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都市極品偵探 作者:我要吃小彩虹(連載中)

angelafreet 2012-11-14 13:54:1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 8327
angelafreet 發表於 2012-11-14 14:42
第七十章 三段論

  「是啊,」蔣天生說,「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他們覺得一件事應該是這樣的,那麼他們就說這事就是這樣的。」

  「是的,我明白你想說的意思了。」夏想在想,如果在地球上,還有一個人可以一遍遍地重複一句俗套話,但腦子裡卻不知道它的明確意思,那就是蔣天生,他還把這些神奇的話語用驕傲的語氣朗誦出來,以為是自己發現的真理。

  「你真正的意思是,」夏想繼續說,「我是這麼理解的,你認為我們不能完全依賴知秋社長的證詞?你的意思是,他聽見了一聲尖叫,然後發現了一個喉嚨被割開的人,還有一把剃鬚刀就在他旁邊。這看起來似乎那個人剛剛自殺,所以他就想當然地認為他就是剛剛自殺的。那麼,血液就應該還是流動的。所以,他就自己說服自己,硬說血液當時還是流動的。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是的。」蔣天生說。

  「所以,大家覺得這是自殺。但你和我,我們都很瞭解人,知道那關於血的證詞可能是錯的,那麼,這還是很有可能是謀殺。是不是?」

  「哦,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蔣天生反對說,「我感覺這百分之百是自殺。」

  「那你現在嘟嘟囔囔什麼?這多麼顯而易見啊。如果那人是在兩點鐘之手被殺的,知秋就應該能看到兇手。他沒有看到兇手,那麼著就是自殺。自殺與否這完全取決於知秋的證詞,他的證詞表明死者是在兩點鐘之後死的。是不是?」

  蔣天生為這令人驚訝的邏輯思考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沒有察覺,這個三段論究竟是前提和結論的倒置,還是中詞不周延,還是前提本身就不正確。但他的臉明顯變輕鬆了。

  「當然啦。」他說,「是的,我明白。這顯然就是自殺,知秋的證詞能證明這一點。所以他應該還是正確的。」

  夏想,這段畸形的三段邏輯甚至比上一個還要拙劣。一個能做出這樣結論的男人是不可能想出什麼花樣的。他給自己建立了一個新的三段論:

  那個謀殺的兇手不是傻子。

  蔣天生是傻子。

  所以蔣天生不是兇手。

  這個推斷似乎很有道理,但如果是這樣的話,蔣天生又在為什麼煩惱呢?唯一有可能讓他擔心的就是,他兩點鐘的時候沒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這也同樣讓夏想煩惱:所有最好的嫌疑人在殺人的那個時間段都有不在場證明。

  然後,突然地,靈感的閘門打開了,刺穿了他腦子裡黑暗的角落,像一道探照燈的光線。老天啊!如果這是事實的話,蔣天生絕對不是一個傻子。他是一個偵探一生中能夠遇到的最聰明的罪犯。夏想觀察著蔣天生自以為是的外表。這可能嗎?是的,這有可能,而且,如果知秋沒有帶著他的證詞出現的話,這個計劃可能非常成功。

  從這點著手來分析,看看結果會怎麼樣。兩點鐘的時候,蔣天生在平鐵謀殺了林克。他早就在什麼地方把母馬拴好了,一點半離開餐廳之後,他去了小路,一秒鐘都沒有耽擱就牽到了馬。然後他肯定是讓馬竭盡全力地奔跑。假設他在二十五分鐘之內跑了四公里的路。那麼兩點鐘的時候,他離平鐵還有半公里,不,這樣不行。把時間再拉緊一些。讓他一點三十二分從老喬小路出發,讓他把馬速趕到九公里每小時——那時間就差不多了。再讓他在五分鐘之內走到礁石邊,那是一點五十五分。然後呢?把馬趕回去?在知秋醒前五分鐘,他讓馬順著沙灘向回跑,自己步行,在兩點的時候到達平鐵。他殺了人。他發現知秋來了,就藏在礁石的縫隙裡。同時,那匹小母馬已經跑回家了,或者已經到達路邊的某個地方,正往上跑,或者——

  不用再想那匹馬了;反正它是跑回自己的草地和溪水邊去了。時間很緊張,整件事似乎精細得有些不可能,但並不像他最初想的那麼絕無可能。假設事實就是這樣,那麼,如果知秋當時不在場的話,會怎樣呢?幾個小時內,潮汐就會蓋住屍體。如果蔣天生是兇手的話,他不會希望屍體失蹤的,他會希望他的母親得知林克的死訊。是啊,但在一般情況下,屍體很快就會回到沙灘上的。是因為強勁的西南風和三根金條的緣故,屍體才一直沒被找到。就算這樣,屍體最終還是被找到了。好,如果知秋沒有在那個時候發現屍體,他們就不能證明,死亡時間不是在更早一些的時候——比如說在十一點和下午一點半之間——這段時間蔣天生已經有不在場證明了。事實上,受害者提早到達了關卡,這讓死亡時間看起來似乎比起真正的時間要更早一些。為什麼你會引誘受害者在十一點半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然後等了兩個半小時才把他了結?無非是想讓別人推測,你是在更早一些的時候殺了他的。然後,還有一對固執的傢伙,老白和他的兒子,在他們吝嗇的證詞裡也提到了,他們看見林克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躺」在平鐵上。那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就是這樣,肯定是這樣。這宗謀殺案本來是想偽裝成在早晨發生,這就是為什麼蔣天生會在不在場證明上執著得幾近可疑,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去村莊一趟。「總是要懷疑那些有確鑿不在場證明的人」,這難道不是偵探守則中的第一真理嗎?這個確鑿的不在場證明就是等著別人來仔細調查的;就是等著能通過任何檢驗的,因為怎麼可能出錯呢,這是事實啊!這看起來很奇怪,那是因為它本意就是要看起來奇怪。它是在大吵大鬧,央求著別人去調查自己。這個不在場證明簡單又獨立地存在著,把別人的注意力從關鍵的兩點鐘上轉移開來。如果知秋沒有發現那具被新鮮血液浸染的屍體的話,這個計劃會實現得多麼成功啊。但知秋當時在那兒,整個計劃就在他證詞的打擊下被摧毀了。這一定是致命的打擊,怪不得蔣天生要盡力去詆毀死亡時間這個讓他尷尬的證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管這給別人留下怎樣的印象,在兩點鐘死亡並不意味著案件就是自殺。他不笨,他只是在裝傻,而且他聰明得讓人感到恐怖。

  夏想模糊地聽到,蔣天生在對他說著道別的話。他讓蔣天生走了,甚至有點渴望他走。他得把這件事好好想一想。

  知秋的證詞把原本的計劃撕得粉碎。蔣天生接下來會做什麼?

  他可能什麼都不做,這會是最安全的辦法。他可能依仗著結論,相信警察、知秋和夏想以及別的人會接受這個結論。但他會有勇氣什麼都不做嗎?他也許會的,除非他知道密碼文件裡有什麼東西可以證明這不是自殺而是謀殺。如果這樣的話,或者如果他失去了理智——那麼他會開始謀劃自己的第二道防禦,這會是什麼呢?毫無疑問,是兩點鐘的不在場證明——謀殺真正實踐的不在場證明。

  關於這個時間段,他到底說過些什麼?夏想檢查了他的筆記,上面已經加了相當多的新內容。蔣天生只是含糊地提到一個可能的證人,那就是經過關卡並向他詢問時間的陌生人。

  當然了,是的。他早就開始懷疑這個證人了。這是偵探小說裡常見的一個備用角色:問時間的人。夏想笑了。現在他對此感覺很肯定。蔣天生對所有的可能性都有所準備,精心鋪墊好這個有用的證人,以防有一天需要用上。現在,那個早晨的不在場證明已經不能將他置身事外了,兩點鐘的不在場證明就必須得推到前線。只是,這一次,這個證明不會是確鑿的了。很可能是一個很逼真的證明,但毫無疑問是假的。然後,監獄的陰影就要開始接近了,黑壓壓地、烏云密佈地籠罩著蔣天生。

  「如果事情都安排好了的話,那麼,蔣天生,」夏想自己對自己說,「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的那個兩點鐘的證人很快就會出現了。另一方面,如果他真的出現的話,我就知道我猜得沒錯。」

  這是在模仿蔣天生的邏輯。
angelafreet 發表於 2012-11-14 14:42
第七十一章 她是誰

  知秋發現,自己住在已逝的林克的房間裡很舒服。在本來應該拿來思考問題的時間裡,知秋舒適地坐在扶手椅中,閱讀著從林克的書架上抽出的一本書,想借此放鬆自己的潛意識。通過這種方法,他瞭解了大量各色各樣關於俄羅斯變革的信息,還有更多關於理想世界裡愛和戰爭的浪漫敘述。他喜歡的故事裡總會有一個脆弱柔軟而且英俊的年輕男子,那是位最完美的男人,但身陷毫無前途的絕境,四面楚歌,後來發現自己原來是一個王位的繼承者。在最後一個章節,他成功地領導了一場反對獨裁的起義,接著,他出現在陽台上,穿著藍色和銀色相間的服裝,接受歡樂民眾的喝彩,感謝他讓他們得到瞭解放。有時,他還有英勇又美麗的公主的協助,那些公主把所有的身家財產都交付給他忠誠的失業;有時,他無視一切誘惑,始終對身處自己國家的某位愛人忠貞不貳,並在她們被迫要嫁給罪惡的君王或者更加罪惡的謀臣前最後一秒,把她們解救出來;他有時會得到別人的幫助,這些人有著俊朗的外表和超人的體力,他們會經歷一系列驚濤駭浪式的冒險和逃逸,無論是在陸地、海上還是空中。但除了罪惡的君王之外,沒有其他人會想用金融或政治詭計的骯髒手段來攬聚錢財,無論是國家的權勢還是國家聯盟都不會在這件事上發表任何看法。政府的興起和垮掉似乎完全是私下的安排,完全由小國家自行研究決定。那國家的位置是模糊的,而且跟其他國家沒有任何外交關係。他想放鬆自己潛意識的話,這樣的文學作品再合適不過了;只是,他的潛意識依然倔犟地拒絕工作。知秋在心裡大叫了一番,然後開始轉向填字遊戲。

  夏想接到了陳軒霖的電話。

  夏想:

  根據你的建議,我在這裡已經住了幾日,假裝需要修理我的發電機,我跟一個叫呂大頭的人建立了不錯的關係,他是一個從事收割捆綁的農民,和周圍的大農場主都很熟悉。

  我從他那裡得知,在大家看來,蔣天生的處境是有些困難的,他的農場被抵押出去了很大一部分。最近一兩年裡,他仗著很快就會繼續母親的財產,更是增添了許多債務。但由於潘曉雯最近從未來看過他,有傳言稱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些緊張,人們開始對借款的安全性感到不安。

  農場現在交給一個叫張鐵柱的人管理,他是農夫們的領導者。這個人沒有什麼提別的才能,只是比一般的農民稍微強一點,在自己的專業上算是擁有豐富經驗的。大家都覺得很奇怪,蔣天生竟會在這個繁忙的時候離開農場。你之前打電話給我,得知蔣天生和馬洪是同一個人。那也許不用我再告訴你,蔣天生在十四日星期天離開這裡,二十一日星期天又回來,但第二天一大早又走了。農場在勞工的工資上出現了困難和拖欠,張鐵柱已經發現很難把稻草收割完了,有一部分就是由於這個原因。

  我還聽說蔣天生在維修農場的建築、堤壩、籬笆等項目上,資金都有些問題。所以,我去了一趟農場,親自看一眼他的農場。我發現和傳聞一樣,很多牆和穀倉都嚴重失修,田埂上常出現缺口,這是因為對基本的防護和開渠沒有足夠的重視。排水系統也在很多方面有重大缺陷。比如一塊大田居然整個冬天都處在積水的狀態下。關於這塊土地排水系統的計劃從上個夏天就開始啟動了,但到目前為止還停留在購買必要的東西上,工人工資的不足拖住了整個工程的進度。結果就是,這一塊土地由於長時間沒有使用,已經發酸了。

  在個人作風方面,蔣天生似乎很受這一帶人的喜歡,不過他們說他對待女人們有些太輕薄了。大家都認為他是一個愛運動的人,經常能在別的地方看到他。還有傳聞說他在大城市有一處很令人嚮往的寓所,在那裡住著一個女人。大家認為蔣天生對動物的知識非常瞭解,但對於農場管理方面就有些無知和粗心的。

  有一個年級稍大的男人和他的老婆照看著他的屋子,這兩個人一個是養牛的,另一個擠牛奶。他們看起來說過幾句話,從我和她的談話中看,他們都是誠實的人,不會隱瞞什麼東西。她對我說,蔣天生生活很安靜,當他在家裡的時候總是很自律。除了當地的一些農場主外,他很少有訪客。在他們和他住在一起的六年裡,他的母親過來看過他三次(三次都是在六年裡的頭兩年)。還有兩次,他接待了一位從帝都來的訪客,那是一個留鬍子的小個子男人,據說是位殘疾人。這個男人上一次跟他在一起是在今年二月底。那女人不願意透露任何關於他老闆財政狀況的信息,但我從呂大頭那裡得知,她的她的老公已經在私下打聽另外的工作了。

  這就是短短幾天裡我所能發現的所有信息了。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會更深入地追查。

  接完陳軒霖的電話,當天晚上夏想又接受了來自顧鵬飛警長的拜訪,並把陳軒霖電話裡瞭解的情況告訴了他。

  警長點了點頭。

  「我們得到的信息差不多一樣。」他說,「你電話裡的情況,細節更多。但我想,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的朋友蔣天生有很大財政問題。不過我不是為了這個過來的,我來的原因是,我們找到了那張照片的來源。」

  「是嗎?那個美麗的安妮娜?」

  「是的,」警長回答說,帶著一絲得意,「美麗的安妮娜——只是她不叫這個名字。」

  夏想抬了抬他的眉毛,或者更準確地說,抬了抬右邊的那條眉毛。

  「那如果她不是這個名字的話,她是誰?」
angelafreet 發表於 2012-11-14 14:44
第七十二章 模特

  「她說她是賽琳娜,我這裡有她的信。」警長在他胸前的口袋裡翻找著,「信寫得不錯,而且筆跡也很好看。」

  夏想接過那張藍色的信紙,盯著它看了起來。

  「很講究的信紙,筆跡很漂亮,和你說的一樣,非常講究,並搭配著同樣優雅的信封,是星期五晚上郵寄的,寄給這裡的警察局。好了,讓我們看看這個女人有什麼說的。」

  我在今晚的報紙上讀到了關於林克案件的結果,非常驚訝地看到了我的照片在上面。我可以保證,我跟這件事沒有一點關係,完全不知道照片怎麼會出現在那具屍體的身上,並且簽了一個不屬於我的名字,我從來沒遇到過一個叫林克的人,而且照片上的字也不是我的筆跡。我是一個職業模特,拍過很多照片,所以我猜一定有什麼人拿到了我的照片。很抱歉,我對這個不幸的林克一無所知,所以恐怕不能幫什麼忙,但我想我還是應該寫這封信,告訴你報紙上的那張照片是我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張照片跟這個案子有聯繫,但我當然樂意告訴你所有我知道的事。這張照片是大約一年前由大蝦拍攝的。我保存了一張,你可以看出這和報紙上那張是一樣的。我是拿這張照片來申請模特合約的,把它發送給了很多大公司的負責人,還有一些經紀人。我現在是兔斯基的簽約模特,他可以告訴你我是個怎樣的人。我非常想知道,為什麼照片會落到林克的手中,因為我的未婚夫對此非常不滿。不好意思打攪你了,但我想我應該告訴你,儘管我怕幫不上什麼忙。

  「你怎麼看,夏想?」

  「天知道。當然,這個女人有可能在撒謊,但我總感覺她說的是實話。我想,是關於那位吃醋的男人的部分,讓我感覺這個故事很真實。賽琳娜——聽起來像是個俄羅斯的猶太女人——用我母親的話說,這肯定不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但儘管她的話很囉嗦,卻很有條理,信息全都是有用的信息。還有,如果照片上是她,那就很容易認出來。你覺得明天去帝都,會一會這個女人如何?我來提供車子,而且明天是星期天,她可能會有空閒。我們該去嗎?像兩個快樂的單身漢那樣,去找賽琳娜,帶她出去喝喝茶?」

  看起來,警長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們會問她,認不認識蔣天生——那位大地主。你有他的照片嗎?」

  警長有一張很合適的快照,是攝影記者拍的。他們給賽琳娜小姐打了一個電話,對她說很快會去拜訪。他們向警察局做了一些必要的安排,然後警長把他的大塊頭塞進夏想的車裡,接著就是風馳電掣地趕往帝都。他們當天晚上到達,找了個酒店休息,第二天早晨便出去找賽琳娜。

  賽琳娜住的地方絕對不是一個高檔的地方,但比較起來,這個相對中心的位置租金卻比較便宜。敲門,門立刻被一個美女的年輕女子打開了,這就是照片的主角,她微笑著歡迎他們進來。

  「顧鵬飛警長?」

  「是的,你一定是賽琳娜了?這是夏想,是他開車送我來帝都的。」

  「見到你很高興,」賽琳娜說,「進來吧。」她領著他們來到一個裝飾可人的房間,裡面掛著藍色的窗簾,幾張桌子上都擺著插有玫瑰花的花瓶,整個房間有一種藝術家式的精緻。在空的地方站著一位黑髮男子,他用皺著眉頭的方式代替了自我介紹。

  「喬良,我的未婚夫。」賽琳娜解釋說,「請坐,吸煙請自便。你們需要任何點心嗎?」

  他們謝絕了點心的邀請,並在內心裡衷心地希望喬良可以離開。警長立刻就問起關於照片的問題,但很快他和夏想就發現,賽琳娜在信裡已經把全部情況都說完了。她臉上的每個表情都刻著嚴肅真摯的印記,再一次發誓她從來都不認識林克,也從來沒有用過安妮娜這個名字,或者以任何名字把這張照片給他。他們把蔣天生的照片拿給她,她搖了搖頭。

  「我完全可以肯定,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個人。」

  夏想說,林克有可能在某個模特表演上看見過她,並試圖搭訕過。

  「當然,他可能見過我;那麼多人曾看見過我,」賽琳娜回答說,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自高自大,「其中也有些人想跟你親近,這也是自然的。但我想如果我見過這張臉的話,就一定會記得的。你看,一個留著這樣鬍鬚的年輕男子是很引人注意的,是不是?」

  她把照片遞給喬良,喬良輕蔑地低下黑眼睛看著它。然後,他的表情變了。

  「你要知道,賽琳娜,」他說,「我覺得我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你?」

  「是的。我不知道在哪裡,但總覺得他臉上有什麼熟悉的地方。」

  「反正你看見他的時候沒跟我在一起。」女孩反應很快地說。

  「不,我不知道,現在我仔細想一想,又不知道我到底見過他沒有。我能想起來的,是一張老一些的臉,也許是一張我見過的照片,而不是一個活著的人。我不知道。」

  「這照片在報紙上登過。」顧鵬飛說。

  「我知道,但不是這樣的。我看到了一個相似點——跟什麼人相似,我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發現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也許是眼睛……」

  他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下來。警長盯著他,似乎期待著他會下一個金蛋,但結果什麼也沒有。

  「不行,我想不出來,」喬良說。他把照片遞了回來。

  「反正,看著照片,我想不起來任何東西。」賽琳娜說,「我希望你們能相信我。」

  「我相信你,」夏想突然說,「但我想做一個很唐突的假設。這個叫林克的傢伙是個非常浪漫的小夥子。你覺得他會不會在哪裡見過這樣照片,然後愛上了它?我的意思是說,他也許縱容了自己想像力的發展——一種理想化的激情。他想像他愛的那個人也愛著他,還給她加上了一個想像出來的名字,使整個幻覺更加完整。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這個怎樣?」

  「這是有可能的,」賽琳娜說,「但這太荒唐了。」

  「在我看來也非常荒唐。」顧鵬飛撇嘴一笑說,「而且,他是在哪裡搞到這樣照片的,這才是我們想知道的東西。」

  「那應該不會太難。」賽琳娜說,「他是一個大酒店的舞者,可能很容易遇到相關人士,也許他們當中的某個人把照片給了他。你知道,這些人可以從經紀那裡拿到照片。」

  顧鵬飛問這些經紀人究竟是誰,然後得到了三個人的名字,他們都有辦公室。

  「但我覺得他們不一定記得這件事,」賽琳娜說,「他們要見那麼多人。不過,你們可以去試試。如果能把這件事搞清楚,我簡直就太高興了。但你們相信我吧,是不是?」

  「我們相信你,賽琳娜。」夏想認真地說,「就像信任力學第二定律一樣虔誠。」

  「這是什麼?」喬良疑惑地說。

  「力學第二定律,」夏想解釋說,「是讓宇宙有秩序運轉的一條定理,沒有它的話時間就會往回轉,就像電影膠片放反了一樣。」

  「不,這可能嗎?」賽琳娜激動地叫著。

  「祭壇也許會捲起來,」夏想說,「現在的我已經到達一種境界了。在這荒謬的案子裡,哪怕射進最細微的一絲正常的閃光,不僅會讓我慌亂,甚至還會刺痛我的心。我見過噁心的案子,棘手的案子,複雜的案子,甚至自相矛盾的案子,但我還從來沒遇到過一個建立在完全無理性上的案子。這是一種新的體驗,對像我這樣厭煩享樂的人來說——我得老實說——我簡直興奮過頭了。」

  「好了,」顧鵬飛警長一邊站起來,一邊說,「你提供了這麼多信息,我們非常感激你,儘管暫時看起來幫不了太大的忙。但如果你想起任何和林克有關的事,或者你,如果你突然想起來在哪裡見過林克,我們非常樂意去瞭解。還有,你們不要介意夏想在這裡說的話,因為他有時候說話很滑稽。」

  警長希望這樣能使賽琳娜恢復對他們的信心,然後他就把他的同伴拽走了。但就在顧鵬飛在過道里找他掉在地下的東西時,那女孩轉向夏想。

  「那個警察不相信我說的任何話,」她焦急地低語著,「但你相信,是不是?」

  「我相信,」夏想回答說,「但你看,對於我來說,相信一件事不一定需要理解它。我的這種性格只是鍛鍊的結果而已。」
angelafreet 發表於 2012-11-14 14:44
第七十三章 經紀

  夏想和警長星期天待在帝都,星期一開始去找經紀人。在名單上的頭兩個名字那裡,他們什麼信息都沒有得到。經紀人要麼沒有把賽琳娜的照片給過別人,要麼就是不記得這樣的事了。第三個經紀人是梁一桓,他的辦公室比起另外兩個要小一些,邋遢一些。辦公室的接待處和平時一樣擠滿了耐心地等待著通知的人。寫著警長名字的字條被一位眼神悽慘的秘書送了進去,從他的樣子看來,似乎他一生都在跟別人說「不行」,並為此受盡了責難。什麼動靜都沒有。夏想端坐在長凳最盡頭的那端——那條凳子上已經坐了其他八個人——開始玩雜誌上的填字遊戲。警長累了。秘書從裡面的門冒了出來,立刻被一群申請者圍住了。他把她們堅定但沒有惡意地推開,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前。

  「聽著,小夥子,」警長說,「我得立刻見梁一桓。這是警方的事。」

  「林一桓現在有事。」秘書冷漠地說。

  「那他必須得把事放下。」警長說。

  「等一會兒。」秘書一邊說一邊把什麼東西的複印件夾進一本大書裡。

  「我沒有時間來浪費。」警長說,大步穿過內門。

  「梁一桓不在這兒。」秘書說,他像鰻魚一樣靈活地攔住了他。

  「哦,他在這裡。」警長說,「現在,請你不要妨礙我的公務。」他用一隻手把秘書推到一邊,把門猛地推開。門裡出現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子,穿的衣服少得不能再少了,她正在向幾個吸著煙的壯實男人展示她的魅力。

  「關上門,該死的。」一個男人眼睛都沒抬一下,不耐煩地說,「這是在搞什麼,你怎麼什麼人都讓進來?」

  「你們當中哪位是梁一桓?」警長問道。他依然站在那裡,怒目看著房間對面的第二道門。

  「梁一桓不在這裡。把門關上,不行嗎?」

  警長很不高興地出來了,受到了接待廳熱烈的歡呼。

  「我說,老傢伙,」夏想說,「在吞下無翼的兩足動物後,眼睛發光』,他是什麼意思?聽起來像是一隻老虎背著一個女人。」

  警長大笑起來。

  中午休息的時間到了。現在內門打開了,那位年輕女子出現了,穿著衣服,顯然神志很清醒。她衝著周圍笑了笑,然後看到了坐在夏想邊上的熟人:「搞定了,親愛的。『飛機女孩』,第一排,既唱又跳,下個星期開始工作。」

  那熟人表示了適當的祝賀。兩個抽煙的男人出來了,人群向裡屋的方向蜂擁而去。

  「好了,姑娘們。」秘書說,「你們這樣沒用。梁總有事。」

  「看那兒。」警長說。

  這時,門開了一個小縫隙,一個沒耐心的聲音傳了出來:「韓東!」

  「我會告訴他的。」秘書一遍慌忙地說,一邊撥開一個美女,從門縫裡鑽了進去。

  「我不管他是超人還是全能神,他必須得等。把那個女孩叫進來,還有——哦,韓東——」

  秘書回來了——不幸地。那位美女安靜了一小會兒,然後開始大鬧起來。接著,門突然完全敞開了,所有人都在那兒,美女,秘書,一個特別壯的男人,他帶著一副絕對慈悲的表情,聲音和他威嚇時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不行,冰冰,不要再費勁了,今天沒有位置給你,你現在只是浪費時間。聽話。如果有任何職位空缺,我會讓你知道的」

  他的眼睛落在夏想身上。夏想被填字遊戲難住了,眼神正迷茫地向四周轉動,試圖尋找靈感。

  「韓東!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呢?你覺得我付錢給你是干什麼用的?浪費我的時間。你,你叫什麼名字?以前從沒來過,是吧?我想要個你這種類型的。」

  另外一個男人出現在門道那裡。他沒有那麼壯,但也算是胖的。

  「告訴你,我們有合適你的人選,」壯漢激動地吼著。

  「什麼人選?」

  「什麼人選?!」壯漢語調義憤地顫抖著,「當然是為了你的戲選的!你見過這麼合適的人選嗎?我們這兒有合適的人。定下來吧?光是這鼻子就能把戲給你演好。」

  「是很合適,梁一桓。」接著回答說,「但他會表演嗎?」

  「表演?」梁一桓爆發了,「他又不需要表演。他只需要走上去就行了。嗨,你,那個人,說話啊,會不會說話?」

  「這個,真的,你難道不知道,」夏想說,「真的,老傢伙,你把我搞得很激動,怎麼了?」

  「這就對了!」梁一桓得意地說,「聲音很好聽,衣服也穿得很好!我不會給你推薦不中用的傢伙,你知道的。」

  「不錯,」一個不知道姓名的人勉強承認,「你能走一走嗎?」

  夏想遵從了,邁著精巧的小碎步向內辦公室裡面走。梁一桓在他後面嘟囔著,不知名跟在後面。韓東嚇呆了,抓住梁一桓的袖子。

  「我說,」他說,「我想這是個誤會。」

  「你什麼意思,誤會?」他的老闆兇狠地回答了一句,「我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就是我們要的人,所以你別在這兒囔囔。」

  「你演過主角嗎?」不知名問夏想。

  夏想在內室的門口停住了,用無所謂的眼神左右掃視著驚呆的觀眾。

  「我演過主角,」他高聲說道,「牛郎偵探知秋的助手,正在追蹤一起謀殺案。」

  他把兩個胖子拽進房間裡,在他們後面把門關上了。

  「門關得好。」有個人說。

  「好了,」警長嘆氣說,「好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他走向那道門,這一次韓東沒敢阻攔。

  「好,好,好,」林一桓說,「好,好!」他把夏想的名片翻過來,盯著它,「真可惜啊!多麼浪費啊,是不是?你有這張臉,應該拿它賺打錢。」

  「現在,這兒沒有我能撈到的東西了。」不知名說,「所以我最好先走一步。除非夏想對這件事有興趣。這會很精彩是不是?牛郎偵探知秋助手夏想在主演名單上?」
angelafreet 發表於 2012-11-14 14:45
第七十四章 莎士比亞

  梁一桓滿心期待地看著夏想。

  「對不起,」夏想說,「這是不可能的。」

  「時機不對,」不知名說,他的熱情似乎因為到手的鴨子飛了而變得更加強烈,「但我會給你好的待遇。二萬一星期,你覺得呢?」

  夏想搖了搖頭。

  「三萬?」不知名試探說。

  「對不起,老傢伙。我是不出售的。」

  「五萬。」

  「你在說什麼?」顧鵬飛說。

  「這沒用,」梁一桓說,「很無奈,但這沒用。我猜你一定很有錢,是不是?太可惜了。你知道,有錢不是永久性的,最好還是趁有機會的時候,賺點你能賺的錢吧。不行嗎?」

  「絕對不行。」夏想說。

  不知名嘆了口氣。

  「哦,好吧,我最好還是走吧。梁一桓,明天見。到時候給我找到合適的人選,怎麼樣?」

  他離開了,不是從接待處那邊出去的,而是從房間對面那扇專用的門出去的。梁一桓轉向他的訪客們。

  「你找我?告訴我你要什麼。爽快點完事,我很忙。」

  警長拿出了賽琳娜的照片。

  「這個賽琳娜姑娘?是的,她怎麼了?沒什麼麻煩吧?一個好姑娘。工作勤奮,在這兒沒有不良記錄。」

  警長解釋說,他們想知道梁一桓最近有沒有把賽琳娜的任何照片給別人。

  「這個,讓我想一想。她好長一段時間不在這兒了,我想,大概是在做什麼模特工作吧。這對她更好。一個好姑娘,相貌也不錯,可惜她不會表演,可憐的孩子。等一等,韓東呢?」

  他奔去門邊,把門小心地打開一條縫,大喊:「韓東!」通過那條小縫,秘書又擠進來了。

  「韓東!你認識這張賽琳娜的照片嗎?我們最近把它送出去過嗎?」

  「怎麼了?有的,老闆。您不記得了?一個傢伙過來說他想要一個俄羅斯模樣的女孩。」

  「對了,是這樣。我就知道有人拿走過。告訴這幾位關於那傢伙的事。我們不認識他,是不是?」

  「不認識,老闆。他說他正打算開始自己的電影拍攝。名字是——等一等。」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舔了舔手指來翻頁,「是的,在這裡。田小龍。」

  「名字不錯,」梁一桓咕噥著,「顯然不是他的真名,從來都不是真名。我現在記起來這個傢伙了。矮個子的小夥子,還有鬍鬚。他說他在位一部電影找演員,想要一個俄羅斯型的。我給了他幾個人的資料。我記得,他似乎就是看上了這張照片。我跟他說,另外一個更有經驗一點,但他說他不關心這個。我不喜歡那個傢伙。」

  「不喜歡?」

  「不喜歡。我從來都不喜歡那些只要光有臉蛋的美女的傢伙。梁一桓也許是個講話難聽的人,但我不能容忍這種事情。我告訴他,這個女孩已經有工作了,但他說他只想拍一下她。她從來沒有為此事來過,所以我想她可能沒答應他。如果她真的來了,那我會教她點智慧。我不是很看中我的佣金,不管你問哪個姑娘,她們都會告訴你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田小龍給她惹上麻煩了?」

  「不完全是,」夏想說,「她還在做模特工作。但那個田小龍——警長,給梁一桓看另外一張照片。是不是這個人?」

  梁一桓和韓東兩個人的頭都擠到了林克的照片前,並同時搖了頭。

  「不,」韓東說,「不是這個人。」

  「一點都不像他。」梁一桓說。

  「肯定?」

  「一點都不像這個人。」梁一桓帶著強調的口吻重複了一遍,「那傢伙多大了?田小龍看上去像是四十歲,一副兩頰陷下去的乞丐樣兒,聲音軟綿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他倒是很像小人。」

  「或者理查三世。」韓東提議說。

  「如果你讀那個讓人討厭的段子,」梁一桓說,「在第五幕裡是找不到他的。在那跟小市民有關的一幕倒還有可能,你知道。理查登場了,在兩個僧侶中間,正在閱讀著什麼。其實,」他又說,「這是很難表演的一段,在我看來,很自相矛盾。你可能不這麼認為,但我現在再一次仔細閱讀思考,我得說,我覺得莎士比亞在寫這一段故事的時候,腦子並沒有放在工作上。開始太拖沓了,結尾又太粗暴,一點都不自然。但這場戲一直都演得很好,原因就是,裡面有許多人出場。但他把兩個迥異的性格寫在理查一個人身上,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喜歡它的原因。其中的一個人優柔寡斷、心思細密;另外一個人粗心大意,手忙腳亂,一會兒把人的頭削掉,一會兒又大發脾氣。一點都不協調,是不是?」

  顧鵬飛警長開始用腳在地上亂畫。

  「我一直想,」夏想說,「如果讓莎士比亞挑選理查的演員的話,會選那種演戲是總是深思熟慮的人——簡單的說,就是能使一切事情戲劇化。我不相信他的暴躁脾氣會比溫柔情懷更加真實。那一場關於草莓的戲就清楚地表達了這一點。」

  「也許。但關於白金漢宮和鐘的那一幕——怎麼樣?也許你是對的。瞭解莎士比亞又不是我的任務,是不是?歌舞團女演員的大腿才是我的專長。但我這一輩子已經和舞台混在一起了,舞台並不都是大腿和臥室場景的。你覺得好笑,是不是?聽我繼續說下去。我告訴你,幹這一行,有時候讓我噁心。一半的人,他們不想要演員,只想找某一種類型。當我的老父親還在經營劇團的時候,他想要的是演員。但現在!如果一個傢伙一開始靠演什麼角色出了名,那他就得把這個角色演到九十歲。」

  顧鵬飛警長站了起來。

  「非常感謝你,梁一桓,」他說,「我們就不再打攪了。」

  「抱歉,我不能提供更多的幫助。如果我再見到這個叫田小龍的傢伙,我會讓你知道的。那他就是來自找苦吃了。賽琳娜應該沒有什麼麻煩吧?」

  「應該沒有的,梁一桓。」

  「她是個好姑娘,」梁一桓真誠地說,「我可不願意去想,她會有什麼麻煩。我知道你們一定覺得我是個老古怪。」

  「完全不會這樣想。」夏想說。

  他們從專用門裡出來,悄悄地從一條狹窄的樓梯走下去。

  「田小龍!」警長從鼻子哼出一口氣,「我想知道他是誰,他又要幹什麼。你覺得那個胖白痴也是其中一員嗎?」

  「我敢肯定他對此一無所知,」夏想說,「而且如果他對這個田小龍一無所知的話,那麼你就可以肯定,田小龍不是真的導演或者製片人。這些人都是互相瞭解的。」

  「哼!這可是很重要的線索啊。」

  「是啊。我想——」

  「什麼?」

  「我在想,是什麼讓韓東想起理查三世。」

  「大概是因為那個人看起來像個壞蛋。理查三世是不是下決心要成為惡棍的那個?」

  「是的。但我總覺得韓東不是那種可以從別人臉上看出好壞的人。你看,他對自己那些煩瑣的工作都很滿意。警長,我腦子裡有個什麼念頭,但我就是抓不住它。」

  警長嘟囔著,這時,他被一個裝貨的箱子絆倒了。
angelafreet 發表於 2012-11-14 14:45
第七十五章 找到了葉凡

  林克的葬禮在星期一舉行,陪伴著他的事許多鮮花和一大群旁觀者。夏想和警長還在帝都,但他讓陳軒霖出席了,這也很得體。當天早上陳軒霖回來,他辦事效率很高,到達葬禮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漂亮的花圈,上面還題了字。潘曉雯是主要哀悼人,穿著肅穆黑色衣服的蔣天生則在一旁攙扶著她。輝煌大酒店的員工派出了一些代表,並送來了拼成形狀的花束。樂隊領隊是一個不妥協的現實主義者,他覺得一對跳舞者的雕像要比花束更真實,更能代表死者,但大部分人的觀點都和他不同,大家還覺得他這麼說是出於一種職業性的嫉妒。郭佳穎穿著一身改良的、拘謹的喪服出現了,在這個最讓人悲痛的時刻,把一大束深紫色的紫羅蘭扔到墳墓裡,然後戲劇性地歇斯底里起來,於是被帶走了。這也是對潘曉雯的公開侮辱。全國的報紙都刊登了照片,全方位地報導這次葬禮,輝煌大酒店的晚餐席全部坐滿,不得不在會客廳添加額外的席位。

  「我想,你現在要離開村莊了吧。」知秋對潘曉雯說,「這裡對你來說都是痛苦的回憶。」

  「是的,但我不會離開。我打算留在這裡,一直等到關於林克的回憶上空烏云散開為止。我十分肯定,他是被俄羅斯特工謀殺的,警察聽任這種事情發生簡直是顯而易見的恥辱。」

  「我希望你能勸我的母親離開,」蔣天生說,「繼續待下去對她的健康不利。我想,你也很快就會離開吧。」

  「也許吧。」

  確實,這裡似乎沒有什麼值得讓人留戀的了。李峰已經向警察申請了要離開,也得到了批准,只是他必須要隨時向警察局通報他的地址。他迅速地離開了他的寄居地,收拾東西,向北方而去。「希望,」局長說,「他們可以盯住他。我們不能跟著他滿華夏跑,也沒有對他不利的證據。」

  夏想和警長在星期二的早晨回到了村莊,迎接他們的是一條新消息。

  「我們找到了葉凡。」局長說。

  葉凡離開關卡,開著租來的車去村莊之後,搭乘火車去了別的地方,在那裡繼續他的徒步旅行。大概走了二十公里,他被一輛卡車撞倒了。結果他在當地的醫院裡躺了將近一個星期,不能說話也沒有知覺。

  他的旅行包裡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他的身份,直到他可以坐起來之後,大家才知道關於他身份的情況。當他的身體恢復到可以斷斷續續說話的時候,他聽到別的病人在討論村莊的事,然後,出於一種小小的炫耀心態,他說自己其實跟那個找到屍體的偵探有一面之緣。醫院的一位護士想起來,電視裡尋找過一個叫葉凡的人,說是跟這件案子有關係。我們這的警察跟他們溝通之後,我們派人向葉凡取證。

  那麼現在已經很清楚,為什麼在電視播出的時候,無論是葉凡本人還是他的同伴都沒有回覆這條緊急信息。為什麼沒有人來報告葉凡的失蹤,這也不再是疑點。葉凡是帝都理工大學的老師,因為身體不好而放了一個學期的假。他沒結婚,又是一名孤兒,沒有臨近的親戚,住在附近的一個酒店。五月份他離開了那家酒店,說要出去自由旅行,不會有固定的地址。由於這些原因,沒有人想到去尋找他的下落。另一方面,緊急信息也沒說清楚,所以大家也搞不清楚,原來警察想要找的就是他。不管怎樣,既然沒有人知道他會在哪裡,也就沒有人能夠提供任何信息。警察和那家酒店取得了聯繫,證明了葉凡說的話。

  葉凡似乎不像是罪犯,但這也說不準。他穿著醫院白色的外套,在床上把自己支撐起來,準備回答警察的問題。他那沒有刮鬍子的臉被繃帶纏繞著,露出緊張的表情,透過那副大角質架眼鏡看過來,眼睛的樣子既嚴肅又滑稽。

  「也就是說,你放棄了原本的旅行計劃,跟那位偵探一起走回了關卡,」警官說,「葉凡,你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我想儘量去幫助那位偵探。」

  「是的,葉凡,有這個想法很自然。但事實上,你沒怎麼幫到他。」

  「的確沒有,」葉凡摸著他的床單,「他說什麼要去找屍體,但當然了,我當時沒想到他是叫我去幹這個。我的身體不強壯,而且,潮汐就要來了。我想——」

  警官耐心地等待著。

  葉凡突然爆發出一段坦白的供詞,內心輕鬆多了。

  「我不想繼續走那條路,這是真的。我害怕兇手會藏在什麼地方。」

  「兇手?是什麼讓你覺得這是一樁謀殺?」

  葉凡在他的枕頭中間縮得更緊了。

  「那位偵探說可能是謀殺,我膽子很小。你看,因為我的病,我的神經一直都很緊張——緊張,你知道。我的身體又不強壯。我很怕想到那個可能性。」

  「葉凡,你沒必要為了這個而自責。」警官直白的同情心讓葉凡產生了懷疑,他似乎從中察覺出了虛偽的成分。

  「所以,當你到關卡的時候,你覺得那位偵探已經安全了,不再需要更多的保護,於是連一聲再見都沒說就離開了。」

  「是的,是的。我——我不想被攪進去,你知道。從我的角度來想,這樣對我不好。一個老師一定需要作風嚴謹正派,而且——」

  「什麼,葉凡?」

  葉凡又說出了另外一句心裡話。

  「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整件事很奇怪。我當時懷疑如果那位偵探——我聽說過這種事情——自殺合約之類的——你明白嗎?我不想和那種事情聯繫在一起。我的性格很膽小,這一點我承認,因為疾病的緣故,我的身體一點都不強壯,結果又出現這種情況那種情況——」

  警官有著豐富的想像力,他的幽默感儘管還停留在初級階段,卻很是強烈。他捂著嘴巴笑了,似乎突然看見了那個葉凡,心驚膽顫的模樣。
angelafreet 發表於 2012-11-14 14:45
第七十六章 害怕

  警官舔了舔筆,又開始說:「很有道理,葉凡。我理解你的意思,非常為難的處境。好了,現在——只是例行公事的問題,葉凡,你知道,我們得查清每個當天在海岸路經過的人的行程。你不用緊張害怕。」那筆的墨水正好是無法溶解的那種,在他的嘴巴裡留下了很不好的問道。他從沾了紫色墨水的嘴唇中間吐出一條粉紅色的舌頭,看上去,就像一隻大狗有滋有味地嚼著骨頭,這直接打擊了葉凡那疑神疑鬼的想像力,「葉凡,兩點鐘的時候,你在哪裡?」

  葉凡的下巴幾乎要掉下來了。

  「我——我——我——」他發著顫音說。

  一個護士走進來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警察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在這裡待太久。」她不高興地說,「我不能讓我的病人心情不好。喝一口這個,二十二號,你千萬不能再激動起來了。」

  「沒有關係,」葉凡喝了一口,慘白的臉上又有了顏色,「其實我還真能告訴你兩點鐘的時候我的確切位置。很幸運,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很幸運,我當時在關卡。」

  「哦,」警官說,「這回答很令人滿意啊。」

  「是的,我可以證明。你看,我從村莊過來,在那裡買了一些藥,藥劑師一定記得我。我的皮膚很敏感,因為這個我們聊了幾句。我不知道那家店到底在哪裡,但你們可以去找找。不,我不是很清楚那是什麼時候的事。然後我步行去了關卡。一共是四公里,我得走大概一個小時多一點,你知道,所以我一定是一點左右從村莊出發的。」

  「你前一天晚上住在哪裡?」

  「在村莊的酒店之家。你可以在那裡的名單上找到我的名字。」

  「離開那裡的時間比較晚,是不是?」

  「是的,但那天晚上我沒有睡好。我當時渾身發熱,還有曬傷,你知道,這真要我的命。有的人總是很容易被曬傷。我出來的時候很匆忙,太痛苦了。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皮膚很敏感,而上個星期太陽很毒。我原本以為會漸漸好一點,卻沒想到越來越熱,而且刮鬍子讓人頭疼,真是頭疼。所以我在床上躺到十點,然後在十一點左右吃了個遲到的早餐,大概在兩點鐘到達關卡。我知道那是兩點鐘,因為我向一個人問過時間。」

  「真的嗎,葉凡?這真實很幸運。我們應該可以去核對這點。」

  「哦,是的。你們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不住在村莊裡,而是在村莊外面,是一個紮營的男人。」

  警官幾乎要跳起來了。他是一位沒結婚又精力旺盛的年輕人,這時他簡直對夏想頂禮膜拜了。他崇拜他神奇的預測能力。夏想說金子會在屍體上找到,結果,哈!就是這樣。他說蔣天生會搞出一個兩點鐘的不在場證明,現在這不在場證明自動上門了,時間吻合得像月光和潮汐的關係那樣緊密。但夏想說這個新的不在場證明看起來會無懈可擊。警官下定決定一定要把它扳倒。

  他很好奇地問,為什麼葉凡會向一個陌生人問時間,而不在村子裡問。

  「我在村子裡的時候沒想到問,我在那裡根本就沒停下來。走過了村子之後,我開始想起我的午飯。我在大概一公里之前看過表,那時候差二十五分兩點,我當時想應該去海灘邊吃飯。但我再次看表的時候,還是差二十五分兩點,這才發現表已經停了,肯定過了那個時間。我看見一條小路向下通到海邊,所以就轉向了這條小路。在小路的底部有個很開闊的地方,地上有摩托車和一個小帳篷,有一個人在車邊搞著什麼。我向他揮了揮手,問他時間。那個男人很高大,黑頭髮,紅臉膛兒,戴了黑色的眼鏡。他告訴我差五分兩點。我把我的表調好,上了發條,然後謝過他,說這個紮營的地方真不錯之類的話。他突然就變得很粗魯,我想也許是因為他的車壞了,所以才這麼暴躁,所以我就問了他——特別禮貌地問——是不是車哪裡壞了。就是這樣。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覺得我在侮辱他,但他當時就那麼覺得。我勸她,說我只是出於禮貌才問的,想知道我能不能幫上忙,然後他不知道喊了句什麼,然後——」葉凡猶豫了一會兒,臉紅了。

  「什麼?」警官說。

  「他——說起來真是難為情,他失去理智,開始襲擊我。」葉凡說。

  「哦!他幹什麼了?」

  「他——踢我,」葉凡說,他的聲音陡然變成了尖叫,「踢我——怎麼說呢,踢我屁股。」

  「原來是這樣!」

  「是的,他真踢了。當然,我沒有報復他。那樣不是很——合適。我只是走開了,告訴他希望他反思之後會覺得羞愧。他還跟在我後面跑。我想最好不要再答理這種人,所以就走了,在海灘上吃了午飯。」

  「海灘上?」

  「是的。他當時——我是說,當他踢我的時候,我就是朝著海的方向——我想再回頭路過這個噁心的人。我從地圖上看,沿著海灘可以從關卡一直走到別的地方,所以我想最好走這條路。」

  「我明白了。所以你在沙灘上吃了午飯。在哪裡呢?你在那兒待了多久?」

  「我是在離那條小路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停下來的。我希望那個男人能看到我,看到我並沒有被他嚇倒,於是就選了一個他能看見我的地方坐了下來,吃午飯。」

  警官意識到那一刻踢得不可能很重,葉凡還是可以坐的。

  「我想我在那裡待了四十五分鐘左右。」

  「那段時間裡,你都看到誰經過海灘了?」警官尖銳地問。

  「誰經過?為什麼?沒有人。」

  「沒有人,沒有女人或孩子?沒有船?沒有馬?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那片海灘很荒涼,就連那個野蠻人也不見了。他應該是在我離開之前走的。你要知道,我一直在盯著他,看他會不會再搞什麼鬼。」

  警官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那段時間他都在幹什麼?修車?」

  「不是。他似乎很快就修完了,好像是在火上搞什麼東西。我猜可能是在做飯。然後他就上了小路走開了。」

  警官思考了一會兒。

  「然後你幹了什麼?」

  「我慢慢地順著海灘走,直到看到一條小路,從沙灘一直通向石頭牆。從小路出來的時候,對面就是一些房舍。我在那裡上了大路,向另外一個方向走,然後就遇到了那位偵探。」

  「你那天晚上有沒有再次看到那位戴著黑眼鏡的男人?」

  「有。當我和那位偵探一起回來,他就在小路旁邊。他還停下來跟他說話,根本就沒有必要,這讓我很生氣。我沒答理他們,繼續走,因為不想再被他粗野地謾罵。」

  「我明白了,葉凡。一切都交代得很清楚了。現在我想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當你再看自己的手錶的時候,你的表走得快了或者慢了嗎?」

  「我跟關卡修車廠的表比較過,正好是五點半。」

  「你在中間沒有撥過?」

  「沒有,為什麼要撥呢?」

  警官堅定地看著葉凡,把他的筆記本啪的一聲關上,然後把下巴伸過來,有些脅迫意味地說:

  「現在,聽好了,葉凡,這事關一宗謀殺案。我們知道在兩點和三點之間,一定有人經過海灘。告訴我們真相難道不是更好嗎?」

  葉凡的眼睛裡露出了害怕。

  「我不——我不——」他虛弱地說。他的手抓著床單,然後他暈了過去。護士們開始一陣忙亂,並把警官從床邊趕走了。
angelafreet 發表於 2012-11-14 14:46
第七十七章 困惑

  很好,很好。警官想,葉凡的證詞無疑是假的,但問題是如何去證明它是假的。有兩個可能的解釋,一個是葉凡是騙子,另外一個是蔣天生設計欺騙了他。如果事實如前一個推斷的話,那麼警察們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去證明這個證詞是假的。如果事實是後面的那個推斷,那麼去向在關卡修車廠的老闆求證一下,可能就會把事情搞清楚。

  修車場老闆和他的修理工非常樂意幫忙。他們非常清楚地記得葉凡——這沒有什麼奇怪的,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過來租車,在關卡這種小地方是件稀罕的事。他們還記得葉凡的確拿出了他的表,和修理廠的鐘比較了一下,並提到剛才他的表停了,不得不向一個路人問時間。然後他說,「哦,是的,好像現在時間對了。」還問了他們的鐘是不是准的,去村莊需要多長時間。

  「那你的鐘是准的嗎?」

  「那一天鐘是准的。」

  「什麼意思,那一天?」

  「其實,那種有一些慢,但我們在星期四早晨才調整過,是不是?」

  修理工說是的。每個星期四他總是會對準時間。因為集市的緣故,星期四十一個重要的日子,所有當地的生意都圍著這一天轉。

  這似乎對那麼證詞沒有任何撼動作用。老闆和修理工都沒有真的看到葉凡的表,這也是事實,但是他們兩個都聲明,他的確說過「好像現在時間對了。」所以,如果有任何差錯的話,那葉凡一定是故意掩蓋表盤的。而且,葉凡對他手錶的準確性如此固執和注重,這有一些不尋常。警官又登上了他的警車,回到了村莊,這時他更加確信了,葉凡是一個沒良心的騙子。

  顧鵬飛警長也同意他的看法。「在我看來,這很不自然,」他說,「一個男人竟會糾纏著到達一個地方的準確時間不放。但麻煩的事,如果他說他看見了蔣天生,就沒有辦法去證明他沒有看見,我們該怎麼辦呢?」

  「這個,警長,」警官用順從的口吻建議說,「我在想的是,如果蔣天生或不管哪個人在關卡和平鐵之間的沙灘上騎馬的話,那一定會有人看到他。我們也沒有問過所有在那個時間段經過海崖頂的人?」

  「小傢伙,你怎麼會以為我沒去辦這件事。」警長嚴肅地回答說,「我詢問了每個在一點和兩點之間經過那一帶的人,但沒有人看到哪怕一絲獸皮或馬毛。」

  「住在海邊那些屋子裡的人呢?」

  「他們?」警長哼了一聲,「他們什麼都沒看見。如果像我所想的那樣,老白涉及其中的話,他們也不會說看見的。我認為應該假設這裡另有隱情。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自己再去查一遍,年輕人。如果你能查出什麼東西來,我就把案子交給你。老白是有準備的,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姐夫都不會向警察說實話的。不過你還是去吧,你是一個標準的年輕人,說不定可以從婦女那裡問出什麼東西。」

  警官紅著臉,遵命跑去了那裡。讓他鬆了一口氣的是,那裡的男人們都不在,女人們正在洗衣盆那裡洗衣服呢。最開始並沒有人熱情歡迎他,但後來他脫下了制服外衣,幫小白老婆從井裡提了兩大桶水,在這之後氣氛就沒有那麼冷淡了,他終於可以提問了。

  但詢問的結果卻是令人失望的。女人們在十八日星期四沒有看到任何馬匹或騎馬的人,並且她們都有很充分的理由。跟往常一樣,她們一家在十二點鐘吃飯,然後女人們又去洗衣服。警官可以看出來,她們的確有許多衣服要洗。警官不用這麼驚訝,所有那些男人的運動衫和臭襪子,還有這個和那個,每一桶水都要去提。那天下午,沒有人出過屋子,都在後院,至少到三點鐘後才有人出去,那是盧媛琳準備把晚上吃的土豆拿出去,在前面的花園削皮。當時盧媛琳看見了一個男人,穿著短褲,背著背包,從沙灘邊順著小路上來的,但應該不是警官想打聽的那個人,因為有位偵探跟他一起來了,並告訴她們,他們發現了一具屍體。警官很想聽她們講講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戴著一副角質架的眼鏡,從小路走上來的時間「大概在三點半和四點之間,」徑直地上了大路。當然,那肯定是葉凡了,簡單地計算了一下,這個時間和他自己的故事以及知秋的故事都很吻合。但這不能證明任何東西,一點半到三點之間這個關鍵的時間段仍然不是很清楚。

  帶著令人十分不滿的困惑,警官慢吞吞地回到關卡。他注意到,一路上只能看到一點點的海灘。事實上,只有在平鐵兩頭的一公里範圍內,公路才靠近礁石的邊緣。在其他的地方,礁石的邊緣和海崖的高處之間有很大的距離,這使得海灘並不能出現在視野裡。如果一個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騎馬去平鐵殺人的話,其實並不那麼冒險,如果說路上行人看見馬奔跑而過,這一點也不奇怪。但馬真的跑過這裡了馬?有馬掌作為證明,又有礁石上的吊環來佐證。最讓警官不解的就是那個吊環了,如果沒有人在那裡拴馬的話,那吊環是干什麼用的?而且,在夏想最新的推測裡,知秋到達平鐵之前,那匹馬就必須被放回去。

  但從殺人兇手的角度來看,這個做法簡直就是在碰運氣。他怎麼可以肯定,一匹馬會跑回去,而不是在什麼地方遊蕩,要知道這樣反而會引來別人的注意?按理說,在被迫狂奔四公里半之後,馬慢悠悠地遊蕩更符合事實一些。假設他跟那個吊環沒有關係的話,有沒有可能馬被拴在別的什麼地方,後來又去牽來?這個推斷有很充足的理由來反駁。因為在海灘上並沒有柱子或者堤壩可以把馬拴在上面。
angelafreet 發表於 2012-11-14 14:46
第七十八章 吻合

  如果殺人兇手膽敢把馬牽到海崖下面的話,那麼沙灘上就會留下兩行腳印——馬過去的腳印和他自己回來的腳印。不過兇手也許會想,如果這兩串腳印離平鐵有一段距離的話,應該不太要緊。警官認為自己應該回到平鐵,從這一點著手來檢查一下沙灘,這也許會有價值。

  他就這樣做樣做了,一直把自行車騎上平鐵,又順著知秋曾用過的路線爬了下來,然後從海崖下面向關卡的方向走。在半個小時的搜尋之後,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某處的海崖上有一塊凹進去的地方,那裡被挖掉了一塊石頭。有一根大木柱卡在石縫裡,看起來似乎是柵欄的一部分——直立的,無疑是為了避免人或動物在危險的海崖地帶亂走。如果那匹馬被帶到這裡來,很容易就可以把它拴在木柱上,而且由於頭頂有海崖遮擋,周圍又有許多落石的堆積物,幾乎不可能有人看見它,不管是從海上還是從礁石上面的公路。

  這個發現很振奮人心,如果警官能發現任何跡象證明這推斷就是事實的話,那就更振奮人心了。沙子非常鬆軟和乾燥,在高水位線之上沒有任何可以辨別出來的印跡,儘管他用放大鏡仔細檢查了柱子,但也找不到任何跡象證明這裡曾經拴過馬。這種時候,一絲繩子上的纖維或者一根馬毛比銀行支票更讓警官欣喜,如果能找到一堆馬糞,那簡直跟一堆鑽石一樣珍貴。但他焦急的尋找並沒有換來任何哪怕只是最簡單、最平常的證據。礁石上有木頭,有凹處,這就是全部了。

  他搖了搖頭,走到水的邊緣,敏捷地一路小跑去平鐵。他發現,一個壯實的、全副武裝的年輕警察,在炎熱的夏日天氣裡,最快可以用十二分鐘到達平鐵,這太遠了。根據夏想的計算,蔣天生最多只能用五分鐘的時間來走。警官又爬上了海崖,重新騎上自行車,腦袋裡開始盤算著。

  回到警察局的時候,那個想法已經有了大致的形狀。

  「局長,我是這樣看的,」他對局長說,「我們一直認定,葉凡是在為蔣天生提供不在場證明。假設是另外一種情況,是蔣天生在為葉凡提供不在場證明呢?我們對葉凡有什麼瞭解?只是知道他是一位大學老師,從去年五月開始似乎就沒人跟他有過聯繫。他說他案發前一天晚上睡在村莊,直到下午一點鐘才開始他的一天。這是不是有一點太遲了?他給出的唯一證據就是,他在一家藥劑店的員工那裡買了點東西——他不記得那家要幾點在哪裡,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時間。另一方面,我們知道蔣天生那天早晨在村莊,他在「聽音樂會的時候」幹了什麼事也不能夠確認的。假設他們兩個人碰了頭,做了一些安排,然後葉凡來到關卡,把馬牽走。」

  「我們得去查查有沒有任何人看見他經過村莊。」

  「是的,我們當然要去檢查。假設他一點十五分左右到了那裡。那麼,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對付那匹馬,把馬拴在柱子上,再步行走到礁石那裡,把人殺掉。」

  「等一等,」局長說,「那地方離平鐵步行需要十五分鐘?」

  「是跑步十五分鐘,局長。」

  「但是是在濕的沙子上跑。我們是不是可以判斷,有一公里多的距離?好,那麼馬還有三個半公里需要跑。如果它一小時跑八公里的話,那就要——八公里六十分鐘,一公里就是六十除以八——」局長算除法總需要在紙的角落裡列除式;這是攔在他升職路上的大絆腳石,「三十乘以七除以八——天哪!除以二——乘以——除以——」

  而警官有一種天賦,只要除法數字一進入他的腦子裡,就立刻可以算出答案,但他還是禮貌地等著。

  「我算出來了,是二十六分鐘。」警長說。

  「沒錯,局長。」

  「我們假設他把馬拴好需要四分鐘;那麼在一點十五分就該從關卡出發。」

  「是的,局長。」

  「那他是什麼時候回去牽這匹馬的呢,又是怎樣去牽的呢?」

  「他沒有,局長。要我猜測的話,他沒有這樣做。」

  「那會是怎樣?」

  「這樣,局長,我想情況是這樣的。我們一直犯的錯誤就是,想當然地認為整個事情都是一個人幹的。假設這個葉凡在兩點鐘的時候殺了人,然後就和我們以前推測的一樣,躲在平鐵下面。我們知道,在兩點半之前他都不能離開,因為知秋直到兩點半才離開平鐵。那麼兩點半他走開之後,他也離開了,開始向回走。」

  「為什麼他要向回走呢?為什麼不向前走?哦,對了——他得讓他的時間和蔣天生的不在場證明相符。」

  「沒錯。如果他直接走回老白一家的房子,那個地方距離平鐵有兩公里,假設他的速度是一小時三公里,那麼他會在三點十分的時候到達那裡,但有人說她是在三點半到四點的那段時間才見到他,在我看來她沒有必要再這點上撒謊。」

  「她可能也是一夥的,我們懷疑過老白。」

  「是啊,局長。但如果她想撒謊的話,她會用另外一種方式撒謊。她撒謊所說的那個時間。不可能比他從平鐵過來的時間晚。不會的,局長,我相信葉凡一定是有什麼原因在路上停下來了,我倒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麼。醫生說那個割了別人喉嚨的傢伙可能身上一點都沒沾到血跡,這麼說是有道理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肯定就沒有沾到血跡。我想,葉凡需要停下來換衣服,他完全有可能在箱子裡多帶一套襯衫和短褲。他也有可能把剛穿的那幾件衣服洗了洗。假設他就這麼做了,然後在三點四十五分左右到了老白家的位置。他從小路上走來,她就在那裡看到了他,然後他又走了半公里左右,四點的時候遇到了知秋——事情應該就是這樣。」

  「唔!」局長在腦子裡反覆考慮這個想法。這個推測中有的地方很有吸引力,但仍有許多東西值得推敲。

  「但是那匹馬呢?」

  「這個,局長,據我們所知,只有一個人可能把馬帶回去,那就是蔣天生。而且他只有一段時間可以幹這件事,那就是有人向他說再見的四點和知秋在關卡見到他的五點二十分之間。讓我們看看這是怎樣安排的,局長,丟下馬的地方離老喬小路有三公里半;他可以在四點鐘出發,一個小時內走到那裡,迅速騎馬回來,五點二十分的時間回到那個營地,正好趕上知秋他們走過來。局長,這很吻合,是不是?」

  「很吻合,你說得沒錯,但我不覺得這是毫無破綻的吻合。你覺得為什麼葉凡要跟知秋一起回去,而不去另外的方向呢?」

  「也許是想去看看知秋要幹什麼,局長,或者是為了裝無辜。我猜,他看到知秋在那裡一定很驚訝,不知道他究竟要搞什麼名堂,知秋跟他說話的時候,如果他表現得很鎮定的話,或許會讓人懷疑,所以他也許覺得跟知秋一起回去是最大膽也是最好的選擇。或者他感到很焦慮,想自己去看看蔣天生有沒有把馬帶回去。當他們兩人相遇時,他可以沒有跟蔣天生說話,顯示出他們兩人一點點關係都沒有的樣子。至少他就那樣不辭而別,如果你想一想的話這也很自然,他的背包裡說不定就有沾了血的褲子之類的東西。」
angelafreet 發表於 2012-11-14 14:46
第七十九章 編造一個案子

  「不管什麼問題你都有應對。但這又有一個問題,假設這些都是真的,既然葉凡已經騎在馬上了,為什麼他不把馬直接騎到那塊礁石去呢?他在那裡一樣可以把馬騎過去並拴起來。」

  「是的,局長,我想吊環應該是他最初的打算。但我今天觀察了一下那一帶的海崖,注意到我發現的地點離平鐵有一公里的距離,而且公路離海崖的邊緣很近,在公路上俯視沙灘看以看得很清楚。當他們深思熟慮這個方案的時候,就可能想到,在毫無遮掩的沙灘上,一個人獨自騎馬飛奔,這看起來有些可疑。所以葉凡把馬藏在擋住視線的屏障就要終止的地方,剩下的路自己游泳過去,認為這樣會減少別人的注意。」

  「是的,這的確有些道理。但這全部都是建立在葉凡經過關卡的時間的基礎上,我們得去查查這個。你得瞭解,我不是說你沒有經過仔細考慮,其實我喜歡聽到你自己獨特的見解和看法;但我們不能沒有事實根據而妄自推斷。」

  「不會的,局長,肯定不會的。但是局長,如果那不是葉凡的話,不表示就沒有別人幹同樣的事。」

  「什麼沒有別人?」

  「同謀,局長。」

  「你又開始了。」

  「是啊,局長。」

  「好,那你去著手查,看看能有什麼結果。」

  「好的,局長。」

  當警官離開的時候,局長一邊陷入沉思,一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件事讓他很煩惱。市局局長那天早上追問他這個案子的進展,這讓事情開始變得難堪。市局局長是是一個學院派,覺得這案子已經製造了太多麻煩。在他看來,這再明顯不過了,那個齷齪的外國舞男肯定是自己割了自己的喉嚨,這是連睡著的狗也能想得出來的道理。局長真希望可以把這個案子就此放下,但又發自內心地相信,這案子一定不是這麼簡單。他腦子裡一點也不平靜,從來都不。出現了太多奇怪的事情:剃鬚刀,手套,蔣天生讓人難以理解的行蹤,老白的沉默,馬掌,吊環,李峰在潮汐上說的謊話,還有更奇怪的,那些密碼信和神秘的安妮娜的照片——也許把所有的這些事分開來看,還能找到一些微不足道的解釋,但放在一起就不同了;是啊,放在一起就不同了。他把這些疑點都報告給了市局局長,後者很不情願地批准他們繼續查,但顯然很不高興。

  他在想,顧鵬飛現在在幹什麼。聽說顧鵬飛要和夏想一起去帝都,他們此行只會把案子向迷茫的深處更推進一步。李峰之事也讓人心煩。據報導,李峰正在前往帝都。讓帝都警察監控他會是一項困難的任務,更何況,局長目前還找不到一個要監控他的好理由。畢竟,李峰幹了什麼?他這個人不討人喜歡,而且當潮汐其實是在低潮的時候,他把它說成是高潮——但在其他的方面,他似乎說的都是實話。局長意識到,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六個地區的警察們都開始厭煩自己了。

  他把這個案子從腦子裡揮走,轉向大量關於小偷的尋常案子,就這樣打發這個晚上。但用完晚餐之後,他發現關於林克的問題又重新開始侵擾自己的腦子。顧鵬飛匯報了對葉凡一番例行公事的調查所得到的結果。其中只有一件事比較有意思,但把這件事跟密碼信聯繫到一起,似乎就顯出一些重要性了。他在想,林克身上發現的那些信的復原件什麼時候才能夠出來,他很煩惱,對他的老婆發脾氣,又踩了他的貓,最後決定去酒店一趟,見一見夏想。

  夏想出門了,一番詢問之後,局長去了房東那裡。在那裡他不僅僅找到了夏想,還見到了顧鵬飛警長,他們和知秋一起坐在起居室的沙發裡,林克曾經就住在這裡。他們三個人似乎在玩填字比賽,書扔得到處都是,知秋手中抱著一本字典,對他的同伴讀出單詞。

  「你好,局長!」夏想喊著,「過來吧!我們的社長見到你肯定特別高興。我們在作調查呢。」

  「是嗎,夏想?這個,我們也是——至少,有個年輕的警官,一直在折騰。」

  他把故事說了出來,很高興能把這個故事說給別人聽。顧鵬飛嘟囔著。夏想拿出一張地圖和一張紙,開始比畫距離和事件。他們討論了一下,又討論了馬奔跑的速度——夏想覺得他低估了馬的速度。他會去把那匹馬借來做個測試。

  知秋什麼都沒說。

  「你是怎麼想的?」夏想突然問他。

  「我完全不相信事情會是這樣的。」知秋說。

  局長笑了。

  「知秋的直覺——他們用的是這個詞——反對這個推斷。」局長說。

  「這不是直覺,」知秋反駁說,「根本就沒有直覺這個東西。這是常識,這是偵探藝術,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所有的這些推斷都是錯的,都是編出來的,是他們苦心構思出來的。」

  局長又笑了。

  「這我就不能理解了。」

  「男人,」知秋說,「就會讓自己被這些數據和時間表牽著鼻子走,忘記了你們到底應該幹什麼。但這都是機械的,每個關卡都會咯吱作響。這就像——就像一個槽糕的故事情節,完全是圍繞著一個點子編造出來的,但其實呢,那個點子根本就行不通。你們腦子裡想著,一定要把蔣天生和馬和葉凡都安排進去,當你們遇到了一個矛盾的地方就會說:『哦,這個——我們會解決掉的。我們讓他幹這個,我們讓他那麼做。』但你不能為了符合你的推論,而讓別人做什麼事,在現實生活中不可以這樣。為什麼你們非要把所有這些人都安排進來?」

  「這裡的確有很多事情需要解釋,我們不能否認。」顧鵬飛說。

  「當然有許多事情需要解釋,但你們的理解比這個問題本身要更加難以置信。不可能有任何人像那樣策劃一場謀殺。你們讓他們在某一方面特別精明,在另外一方面又愚蠢得嚇人。不管對疑點的解釋是什麼,一定比你們說的更簡單,更合理,不難麼難懂。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們是在自己編造一個案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夏想說。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angelafreet

LV:7 大臣

追蹤
  • 16

    主題

  • 3399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