(宮娥)為閻婆惜講解半日,卻是早就忘了,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水果叫什麼名兒。“冬兒你也嘗嘗,不是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麼?怎麼番邦水土養不出人樣兒,果子卻養地這般好吃?”閻婆惜嘖噴稱奇。

冬兒笑道:“奴婢可沒這福氣,養刁了嘴怎麼辦?”

閻婆惜想起方才譏諷盧夫人的話,不由也笑了起來。

西院的盧府,此時卻是愁云慘霧。

盧員外看完手中信箋,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陳主事。

陳主事微有局促,畢竟平日稱兄道弟。今日卻要徹底撕破面皮,怎麼也有些不自在。搓搓手。擠出一絲笑容:“盧兄,事兒你都知道了。給兄弟個話吧。”

本來面如銀盤地盧員外此時臉色鐵青,話間再無客氣:“陳大人的意思是叫盧某賠錢了事?”

陳主事笑容一斂,語氣也生硬起來:“盧兄莫非賽想鬧上公堂?”既然你不識趣,那還和你客氣什麼?

盧員外盯著陳主事道:“鬧上公堂又如何?拙荊說扯斷的根本就不是那根‘五珠護鳳”紅兒又失了蹤,分明是被對方收買,如今人證都是他們的人,怕是不能令人信服吧?”

陳主事嘿嘿冷笑:“盧兄!盧員外!枉你一世精明,今日卻這般不曉事,兄弟坦白告訴你,紅兒在大名府衙,無它,尋求庇護而已,說了對主家不利的實話,又哪敢在你家里待下去,還有紅兒當初賣的是死契吧?請盧兄高抬貴手,放這弱女子一馬,今日兄弟也是為贖紅兒而來。”

賣身為奴的契約分死契和活契兩種,活契可以贖回,至于死契,那就終身成為主家地奴婢,除非主家同意,否則再無自由可言。紅兒當初被賣入盧家就是賣的死契。

盧員外聽了陳主事的一席話,心下已然明了,鬧上公堂,這官司自己必輸無疑,只是到如今也不知道對手是誰,實在心有不甘,總不能就這般吃個大大的眼前虧吧?五萬貫,恩,是四萬六千貫可是等于自己三分身家了,況且現錢又哪有這許多,難道要把辛辛苦苦打理地鋪子典賣出去?更何況聽陳主事的話,還要把紅兒送出去,盧員外可是恨不得把紅兒剝皮抽筋,早想好無數法子炮制她出氣,怎能說放就放?

“陳大人!能否容盧某思量思量?”盧員外思前想後,猛地想起自己的某個朋友,或許他能幫上自己……

陳主事也不為己甚,點頭道:“也好,盧兄可要三思而行!明日兄弟再來聽信兒!”說著站起身,搖搖晃晃走了。

盧員外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從稱兄道弟到咄咄相逼,確實令人難以接受,不過也怪不得他,久經商場的盧員外又豈不知世事無常?況且二人相交本就是利益的結合,也談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如今陳主事為利益和自己分道揚鑣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聽到陳主事只給一天時間,明日就會再來,盧員外一陣憋氣,一日內自己怎有時間去找朋友商量?

寫封書信,叫下人快馬送走,心里卻是沒底,畢竟和他只是生意上的來往而已,也不知道會不會幫自己。悶悶不樂地走向後院,路上遇到的家丁奴婢大概都得到了消息,再見盧老爺面沉似水,各個大氣都不敢出,匆匆行禮走過,走出老遠才敢議論起來。

賈押司正和盧夫人竊竊私語,似乎在商量什麼。見盧員外一臉怒容地進了屋,急忙站起身,陪笑招呼道:“妹婿來了……”

盧員外點點頭,走到桌旁坐下,“三哥,你說說,是誰在給隔壁撐腰?真是好大地面子!害得十幾年的老朋友說翻臉就翻臉!”說著冷笑起來。

賈押司歎氣道:“這個我實在是猜不出。要說能令陳主事和妹婿翻臉地,大名府也就那麼幾位……”

盧夫人插嘴道:“管他是誰,咱們盧家還怕了不成?我就不信大名府……”

“閉嘴!”盧員外一聲怒喝打斷了盧夫人的話,本來壓了一肚子火氣。不想在舅哥面前發作的盧員外再也忍耐不住,如同被點著的火藥桶,對盧夫人就罵了起來:“都是你這婆娘,整日就知道惹是生非!闖了大禍還不知悔改!還敢在這里大言不慚!盧家盧家!盧家就要給你敗了!”

盧夫人雖然喜歡炫耀,平日和盧員外感情卻好,夫妻倆相敬如賓,盧員外重話也不曾說她一句,如今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更是當著賈押司地面,盧夫人臉上哪掛得住?眼淚唰一下流出。轉過頭抹淚。

賈押司一臉尷尬的勸道:“妹婿息怒。此事實在也不能全怪麼妹,隔壁那狐狸精不是什麼好路數。看起來就是害人胚子。”

盧員外吼了幾句,怒氣稍平,聽了賈押司的話問道:“隔壁女子以前是哪里人?”

賈押司道:“只知道是山東人,具體籍貫卻是不詳。”

盧員外微微點頭,閉目思索起來。

賈押司不敢打攪她,對盧夫人使個眼色,努努嘴,盧夫人不解的看向他,賈押司用極低的聲音道:“我和妹婿談些機密要事,麼妹先回避一下。”

盧夫人雖然不情願,但剛被盧員外訓斥,氣焰全無,不敢再惹盧員外生氣,只好站起身走了出去。

半晌後盧員外張開眼睛道:“不管這場官司是打還是不打,錢賠還是不賠,對頭的來曆總要打探明白,那女子的身份來曆就有勞三哥了。”

賈押司拍胸脯保證:“妹婿放心,大名府地面還沒我打聽不到地事情。”

盧員外對他這寶貝舅哥可不大放心,叮囑道:“一定要打聽清楚詳細,到時也好從中順藤摸瓜,找出咱們真正的對頭。”

賈押司聽了盧員外的話,眼神閃爍不定,慢慢道:“要說能把陳主事治的服服帖帖地,不外乎韓通判,李推官幾人,其中李推官最為可疑,妹婿莫忘了以前的那個案子。”

盧員外皺起眉頭,看了賈押司幾眼,李推官曾經在一個案子里狠狠折辱過賈押司,雖然最後盧員外出面講情,總算無事,但李推官不怎麼賣盧家面子是肯定的,此時賈押司舊事重提,也不知是他懷恨在心,還是真有所懷疑。

賈押司見盧員外面色不對,豈不知他心思,正色道:“妹婿莫以為我在胡言,茲事體大,賈某又豈會給妹婿添亂,表面看那婆娘排場,河北除去滄州柴大官人似乎無人擺得出,但妹婿莫忘了李推官的身世背景……”

盧員外聽了點點頭,李推官乃是汴京一家大族子弟,賈押司分析的也不無道理,不過賈押司畢竟官府中人,卻不知道河北的另一個世界,隔壁女子的排場是夠大了,但是在河北能擺出這個排場的絕不止柴進和李推官,最起碼另一個世界地翹楚,河北道大名鼎鼎的田虎是擺得出地,更何況,近日滄州形形色色地人物可是多了不少,聽說很有幾個不凡角色,尤其是聽說山東最大的鹽幫也遣人來見柴進,隔壁女子也是山東人,不能不令盧員外浮想聯翩,正因為盧員外知道地事情多,頭緒才亂,實不知如何下手,甚至擔心此事乃是柴進聯合山東強人設計自己,思來想去,簡單的貴婦人斗氣事件早已不知被他想到什麼陰謀詭計上去了。

盧員外沉吟了一會兒道:“走!去隔壁見見這位女子,恩。夫家姓武,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卻未聽說山東有什麼姓武地厲害角色。”邊說邊向外走。

賈押司跟在盧員外身後笑道:“姓武,嘖嘖,咱大名府第一號人物也是姓武,若是他老人家的夫人,咱哥倆也別蹦達了。趕緊去找棵歪脖樹上吊才是正理,免得活遭罪。”

賈押司雖是說笑,盧員外聽在耳里卻是心神巨震,不會……不會真這般巧吧?再一轉念,不可能,貴王上任已有月余,兩位王妃都住府衙。隔壁女子卻是才搬來沒幾天,時間上就不對,倒是和柴進那邊山東來人時間吻合。再說沒道理貴王把自己的女人放在外面,這個年代或許有懼妻如虎者偷偷養妾侍在外。但若說親王千歲也怕河東獅吼,真是貽笑大方了,何況聽聞貴王正妃傾國傾城又嫻淑溫良,決不可能是那種悍婦。

盧員外思慮至此,心神稍安,把這荒唐念頭也拋到一邊,這才發現自己出了滿頭冷汗,苦笑搖頭。年紀越大,膽子越小。若是二十年前。自己又怎會被貴王二字嚇成如此模樣。

行到閻婆惜所居宅院前,賈押司叩門。不大一會兒,院里響起腳步聲,門吱扭被拉開一條縫,露出一張俏臉,正是冬兒。

“又是你?來做什麼?”冬兒叉腰氣沖沖道。她可是記得賈押司初進宅子時那副趾高氣昂的神態,對賈押司全無一絲好感。

賈押司尷尬笑笑:“我是陪盧員外來見夫人的……”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院門關起,院里傳來冬兒的話:“我家夫人不見男客!”接著腳步聲遠去。

賈押司眼中陰狠之意大盛,回頭看向盧員外,盧員外搖搖頭:“何必和小女子動氣。”說完轉身向自己府邸走去,仿佛沒事人一樣,根本不像吃了閉門羹地樣子。賈押司無奈的跟在後面,心里也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宅子里,冬兒吩咐完下人“誰來也不見”後向後花園走去,來到花園門前,忽地拍拍自己的頭,怎麼成習慣了,還以為夫人有空兒理自己嗎?笑了一聲,掉頭向偏廳走去。

後花園涼亭中,只有武植和閻婆惜二人,坐在欄杆旁的石凳上談笑。

閻婆惜宮扇輕掩檀口,笑的花枝亂顫,眼波流轉,媚意無邊。

武植沒想到自己隨便一個笑話會把她笑成這樣,也不知她是真覺得好笑還是討好自己,歎口氣道:“你不必這般小心的,心思太多容易衰老哦!”

閻婆惜宮扇輕搖,陣陣微風向武植吹去,風中帶著絲絲甜香,“妾身今日是真開心,不是故意討好老爺的!”

武植道:“胡說!方才講地笑話哪有那般好笑。”

閻婆惜道:“其實老爺就是不講笑話妾身也想笑呢。”

武植心思一轉,已經知道閻婆惜變著法子告訴自己她現在有多喜悅,自然是因為自己的到來。

武植笑笑不語。

閻婆惜從頭上把“五珠護鳳”取下,遞給武植:“妾身的富婆癮也過足了,該還給老爺了。”

武植擺擺手:“你收著吧。”

閻婆惜略一思量,點頭道:“也對,盧家不會輕易賠錢的,怕是有好一場官司要打,妾身還要留它作證物,等事情過去再還老爺吧。”

武植道:“打完官司這釵子也是你地,既然贗品壞了,就送你件真品吧,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抄了方家武植可是得到數件極為珍寺的寶物,幾件最珍貴的自然留給金蓮了,又被七巧瓜分去幾件,“五珠護鳳”不過是小魔頭挑剩下的,既然已經被閻婆惜戴過,也沒有收回的道理,何況也確實是該送人家件首飾的。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49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22章 - 破落戶是怎樣煉成的(二)

悶婆惜笑著把釵子插回發簪,“謝謝老爺!””

沒有武植預想中的欣喜若狂,投懷送抱。倒令武植詫異起來,又不好問她,總不能問她:“婆惜,你為何不和老爺賣弄風情?”吧。

閻婆惜似乎知道武植的疑惑,朝武植身邊湊了湊:“妾身是很開心,也想服侍老爺,但老爺要妾身服侍麼?”說話間吐氣如蘭,芬香沁人。

武植笑笑:“過些日子吧,最近卻是沒什麼心情。”

閻婆惜嫵媚的雙眼猛地睜大,媚意全消,倒仿佛吃驚的七巧一樣表情:“老爺說真的?”難得露出幾分少女的可愛。

武植點頭道:“我何必騙你?”

閻婆惜眼圈一紅,幾滴大大的淚珠滾落,聲音嗚咽:“謝……謝……謝謝老爺……”

武植心里歎口氣,這閻婆惜,在自己百般拒絕的時候不哭,在自己冷言冷語的時候不哭,自己不過隨口答應一聲要她服侍她卻哭了起來,這就是喜極而泣麼?武植的心里微微一軟,方才他答應的話不過隨口敷衍,“過些日子”又是過多少日子呢?也許十天半月,或許一年半載?可如今,武植倒有些遲疑起來,或許自己有些不厚道了。

閻婆惜只哭了幾聲,就飛快的把眼淚拭去,露出笑臉道:“老爺別怪,妾身實在是太開心了。”

望著閻婆惜強顏歡笑的小臉,武植歎口氣,輕輕拍拍她的手,當和她手背接觸時,很明顯感覺到她身子的顫栗。武植起身向外走去,閻婆惜臉一下刷白,急急追上去:“老爺,妾身再不哭了,老爺……”

武植回頭道:“過幾天我再來!”

閻婆惜站定身軀。定定道:“我等老爺。”

武植微微點頭,轉身行去。

武植背影消失好久,閻婆惜才慢慢踱回石凳,望著湖水出了會兒神。愁容漸去,忽而想起什麼似的,把發簪上“五珠護鳳”拔下,輕輕撫摸著釵子地紋理。就仿佛撫摸情人般那麼溫柔,那麼專注,嘴角的笑意愈來愈濃,強壓住喜悅尖叫的沖動,只是嘴唇都已經被她咬出兩排碎米般的牙印,哪個女人不愛珠寶?更何況又是心上人送的絕世珍寶。閻婆惜愛不釋手地賞玩著自己以前做夢也沒想過擁有的釵子。漸漸的醉了……

第二日一大早。陳主事就像催命鬼似的急急來到了盧家,他不能不急啊。若三兩天內不能為貴王擺平這件事,那他這仕途也就到頭了。

盧員外剛剛吃過早飯,和往日一樣,方端起一杯清茶,准備美滋滋品上幾口,下人就跑進來稟告,陳大人求見,盧員外地茶杯“叮”一聲扔在桌上,茶水四濺,把下人嚇得如同見了貓的老鼠,大氣也不敢出。

盧員外沉著臉走進客廳,陳主事正在廳里踱圈,抬頭見盧員外走入,干咳兩聲道:“盧兄思量得如何了?”

盧員外一言不發的坐到主位,示意下人奉茶,陳主事道:“盧兄不必客套了,咱兄弟相交多年,不見虛禮,還是請盧兄給個痛快話吧。”

盧員外盯著陳主事看了幾眼,忽然面色緩了下來,歎口氣說道:“既然陳兄還記得你我兄弟多年相交之情,盧某有句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陳主事道:“盧兄有話但請明言。”

盧員外道:“盧某很想知道此次得罪的是哪方高人,不知陳兄可否念在舊情,指點一二?”

陳主事心里一笑,怪不得又開始攀交情,作出一副感慨地樣子,原來是想套自己的話。不過別說咱兄弟情不深,就算過命的交情我也不能告訴你實話啊?陳主事也面露感動,唏噓了幾句,歎氣道:“盧兄,此事也怪不得兄弟不幫你,實在是人家門路通天,拔根汗毛都比咱兄弟的腿粗啊!”

盧員外聽他說了半天等于什麼也沒說,心里暗罵一聲老狐狸,卻實在沒有頭緒,也只盼能從他嘴里問出個端倪,追問道:“陳兄可否明言?”

陳主事心中無奈,翻個白眼,“盧兄,兄弟只說一句話,賠錢了事!”

盧員外心頭火起,他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盧家在大名府更是顯赫數十年,突然被人踩過來,懾于對方身份神秘,不敢貿然造次,只想打聽出對方來路再作打算,誰知道陳主事話里話外把盧家當成草芥一般,盧員外如何不惱,心中一陣冷笑,老虎不發威,還真把盧某當善男信女了?

面上不動聲色:“謝陳兄忠告,既然如此,給盧某三天時間,典賣出一些店鋪金銀賠付人家。”

陳主事聽了點點頭,這也是實情,四萬六千貫可不是小數目,確實要籌備幾天的,當下起身告辭,心里琢磨是不是這幾天湊些銀錢買盧家一處鋪子,盧員外著急出手,定然低價,自己也好小賺一筆,一邊想著美事一邊去了。

盧員外看著他的背影,好一陣冷笑。冷笑過後,轉身向書房走去,是該布置次反擊了,被動接招可不是盧員外行商地風格。

天高云淡,微風輕吹,今日倒是炎熱夏日中難得涼爽地天,昨日一場纏綿細雨把燥熱也澆滅許多。

閻婆惜慵懶地躺在涼亭中長椅上,那根“五珠護鳳“被她放在胸口,寶貝得不行。冬兒眼睛全是小星星,見夫人雙目微閉,偷偷溜到她身邊,手朝“五珠護鳳”摸去,“啪”一聲,伸出一半的手被閻婆惜打開,閻婆惜睜開眼睛,笑道:“小妮子想作什麼?”

冬兒委屈地撅起嘴:“人家不過是想摸一下,沾點貴氣罷了!”

閻婆惜搖頭道:“不給!”

冬兒氣乎乎的轉身向外走:“不給算了。夫人真是小氣。”

閻婆惜望著她的背影輕笑起來。

冬兒走到花園門口,忽然急急轉身跑了回來,一臉惶急:“夫人,夫人快躲起來。”

閻婆惜愕然起身:“怎麼了?”

冬兒跑到閻婆惜身邊,拉著閻婆惜地手向後走。口中道:“好像……好像老爺的大夫人來了……”

閻婆惜心中一慌,跟冬兒跑了幾步,忽覺不對,掙開冬兒的手:“大夫人來了怎能躲開?該好生拜見才是。躲開豈不是太無禮!”雖然害怕,也不能躲避不見啊,不能讓老爺面上難看,更不能讓大夫人覺得自己失禮。

冬兒焦急。結結巴巴道:“可如……可是大夫人手里提了把……提了把寶劍……”

閻婆惜臉一下煞白,她知道在這種大戶人家里,妾侍本就沒什麼地位,遇到狠毒的正室,受盡折磨也是有的,要是老爺寵愛還好。不寵愛地還不是被正室生殺予奪?自己現在的地位可是連妾侍都不如。若是老爺正妻真的殺了自己。怕也不會有什麼大麻煩。

冬兒又拉起閻婆惜的手:“夫人還想什麼?還不快走?”

這時候,腳步聲響。園門處走進一名秀麗女子,穿一襲火紅長裙,腳下火紅鹿皮小蠻靴,看起來十分張揚,正如冬兒所言,手中提一把長劍,也是火紅劍鞘,上墜寶石,華美異常,見她腳步輕快走來,冬兒更是著急,拉著閻婆惜就向後走,閻婆惜身不由己,被拉得踉蹌走了幾步,忽聽那女子笑道:“姐姐莫慌,小妹不是來尋仇地。”

聽她喊“姐姐”,閻婆惜怔了下後,不由得瞪了冬兒一眼,怎麼聽風就是雨?大夫人會叫自己姐姐?

冬兒委屈的道:“她和老爺一起來的,奴婢哪知道不是大夫人……”

閻婆惜一喜,老爺又來了?不過這時候沒時間多話,攏了下頭發,急急迎了上去,“姐……”本想叫姐姐,但走近才發現人家一身少女裝束,發簪也挽的隨意,非是成婚後地模樣,不由又嗔怪的看了冬兒一眼,冬兒這時也知道自己莽撞,吐吐舌頭走開。

“妹妹是?……”閻婆惜換了稱呼。

紅裙少女笑道:“姐姐叫我玄靜就好,老師帶我來看望姐姐。”

閻婆惜聽這話兒自然知道了少女口中的老師就是武植,笑道:“老爺呢?”

玄靜道:“老師在前堂,一會兒就到。”

閻婆惜點頭,雖然不知道老爺把這位玄靜小姐帶來做什麼?卻是喜悅無限,自己總算開始溶入老爺的生活圈子,開始認識老爺身邊親近的人,認識玄靜小姐的今天就是自己以後嶄新生活地開始吧?心中已經開始憧憬以後地幸福生活。

笑著拉玄靜走入涼亭,二女說笑起來。冬兒自然知機地離去。

閑聊間,玄靜也在打量閻婆惜,心中微微歎息,也不知是喜是愁,喜的是老師把自己看作親人,什麼話都和自己講,愁地是什麼,只有自己清楚。

前日武植回府後,心中有些不得勁,想找人傾訴,找金蓮?那她定是要把閻婆惜接入府中的,可是自己目前還沒這個打算,誰知道閻婆惜進府後,本來一團和氣的景象會不會被她攪得一團糟?找七巧?這小魔頭的心思隨意性太強,若是開心說不定會把閻婆惜抱進府,若是恰逢她氣悶的時候說起此事,誰知道她會鬧出什麼花樣?和竹兒說?那定是一句“一切都聽老爺的,老爺總是對的。”

想來想去,還是和玄靜說的好,最近玄靜被七巧戲稱作“貴王細作”,幾女的糗事經常被玄靜說給武植聽,七巧糗事最多,當然恨玄靜牙根癢癢,常說玄靜姐再不是以前的玄靜姐了,如今的玄靜姐眼睛里就有老師,再也不寵可愛的七巧妹妹。雖然都是笑話,近些日子武植和玄靜默契漸多卻是真的,有些委決不下的事情武植也喜歡找玄靜商量。

閻婆惜這事說起來尷尬,武植和玄靜說時卻極為放松。從頭講述一遍,玄靜和往常一樣,只是默默聆聽,最後武植講道帶玄靜去看看閻婆惜,當局者迷。請玄靜這旁觀者看看閻婆惜怎樣?

玄靜想起武植說“當局者迷,”心中歎口氣,自己又何嘗不是當局者?

二女隨意聊著閑話,卻是各懷心事。玄靜雖然記得老師交代的“任務”,卻實在沒辦法心平氣和地去觀察對面這位美婦人是什麼樣的人,閻婆惜心中卻是一陣黯然,以她機伶。又如何看不出提到老爺時對面少女的絲絲柔情,想起老爺身邊不知多少這樣的紅顏,自己卻是殘花之身,再看對面少女清醇飛揚,閻婆惜忽覺一股難言蕭瑟湧上心頭。

小半個時辰後,武植慢悠悠走入花園。二女急忙起身迎出涼亭。武植笑道:“都進去坐吧。”

“今日天氣倒也涼爽。”武植坐好笑道。

閻婆惜笑笑。方想伸出宮扇為武植扇涼,忽地心頭一動。把宮扇遞向玄靜,笑道:“妹妹為老爺扇涼吧。”

武植哈哈笑道:“還是算了吧,玄靜那雙手可不是用來拿扇子的,萬一收勁不住把老爺我扇飛如何是好。”

閻婆惜不知道武植話里地意思,本是為討好玄靜才把扇涼的“美差“送她,怎麼會惹得老爺大笑?

玄靜也不反駁,只是無奈的看了武植幾眼,從果盤中拿出一個白玉般雪梨,拿起水果刀去皮。卻見她運刀如飛,果皮簌簌而落,眨眼之間,雪梨已經被削成碎碎的果丁,甚至大小都一模一樣,玄靜果刀微動,那些果丁又堆積成一只完整地雪梨狀,直把閻婆惜看得目瞪口呆。

玄靜用長筷夾起一塊果丁,送到武植嘴邊。

武植笑著接入嘴里,邊咀嚼邊說道:“每次吃玄靜削的雪梨總感覺這梨子就不單純是雪梨味了,似乎隱約有殺伐之氣從嘴里傳來。”

玄靜道:“不好吃?”

武植搖頭道:“老師我就喜歡這殺伐之氣。”

玄靜溫婉一笑,繼續喂武植吃梨。閻婆惜的“美差”沒被人搶走,自然心滿意足的為武植扇涼。

正在武植享受之時,突然“哄”一聲巨響,花園一處牆壁轟然倒塌,塵土飛揚處,走進兩名壯漢,全光著上身,鼓鼓囊囊地肌肉,看起來和小牛犢子似的,進園後左右看看,見到涼亭上三人,二人怪笑幾聲,大步奔來。

閻婆惜驚得“啊”一聲尖叫,宮扇落地,轉頭想跑,就見老爺和玄靜沒事人一樣,還是一個細心服侍,一個微閉雙眼,享受溫柔滋味。兩人似乎眼皮都沒眨一下,閻婆惜心中驚訝,也為自己失態懊惱,但此時不是後悔時候,急急道:“老爺,妹妹,咱們還是快躲一下……”

武植揮揮手,止住了她的話,“看戲!”

閻婆惜驚慌了看了幾眼奔來的壯漢,實在不知道接下來的戲有什麼好看,但老爺不動,她又哪里肯走,只有強忍懼怕,戰兢兢坐在一旁。

兩條壯漢進了涼亭,也不說話,只是喋喋怪笑。

武植皺起了眉頭,玄靜會意,方要動手,忽聽一聲冷笑:“武夫人不見男客?今日賈某卻定要見上一見!”

牆壁倒塌處,賈押司施施然走了進來,身旁跟著一位青衣漢子,面目精悍,雙目有光,一看就是難惹的主兒。

賈押司走進涼亭,見閻婆惜嚇得花容失色,心中這個得意啊,今日趁盧員外不在家,攛掇幾人跟自己過來,就是為了把那不可一世地武夫人治個服貼,要得就是現在這種威風。

賈押司身旁地青衣漢子叫方瓊,乃是田虎得力干將,盧員外河北一地經營多年,自免不了和田虎,柴進打交道,甚至也染指一些非法生意,前些日子大名府更換府尹,盧員外和柴進因意見不合拆伙,是以盧員外一直懷疑此事乃柴進和山東強人聯手設計自己,左思右想,終于還是請田虎幫忙,田虎接信後馬上派方瓊帶手下趕來大名府。

盧員外和賈押司商議了一下。都覺應該去隔壁威嚇一下那婆娘,若真是柴進搗鬼,此舉可以告訴他,不光他手下有亡命之徒,自己也不含糊。若是對手另有其人,更可起到威懾作用,告訴對方河北不是有錢或者有權就吃得開地,惹得盧家火起,大不了魚死網破。何況隔壁只有那嬌滴滴的婆娘。正可威逼她說出對頭到底是誰。

賈押司這兩天查了個底掉也沒查出閻婆惜底細,羞愧下主動請纓,盧員外自然不同意,派這幾人偷偷出面就好了。到時叫對方雖心里明白是盧家所做,卻又賴不到盧家身上,此謂上上之策。

賈押司卻是精蟲上頭,這些天都在琢磨怎麼在那美人兒面前顯顯威風,他雖陰險,卻是小聰明。沒有大智慧。此時更是男人劣根性發作。想起那美人兒在自己面前眼皮也不撩地神氣樣就覺得郁悶。有此顯威風良機,他哪肯放過。趁盧員外外出,帶這幾名亡命徒就來尋事,心說妹婿太過謹慎,想那嬌滴滴的小美人有多大膽子,只需說上幾句狠話,諒她事後也不敢多說,說不定今天自己能一親芳澤也不一定。

懷著滿腹齷齪心思,賈押司走進了涼亭,方對閻婆惜得意地笑了幾聲,忽見旁邊石凳上的武植和玄靜,賈押司收起笑容。冷聲道:“你們是誰?”腦海猛的閃過一個念頭,這莫非就是武夫人的男人?盧家真正的對頭?賈押司本是貼目小吏,見到韓通判地時候都少,武植又深居簡出,有事情也是吩咐韓通判去辦,賈押司自然不識得武植。

武植抬眼看了他幾眼:“你又是誰?”見閻婆惜驚慌,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閻婆惜依偎在武植身旁,芳心大定,方才的驚惶盡去,偷偷把頭靠在武植肩膀,再也不願抬起。

賈押司見狀再無懷疑,果然是“禍根”在此,雖見武植衣飾華貴,卻是安心不少,既然不是大名府頭頭腦腦就再好不過,想來是某處的富豪,卻跑來大名府耍威風,陳主事怕是吃了他不少好處吧?再看閻婆惜依偎在武植身邊的幸福模樣,賈押司莫名火起,對方瓊使個眼色,方瓊會意,走上幾步抱拳道:“各位請了!”

武植斜眼看著他,也不說話。

方瓊道:“今日東家有請,為各位表演個小把戲。”說著左右看看,順手拿起石桌上一盞小圓碟,握住圓碟一角撚動,就見白粉簌簌落下,圓碟一角竟然被他撚地粉碎,這手功夫是十分了不起了,方瓊也正憑這一手硬功成為田虎手下干將之一。

方瓊顯過本事,心里暗道,土財主罷了,又何必要自己親自前來,聽不到預想中幾人的驚呼,想來幾人已經被自己這手功夫嚇傻了。當下把盤子放下,一臉傲態的看過去,這一看方瓊鼻子險些沒氣歪,人家三人根本就沒正眼瞧自己,閻婆惜自然是伏在武植懷里找溫暖,玄靜仍然在那里喂武植果丁,至于武植,嘴里吃著果丁,眼睛看向遠方,也不知道在尋思什麼。這一番表演真正成了給瞎子拋媚眼了。

武植三人沒反應,賈押司卻是嚇了一跳,把瓷盤用手指碾成粉末?這家伙也太牛了,賈押司本來以為對方不過幾個亡命徒,面上客氣,心里卻是不大瞧得起的,但見人家顯地這手功夫,賈押司這才知道妹婿所說“江湖好漢”到底是怎麼個路數了,心中又驚又喜,有這般厲害角色撐腰,還怕對方區區一個富翁?

方瓊沒面子之極,狠狠看了三人幾眼,對兩壯漢道:“你二人來為三位東家表演碎大石!”說著對石桌努努嘴。

兩名壯漢答應一聲,大步上前,二人走到石桌兩旁,各持石桌一角,同時“嘿”一聲大喝,只聽一聲悶響,本來被牢牢定在涼亭石板上的石桌被二人硬生生拽起,碟碗摔了一地,瓜果,盤碟碎片亂飛,兩壯漢又一聲大喝,石桌被掀飛到涼亭外,在地上滾了幾滾,方即不動。

壯漢鬧出的動靜太大,閻婆惜看個正著,嚇得驚呼一聲,臉色煞白,縮進武植懷里,武植無奈攬住她,安慰道:“莫怕!”

賈押司得意洋洋走過來:“節目表演完了,送你一句話,莫不識好歹!這三位可是江湖上的好漢,殺個把人是眼睛都不眨的!有些事你自己思量思量吧!”賈押司心中舒暢之極,雖然自己所想美事被攪,但這般一鬧,對方也該知道盧家的厲害,多半今晚就找陳主事息事甯人了吧。

“咱們走!”賈押司對方瓊幾人招呼一聲,轉身就行,還沒走幾步,忽然眼前紅影一閃,那一直溫婉無限服侍主家地紅衣少女攔在了幾人身前,少女手中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把長劍,只是裝飾太過精美,看起來是富家小姐地玩物。

賈押司咋咋嘴:“怎麼著?莫非姑娘想和賈某回府……啊”一聲慘叫,賈押司已經被玄靜踢出老遠,和那石桌一樣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無巧不成書,賈押司恰好滾到石桌旁,尖尖地腦門和石桌“噔”一聲撞擊,翻個白眼,暈了過去。

方瓊一愣間,就見那紅影左右閃了幾下,接著自己那兩名手下轟然倒地,驚起塵土一片。

方瓊眼神一冷,還未說話,眼前寒光閃動,身上數處肌膚同時一痛,接著一把寒氣迫人的長劍指在了他地咽喉,一絲絲寒氣滲入他咽喉肌膚,方瓊大驚,不敢相信的望著面前的少女,雖然方瓊在田虎的手下里不算出類拔萃,而且以硬功見長,閃轉騰挪自然羸弱,但對方少女如此快劍卻是生平僅見,專門以快招見長的好漢方瓊不是沒見過,卻實在是沒見過如對面少女這般快法的,真可說是迅雷不及掩耳,一眨眼間,方瓊雙臂雙腿已經各中一劍,咽喉要害也被人所制。

武植笑笑,玄靜的劍越發快了,比初見面時又快上了幾分。

玄靜的快劍自己早見識過了,第一次見面若不是自己反應機敏,用出“懶驢打滾”的保命絕技,只怕早被玄靜一劍掛掉,哪有今日之風光,回思前塵,望著玄靜俏立的背影,一片溫馨湧上心頭。

“恩,白玉寒冰桌被打破,不知道修補要多少銀錢,來,婆媳數數這里碎了多少碧玉盤碟,等我找人估價,唉,算了,不數了,就算五百只好了,別太欺負人家……”武植皺著眉頭打量涼亭內外的殘骸,嘴里嘮叨著。

閻婆惜怔怔看著那邊愁眉苦臉的老爺,聽著老爺把青石桌叫做“白玉寒冰桌”,把瓷盤磁碟叫做“碧玉盤碟”,地上就是摔出的碎片怕也沒五百片吧,老爺卻把“碧玉盤碟”算作五百只,更擺出一副痛心疾首,吃了大虧的模樣,閻婆惜是真的無語了,久久無語。
marchlin 發表於 2012-11-3 22:50
第四卷 燕趙自古多豪士 第023章 - 破落戶是怎麼煉成的(三)

嘟囔了幾句,武植回頭看向方瓊,“你是柴進還是田虎的人?”

方瓊一驚,不由重新打量面前這位華服青年,要知道田虎這個名字可不是一般土財主能知道的。

武植拍拍自己腦門,呵呵一笑:“我倒忘了,江湖好漢,那必定是三刀六洞也不會出賣兄弟的,再說咱是正當人家,也不能用私刑不是,恩,還是送進大牢的好,那里面舒服的緊呢。”

方瓊心下一寒,大名府大牢?那可是插翅難飛的地兒,況且對面年輕人不知道什麼路數,只怕進了大名府大牢,田大哥再救不得自己。咬牙道:“兄弟!山不轉水轉,事情不要做得太絕!就算兄弟手眼通天,有些人你還是惹不起的。”

武植默默點頭,“恩,說的有幾分道理。”對玄靜使個眼色,玄靜手微動,劍柄砸向方瓊腦門,方瓊雖然說著話,卻一直凝神靜氣,等的就是劍尖離開自己咽喉的一瞬,玄靜剛一動,方瓊向旁一縱,五指成爪,猛地抓向玄靜,不想手方伸出,四肢處疼痛傳來,身子微微一滯,頭上已經被玄靜劍柄砸中,暈過去的瞬間,閃過的念頭是這丫頭的劍真是好准頭。玄靜開始四劍看似隨意,實是刺中方瓊關節,哪還容他反擊?

武植對玄靜微微一笑:“劍法高明的很哪。”

玄靜笑笑:“可是玄靜怎樣努力也不是七巧的對手呢。”

武植搖搖頭:“那丫頭是個怪物,咱不理她。”玄靜一笑,不再言語。

閻婆惜揀起地上的宮扇,望著那邊笑語的二人,心中深深歎了口氣。自己太想當然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真正溶入老爺的生活,和老爺在一起時間越長,反而覺得和老爺地距離越發遙遠。

賈押司幽幽醒轉,頭上劇痛傳來。忍不住“唉呀”叫了起來,手摸上去,腦門處腫起一個大大的膿包。

疑惑的看向四周,猛然嚇了一跳,首先入眼的是熊熊燃燒的火盆,火盆中插著幾根通紅地烙鐵,再看四周血跡斑斑的各種開具。賈押司驚呼起來:“這……這是哪里?”

“呵呵,賈押司沒進過這間密牢也該聽過吧?”

賈押司循聲望去,這才看到前方不遠處一根長木凳上坐著一名彪形大漢,正笑呵呵看著自己,大漢很是眼熟。再仔細看,蔡福?大名府衙役都頭蔡福?

賈押司心中稍安。“蔡都頭,這是……這是怎出回事?”說籌慢慢從稻草堆上爬了起來。

蔡福上下打量賈押司,笑著也不說話,那眼神就好像在看待宰的羔羊,把賈押司看得汗毛都豎了起來,強笑道:“蔡都頭,我……我怎會在這里?”

蔡福笑著遞給賈押司一張紙。“賈押司請過目。”

賈押司過上幾步,接過那張紙箋,看了幾眼,面色慘變,“啊”一聲驚呼,身子癱軟,險些坐倒在地,手一抖,紙箋飄落,緩緩落下。

蔡福也不說話。只是笑眯眯看著賈押司,賈押司語無倫次:“不,不可能,我不認識他們……我……我不知道……”

那張紙箋是方瓊兩名手下的供詞,方瓊是條硬漢,怎樣拷打都是緘口不言,那兩條莽牛卻是吃痛不過,供認自己二人乃是江洋大盜田虎的屬下,田虎和大名府盧員外,賈押司勾結,意圖不軌。

造反?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宋朝刑律不嚴,以寬待人,但那要看是什麼罪狀,這種謀逆造反的罪行是絕不會輕恕地。這張供詞上賈押司和盧員外,田虎齊名,那是一等一的首犯了,賈押司不嚇得魂飛魄散才怪。

賈押司心里這個屈啊,自己不過和方瓊三人見了一面,以前田虎的名字是聽都未聽說的,怎麼一轉眼自己成了三名逆賊之一了?撲過去抱住蔡福大腿:“蔡都頭救我!救我啊!小人以後給你當牛做馬……嗚嗚嗚嗚”賈扒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叫起撞天屈。

蔡福為難地道:“賈押司,咱倆雖是同僚,但這謀逆大罪,兄弟幫得上什麼忙?”

賈押司眼睛紅腫,仿佛怨婦一般,磕頭如蝗:“蔡都頭救我……蔡都頭救我……謀反也是盧員外謀反,小的不知情啊,蔡都頭……”

蔡福問道:“盧員外謀反?你也檢舉盧員外謀反?”

賈押司此時哪還顧得了許多,胡亂應道:“小地檢舉,小的檢舉……”

蔡福笑著掙脫他的手,走過長木凳盤腿坐下:“想不到賈押司卻是大義滅親的英雄人物兒,佩服佩服!”

賈押司根本不顧蔡福譏諷,只慌張問道:“那小的的罪名……”

蔡福一笑,從懷里又拿出一張紙箋,遞給賈押司道:“畫押吧。”

賈押司忙不迭的拿起觀看,雖然腦袋漸漸從懼怕中清醒過來,隱約明白其中另有玄機,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有把自己地罪名撇清……,把這張紙箋掃視一遍,不由得怔住了,這卻不是指證盧員外與田虎勾結的證詞,而是指證盧員外下人進鄰居家鬧事,打碎貴重器物若干,再一看那清單,賈押司不由得倒吸口冷氣,什麼白玉寒冰桌,碧玉小瓷碟,合計總價十一萬三千七百二十貫三十一文,數目到似一絲不芶,十分嚴謹,可這些器物自己又哪里見過?

疑惑的看向蔡福,蔡福呵呵一笑:“賈押司莫非真想指證盧員外謀逆?”

賈押司趕忙搖頭,蔡福笑著遞給他筆墨硯台,等賈押司畫押完畢,蔡福把供詞收起,歎口氣道:“非是兄弟不幫你。但你死罪可免,活罪卻是難逃,上面發下話了,幾十鞭子是跑不掉的,另外賈三你這押司也算做到頭了。過些日子鞭傷好了,就主動請辭吧。”說著話,拍拍手,室外走進兩名凶神似的大漢,手里那粗長的馬鞭油光锃亮,看得賈押司小心肝幾乎都跳出了肚子。

蔡福不再理他,轉身向外走去。不一會兒。密室內傳出噼啪的皮鞭脆響和賈押司鬼哭狼嚎地嘶叫聲。

武植坐在書房內,看著手里的幾張紙箋,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不過他手里拿的卻不是蔡福地證詞,而是京城傳來的驛報。自己地奏章趙佶已經收到,痛斥高陽關路經略使劉豫昏庸。數次折大宋威風,在他治下,北疆不甯,百姓不安,念他經年有功,貶任登州通判。

另一張紙箋上,卻是新任高陽關路經略使宗澤的資曆。言道宗澤曆任館陶縣尉,龍游、膠水及登州掖縣縣令,真定知府,樞密院都承旨,勤政愛民,治績卓著,名聲遠揚,任樞密院都承旨期間數次進良策,實乃良才,經樞密院。中書省合議,經略高陽關路,知瀛州。

武植心里贊聲,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後世這句話倒有幾分道理,宗澤也算熬出頭了。魯成從京里傳來的消息言道,此次任命主要是安公素的推舉,對一個快入土的倔老頭眾朝臣大多都賣幾分面子,何況高陽關路經略又不是什麼美差,稍一疏忽沒准兒就“有失國威,”落個劉豫那樣的下場,宗澤在樞密院這些日子表現出地才具又有目共睹,特別是對遼邊事,頗有幾分真知灼見,甚得安公素賞識。是以宗澤被提拔為高陽關路經略一事倒也沒費什麼周折。

武植正為遼國邊事煩憂,自己沒什麼真才實學,全靠後世多出來的一些見識胡搞亂搞,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將來的金國,蒙古等事端一一解決還需宗澤這樣的兵學大家才是正道,所謂以正合,以奇勝。宗澤就是那正道,是取勝的基礎。自己劍走偏鋒,出奇制勝。二人相輔相成,何愁遼金蒙不滅?武植美滋滋想著,不知不覺感覺自己形象也高大起來,平定遼金蒙地巨人麼?

傻笑了幾聲,這才看起府衙送來的文書,有盧員外舅哥賈押司做證人,盧員外縱容惡仆毀壞他人器物鐵證如山,盧家共需賠付閻婆惜近十六萬貫。

雖然田虎那兩名手下被屈打成招,在脅迫下招認田虎等一干人等乃江洋大盜,意圖不軌,但武植可不想真給他們按上這種罪名,畢竟牽扯太廣,更何況盧員外雖也和那些社會不安定因素勾結做些非法勾當,但他畢竟還算名生意人,趕盡殺絕就免了。武植借閻婆惜之事地機會拿下盧家也是討厭有蒼蠅在大名府亂飛,有盧家在大名府,等于田虎,柴進之流的觸角,武植喜歡清淨,自然要把盧家趕出去,而且盧家和田虎,柴進的關系錯綜複雜,自己借力把田虎,柴進拾掇一頓也好,尤其是田虎,橫行不法,早晚自己也要動上一動,盧家此事也是個契機,可以摸摸田虎的根底。

十六萬貫?想必盧家要砸鍋賣鐵了吧?就是不知道盧家會不會輕易的把錢拿出來。不過對武植來說,如今最要緊的卻是和宗澤的會面,宗澤到任後自然要來拜見自己,到時候卻要把宗澤肚里地東西掏乾淨才好。這次見宗澤不知道他還認得自己不?若是能認出自己倒也好笑,武植微笑搖頭。

出了書房,信步向後花園走去,近來的日子真是愜意啊,除去琢磨怎生炮制盧家就是在後花園和幾女談笑,難得的一段悠閑生活。

盧員外一天都心神不甯的,自從昨日聽下人說舅哥帶方瓊三人一去不複返後,盧員外那上知道出了大大的紕漏,待他去隔壁打探消息,可是人去屋空,院門緊鎖,盧員外思慮再三,終于忍住翻牆去一探究竟的沖動,對手的實力卻是越來越叫他看不懂,方瓊幾人的功夫在江湖上也許稱不上一流,但大名府卻不曾聽說有什麼好手能勝過他們。莫非,真是柴進在與我作對?種種跡象,似乎柴進的嫌疑越來越重。

昨日幾人一失蹤就寫了封書信。命下人快馬加鞭送往蓋州田虎處,一是送信,二是商量對策,把自己所懷疑是柴進動用官家和江湖兩重勢力打擊自己的想法一並寫上,田虎處能人濟濟。又熟悉江湖規則,請他幫忙指點迷津再合適不過。

盧員外正在客廳焦急地等待田虎回音,下人匆匆跑入:“老爺,陳大人來了。”

盧員外皺起眉頭,明日才是第三日,他怎麼就迫不及待呢?不過轉眼想到失蹤地賈押司和方瓊幾人,盧員外急急起身。對方又出招了,唉,自己也只能見招拆招,更何況,也想快些知道幾人的下落。昨日去官府打探過消息,人人都是一問三不知。讓盧員外莫可奈何。

把臉色鐵青的陳主事迎進客廳,盧員外心里極為不爽,怎麼擺這種臉色,但有求于人,也只有擺出一副笑臉,說道:“正想去尋陳兄呢……”

陳主事揮手打斷盧員外的話,從袖里拿出一張紙:“盧兄先看看再說。”

盧員外心里撲通一下。這幾日他都有些“信箋恐懼症”了,惴惴不安的把紙箋接過,心里念聲佛,這才抬眼看去,奈何滿天神佛離他甚遠,又哪里能聽到他地禱告?自賈押司等人失蹤後,盧員外也想了無數對手會相出哪些招數對付自己,甚至最壞的可能都想過,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寶貝舅哥賈押司作證。自己縱仆行凶,打壞人家無數貴重器物,需賠償十一萬多貫,盧員外看著看著,卻反而冷靜下來,嘿嘿,想要盧某全部身家嗎?那你也得有這個本事!

“陳兄,這也太欺負人了吧。”盧員外把紙箋扔到桌上,淡淡說道。

陳主事道:“盧兄放心,苦主是很開明的,本來盧兄需共計賠償銀錢十五萬七千七百二十貫三十一文,但苦主說,那些東西畢竟用的時日長了,零頭就免了,盧兄只需賠償十五萬貫即可。”

盧員外聽著陳主事的胡言亂語,氣極反笑,厲聲道:“陳大人是以為盧某再無翻身之日,特地羞辱盧某麼?”說話間雙目怒睜,威勢立顯,本來十分斯文儒雅的生意人刹那間變成了殺氣騰騰地金剛。

陳主事“啊”一聲驚呼,險些坐倒在地,他和盧員外相交多年,卻是從未見過他還有這幅面目,冷不丁被他一嚇,竟生出拔腿就跑的念頭。

還好盧員外的威勢轉眼即逝,又恢複了那副文雅模樣,把桌上紙箋交到陳主事手上,淡然道:“想盧某賠錢不難,只需苦主和盧某見上一面。”

陳主事定定神,望著盧員外面目,心說莫非方才是幻覺?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壓驚,這才感覺好些,不過卻不敢再譏諷盧員外了,口中道:“盧兄,苦主說了不會見盧兄,若盧兄不賠錢人家也只有訟上公堂,盧兄又不占理,到時還是一個輸字,就是那七千多貫……啊……盧兄三思啊。”本想說就是那七千多貫零頭也省不下了,但見盧員外面目變色,嚇得急忙改口。

盧員外強壓心中怒氣:“我就不信沒地兒說理,逼急了我,定去貴王面前陳冤,盧某就不信你們能一手遮天!”盧員外已經把陳主事劃進了柴進陣營,認定是這些人合夥打擊自己。

本來已經膽怯的陳主事聽到盧員外說起“貴王”,膽氣猛地一壯,是啊,我怕什麼?我這可是為貴王辦事,何必怕他一個小小的大名府財主。想起方才被盧員外嚇出一身冷汗,陳主事羞慚地同時更是恨盧員外令自己大丟面子。

“盧員外既然如此執拗,本官也無話可說,明日就等公差傳喚吧,只盼盧員外莫要後悔。”陳主事改了稱呼,語氣冰冷的丟下這幾句話起身告辭。

盧員外自然不會留他,送也不送,只是道聲:“慢走!”

等陳主事走後,盧員外心事重重地走入後院一處偏堂,這間偏廳是盧家禁地,除了盧員外任何人不可靠近,就是盧夫人幾次想進去一觀,也被盧員外拒之門外,最後也只好罷休。

偏廳內擺設很簡陋,只有幾張木椅木桌,牆壁上掛著幾幅山水,畫猿發黃,落滿塵土,顯見有年頭沒人清掃過了,盧員外徑直走到一副畫前,輕輕把畫揭起,也不知道動了什麼機關,咯吱一聲,牆壁後陷,露出一道暗格,盧員外在暗格里摸索了一陣,緩緩拽出一方長長的錦盒,盧員外把錦盒抱在懷里,眼中忽然煞氣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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