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作者:血歌華章(連載中)

 
Aidan 2012-11-14 16:02:0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4 127074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16
這是一次坑爹的更新

「誰說他不願意跟我走?」

塔克拉說,然後他拿出了一樣東西佔了他大半個手掌的顏色鮮亮的水果立刻吸引了樹精靈的視線。他往左移,樹精靈往左看,他往右移,樹精靈的小腦袋也跟著轉了過去。

正在給樹精靈戴手套的雲深:「……」

終於忍不住了的樹精靈往前一撲,塔克拉趁機在他抱住蘋果的時候托住他的腋下,把這個小東西一把抱過來往籃子裡一放,然後抽走了雲深手上的毛絨帽子往那個綠毛小腦袋上一蓋。

「不用送我們了啊。」

說完他就拎著籃子跑了,這速度可謂轉進如風,於是雲深根本追之不及,他剛剛走到門口連塔克拉的影子都看不見了,而這時候一位遺族青年從路的另一端跑了過來。

「術師,來了十個尖耳朵的人和十三個那什麼騎士,其中有三個人是不能動的,其他人好像也受了傷!」

雲深有點意外地看著他,「是被我們打傷的?」

「呃……」叫做東山的遺族青年抓了抓臉,「應該不是,我們打出去的鐵彈就弄倒了一棵樹而已,那些人好像都沒被砸到。【蝦米文學 www.]」

雲深略一思忖,「天瀾有沒有讓你帶其他的話回來?」

「這個就沒有了,」東山回想了一下,然後忍不住問道,「那個,術師,那些尖耳朵的人,是您帶的那個綠頭髮孩子的族人?」

「是啊。」雲深說。

「難怪都長著那種耳朵,不過都挺好看的。」

雲深只是微微一笑,「東山,他們大概多久會到?」

「大鐘那根針走兩個格子……」東山低頭算,「差不多是十分鐘?」

「我們也應該做點準備,」雲深說,「我想請你幫我做兩件事。」

東山高興了起來,「那術師您就說吧!」

樹精靈的臉頰生氣地鼓了起來。

戴著不分指的手套,看起來就兩隻圓球的小手抱著好大一隻蘋果坐在籃子裡,露在外面的只有嘟嘟的小臉,頭頂的小綠毛被帽子壓住了,帽簷一直蓋到眉毛上,只有頂上的絨球跟著塔克拉的腳步一顫一顫,這副在別人看來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景象倒是讓塔克拉心情很好。

他現在的心情只有一個字能夠形容,那就是嘿嘿嘿嘿嘿嘿……

對中二青年塔克拉來說,這個初次見面就敢給他好看的小玩意真不是一般地對胃口。所謂森林的寵兒,精靈的尊貴者,過不了兩年就會成長為強大的森林守護神,是普通人類一聲也未必能見到一次的傳奇,這些身份塔克拉是一點概念也無,即使是導致樹精靈被帶來這邊的,據說能令一個人類掙脫壽命桎梏變得更強大的那種力量,他也沒有絲毫興趣。

反正這些東西雲深又不需要。

生命的價值並不在壽命的長短,而在於一個人做了多少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這是雲深的說法,如果一生能夠做到有憾而無悔,又何必剝奪一個完全無辜的生命來苟延殘喘?

塔克拉不確定這只綠毛的小東西是否因為感應到了雲深這種態度而對他表現得特別親近,反正雲深對這只小東西倒是夠關照的,想當初他不過是覺得那張嫩嫩的小臉看起來特別令人心癢難耐而去偷偷啃了一口,除了再次被噴一臉口水之外還被雲深下了一堆禁令,白白看著卻不能掐不能捏也不能戳,早知道這樣他應該早點把想做的事情先做了……連拋高高這種很受部族裡那些破孩子歡迎的遊戲都不能玩,塔克拉覺得有點寂寞。

寂寞如雪的塔克拉就這麼醒目無比地拎著樹精靈走過了集體宿舍,從連接兩地的通道走進了玻璃溫室,寬廣敞亮的空間裡充滿了植物積極生長所特有的新鮮味道,連因為落到壞蛋手裡而不高興的樹精靈都抬起了頭。

「好了,你在這裡等我。」塔克拉說,旁邊一根立柱上橫伸出不少為立體栽培而準備的木條,塔克拉伸手就把有點茫然的樹精靈掛到了上面。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16
賣身才能證明誠意

居精靈親王靜靜地看著雲深,一時之間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被那雙擁有介於淺藍與翡翠之間奇妙顏色的雙瞳所注視,雲深的反應是不動聲色,反而是跟隨過來的兩位精靈露出了有些迷惑的神色。

西梅內斯親王在精靈中是屬於異類的存在,從他成年並擔當森林外圍的守護職責至今,一直都以力量強大和性格冷淡的形象示人,對一個人類,而且是初次見面的人類如此態度,至少是這兩位跟隨了他30年的精靈從未見過的事。

「我想,」雲深淡淡地說,「在此之前我和這位殿下應該沒有見過面。」

「失禮了。」親王終於開口道,「我從未見過一個人類的靈魂能夠外顯出這種景色,因此頗感意外。」

「這聽起來是很稀有的能力,不過未經同意就窺探他人的內在,這種冒犯的舉動似乎不是您這種身份的人應該做的。」

「這種天賦如同與生俱來的本能,對我而言是如同視力一樣自然的能力,無意令人感到不快。」親王說。

「我姑且認為這是一種出色的防衛本能,也願意相信殿下沒有惡意,同時感謝您的坦白。」雲深說,「能夠招待您這樣的客人是非常難得的事,也許我們坐下來談更有誠意?」

在親王頷首之後,包括蒂塔騎士在內的眾人也各自找了張椅子坐下,雲深坐在那張已經被使用得出現光澤感的辦公桌旁,范天瀾無聲地走到他的身後,即使默然不語,他的存在感也不比在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弱。也許是他外放的氣勢過於強烈,蒂塔的銀騎士抬起了頭,銀質面具後那雙碧色的雙眼與范天瀾對上,片刻之後他移開了視線。

「此地的冬季一向寒冷,遠道而來的眾位都辛苦了。」雲深說,「天瀾,你去一趟隔壁。」

范天瀾頓了頓,終究還是離開了,精靈親王問道,「請問樹精靈阿爾瑟斯如今何在?」

「那個孩子現在正在用餐,」雲深說,「從這段時間的表現來看,樹精靈似乎對這裡的環境適應良好。」

「他對食物略有要求。」親王說。

雲深輕輕點頭,「所幸這裡的條件還算充分,我已經儘量注意,希望沒有苛待到這個孩子。」

精靈親王身後的兩位精靈交換了一下視線,親王則是說道,「阿爾瑟斯在森林的時候,每天需要200片金鈴木嫩葉,500片白蓉花花瓣,100根青翡葉尖,一籃子新鮮水果,在合適的季節,食譜可以適當增加。」

雲深沉吟,「樹精靈在這裡,我並沒有特地清點相關的數量,不過除了第一天,他之後每天進食的食物重量都很接近,換算成中洲比較通行的單位,基本在10磅上下……此外他對有甜味的食物有比較明顯的喜好,這方面應該沒有問題吧?」

「……」10磅這個數字好像連親王都不能等閒對待,這已經是樹精靈被帶走之前一半的體重了,稍稍停頓了一下之後他才說道,「沒有問題。」

那兩位精靈默默將視線投向腳下的三合土地面。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的孩子,阿爾瑟斯的食量就是比阿爾蘭德多一倍有餘,在他出事之後,回溯法術讓所有負責照看他的精靈都羞愧無比——每天都仔細地為這位可愛的殿下準備那麼多的食物,結果他還是被偽裝成精靈的人類用泡過蜂蜜的金鈴木葉釣走了。

話說為什麼他離開森林之後食量還會增長那麼多?

糰子一樣的樹精靈此時正被一堆食物包圍著,圍兜系在胸前,他用兩隻小手抓著一張和他一樣鮮嫩的生菜葉,像只小松鼠一樣一心一意地把這張葉子啃到只剩一點點,最後的白色葉梗消失之後,他把小腦袋轉向放在一邊看起來就水頭很好的大蘿蔔,還沒轉身去抱,一棵上海青就伸到了他的面前。

樹精靈吃東西有些很有趣的地方,他吃東西的時候相當地專注,而且要把手上的先吃完,他才會去拿自己喜歡的食物,發現不能越過這棵小青菜拿到清脆可口的蘿蔔之後,樹精靈只能把擋在面前怎麼都不肯挪開的青菜捧過來吃掉。把滋味有點寡淡的青菜吃完了,樹精靈還沒抬頭,又一根菜心遞了過來。

菜心也一段一段咬掉了,再次攔在路上的是一根剛剛結出來不久的小青瓜,花蒂才枯萎不久,帶點疙瘩的模樣實在不怎麼漂亮,樹精靈又看了蘿蔔一眼。

塔克拉一手托腮,笑眯眯地看著樹精靈埋頭繼續努力地啃青瓜,眼看他差不多要吃完了,塔克拉又從蔬菜堆裡拿了一棵小白菜。

「……」遠遠蹲在一邊的少年們有志一同地用眼神鄙視塔克拉。

看著又塞到面前的小白菜,樹精靈這次終於沒有接過來,一根纖細的綠毛從絨毛帽子的間隙裡鑽了出來。

「噗啾~」

樹精靈是會怒的。

當然,樹精靈這樣的小孩子生氣也是很費能量的。

親王以相當嚴肅的態度向雲深詢問了許多樹精靈生活中的日常事項,直到一位名為松風的遺族青年捧著茶具從門外走進來,育兒經的交流才告一段落。

雖然是28塊一斤包郵還送杯子的所謂龍井茶片,泡出來的味道卻不算差,中洲的茶樹已經消亡在烈火之中,茶葉卻還未完全消失,當那種有別於陳舊茶磚的馥郁而優雅的香氣瀰漫開來,連精靈都有些動容。只有坐在最後的銀發白衣的青年拿著對中洲所有需要精神力的汁液都可謂聖品的飲料,即使儀容端正,陰晦的眼神卻依舊是完全的心不在焉。

親王只低頭輕啜了一口就停了下來,「——這是一年之前採收的茶葉。」

「今年的新茶還未出芽,去年採摘的茶葉雖說一直保管在冷庫中,味道相比穀雨新茶終究還是差了些。」雲深說,「希望這不會讓您覺得被怠慢了。」

「……」真是連國王也奢侈不起的怠慢,其他人唯有默然。

「我曾以為茶樹已經在中洲消失了。」親王抬眼看著雲深。

「曾經消失過。」雲深平靜地回答。

「我聽聞那是一種必須以雲霧滋潤生長的植物,只在高山或者濕潤的山谷才能養育,它們應該在你的家鄉很好地生存了下來。」精靈親王說。

「現在有專職的人去照顧它們,」雲深說,「作為此地的主人,我願意誠懇招待所有友好的客人。不過殿下和眾位精靈來到這裡,自然是為了珍貴的樹精靈,而蒂塔騎士團幾位成員的到訪,我想不只是為了擔當護衛之職而已吧?」

「我們的職責確實是為親王殿下一行確保歸途平順,遠東的術師大人。」銀騎士回應道。

「政客的本質,會讓他們在每一次事件中儘可能地為自身爭取利益,」雲深將手中的冰裂紋杯放回桌面,語氣平和,「我相信聞名遐邇的紅狐蘭斯並不是那個例外,雖然這個貧瘠狹小的河谷現在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樹精靈被擄之事與我也無甚關聯,不過你在回去向他報告的時候,可以順便一提,我實在不怎麼喜歡他的部下經常來我的領地訪問。」

「我們無意冒犯,只是職責所在……」

雲深只是微笑了一下,「你的存在就是對我的冒犯。」

「……」銀騎士不再說話,利亞德的眼神重新聚焦,轉向即使坐在樸素的木椅上,姿態也優容如同國王的黑髮青年。

「格里爾這個人不太討人喜歡,不過他至少還懂得基本的禮貌,作為他的同僚,你的表現卻更令人失望。」雲深說,「解下你的護面,然後你可以離開了。」

銀騎士靜默了一會兒。

雲深雙腿交疊,靜靜地看著他,精靈親王安靜地在一旁喝茶,似乎對此事毫無興趣。然後銀騎士站了起來,「抱歉,術師大人,我隱藏面孔,只是不希望我的容貌令您感到不快。」

說完之後,他伸手解開了覆面的銀面具。一縷金發從他的頰側滑了出來,顯露人前的蒼白面孔上沒有毀容的痕跡,不見絲毫傷疤,長相也算不上丑,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地英俊——畢竟這是一張和他的直屬上司極度相似的面孔,如果格里爾本人在此,他們看起來會像一對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

雲深輕輕笑了起來,「蒂塔的格里爾副團長角色扮演的愛好,我之前已經知道了,倒是沒想到他真的準備了這麼一個替身。好了,你們退下吧。」他伸手招來侍立在旁的遺族青年,「松風,你替我送客。」

他說的是「你們」,被要求離開的自然不止銀騎士一人,與精靈們同來的另一位騎士也隨即起身,只有利亞德還留在原位不動。

「我發誓我對蘭斯‧奧爾格佈雷西沒有忠誠之心,」他看著雲深深黑色的眼瞳,慢慢地說,「請問我能否留在此地等待樹精靈的歸來?」

銀騎士在門口暫停了腳步,回頭看向銀發的同僚。

「報上你的名字。」雲深說。

「利亞德‧布爾萊諾‧梅裡厄,現任蒂塔騎士高級聖法師,瓦倫丁公國第一順位繼承人。」利亞德語氣沒有起伏地回答,「夏季之前我就會解除所有職務退出蒂塔騎士團,回到瓦倫丁繼承大公之位。」

雲深看著他,「那麼,你的理由?」

「我的愛人。為了讓他繼續活下去,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利亞德說,他的眼睛應該是夏日天空的淺藍色,此時卻如同有雷雲在天際潛伏,「他受的重傷只有樹精靈的愈傷之葉才能挽救。」

待在集體宿舍大廳裡的蒂塔騎士和精靈——除了昏迷不醒的——都看著不遠處大步走過的兩個男人,琥珀色雙眼,一頭刺眼彩發還提著一籃新鮮蔬菜的男人固然醒目,但他們真正注意的卻是走在最前方的俊美青年,或者說,他胸前的某樣「東西」。圓滾滾的身體大部被他黑色的外套擋住了,只有一雙小小的手扒著他有力的臂彎露出來一張小臉,清亮的新綠色大眼望著這邊的精靈,樹精靈歪了歪腦袋。

「阿爾!」一位精靈站了起來。

玻璃大門被推開一條縫隙,黑髮青年把樹精靈的腦袋掩回去,與那個氣息詭異的男人一起走向了戶外的皚皚白雪。

「你是說這個?」

雲深打開抽屜,將裡面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子拿了出來,一枚半透明的精緻葉片斜立在無色的瓶壁上,光華流轉,有如夢幻。

「我能否看一看?」精靈親王看著被保存在玻璃瓶中的奇妙樹葉,向雲深問道。

「請。」雲深遞了過去。

親王並沒有打開瓶塞,他只是拿在手上看了一眼,「這是阿爾瑟斯送給你的,」他遞還給雲深,「從愈傷之葉的洩露的氣息上,我能感覺到他的心意。」

雲深微微一笑,接過來放在桌面上。「這是非常難得和貴重的禮物,何況是一位如此可愛的客人所贈予的,我實在不捨得出讓。」他說,「不過親王殿下既然願意將這位閣下帶來此地,我也不願表現得太過吝嗇,只是世界上有種通行法則,你想要什麼,總得付出相應的代價才行。」

利亞德從瓶子上移開視線,「財富,權力,力量,還是美色?」

「我擁有的東西不少,真正缺乏的,在這個世界卻又無人能夠給予。」雲深雙手交握在膝上,神情冷淡地看著利亞德秀雅的面孔,「所以我要看的,是你能給我什麼。」

利亞德冷靜地思考了一會兒,「人只有失去之後才會意識到自己的貧窮,我也不外如此。如果常人追求的那些目的對你確實沒有吸引力,那我能夠和你交換的只有一樣東西。」

他抬頭定定看向雲深,「那就是我自己。」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17
非凡人物的非凡表現

居錯身而過時,銀騎士與范天瀾的眼神一瞬相觸,即刻分離。

「凱爾西,你見過他?」雙方錯開一段距離後,銀騎士的同伴低聲問。

「見過。」銀騎士回答,碧眸中神色難測,「危險人物。」

在另一端的塔克拉問道,「真眼熟的一張臉。不過這傢伙比上次那誰還要強一點?」

「他是格里爾的代理人,武力確實稍高。」范天瀾說。

「弱的那個反而是在上面的?」塔克拉說。

「因為格里爾其他方面更強。」范天瀾回答。

兩句話的功夫,他們已經來到了雲深居住的平房前,范天瀾輕輕扣了扣玻璃,卻只邁進一步就停了下來,塔克拉帶上大門,看到眼前的景象後也站住了。

銀白的長發與漆黑的發絲輝映,同是一身白袍的銀發聖法師俯身下去,執起黑髮術師戴著權戒的左手,在他的嘴唇即將觸及戒指比深淵更黑暗的表面時,握在他掌中的那隻手轉了過來,微曲起食指托起了他的下巴。

「夠了。」

黑髮的遠東術師說。

利亞德順著他的動作抬起臉,直直地看進他的眼睛裡,「只要這種程度的誠意就夠了?」

「當然不。」黑髮術師目光平淡地與他對視,「所謂的誓言能約束的,不過是表面的忠誠,所有的力量天賦者真正忠實的對象只有他們自己,因此這種行為沒有多大意義。」

「那麼血誓呢?」利亞德輕聲問。

雲深微微一笑,「訂下這種契約的話,我對你也有了義務,你實在算不上什麼好對象,因此這嘴唇……還是留給你的戀人好了。」

他慢慢地收回了手,「俗世王權固然血腥齷齪,但這世間的巔峰無一不是以權力和力量鑄成。我不會特意與你為難,如果你認為那個將死之人有這個價值,從我手中得到愈傷之葉的代價,就是你即將擁有的權力。一枚愈傷之葉只能拯救一個人,因此我只向你要求一次。」

精靈親王依舊在旁靜觀,這位年輕的黑髮術師微笑起來的時候有種難以言說的溫柔感,在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像一個文質彬彬的學者更勝於一個力量天賦者,但他用這種優雅語調說出的言語,說明他確實掌握了「力量」的本質。

「未來的瓦倫丁大公,掌握好你的權力,在你的權座上等待吧。」雲深向後靠到椅背上,視線微微下掠,看著利亞德淺藍色的眼睛微笑道,「雖然我現在並不需要你,不過在這個世界上,我應得的總會來到我的手上。」

把「你欠我一個人情,以後發達了也別忘記」這句話以遠東術師這個身份應有的方式表達出來之後,得到了愈傷之葉的利亞德幾乎是立即就離開了,雲深和精力親王之間的交流總算沒那麼多障礙,一直在范天瀾胸口撲騰的樹精靈也終於把腦袋探了出來。

「阿爾瑟斯殿下!」看著大半個身體都趴在范天瀾手臂上呼呼喘氣的樹精靈,兩位精靈連忙站了起來。

「阿爾。」

精靈親王也站了起來,臉頰帶著嫩粉色的樹精靈抬起頭,明亮的綠色大眼看著朝他走來的淺金長發的親王,原本搭在范天瀾手上的兩隻小手向前伸出去,握住了親王的手指。

「dada~」雖然像這麼小的孩子說話的聲音肯定帶著點口齒不清,但聲音和表情表達的全然信賴和親暱卻是毋庸置疑。

西梅內斯親王把樹精靈從范天瀾手上接了過來,一手托住他的小屁股,然後掂了掂。

「胖了。」他說。

「……」兩位精靈無言以對。

至少在視覺上比剛來的時候肥了一圈的樹精靈抓住了親王滑落胸前的一縷長發,仰起小臉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又叫了一聲「papa~」

被依賴著的親王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將樹精靈的綠發理到尖耳之後,親王摸了摸他又軟又嫩的臉頰,然後低下頭,將額頭輕輕地貼在他的額前。

塔克拉早已把菜籃子掛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此時的他斜靠著牆面,雙手環在胸前,不言不語地看著這個場面。

這副看起來非常溫情的畫面只持續了片刻,親王抬起頭來,樹精靈小聲地叫著

「baba……」,用小小的拳頭揉了揉眼睛,靠在親王的胸前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抱著陷入沉睡的樹精靈,親王掃了一眼牆邊的塔克拉,對雲深說道,「感謝你對他的照顧,遠東術師。」

「只是舉手之勞。」雲深說。

「我們會記住你的幫助,你來到森林的時候,將得到所有精靈的友誼,」親王說,「阿爾的愈傷之葉,只要你需要,請儘管向我要求。」

「向殿下請求愈傷之葉的機會,也許還是不要來到更好。不過待到手上這些工作告一段落,我可能命人代我造訪一次森林。」雲深說。

「此次出行匆忙,森林的通行證並不帶在身邊,阿爾瑟斯出事之後,森林的守衛也有所加強,」親王說,「將這枚徽章交予你選定的人,見到這枚徽章的精靈知道如何招待他們。」

親王摘下了胸前做工極為精美的翡翠徽章,由范天瀾送到了雲深手上。

雲深看著躺在掌心的盈盈翠色,微微一笑,「真是美麗的工藝品。來到這邊之後,我還沒見過遺族傳說中的手工技藝……現在看來確實名不虛傳。」

這句話讓兩位精靈的神色變了變。

「能夠受到精靈一族的庇護生存在森林之中,相比必須為生存掙扎的同胞,他們也算是相當地幸運了。」

親王看著雲深,開口道,「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

「本應犧牲的信使卻活了下來,我能得知這一切,應該算作一種意外。」雲深說。

百年封印時期,神光森林並非與外界毫無交流,在中央帝國的官方記錄中,第五任攝政王西里斯以竭誠之心打開了森林的封禁,從聖地取來賜福之泉的泉水保住了皇太子的性命,使帝國得以平穩度過一場政治危機,隱藏在後不被記錄的,是當年帝國第三騎士團一路追殺一支遺族,卻在進入神光森林外圍後完全失去了他們的蹤跡,而隨隊的法師發現了森林禁制波動的跡象。

帝國最終默認了此事,賜福之泉是他們得到的報償,交易的真相則被層層包裹在同期的紛亂史實之中,精靈也一直對此保持沉默。當森林終於從裂隙之戰的創傷中休養過來,再度向外開放的時候,帝國的新版圖已經確定了,遺族是遺留了魔族血統的「異端者」也成為了教會不予餘力的宣傳下的「事實」。被已經確立了穩定統治的帝國新領地包圍著,除了繼續隱匿自身存在地生存下去,這批遺族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但他們並未被完全遺忘。四十年前的影子傭兵團找到了這批同胞,兩年前,一位年輕的信使再度造訪,帶來了更多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生存的同族的信息。

「那位信使如今何在?」親王問。

雲深抬起頭,將目光投向對面,黑髮的青年走過來,站在了他的身邊。

親王的視線落在范天瀾的面孔上,過了一會兒,他說道,「不是這個人,」他看向雲深,「氣息不對。」

雲深頓了頓,「氣息?」

「我很難辨認精靈之外其他種族的長相,」親王淡淡地說,「那位信使曾來到我的面前出示信物,我只記得他的發色和氣息。雖然我能見到大多數人類的靈魂顏色,但經過訓練的人能夠在我面前隱匿本真,那位信使恰好屬於這種人。」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臉盲症了,人臉識別能力已經達到一級水準的雲深思忖了一下,「天瀾,那個時候,你的外表……」

「銀發,」范天瀾語氣冷靜地回答,「到達神光森林的也只有我,沒有別人。」

「那位年輕的信使若是還活著,應當與你的侍從同齡,當年我能確定他是一個隱藏了真實面貌的遺族人,」親王說,「如今的我卻不能肯定你身邊的這個男人是否是人類——將阿爾瑟斯從你們的溫室帶來此地,直到回到我手上這段時間,這個人的心臟只跳動了五次。」

范天瀾的神色沒有變化,雲深垂目不語,只是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了一下,塔克拉笑了一聲,「心還在跳,至少不是個死人。從小綠毛被帶過來到你手上這段時間——你從哪兒聽到這傢伙心跳不跳的,耳朵長就這麼靈?」

「記憶共享。」范天瀾說。

塔克拉勾起嘴角,「我是文盲,聽不懂。」

「極少數的幾種靈魂契約才能實現的分享方式,一方向另一方完全敞開自己的精神,將記憶投影過去……」

「這真是太變態了。」塔克拉說。

親王:「……」

兩位精靈則是怒視著這個態度輕佻口無遮攔的男人。

「塔克拉。」雲深叫了塔克拉的名字,打斷了他接下來更無禮的話,「抱歉,殿下。」

「無妨,」親王看起來對塔克拉的挑釁確實並不在意,「作為樹精靈成年之前的第一監護人,這不過是保護他的一種手段。」他頓了頓,「甚至只要他願意,你也能做到。」

對這個世界的所謂力量天賦一點兒也摸不著邊的雲深只是微微一笑。

「在成長期到來之前的弱小,樹精靈實際對人類相當防備,能夠接近他的人類並不多,大多是年幼的少女,而誘騙他的人是受了他人的迷惑才能將他引出。」親王說,「而你是完全不同的,遠東術師。」

「對我這種年紀的人來說,天真無邪已經是久遠的回憶了。」雲深說。

「樹精靈並不只受純潔吸引,雖然你的氣息確實比我見過的大多數人類潔淨,」親王看著雲深,似藍似綠的雙瞳所倒映的,是只有特定血脈才能見到的景象,「普通人類的靈魂之光雜色斑駁,意志堅定或者感情激烈的人會顯得明亮和純粹一些,喜怒或者善惡,總會有所表現。」

「但是我在你身上所見的,卻是無盡星河。」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18
精靈親王帶著樹精靈去集體宿舍休息,塔克拉要為雲深傳話,於是這個房間只剩下兩個人。

范天瀾將手伸到胸前,默不作聲地解開外套,脫下毛衣搭在一旁,只穿著一件黑色v領內衣走到了雲深面前。

與雲深初遇時,因為食物缺乏和受傷,他的身體狀況算不上很好,經過這幾個月的休養,他不僅身高有所增長,體重也恢復了不少。穿著衣服的時候看起來並不壯碩,這個時候就能發現他的體格相當出眾,黑色的布料繃在線條分明的胸肌和腹肌上,勾勒出底下起伏的肌理,大多數男性身高超過一米九之後多少會顯得比例不協調,他卻仍保持著幾乎完美的比例,人高腿長,腰背挺拔,身材健美,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美術教材。

看著來到眼前這具如同年輕而強健的雄獸一樣給人帶來壓迫感的出色**,倚在桌邊的雲深腦子裡想的卻是——現在的伙食條件雖說還是不怎麼樣,天瀾的肌肉恢復得倒是很快。

兩個人站立的時候身高差已經頗為明顯,范天瀾低下頭,雲深向他伸出一隻手,范天瀾抓住它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手下感覺到的軀體堅實而溫熱,一次緩慢有力的心跳通過單薄的衣料傳來,雲深靜靜等待著,掌心的肌膚再一次觸摸到搏動,已經是一分十五秒之後。

「天瀾,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雲深收手問。

范天瀾沉默了一會,「遇見你之後。」

雲深微微蹙眉,沉思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才不確定地問,「……難道是因為我給你吃了奇怪的東西?」

但那些藥物和食物也用在了其他遺族身上,他們似乎沒有什麼異樣。

「與那無關。」范天瀾說,他抬頭看著那雙有些困惑的深黑雙瞳,「雲深……我也許已經不是人類了。」

「天瀾,」雲深說,「不要輕易下這個結論。」

「在遺族之中,我的來歷一直存疑。」范天瀾說,「養育我的遺族女人在獸襲中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她一度意識不清,然後自己走進了洛伊斯山脈的深處,一個月之後,她將我帶回了族裡。她恢復了神智,卻沒有留下那段時間的任何記憶,洛伊斯之中只有一支遺族,那年也沒有任何人丟棄自己的孩子。沒有人知道我從何而來。」

雲深看著他,范天瀾神色平靜地說了下去,「我的記憶也是從她回到部族的路上才開始的。」

「那個時候——天瀾,你多大了?」

「據老祭師所說,外表看起來是3個月。」范天瀾低聲說,「在那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都記得,卻只有記憶,真正意識到我是誰,在做什麼,是我3歲那一年——我的養母死去,我就像被打開了一個開關,終於成為一個人。」

雲深注視著眼前那張俊美的面孔,在這位青年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是什麼模樣的呢?那些早已磨去了天真的成熟線條讓人很難想像那樣的過去,但無論如何都不會如同樹精靈這般受到良好的照顧,雲深記得的最初見到那些遺族的孩子們細瘦的四肢和尖尖的下巴,「然後呢,是誰照顧你?」他問。

「全族。」

「……」雲深沉默了,無論當年天瀾的來歷是否被追究,對一個只有3歲的孩子來說,成為一個部族的公共義務不是什麼好事。而9年之後,只有12歲的少年范天瀾離開了部族成為一個傭兵,踏上了漫長艱險的旅途。

「我曾經相信自己是遺族。除了法眷者,這個世界只有一個種族擁有天生的黑髮黑眼,我也許有些不同之處,卻沒有超出遺族應有的天賦……」范天瀾說,「直到我第一次瀕臨死亡。」

「——死亡?」

「我的異瞳,」范天瀾說,「是在差點死於某人劍下之後才出現的。」

雲深皺了皺眉,「是誰?」

「一個女人,16歲那年我和她為一名劍師的名號繼承權決鬥,我輸了。」范天瀾說,他眉目低斂,神色一瞬間凌厲如鋒,「只有這一次。」

那是一次公正的和不公平的決鬥,相近的天賦和力量,最終決定勝利的只有經驗。彼時只修習了一年劍術的他敗得毫無懸念。

肩膀上一道深刻劍傷,連鎖骨都被斬斷一半的女人用左手從他胸前抽回劍鋒,染血的唇角揚起一個豔麗得彷彿有毒的笑容:真可惜,你遇見我太早了,本來你應該能成為我此生的對手。

如今已經過去數年,那個女人登上了權位的高峰,他也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和目標,無須預言的天賦,沿著交織的命運線條向前望去,他和她在未來終有再見的一刻。

16歲……雲深卻只是想嘆息。

「我的路,是從血和火之中走來。」范天瀾說,只有情緒波動的時候才會出現如同日珥的金色光環隱匿在深褐色的瞳仁下,他看著雲深的目光專注而深沉,「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下,自己多少次身居險境生死瞬間,為了權力利益和其他**,人類像野獸一樣廝殺,我也曾是其中一個。」

他執起雲深放在桌面的手,手心與他相合,握住了那片他不能放手的溫度。

「假死狀態的心跳頻率也不會低到這種程度,我卻始終是清醒的,力量和生存方式沒有受到絲毫負面影響,雖然沒有任何依據,我知道我能夠就這樣活下去。」他說,「但是將來的某一天,我也許會比現在變得更不像人類……到那個時候,我是否還能留在你的身邊?」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異於常人。9歲的時候他殺了第一個人,對方是一個成年的傭兵,12歲的時候他的力量已經和遺族的成年男子相差無幾,他的力量隨著年齡不斷增長,每隔一段時間就不得不重新調整力道,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接近一個正常的「遺族人」。

那個只有外表能叫做女人的索拉利斯手下沒有絲毫留情,傷口貫穿心臟,他卻還是活了下來,三個月之後就完全恢復了力量,如今連傷口都不復存在。也許他曾有過一時以為這是幸運或者偶然,在他服下霍克波洛家族著名的劇毒之後,他還能殺掉在場的所有人,然後掙紮著回到唯一能稱之為故鄉的地方,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那種劇毒曾把他的身體破壞到能聽見內臟腐壞的聲音,最虛弱的時候,連雨滴對他都是傷害,但一個月之前他就恢復了中毒前的力量水平。

在某種意義上,他也許如中央帝國的初代皇帝,是「不死」的。

而他接受這些沒有絲毫障礙。「人類」這種身份有時甚至是一種負擔,力量才是真正有價值的存在。他人對他是畏懼抑或仰慕,避讓不及還是趨之若鶩,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區別。然而現在他有了弱點,也想普通人一樣有了不安。

他的握力有些重了,雲深沒有將手抽走,回應他的視線平靜,甚至算得上溫柔的,「天瀾,當你知道我其實不屬於這個世界,連自保的能力都極其薄弱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想保護你。」

雲深微笑了一下,「相比於你或者遺族,我對這個世界來說才是真正的異類。如果我沒有發現你而是遇到了其他人,無論我現在身處何地,都不可能有如今的安定和自由。何況這已經是我的第二次人生了,還不至於為了這種事大驚小怪。」

「你從一開始就在我身邊,是我在這個世界最大的支柱,也許在未來的某天,我們會知道你真正的血緣,不過就算身份不屬於普通人類的範疇,你仍然是你。」他看著他,「我也仍然需要你,天瀾。」

那顆似乎有意彰顯自身不同尋常的心臟的跳動聲如在耳畔,從左胸向全身波蕩而去的激流刺激著沿途的神經,這種感覺對范天瀾來說並不陌生,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眼淚的時候,那種難以名狀的衝動同樣控制了他的身體,他竭力分出一部分心神自我克制,才不至於幼稚地繼續向這個人追問來確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無數念頭沖刷過腦海,在安靜的喧囂中,他遵從本能的渴望,伸手緊緊地抱住眼前的身軀。

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上才真正意識到兩人的體型差別,能夠被他完全擁抱的身體是難以養回的消瘦,光滑的黑髮拂過臉側,他聽見了這具溫暖軀體中平穩的脈動,那輕快的頻率就如同他此時應有的——

「我……」

「所以不用擔心。」雲深回手拍了拍他堅實的臂膀,繼續以過來人的身份對迷惘的年輕人溫聲開解,「你看,像我這樣完全不合格的演員,在留下那麼多破綻的情況下還是騙了不少人,你肯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

「說起來,塔克拉似乎也知道這件事?」

范天瀾慢慢鬆開了他,「差不多。」

你這傢伙是吃了什麼東西才變成這樣的怪物——他就當那個花花綠綠的傢伙是知道了。

「你們的感情現在變得真不錯。」雲深有點感嘆。

范天瀾沉默了一下,「一起戰鬥過就算同伴了。」

一起扛過槍果然是培養友情的速效手段,雲深非常樂觀地想,然後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是天生的戰士,我曾經想過,讓你整天跟著我埋首書堆,折騰設計和施工會不會讓你太不習慣。」

「我認為無需戰鬥的生活很好。」范天瀾說,「雖然我仍然會等待,等待你真正需要我為你而戰的那一天。」

雲深笑了笑,「那天你向我行禮的時候,就是在說明你的選擇吧。」

「是。」范天瀾說。作為這個人的助手,和他共同完成一個又一個的計劃也很好,但他能為他做的不止這些。這個人走在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上,需要的是更強大的守護。

「我沒有經歷過戰爭,也不習慣死亡,不過我知道,這些總有一天會來到面前。」雲深說,「無論在哪一邊的世界,生存的權力都必須通過爭取才能得到,我們儘量做好準備吧。」

簡陋的客房裡已經準備好了被縟。那位黑髮術師用某種手段保持了這個空間裡有足夠的溫度,這些單薄的鋪蓋算是夠用了,看起來也很乾淨,只是材質有些奇怪,對生命的氣息很敏感的精靈們只需觸碰就知道它們不屬於任何一種天然材料,簡直像煉金造物一樣。

親王解下斗篷鋪在床上,將圓團團的樹精靈放了上去,「殿下,」跟隨著他的兩個精靈近衛有些遲疑地問,「那個術師真的是阿爾殿下信任的人?」

「他確實是。」親王淡淡地說。

「無盡星河……那究竟是什麼靈魂,殿下?」蓋德里葉問。

「我只能確定絕非邪惡或者危險人物。」親王說。

「您提醒這個術師小心中央帝國的蘭斯皇子,」林德謝爾也問道,「但除了7歲的時候到聖地受洗,我們和他是第一次在外界見面,您怎麼知道他會對這位術師不利呢?」

他們一直跟隨在親王身邊,對那位紅發皇子只有舉止溫文爾雅的年輕皇族,眼睛似乎受了傷這樣的印象,親王對那位皇子似乎毫無好感,他們卻不知是從何而來。

「那名皇子意圖插手兩國之戰,遠東術師與遺族據守的此地楔入兩國邊界,與蒂塔騎士團通往獸人帝國守關的最短路線對沖,無法置身事外。」親王說,「力量天賦者的領域一旦太過接近,相爭相殺注定不可避免。」

」又是戰爭和死亡……「林德謝爾嘆息。

「中央帝國的版圖還不夠大嗎?」蓋德里葉皺眉道。

「蘭斯‧奧爾格佈雷西想要的並不是土地,」親王冷冷地說,「他真正渴望的是人類在無盡鬥爭中流的血。」

「因此那位蘭斯皇子也是力量天賦者?」雲深問。厚重的白袍實在不適合伏案工作,接下來的時間他不必再招待什麼客人,這身禮服已經可以卸下了。

「是。但知道他是哪種天賦的人都死了。」范天瀾說。

「他插手黑石和青金王國的戰爭,一個蒂塔騎士團的力量就夠了?」雲深問,再次穿上的這件白袍在收藏它的人手上又增加了不少裝飾,要脫下來變得有些,看著他的動作,范天瀾伸手過去幫忙。

「加上預備役,蒂塔騎士團有將近七千人的戰力,佔領有困難,但是改變戰局……」范天瀾的話停了下來,有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_⊙)

這是塔克拉的臉,「你幫他脫衣服是想幹嘛?」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19
史上最強的龍和最強的人

白色的絲質繃帶一圈圈地解了下來,描繪在白皙皮膚上的繁複法紋逐漸消退,暗紅色的睫毛輕顫著,蘭斯皇子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宛如血之沉澱,深紅接近黑色的雙眸。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從側旁伸來,扶起他的面孔。

「看起來還不錯麼。」索拉利斯低頭注視那雙眼睛,淡淡地說。

站在他們對面,身披皮裘的褐髮女性用打開一半的扇子掩住半邊面孔,笑道,「畢竟是被稱為奇蹟之手的男人啊,這雙魔瞳果然很適合您呢,殿下。」

「不愧是肯塔爾‧曼德拉,連錫安的帝國法師協會總會也不願放手的天才。移植完全成功了。」

蘭斯皇子說,然後將視線轉移到周圍,當那對深紅的眼珠轉動之時,彷彿有種看不見的東西也隨之而行,「很新奇的視野。」

「以您的力量,應該無需多長時間就能適應它的存在了。」褐髮女子說,緩緩收起扇子,執扇在左肩輕輕一點,躬身行禮,「我會將這個喜訊告知肯塔爾,他一定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所以請容許我先告退吧,殿下?」

「您造訪駐地還不夠一日就匆匆離開,別的貴族會嘲笑我身為帝國皇子卻不懂待客之道的,至少要讓我略盡地主之誼吧,伊利妲小姐。」蘭斯皇子微微一笑,說道。他的態度可謂彬彬有禮,端正俊秀的面孔也容易令人心生好感,但最後的束縛解開之後,當他用那雙眼睛看向誰的時候,被注目的人會從心底感到一陣顫慄。

多次涉入禁區以實現種種構想的肯塔爾被人私底下稱之為瘋子,而這位素來行事低調的第二皇子也不逞多讓呢。

「能夠得到您的青睞本該是我的榮幸,」伊利妲笑道說,她的表情完全沒有洩露絲毫心中所想,「不過非常遺憾地,因為路上發生的一些小意外的耽擱,日期已逼近我與父親約定的歸程之日。殿下所需的最後一批法石既然已經安全運達,我的使命也應該到此結束了。」

「這確實是個遺憾,」蘭斯皇子說,「聽聞最近數年有幾支盜匪活躍在各國邊境上,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請讓我安排一支騎士護送您歸國。」

「感謝您的體貼,不過我希望能借這段旅途好好鍛鍊家族的護衛,」伊利妲柔聲說,「而且有兩位中級法師與我同行,我只是一個柔弱的女性,應該不會有人對我太過為難的。」

柔弱——只看外表的話,可能是,阿奎那家的毒蜘蛛之名雖然不像魔血狂花這樣彰顯於外,但只要是對她有所瞭解的人,絕不會將這個詞語用在她身上。

「那麼我就祝您路途順利吧。」蘭斯皇子說,「請代我向阿奎那伯爵問好,以及對他致以誠摯的歉意。」

「您是說吉斯瑪爾之事?」伊利妲輕嘆一聲,「身為一位獨立在外修行的奧術師,無論她自己還是我們,都對最糟糕的結局有所準備,失去這位家人令人非常難過,但這並不是您的錯。」

「如果不受我的部下慫恿,她就不會因一場冒險而失去生命。對術士家族來說,每一位能將血脈傳承下去的女性都是珍貴的。」蘭斯說。

「不必擔心,」伊利妲說,「阿奎那家族的傳承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遺憾已經造成,再如何痛惜也無法挽回,」蘭斯皇子側頭招來侍者,讓他將一個裝飾精美的木匣送到伊利妲面前,「吉斯瑪爾小姐的遺體我已照術士的傳統火化,這是她留下的遺物。{shuKeju Com}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伊利妲接了過來,在觸碰這個匣子之前,她已經感覺到了空氣中力量的波動,現在它在她的手上,那種奇妙的感覺變得更為明顯。

被打開的匣子裡裝的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遺物,而是五個身上密密麻麻地鐫刻著細密法紋的人形土偶。

「古巨偶……」伊利妲輕聲說。

從裂隙之戰到大陸戰爭,一百多年中中洲的力量天賦者創造了許多威力巨大的法術和奧術,古巨偶就屬於其中一類,掌握著製造這種能摧毀一座城市的強力傀儡的諾克爾家族已經在大陸戰爭中覆滅,連可供研究的巨偶也沒有留下一件。

「這是吉斯瑪爾在那個秘境中得到的,」蘭斯皇子說,「在她遭遇不幸之後,這些巨偶應當歸於阿奎那家族。」

伊利妲合上了蓋子,「您真是太慷慨了,殿下。」

「這是你們應得的。」蘭斯皇子說,「實際上,我的部下在那個秘境中也得到了一樣東西。」

「封禁之書。」他說。

伊利妲挑起眉,封禁之書是裂隙之戰的阿圖瓦大師留下的唯一著作,是法師和奧術師學徒們必須的入門教材,但流傳於世的只有第一卷《牢籠》,真正凝集了阿圖瓦大師經驗精華的第二卷《高牆》和第三卷《圍場》被嚴格保管在法師協會的高層之中,能被蘭斯皇子特意提及的,恐怕只有傳說中只留世三部,其中兩部被焚燬的第四卷。

「那本封禁之書,指的是<虛界>?」

「至少看起來是的,」蘭斯皇子微笑道,「我曾聽說肯塔爾對此書非常嚮往。」

「他對所有的老東西都很嚮往。」伊利妲說,「您告訴我這部封禁之書的存在,是希望我那位可憐的未婚夫像看見骨頭的狗一樣向您奔來麼?」

「作為您的未婚夫,我想肯塔爾會更樂意您將這份熱情稱之為『對真理的永恆追求』。」蘭斯皇子說。

「他的姿態還配不上這種稱呼,」伊利妲說,「好吧,身為一個愛他的女人,我不會故意對他隱瞞,不久之前他才用一雙魔瞳償還了對您的虧欠,如果這真的是世上唯一的一部<空中樓閣>,那就不是無需付出任何代價就得到的東西,不知道您接下來又準備如何奴役他呢?」

蘭斯皇子微微一笑,「伊利妲小姐,請您幫我轉告他,除了這部封禁之書,我還發現了一個至今仍舊存在的『虛界』。」

嗒嗒嗒的皮靴叩擊石板的腳步聲在走廊中迴響,流動的空氣拂動著伊利妲的秀髮,在行至一個拐角時,她定住了腳步。無聲跟隨在她身後的人也停了下來。

「克里斯蒂娜。」

「我的名字是索拉利斯‧亭奧弗涅,莉莉。」金發的美麗團長說。

「我實在無法理解錫安伯母的想法,她為什麼一定要讓你繼承那個男人的名字?難道她在拋棄他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愛情?」伊利妲轉過頭,看著與自己有雖然稀少,卻無可置疑的血緣關係的女騎士。

「當然不是,」索拉利斯微微一笑,「這只是一個賭局的結果而已。雖然聽起來很有些無聊,但身為這兩個人的後代,我有為他們完成這個賭局的義務。」

「我真弄不清你們的想法。」伊利妲說,「最後是錫安伯母贏了?」

「是啊。」

「她總是勝利者。雖然我覺得像她這樣的女人很可怕,你也很可怕。」伊利妲說,「但最可怕的是你選擇的效忠對象。」

索拉利斯點點頭,「確實,像肯塔爾那樣單純可愛的男孩更適合你。」

「……31歲的男孩?」

「『我是迷失在無數岔道的花園中的男孩,你的出現宛如路標,將我指引向靈與肉的最後棲息之處』——」索拉利斯說,「好吧,會說令人顫抖的甜言蜜語的男孩。」

伊利妲的聲音如同來自地底,「索拉利斯……這玩意你從哪兒看到的?!」

「某天路過阿奎那莊園時,一陣風把一張情書刮到了我的面前——」

伊利妲抓狂了,「我信你這個偷窺狂才有鬼!你住在帝都,無論爵府還是騎士駐地都離阿奎那莊園隔著至少一個郡的距離,從哪兒路過我的家族莊園?那個白痴的情書我一直收在梳妝匣裡,什麼風能……」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之後,她閉嘴了。

索拉利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伊利妲恨恨地喘了兩口氣,才勉強壓抑住順手一個魔偶丟過去的衝動,「你向這位皇子效忠,是因為你們兩個性格是同樣地混蛋吧?」

「他幹得比我好一些。」索拉利斯謙遜地說。

「……」可恨的程度還不是一樣。

「雖然蘭斯的性格和趣味都很有問題,不過眼下的他還不打算對國內做什麼,你無須擔心。」索拉利斯說,「肯塔爾那種稀有的輔助性人才,他也一定會毫不浪費地謹慎使用,何況他們在某種意義上頗為相似。」

伊利妲一臉諷刺的表情,「你是說肯塔爾和那位殿下?他們相似的只有身高吧?」

「至少都是偏執狂。」索拉利斯笑了笑,「在即將面對的某件事上,他們應該會很有共同語言。」

「你是說虛界吧?」伊利妲說,「那種據說完美無暇的禁制場所居然是存在的,裡面到底封存了什麼東西,能讓那位殿下如此費心費力——要知道,我送來的法石已經足夠你們打一整年份的仗。」

「關於這個麼,」索拉利斯沉吟,「肯塔爾知道的話,差不多等於你也知道了。」

「難道是裂隙時代的寶藏?」

索拉利斯微微一笑,「算是吧。法塔雷斯的最終沉眠之地,應該不會缺少這些東西。」

伊利妲睜大了眼睛。

轟隆隆隆!

在被稱為世界盡頭的北極冰原,伴隨著壓過狂風咆哮的巨大崩聲,一塊白色的地面隆了起來,硬度堪比鋼鐵的堅冰碎裂然後翻出地面,暴走在這片沒有絲毫生命跡象的大地上的烈風搬動著這些沉重的石冰,體積小的甚至被直接刮走。

這裡本不是任何生物的領地,只有無止境的狂暴的自然之力終年肆虐,即使是在裂隙之戰的時代,連魔族都不願涉足此處。

冰原表面繼續隆起,房屋大小的冰塊翻滾而下,兩枚閃爍著黑色銳光,弧度傾斜如同長刀的尖角指出地面,冰原上崩開數道深藍色裂隙,不知何時開始沉眠此地的龐然大物掙開覆壓於身的沉重負擔,形狀銳利的頭部揚起,修長的脖頸甩動著,更多的碎冰從它體積驚人的強健軀體上滾下,巨大的腳爪踏上冰面,將腳下的石冰踩為齏粉。

清亮的唳鳴之聲響徹高天和大地。

風暴變得更為猛烈,卻無法撼動獨立於這片寒冷單調的冰原上的強壯生物分毫,充其量只是為它梳理了從頭頂延伸至背後,像羽毛又像鬃毛的純黑絲羽,這頭全身上下都洋溢著純粹和鋒利的異類美感的生物緩緩轉動頭部,金色的眼瞳看著這片嚴酷的純白世界,末端分叉的長尾擺動了一下,慢慢彎下了長長的脖子。

宛如神之陰影的龐大羽翼張開了。

撞擊到那些閃爍著靛青磷光的剛硬長羽上的狂風逆轉而回,數個小型旋風出現在它腳下,又一聲唳鳴,鋒利的羽翼邊緣破開無休無止的暴風,在地面上掀起一陣雪暴,擁有與中洲記載的形態大相逕庭的黑色巨龍擺脫了地面的束縛,沖上高空。

少年猛地睜開眼睛。

「雅加殿下,雅加殿下,請您不要赤著腳走在地上,請先更衣!」

手上捧著正裝的侍女焦急地跟在只穿著睡衣的黑髮少年的身後,得到的只有不耐煩的回應,「給我滾開!」他大步走進一個豪華的房間,裡面的女官驚訝地看著他。

「儲君殿下?」

「亞斯塔羅斯在哪裡?」

「陛下他在山頂,和——」

少年只聽完前半句就轉身走了,回答他的女官後面半句話追不上他的耳朵——「……布里斯托爾閣下在一起。」

踹開雕飾著華麗蔓草紋樣的大門,黑髮少年不假思索地走了出去,「亞斯特,你聽我說,我看見了一頭龍……哇!」

白色的電光在水窪上躍動著,黑髮少年險險就一腳踏了上去,他退了一步,看著醠蘊水汽中若隱若現的黑影,握拳大叫,「布里斯托爾!你一頭鳥泡什麼溫泉!」

「這裡本來就是他的專屬浴場。」有人帶著笑意回應道。

波蕩的水聲中,溫泉裡的兩個人影不緊不慢地起身,絲綢般的流水滑下兩具光裸的成熟男性身軀,一路追在少年身後的侍女連連後退,用手裡的衣服擋住了通紅的面孔,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露出眼睛。

將黑色的短髮耙向腦後,五官立體充滿魅力的男人和靛藍色長發的同伴走了過來,後者身周藍白色的微型閃電不斷生滅,真可謂一個火花四射的人兒。

「哦?」風暴君主亞斯塔羅斯取來長袍披上,順手拋了一件給一直華麗放電的布里斯托爾,人類畢竟無法服侍這頭雷鳥,貿然與他接觸的結果只有變成焦炭,「那應該不是中洲的龍。」聽完少年的描述之後,他這麼說道。

雅加看著這兩個在12歲的未成年面前泰然自若遛鳥的男人,狐疑地問,「你怎麼知道那不是中洲的龍?」

「因為我見過。」亞斯塔羅斯說。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20
第一印象是不可靠的!

「你,在,哪裡,見過?」至今還是不太熟悉人類語言的布里斯托爾一字一頓地問,即使沒有與生俱來的雷電,擁有靛藍色長發和藍黑色眼珠,皮膚白皙得毫無血色,面容有種異魅美感的他看起來也不像一個「人類」。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亞斯塔羅斯說,掩上浴袍的門襟,向門內走去,「當年我還在西中洲遊歷的時候……」

「你不是20歲就登基了麼?」雅加跟上他,抬頭問。

「那是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發生的事。」亞斯塔羅斯回答。

「……那是在40年前?」

走廊上的侍衛和行經的女官見到這三人紛紛躬身行禮,外表看起來不到30歲,實際年齡已經52歲的男人對雅加微微一笑,「我也有年輕的時候。」

「你,確實,還,很,年輕。」與亞斯塔羅斯並肩而行的布里斯托爾拍拍他的肩膀,電弧在風暴君主的肩膀上噼啪作響,除了這點聲光效果,看起來倒像是普通朋友間的動作。雷鳥作為僅次於龍的強大生物,壽命也很長,布里斯托爾今年「僅僅」115歲,相比這一族平均350年的壽命,不過處於人類20後半的青年階段,歲數不到他一半的亞斯塔羅斯相對他也確實算得上「年輕」了。

「……」雅加只能在心中暗自握拳勉力自己,就算年紀大了也不能變成這樣的大叔。

「那頭龍自稱名為墨拉維亞,當年他是659歲,如今應該滿700歲了。」亞斯塔羅斯說,然後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感嘆道,「那可真是一個令人心醉神迷的尤物。」

「……」雅加只有12歲,雅加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它,也,很,大隻?」布里斯托爾伸手比劃了一下。

「人類在他的面前如同螻蟻。」亞斯塔羅斯笑道,「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最強生物——當他出現在我的面前,那種莊嚴和深邃之美實在超出想像,有一刻我為他遺忘了時間,連心臟也要為沒有任何事物能與之比擬的強悍停止跳動……那種感動我至今仍然銘記。」

雅加低下頭,對他來說,夢中所見那頭居於寒漠冰原之上的有翼巨獸與其說美麗,倒不如說是恐怖——哪怕只是透過虛空傳來的影像,也能清晰感受到只屬於半神生物的那種非常理的彪悍,被那雙燦金色的眼瞳掃過之時,即使明知不會被發現,他的靈魂也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但亞斯塔羅斯那種深情的語調讓他聽得實在怪異,所以他還是小聲說道,「最主要還是它夠大吧?」

幾乎所有白都居民都知道,他們的君主對兇猛巨大的生物情有獨鍾,除了身份特殊居住在頂峰的雷鳥布里斯托爾,阿斯塔山下的寬廣森林是這位陛下的專屬飼養場,無數凶獸生存在其中,既是風暴君主的愛寵,也是天然障壁不自知的守護者。除了專門的覲見大道,能夠從其他路徑來到白都的人從未出現過。

亞斯塔羅斯當然聽到了雅加的話,而他除了微微一笑之外什麼也沒說。一般來說,這種情況就是他默認了。

布里斯托爾則是抬手拍拍亞斯塔羅斯的肩膀,「果然,初戀,都是,沒有,好,結果,的。」

「那確實是個遺憾」亞斯塔羅斯說,「幸好它即使不能屬於我,也永遠不會屬於任何人。」

「……」純情少年雅加想轉身走人,這種變態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但是,一頭龍,比,雷鳥,更巨大,為何,我從未,從,我的,族人那,聽說過,它的,存在?」布里斯托爾問。

「因為絕大多數時候,它只能人形在大陸上行走。」亞斯塔羅斯回答,然後他有點惋惜地說,「和本體相比,它的人形實在乏善可陳。」

「為何?」布里斯托爾莫名,作為大概是唯一一頭能夠化形的雷鳥,雖然他覺得人形的生活也頗為有趣,但終究不如本體自在,展翼翱翔無盡長空之中的愉悅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取代的。

「能量不足,中洲沒有他的食物,或者說,即使有,也不足以供給這樣一種生物以本體活動的需求。」亞斯塔羅斯說,「我與他相遇時,他已經在大陸上流浪了數十年,也差不多到了極限。沉眠是他唯一的選擇。」

「難道中洲的龍都是餓死的?」雅加驚訝地問,腦海中長翅膀的大肚子蜥蜴印象因為亞斯塔羅斯的話而瞬間變成了披著綠皮的骨架。

「不是。」布里斯托爾說,「它們,是,被,殺掉了。」

「——誰?」

「不知道。」布里斯托爾說。

「連雷鳥一族也不知道?」

「我們,不知道,的事,有很多。」比外表看起來好說話得多的雷鳥回答。

少年人的好奇心暫且被壓下了,「好吧,它一覺睡了40年,這樣就能把能量睡回來了?」

「當然不會。」亞斯塔羅斯說。

「那它醒來是要做什麼?」

「他曾說過,他的孩子若是能夠出生,他無論如何也要醒來。」亞斯塔羅斯說。

「幼龍?」雅加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如果是那麼特殊的存在,為何我沒有預見?」

「幼龍也許出生在你之前,」亞斯塔羅斯說,「也許是它才剛出生,能量太低你發現不了,也許……它正以另一種形態存在於世。」

他笑了笑,「如果那時候墨拉維亞說的話是真的,可能已經出生的那頭幼龍擁有這一族最純粹的血脈,在父體也無法保障生存的中洲,它應該怎麼活下去呢?我對這一點很感興趣。」

站在以金銀鑲嵌出華美紋飾的高大木門前的持劍武士低下頭,一左一右為這位黑髮的君王無聲打開沉重的大門,寬大內室中的眾人見到他的那一刻就紛紛束手身前,向他躬身致意。前襟微敞,黑髮仍是濕漉漉的風暴君主神情自若地走了進去。

「莫波格何在?」他開口道。

「我在,陛下,請告訴我您的需要。」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青年出列。

「為我到中洲的另一側去,」亞斯塔羅斯說,「找一條龍。」

中央帝國博格斯郡。

「喂喂喂,那是什麼?好大!」

在塔樓上執勤的衛兵驚訝地看向彤雲密佈的天空,他的同伴被他的叫聲吸引也抬起了頭。

醞釀著一場刺骨冰雨的厚重天幕被劃開一道筆直長路,雲層如同被攪動的水流般產生了巨大的漩渦,粗壯的閃電密網追隨著隱匿在灰色雲層中的龐然大物,位於地面的人類卻只能堪堪看出它擁有一雙鋼鐵般的巨翼,這頭令人震驚的神奇生物已經遠離視野,飛向天際。

「……哇靠!」兩人一同驚嘆起來,隨後他們的聲音就被淹沒在潮水般翻湧而來的巨大雷鳴之中,兩名衛兵剛剛捂上耳朵,稍後夾雜在雷聲中追來的尖利長嘯穿透血肉,將他們震倒在地。

雖然無人知曉這是體積和質量都十分驚人的生物超音速飛行時自然產生的音爆,卻完全不妨礙沿途的人類為之受到嚴重驚擾。

雷聲與閃電接連不斷,忽然而至又修忽遠走的強悍生物擾動天候,帶來了一場異常的傾盆大雨。在嘩啦啦的雨聲中,凍得嘴唇發青的騎士必須用怒吼般的音調說話,才能把聲音傳到同伴的耳中。

「向海因森伯爵報告!無法追蹤!它太快了!」

全身上下都在滴水的初級法師抖索著在腰帶中摸索,僵硬的手指卻不聽使喚。

「娘的!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凍死了!收隊!」騎士隊長喘了兩口氣,抹了一把臉,仰頭看著仍舊紊亂的天空,「我幹它娘的車巴,那到底是什麼玩意!」

與博格斯郡相鄰的阿佩拉省一座城堡,瞭望塔上兩名身著長袍的男人遙望著遠方天空出現的異象,「真是驚人啊。」顯得年輕一些的中級法師說。

「那不是雷鳥吧?」另一人說,他的腰帶和佩在胸前的徽章都說明他是一個奧術師。

「雷鳥是沒有這種速度的,而且它們也不會在雷雲中飛行。」

「但是那個方向……再過去就是它們的領地了。」

「那對雷鳥剛剛產卵,正是對外來入侵極度敏感的時候……」法師說。

奧術師笑了起來,「那倒是值得在事後去看一看。」

彷彿連岩石的山體都搖晃了一下,連大地也為之震動,無數巨石滾滾而下,石末煙塵四散升起,又被瞬息而來的冷雨裹挾沉降而下。震耳欲聾的聲響仍在持續,即使在相隔遙遠的森林中,也有許多野獸受驚奔逃。

鐵青色的長羽壓在碎裂的巨木上,翅膀上羽毛散亂,失控的電光流竄,其中一頭雷鳥的翅膀上有明顯的骨摺痕跡,僅次於龍的強大存在,幾乎無限操控雷電之力的巨大禽類一副破敗景象地躺在地上,在方才抵禦入侵者的戰鬥中——嚴格說起來,戰鬥並不存在,感覺到威脅的雷鳥剛剛飛到領地邊緣,就迎上了以驚人高速來到的黑色巨龍。

不論力量的大小,在體型和速度都差了幾個數量級的情況下,兩頭雷鳥毫無勝算地在對撞中昏迷了過去,忽然被擋住路線的黑龍撞飛了兩頭雷鳥之後,莫名地又一頭撞向離它最近的山峰,引起了一次規模不小的山崩。

即使被粗糲至極的巨石擦過,那些如同魔法裝甲般,在陰沉的天色下反射著靛青色光彩的巨大鱗甲依舊光潔無瑕,從亂石堆中重新站起的巨龍晃掉頭上的碎石塊,雖然龍臉幾乎不可能有人類的表情,不過那雙燦爛的金色豎瞳中透出的,是差不多可以稱之為「茫然」的神色。

然後它抬起了頭顱。

雷鳥的巢總是築在峰巒之上,峰頂的銳角因此被削去,雷鳥用比精鋼更堅硬的喙和雷電在高峰之頂挖出一個淺淺的凹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以彪悍的軀體碾磨,無需材料鋪墊,這個被磨出平滑弧度的碗狀石窩就是這種已經失去天地已久的生物的居所。

兩顆深藍色的蛋就躺在這個石窩中。

成年雷鳥的翼展超過110尺,身高達到30尺,它們產下的後代體積也不小,足有五人環抱,與俯視著它們的黑色巨龍相比卻仍顯得十分弱小。

金色的眼瞳看著這兩枚深藍色外殼上流動著黑色花紋的雷鳥蛋,湊過去打量了一會,選定其中生命氣息較弱的那顆之後,它張嘴把它叼了起來,一仰脖子吞了下去。

剩下那顆蛋它不再理會,鬆開扣入山體的鋒利腳爪,黑龍仰身向後,粗壯有力的羽翼橫展,巨大的旋風捲起,翼緣擦過岩石割出深刻痕跡,這頭巨龍以異乎尋常的靈活動作轉身,升入天空。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將目之所及的世界包裹在一片純白的寂靜之中。

塔克拉踏著深及小腿的積雪走來,一推開那扇熟悉的大門,他同樣熟悉的熱鬧氣氛也迎面而來。

一群以黑髮為主的青年擠在房間的另一頭,小心翼翼地將碟片放入碟機,按下按鍵之後,他們帶著難以抑制的緊張和興奮情緒,全都轉頭看向壁掛液晶電視上顯現出來的景象,塔克拉只向那邊掃了一眼,徑直走向他的目標所在。

辦公桌移動了位置,技術書籍整齊地碼放在一邊,紛雜的圖紙和草稿也各就其位,雲深雖然考慮問題相當細緻,這方面的整理卻不太在行,一般情況下都是由范天瀾為他代勞。如今范天瀾有事前往集體宿舍,雲深看著電腦屏幕正在沉思,塔克拉的來到讓他抬起了頭。

「怎麼了?」

「他要走?」

雲深知道他指的是誰,因此點了點頭,「他終究是要回家的。」

「……」塔克拉相當鬱悶。

「親王說這兩年對樹精靈的成長很重要,留在外界對那孩子有害無利。」

「成長的意思……」塔克拉低著頭問,「是小綠毛會很快就會變大,很大?」

「具體細節我不清楚,不過在短時間內跨入成年階段,」雲深說,「精靈們的身高都不低,所以……」

塔克拉腦海中圓滾滾粉嫩嫩兩頭身的等比放大版啪一聲被殘酷的現實戳破,換成了綠發綠眼版的冷臉親王——塔克拉忽然被嚴重打擊到了。

范天瀾剛剛回來,就聽見兩手支在桌面傾身過去的塔克拉對雲深說道,「那你能不能給我生一個?」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21
番外完結之重口親世代

補給點裡儲藏的酒有一半都被墨拉維亞喝掉了。

    那是遺族用糧食釀成的烈酒,用來清洗傷口特別有效。對於一個正常人類來說,墨拉維亞喝下去的量足以把人醉死,相對他體積驚人的本體來說,這幾十磅液體不過是一滴味道有點強烈的露水。但就是這滴露水也足以把他的腦袋搞得一塌糊塗。

亞斯塔羅斯看著那雙如同烈火燃燒的龍瞳,一時之間目眩神迷,圓月高懸於天,只能隱隱約約看清輪廓的巨龍軀體上鱗甲冷冷反射著月光,向著細小如同螻蟻的人類低下頭顱的強大生物散發著令人震顫的恐怖威壓,亞斯塔羅斯站在原地,仰頭看著覆蓋了整個山頂的巨大生物,他黑色的瞳孔如同深淵。

他心中沒有恐懼。一點也沒有。相反的是,某種他從未體驗過的衝動在血管中沖蕩,被血脈鎖鏈封印的記憶心跳般在意識深處勃勃躍動,彷彿在遙遠的,超過這具人類身軀已有的歲月,更久遠的年代,更荒蠻的世界中,他也曾對類似的存在產生過類似的激烈感情,像要撫摸那巨大和威嚴的身軀一樣,他慢慢抬起了手——

一陣輕捷而密集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亞斯塔羅斯放下手,轉過頭,月光下,臉色蒼白如雲石的美麗女人向他走來。

「殿下。」

「他喝醉了。」亞斯塔羅斯說。

李雲靈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她仰起臉看著墨拉維亞化身而成的巨龍,後者不知何時已垂下了腦袋,長長的脖子彎起,金色巨瞳也閉了起來。

所有的影子傭兵團成員都集中了過來,看著盤踞在山頂而且看來已經睡著的黑色巨龍,一時間無人說話。

總是跟隨在她身後的男人用手裡的劍敲了敲黑龍有他肩膀那麼高的腳趾,一陣鏗鏘之聲,「夫人,這個怎麼搞?」

李雲靈已經冷靜了下來,如果不是剛才的怒吼,亞斯塔羅斯也想像不到這個一直姿態從容的女人失態的模樣,「讓他自己醒過來。」

為了防止別的意外發生,所有人都轉移到了森林裡,對為何墨拉維亞會變成中洲消失已久的巨龍,李雲靈和亞斯塔羅斯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然後就這樣過了一夜。

晨光透入森林,亞斯塔羅斯睜開眼睛,他理應徹夜不眠,卻在更加糟糕的住宿環境中迅速睡著了,昨夜發生的事宛如夢境,他從只鋪了一層細枝和樹葉的地上起來,抬頭去看記憶中巨龍所在的方向。像被一百頭犀象踐踏過的山頂上什麼都沒有,只剩下完全看不出原先景象的一片狼藉。

亞斯塔羅斯不會懷疑自己的記憶,黑龍也許是再度化為了人形,在他為無法見到那個過程而感到有些可惜的時候,一陣尖銳的風嘯聲自上而下壓來,頭頂巨木的枝梢葉片猛然搖動,碎葉漫天飛舞,狂風吹動衣衫獵獵作響,亞斯塔羅斯橫肘掩住半張臉,眯著眼睛看向枝葉間的晨間晴空,然後他拔腿向前跑去。

黑龍降落了。

在明亮的光線中看到的龍的本體比黑暗中更為震撼——雖然它的體型與昨晚相比已經縮小了不少,那座不知名的山頂已經足以容納它。在朝陽中散發著瑰麗光彩的鋼鐵色長羽緩緩收起,向光而立的巨龍包括長角在內,全身上下只有黑色一種色調,一雙金瞳烈烈生輝,卻完全不妨礙見者為這具世界上最強的造物所展現的雄偉和華麗而迷醉。

這不是中洲歷史記載中那些臃腫的古老生物,它們不比被人類馴服飼養的翼蜥美好多少,沒有鋼鐵色的強健羽翼,沒有黑金色的美麗鱗甲,也沒有完美得不容絲毫更改的華美曲線,它們永遠不會像它一樣,飛翔之時是風的主宰,停在地面就是神的形象。

金色的法陣紋路再度出現,在光亮的黑色鱗甲上層層鋪展纏繞,如同純金打造的鎖鏈。【蝦米文學 www.]奔跑的亞斯塔羅斯慢了下來,他看著這些鎖鏈纏滿它的身軀,金色的暈光連成一片,龍的軀體彷彿在光之中融化,一瞬間的光芒大盛,亞斯塔羅斯閉上眼,再度睜開之時,那個強悍的充滿銳利美感的巨大身影已經消失。

即使已經放慢了腳步,亞斯塔羅斯仍然是第一個到達墨拉維亞面前的。{shUkeju cOm}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身著華貴的白色繡金長袍,一頭銀發幾乎垂到地面,頭上還戴著金色王冠,容貌完全不遜色於現任精靈王的青年站在被他碾壓得最多不過拳頭大的碎石堆中,緊緊蹙眉按著額側,這副飽受宿醉之苦的模樣如果被別的人類看到,也許會願意付出一切換來他的展顏,但對只有12歲,而且性格上有非常嚴重的缺陷的亞斯塔羅斯來說,見識過墨拉維亞令人驚心動魄的本體之後,這種軟弱的人類長相只能用索然寡味來形容。

淡金色的法陣仍然在墨拉維亞的身上流動,他的銀發漸漸縮短,臉上發生了些微變化,王袍和王冠也慢慢地消失了,他又慢慢變回了亞斯塔羅斯所知的那個墨拉維亞。

風聲刮過亞斯塔羅斯的耳畔,一個包袱砸向銀發青年,墨拉維亞接住了它,眨了眨眼,困惑地看了過來。

「不要在小孩和女人面前赤身露體。」李雲靈淡淡地說。

墨拉維亞窘迫地打開包袱,換上了為他準備的衣物。

也許是這次失態對龍來說是很傷自尊的打擊,即使在回到影子傭兵團之後沒有人對他說什麼,連李雲靈的態度都像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墨拉維亞還是顯得多少有點不自在。亞斯塔羅斯則是等待著,李雲靈或者墨拉維亞,總有一個人會來到他的面前。

「我不能把你殺了……所以關於我是龍那件事,能不能讓它只是一個秘密?」

亞斯塔羅斯看著那張很認真卻沒有威懾力的面孔,平靜地回答道,「可以。」然後他接著說道,「不過你還欠我一樣東西。」

「……什麼?」墨拉維亞已經完全忘記了。

「你的血。」亞斯塔羅斯說,「你也曾經要求我為你保守一個秘密,代價就是一滴你的血。」

墨拉維亞努力追憶。

「如果你忘記了,我會一個閃回的咒語。」亞斯塔羅斯說,「或者你在醉酒的時候作出的承諾不能作數?」

「只要是我說的話,那都是有效的,」墨拉維亞為難地說,「不過……」

亞斯塔羅斯傾身向前,一手按在墨拉維亞的手上,手底下感覺到的皮膚是溫暖的,柔和的觸感與本體堅硬的鱗甲是兩個極端,他垂下視線,看著那白皙的沒有一條血管浮現的手背,「人形拿不到你的血,但是你不能輕易變成原型?」

墨拉維亞有點驚訝地點點頭。

「那麼,我換一個條件。」亞斯塔羅斯抬起眼睛,看著那雙金色的眼瞳,「我問你問題,你給我回答,不能回答的,你可以沉默。」

墨拉維亞想了想,不過對缺少狡猾和深沉之類潛質的他來說,這時候能夠想到的辦法實在不多,「不能換別的條件嗎?」

「我沒有什麼想要的。」亞斯塔羅斯說。

墨拉維亞看了一眼影子傭兵團,準確地說,是李雲靈所在的方向,才小聲對亞斯塔羅斯說,「好吧。」

「我會為你保守這個秘密20年,以亞斯塔羅斯這個名字起誓。」亞斯塔羅斯說,在墨拉維亞的表情有所放鬆之後他才問道,「你不是屬於中洲的龍?」

這一點太過明顯,墨拉維亞不可能否認。

「和中洲相連的世界只有裂隙的另一端,你是從那邊過來的?」

墨拉維亞沉默。

對亞斯塔羅斯來說,他無論是回應還是沉默,答案都已經非常清楚了,「你不是自願來到的。」

墨拉維亞點頭。

「裂隙早已關閉了一百多年,你是從那個時候留下來的?」

墨拉維亞搖搖頭,「不是。」

「你是被召喚過來的?」亞斯塔羅斯並不認為在經過裂隙之戰和大陸戰爭的兩次清洗,還有什麼強力的召喚師能夠留下,何況他從墨拉維亞的本體上感覺到的力量,也不是哪種有記載的獻祭能夠召來的。

墨拉維亞看了他一眼,「我們不受任何種族召喚。」

「那麼,你怎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墨拉維亞沉默了一會,在亞斯塔羅斯準備問下一個問題的時候,他終於有點遲疑地開口了,「他們偷走了我的孩子,我搶回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掉下來了。」

「……」很明顯是被設好了陷阱麼,亞斯塔羅斯想起了懷孕的李雲靈,「你的孩子在那個女人的腹中?」

「我試了很多方法,卻一直都不能把那個孩子孵出來,剛好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拜託她照顧,孩子好像在她的身體裡恢復了一點,但是……」墨拉維亞有點苦惱地說,「我不知道人類能不能生下一條嬰龍。」

「不可能。」亞斯塔羅斯冷冷地說。

雖然亞斯塔羅斯只是一個12歲,實力最多不過高級法師的少年,墨拉維亞還是被他斬釘截鐵的回覆嚴重打擊了,「別的龍蛋20年就破殼了,就算是我也只花了30年,我的孩子已經在蛋裡待了50年。其中30年都是我的兄長在孵育……難道他真的是一個壞蛋?」

「因為中州的能量密度低吧。」

「我曾經用我的血給他做了一個浴池,雖然落到這裡之後我的力量只剩下以前的一點,但對這個世界來說也是最強的,可是他也沒有吸收的樣子,反而因此引來了很多怪獸……」墨拉維亞有點難過地說。

「……」亞斯塔羅斯無言以對。

「如果能回去就好了,我的兄長一定有辦法,」墨拉維亞說,「但是沒有他的血,我打不開裂隙……」

「裂隙應該已經封閉了。」亞斯塔羅斯說。

「門沒有完全關上。」墨拉維亞說。

「沒有完全關上,還可以再度打開?」亞斯塔羅斯問。

「我的兄長曾說過,三百年之內不用再打開裂隙。」墨拉維亞停頓了一下,「我永遠也回不去了。」

亞斯塔羅斯皺了皺眉,「你還剩下多久的壽命?」

「我們一族的自然壽命超過一千五百年,但那是在故鄉,中洲不是適合我們生存的地方……我雖然才659歲,卻差不多要到極限了。」墨拉維亞說,「因為雲靈說遠東的法眷者不會留在這邊,所以我能夠告訴你這些。我很快就要找一個地方沉睡,留下最後的力量等待我的孩子出生,也許那個時候你和其他人類一樣已化為塵土,也許我們還能再見一面,」他笑了笑,「就讓這些秘密只是秘密吧。」

亞斯塔羅斯看著他,然後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我很快就會成為遠東唯一的君主。」

墨拉維亞有些莫名,「哦,那恭喜你。」

一縷銀發從墨拉維亞的臉側垂下,如同月光被梳理成束的長發觸感冰涼光滑,人類形態的墨拉維亞形象和給人強烈壓迫感的本體相反,甚至脾氣也顯得過於溫和,這是一個小瑕疵,但未來的遠東君主有足夠的包容心去容納這一點。亞斯塔羅斯一手搭在對面的銀發青年肩上,雖然他的面孔還未脫去少年人的青澀,表情卻已足夠成熟。

「所以,讓我飼養你吧。」他冷靜地說。

「如果這個世界的污濁空氣對你是一種傷害,我就建立一個完全隔絕外界,一切如你所願的空間;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能夠入口的食物,我就讓那些煉金師為你憑空創造;如果你需要女人的子宮代你孕育子嗣,我能夠找來成千上萬個。你將是我的宮殿中與我同等地位的存在,我在生之日你就是遠東的至高存在,即使我終有一日死亡,也有足夠的手段保證你的地位不會有任何改變。要飼養一條龍的話,這樣的條件是否勉強足夠?」

墨拉維亞不知所措地睜大了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睛。

在日後的風暴君主看來,這個邀約在提出之時已經注定了不會得到什麼回應,即使他的力量已經足夠籠罩白都甚至更廣闊的領域,煉金術師聯盟也在他的推動下逐步建立,當年立下的承諾沒有一個是虛言,那頭曾使他心笙搖動的美麗巨龍卻已沉睡在這個世界不知名的某處。

但這具身軀中奔湧的力量未見絲毫枯竭,死亡對遠東的統治者來說還是非常遙遠的事,他有足夠的耐心。

+++++++++++++++++++++++++++這是某人走上不歸路的分割線+++++++++++++++++++++++++

在未來的遠東君主包養宣言失敗後不久。

「喲,要被包養的男人。」

墨拉維亞非常尷尬,李雲靈抬頭看了他一眼,對身邊那位調侃他的隨侍說道,「雲中,你先出去。」

叫做雲中的男人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咳嗽一聲走開了。

被留下的兩人相對,安靜了一會之後,墨拉維亞說道,「離神光森林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我知道,」李雲靈說,「你也準備離開了吧。」

墨拉維亞點頭。

「我只向你告別,雲中他們會更加誤會你我的關係吧……」

「這只是他們無聊作樂的方式而已,這些很快就會塵歸塵,土歸土。」

墨拉維亞沉默了。

「我剩下的壽命已經沒剩下幾年,既見不到這個孩子的出生,也見不到你的再度甦醒,所以不如現在就把該說的話說完,雖然能說的也不過那幾句。」擁有一雙鳳眼的女人說,「這幾年謝謝你了,儀祁。」

一頭銀發的青年也笑了笑,「我也需要感謝你,雲靈。」

「雖然見不到,不過我相信你和你的兄長辛苦培育的孩子一定會平安降生。」李雲靈說,放下手中的地圖,她走過去伸手輕輕擁抱了一□材高挑的青年,「而你……也一定要活下去。」

「——我更希望我的孩子能夠回到故鄉。」墨拉維亞無奈地笑笑。

「沒有別的辦法了?」李雲靈問,這不是第一次,卻將是她最後一次問這個問題。

「沒有別的辦法。」墨拉維亞說,「只有吃了我,這個孩子才能活到裂隙再度打開的時候。」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22
賣萌

范天瀾的腳步頓了頓,抬眼看向神色認真的塔克拉。

    雲深已經習慣他每每的突發奇想,對此只是笑了一下,「我一個人生不出來,塔塔不如找個姑娘結婚吧?」

塔克拉切了一聲,「我才不要。」

這時候房間的另一端傳來一陣激昂的音樂,然後一個男聲非常清晰地念道:「現在開始做第八套廣播體操,原地踏步——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看著畫面上身著緊身衣動作起來的女性,湊在電視機前面的青年們都扭捏了起來,他們以前的生活中,在炎熱的季節裡穿得十分清涼甚至赤膊的女性也有,但從這樣來自術師所在文明的影像裡見到這樣的曲線,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不過這些不適應很正常,不太正常的是在試碟過程中對這些似乎完全無動於衷的塔克拉和范天瀾,雲深則是無論聽到多麼幼稚或者懷舊的東西都很坦然,畢竟這些都是他經過仔細考慮之後的選擇。

在收到這批教學光盤後,雲深在示範如何用碟機播放前就對這些青年說過,畫面中只會出現黑髮人類的影像,雖然這些年輕人早已對雲深建立起了絕對信賴,對這些魔法影像中為何全是黑髮人類,他們自己就會為雲深找到足夠多的理由。

正是因為如此,雲深才特地作了說明。

「他們都是我過去生活的世界中出色的職業者,沒有任何力量天賦,也沒有天生的強悍**。甚至絕大多數人的頭腦也不算特別聰明。」他說,「而無數這樣的普通人被組織起來,建設了一個非常特別的國家,他們是最適合你們的老師。」

對生活在工業時代的大工業國家,有過在數個第三世界國家工作經歷的雲深來說,無論這個世界上存在著怎樣的力量天賦,他也不會選擇工業化之外的第二條道路。雖然他只有五千多基本沒有掃盲和基礎培訓的人力資源,數百平方公里沒有經過農業開發更不必說道路等基礎建設的土地,外部環境也算不上安全,但目前還沒有威脅他們發展的可見危機,附近的自然資源也算豐富,這個由近十個部族組成的集體在雪季來到之前的拚力合作中漸漸磨合了部分原本尖銳的矛盾,最重要的是,幾乎掌握了所有資源分配的雲深在這裡有絕對的控制力。

在農業生產能力也很相當低下的這個世界裡,生產開始之後產生的產品消費不是太大的問題,何況一場戰爭就在眼前。戰爭會對一個國家造成嚴重的損耗,對別人來說卻意味著難得的機會,只要能夠找到安全的渠道插手進去。只是雲深期望的工業化並不是為了發戰爭財而存在的,他過去的生活環境和工作經歷決定了他的視野——即使他的第一個五年計劃不過是建立起一個基礎工業城鎮,但目標中8000噸的年鋼鐵產量和10000噸的年糧食產量,對這個世界來說絕對是逆天的數字,更何況還有其他配套產品。

要真正走向工業化道路,除了那些基礎條件,還需要明確的發展方向,初步的知識和人才儲備,基礎設施以及勞動力。雲深帶著鐵工和技工學徒兩組50多人,處理正逐漸倚重於他的各部族日常事務,同時還要設計現有條件下能夠確定的規劃,雖說還不能說是□乏術,卻也是沒有多少餘裕去主導基礎教育了。而在嚴冬壓迫下很多勞動不得不停止,從繁雜艱難的勞動中突然鬆弛下來的人們開始變得怠惰茫然起來。沒有新的目標,也沒有娛樂,一些部族間程度不太嚴重的爭鬥開始變成一種排解時間的方式。

鬧事的傢伙全被勒令去幾公里外的礦場每人搬運300公斤以上的煤炭回來,即使已經讓他們穿得儘量厚實,恆定在零下18°到20°的極寒氣溫仍然把他們凍得夠嗆。這段時間裡,范天瀾也帶人宿舍裡的電路也作了些調整,這些活動對在這裡借居了兩天的精靈和蒂塔騎士沒有絲毫掩飾,同時也沒有任何解釋。{shUkeju cOm}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樹精靈又被放到了雲深的辦公桌上。區區兩天時間,回到精靈親王身邊的他沒有什麼看得見的改變,外表依舊天真無邪萌度爆表,裹著淺綠色珊瑚絨外套,套著兩條白色小絨褲的他被塔克拉嘲笑像棵又圓又嫩的大白菜——當然是在認為親王聽不到的地方。此時至少色彩確實與白菜相近的樹精靈兩隻小肉手按在桌上,頭頂的小綠毛晃來晃去,他正著圓嘟嘟的小臉,滴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放在眼前比整個的他還要大上一圈的紅色氣球。

「風雪嚴苛,樹精靈身嬌體貴,若是親王殿下不介意住所簡陋招待不周,不如過了新年再啟程吧。」雲深說。

「光明歷的新年已經過了,是遺族的夏曆新年?」親王說。

雲深用微笑代替了回答。對光明教會來說,遺族連曆法都要和他們作對,不以至高神的化身降臨此界之日作為時間的起點,反而根據異端信仰的月神的變化來劃分年月,但即使遺族已經被驅逐,他們訂下的吻合農時的夏曆還是在許多地方使用著。

精靈親王沉吟了一會兒,桌面的樹精靈眨了眨眼,歪了歪腦袋,然後碰了碰對面的紅色大圓球。氣球輕輕彈動了一下,樹精靈睜大眼睛,也往後退了一點。

「感謝你的邀請,不過歸程一路,我們仍需蒂塔騎士團的助力,那五頭翼蜥攜帶的補給只夠此次回程所需,久拖不利,對此只能說抱歉了。」精靈親王說。

「無妨,還是樹精靈能平安歸去更重要。不知他在路上有什麼需要的?只要是我能夠提供的,請不必客氣。」雲深說。

樹精靈大著膽子拍了氣球一下,充氣並不特別飽脹的紅氣球原地蹦了兩蹦,微微一滾又不動了。樹精靈也不動,但他看著大紅氣球,那副小身體表現出的語言比剛才主動多了,他又噗噗拍了兩下,氣球也如他所願地給了反應,樹精靈的大眼睛開始閃閃發亮。

親王非常自然地想起了這兩天樹精靈表現出來的令人歎為觀止的食量,「如果方便的的話,我想交換一些種子。」

「是受到這孩子喜愛的幾種蔬菜?」

親王頷首,「金鈴木,白蓉花,青翡和一些藥草,不過你們這裡的土地只適合白蓉花和少量藥草的生長,養護也需要特別關照。」

「能夠被親王隨身攜帶的都不是平凡之物,至少白蓉花就對人類相當有益。」雲深微微一笑,「即使麻煩也是值得的。」

樹精靈突然往前一撲,圓滾滾的身體剛壓到大紅氣球上,根部用橡皮筋系在桌面的氣球立馬彈了出去,隨即被彈力拉回來,迎面撞在樹精靈的小臉上,雖說這不是多大的力道,樹精靈那頭大身圓重心不穩的小身體卻經不起這麼一撞,仰面就倒了下去。

「……」躺在桌面上很迷惑的樹精靈。

「……」雲深。

「……」西梅內斯親王。

兩位精靈近衛顫抖著把臉別了過去,完了!即使阿爾瑟斯殿下長大了,他們也絕對忘不掉這個畫面!雲深側臉看了一眼放在折角另一端桌面上連接著筆記本的數碼相機,無論塔克拉把這個氣球送過來的時候有沒有壞心眼,他的目的至少在某種意義上是成功了。

精靈親王用一隻手把樹精靈從桌面上扶了起來,經過這次教訓,樹精靈沒有再撲上去,他蹭到氣球旁邊,伸出兩隻短短的胳膊一抱……抱住了一半,但是……彈性很好的氣球表面壓住了樹精靈的小鼻頭,整張臉都被完全擋住的樹精靈不要說玩,連動都很難動。他不得不把體積比他大了很多的氣球放開,然後低頭再抱起來,結果自然還是一樣的。

於是樹精靈原本就鼓的臉頰變得更鼓了。

用手指輕輕地順了順樹精靈軟滑的綠發,精靈親王移開視線,看向雲深,「不好意思,遠東術師,這種……」他停頓了一下,這種軟球叫什麼名字來著?

「這種小玩具我尚有許多剩餘,殿下可以移步到隔壁盡情挑選。」雲深微笑道。這是他在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新年,雖然物資相當匱乏,仍然值得好好對待——即使他能準備的也不過是氣球這樣的廉價的小玩意。

精靈親王一行連同蒂塔騎士來到這塊移民土地上的第三天,維持翼蜥內部溫血循環的法石數量已經不足,姑且不論相處氣氛,經過這三天的休息,除了不得不待在嚴寒的野外而顯得無精打采的飛行獸,即將離開的諸人看起來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復。精靈親王和利亞德先後和雲深互贈了禮物,因為雲深出讓了愈傷之葉而得救的格奧爾也上前去表示了謝意。

至於此時的塔克拉在哪兒——鬱悶的不想送行的他正在觀看看數碼相機拍下來的樹精靈錄像,用雲深的電腦。

「口頭的禮節是必要的,」雲深淡淡地說,「最後,我也祝兩位婚姻幸福。」

格奧爾像被風嗆進了喉嚨似地猛然咳嗽了起來,只有利亞德依舊泰然自若,「承閣下的吉言。屆時我將差人送來請柬,瓦倫丁的哈格達堡等候您的蒞臨。」

雲深笑了笑,「不必著急,你我終有再見的一日。」

然後他轉過頭,看著再度披上白色的厚重斗篷的精靈親王,準確地說是只從親王斗篷中露出一雙綠色大眼的樹精靈,他全身上下包括頭頂的帽子都是由這裡的女性專門為他製作的,精靈們也沒有因為即將歸去而捨棄這些餽贈。

雲深走了過去,低頭看著偎在親王胸前的樹精靈。雖然相處時日很短,這個受到大家喜愛的孩子要離開還是讓很多人感到了不捨,這般稚童的模樣很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再次相見,遇到的那位樹精靈應該只能當做初次見面的對象了。

樹精靈揚起臉看著他,被手套包得毛團團的兩隻小手伸出來,抓住了雲深的手指。

「……yu……yu……yuyu……」稚嫩的聲音幾乎消散在寒風之中。

雲深怔了怔,然後微笑起來,脫下手套,用微溫的手指摸了摸他軟嫩的臉頰,笑道,「好好地長大吧,我們到那個時候再見。」

「此去天長路遠,祝親王和諸位一路順風。」雲深最後說道,「我們後會有期。」

「自然的祝福也盡獻於你,森林歡迎你的到來。」親王用斗篷掩住了樹精靈,「遠東術師……雲深,再見了。」

雪風在白色的斗篷下迴蕩,精靈們和蒂塔騎士轉身走向趴伏在遠處的黑色翼蜥,雲深看著他們離去,目送著飛行獸展開長長的膜翅飛上天空,細小的雪花飛過來沾上他的睫毛,直到肩膀上感受到增加的重量,他才回過神來。

「天很冷。」解下外套給他披上的范天瀾說。

「天瀾。」雲深轉過視線,在細小的顫動中,那片單薄的雪花從他的眼睫上輕輕落了下去,「翼蜥外觀顯示的生理結構理應不可能從平地上起飛,但它們不僅飛起來了,還有這麼大的升力……這太不科學了。」

「……」范天瀾。

精靈一行已經在歸程中,雲深也回去展開籌劃已久的基礎教育,同時為即將來到的新年做準備了,而在中央帝國中南部的某個山區裡,反常的冬雷已經響了三天。

「那對雷鳥要發瘋到什麼時候?如果天上有塊,他們來來回回翻了這三天也夠種點什麼了!」奧蘭托這句話剛說完,又一個霹靂炸響滾過天空,他的手一抖,放出一個火球偏了,差點燒著同伴的長袍。

「你別也跟著發瘋就好。」奧術師勞伯斯往旁邊讓了讓,奧蘭托終於點著了地上的樹枝,半濕的樹枝被炎熱的火球炙烤,一邊發出濃煙一邊燃燒了起來。就算奧蘭托用風術把大部分的煙氣吹了出去,迴旋在洞穴裡的那些也把他們熏得夠嗆。

「咳,咳,咳!這就是不帶僕人出來的好處!」勞伯斯摀住被熏疼的眼睛抱怨。

「我的下僕都被克羅恩那個混蛋殺掉了,」奧蘭托面無表情地說,「你應該慶幸至少還有我活了下來給你服務,嬌滴滴的庫拉恩先生。」

「你們師兄弟總得死一個,他先找到你,你死,你先到達最近的法師協會,是他完蛋,」勞伯斯‧庫拉恩說,「只是可憐了無辜被扯進這堆爛事的我。我說你弄那麼大的煙出去,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奧蘭托沉默了。

勞伯斯驚悚地看著他,「你不會是沒想到吧?!」

「閉嘴!」奧蘭托咬牙切齒地說,手忙腳亂地去弄熄地上那堆半死不活的火焰,火灰將他本就濕漉漉髒兮兮的長袍變得更加糊塗,深感挫敗的他在聽到一聲「請問……」時不假思索地怒道,「幹什麼!」

「……兩位有誰知道神光森林怎麼走?」那個人繼續問。

奧蘭托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那不是勞伯斯粗糙的嗓音,而他們更不需要去神光森林。看到對面的勞伯斯臉上驚訝的表情,奧蘭托的冷汗也下來了,他僵著脖子,慢慢地扭過了頭。

猶如月光碎片的銀色長發,淡金色的奇異雙瞳,破舊的粗布衣衫下露出的潔白肌膚令人眼前發花,奧拉托的臉色漸漸變得通紅,他,24歲的中級法師,完全有能力在30歲之前成為**師的天才,經過文藝青春期和**青年期的重重考驗,終於在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遇見了他命中注定的摯愛——他從未在任何一個貴族聚會上見過這樣的美人兒,那些庸脂俗粉在她沒有任何修飾的無暇面容下如同塵土,她的美貌和氣質只能來自天上,當他對上她純真無辜的眼神,心臟就跳得彷彿尾巴著了火的烈馬!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23
無題

跟花痴的奧蘭托比起來,勞伯斯顯然要冷靜得多*那位美人兒一出現他就發現了對方的性別——主要是那個身高是在太過可恨。

「你是誰?」他抬起頭,左手捏在袖中警戒地問。

「我名叫墨拉維亞,正在旅途之中。但我遇到了強盜,而且迷路了。」銀發的青年說,和他引人注目的外表一樣,他的聲音也很悅耳,穿在身上不合身材而且破損不少的粗布衣服似乎讓他有些窘迫,「我只是想向你們問個路而已,沒有惡意。」

奧拉托一臉震驚,即使他的眼神再怎麼差勁,也能聽得出來這是完全屬於男性的聲音。

「你遇到了強盜?」勞伯斯問,頓了一下,他又問道,「您是貴族吧?」

墨拉維亞點點頭,綿密的冬雨已經弄濕了他的長發,連淺色的長長眼睫也沾上了水滴,他看著站在山洞內側的奧術師,一臉的無辜。

勞伯斯也看著他,這位突然而至的青年確實氣質出眾,挺拔的站姿和禮貌的用詞都說明了他的教養,何況他擁有這樣一種令人難以拒絕的外貌——純淨的銀發和最好的牛乳般潔白的肌膚,雖然那雙金瞳有些異常,但血脈的珍貴是能從外表上看得出來的。除非他使用幻術改變了外表,但能夠使用幻術的人才顯然不是奧蘭托那位仇人能夠僱傭的。

「我願意相信您沒有惡意,」勞伯斯斟酌了一下,看了一眼青年滴著水珠的銀發,他開口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奧蘭托已經走上前去,「南部冬季的雨水總是寒冷入骨,怎麼能讓您這樣高貴的人物在外被寒風冷雨吹打呢?」他彬彬有禮地說,一點也看不出來半刻前那副傻樣,「無論您需要去什麼地方,現在都不是啟程的時候,不如先停下來休息吧?」

墨拉維亞猶豫了一下,然後同意了。

勞伯斯抽著嘴角看裝出一副高雅人士模樣,眼光閃爍的奧拉托,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傢伙應該知道對方是個男的吧?

而那邊的兩人已經交談了起來。

「現在世風日下,道路上總是有許多危險,您說不行遭遇了強盜,除了財物的損失,您有沒有受到什麼其他傷害?」

「我沒有受到什麼損失,只是需要一身衣服……」墨拉維亞臉色微紅

    「什麼!」奧蘭托非常自然地想岔了,「那些強盜真是太過分了!膽敢這樣冒犯您不算,居然連衣物也不放過嗎,他們是有多窮啊?!」

墨拉維亞小聲說,「其實他們沒有對我做什麼。」

應該說他對他們做了什麼才對。他雖然一睡四十年,卻還沒忘記人形的時候是不能果奔的,然後他在山間行走的時候遇到了一群不知是準備出動還是正在回巢的強盜,亮閃閃白光光的他馬上就被發現了,再然後……其實這身衣服是唯一沒有沾上什麼血跡的,可是他在穿的時候忘了調整力道,因此現在看起來頗為狼狽。

「那些活該上絞刑架的惡棍!」奧蘭托繼續義憤填膺,看了一眼有點驚訝地看著他的墨拉維亞,他咳了一聲,「我這裡有一套非常新的法袍,雖然完全配不上您,不過略微的防風保暖作用還是有的。」

「那真是太感謝了。」墨拉維亞高興地說。

奧蘭托拿出了一套白色的長袍,不僅在法袍內用中級品質的法石粉末繪製了常用法陣,胸前用銀線繡上了協會紋章,袖口和袍角也有花紋,只是缺少了表明品階的關鍵部分,這是奧蘭托為自己成為高級法師之後準備的長袍,看到他毫不猶豫地拿出來交給一個陌生男人,勞伯斯在一旁目瞪口呆。

在墨拉維亞更衣的時候,勞伯斯湊了過去,「喂,」他低聲說,然後比了一個♂的手勢,「你應該知道那是『他』不是『她』吧?」

奧蘭托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我眼睛又沒瞎。」

「那你還真慇勤。」勞伯斯說,話說剛開始的時候不是跟瞎了差不多嘛。

奧蘭托嘆息一聲,勞伯斯本著對這個倒霉友人的同情,然而安慰的拍打剛到他的肩頭,就見這個傢伙握緊了拳頭,然後勞伯斯聽他說道,「但是人生苦短,何妨一試?」接著奧蘭托扭捏了一下,「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未婚妻?不道德的事……我會考慮之後再做的。」

「……」勞伯斯覺得自己真是個蠢貨,因為姻親關係跟這個傢伙成為朋友絕對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決定!

墨拉維亞換好衣服走了過來,勞伯斯回頭看著這名身穿白袍的青年,微微睜大了眼睛。

墨拉維亞只向他們告知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名字,他承認自己是個貴族,卻沒有說自己屬於哪個家族,能夠在初次見面的時候追問對方姓氏的行為是非常失禮的,勞伯斯也完全不打算和一個外表過於出色的陌生人接觸過深,所以除了關涉安全的問題他什麼都不會問,但他沒有想到,穿著破爛的平民服裝的青年在換上正裝之後,居然是如此地……

所有的既定印象都褪去,銀發金眸和白袍,身材高挑的青年在這一刻讓人完全忘記了他的美貌,他神色平靜,目光微微下垂,被那靜謐的視線所籠罩之時,勞伯斯眼前一瞬間出現了幻影,他抓不住剎那的印象,卻知道在那瞬間他只願臣服在對方腳下……他往後退了退,驚疑不定地看著墨拉維亞。

「這身衣服和我以前穿的有點像。」墨拉維亞拉了拉剛剛遮住手腕的袖子,他一開口,剛才那種奇妙的氣氛就完全消失了。

「您應當值得更好的。」奧蘭托柔聲說。

勞伯斯認為自己應當到離奧蘭托遠一點的地方去,讓這兩個都有點問題的傢伙湊一塊恰好。

「……神光森林冬季是不向外來者開放的,」奧蘭托說,「您不知道?」

「我知道。」墨拉維亞說。

「難道您有特別許可?」

墨拉維亞搖搖頭,「等我走到那兒,他們的禁制也差不多該開了。」

「……走?只要您願意,每個郡都有驛站可供您挑選騎獸。」

「我不能騎上任何騎獸。」墨拉維亞說。

奧蘭托有些驚訝,「為什麼?」

「只要我接近騎獸都會發生意外,無論馬還是其他,連羊駝都會狂奔,」墨拉維亞有點困惑地說,「但超過一定距離就沒事。」

奧蘭托笑了兩聲,「哈哈,真奇怪,您又不是什麼猛獸。」

「對啊。」墨拉維亞認真地附和道。

羊駝可以說是所有神獸中最淡定溫順的品種,連它們都會恐懼……坐在洞口的勞伯斯感到背上激起的一陣顫慄,他也許不該想得太多……卻不能不想。他轉過頭,看著正在和奧蘭託交談的那位容貌出眾的青年,那雙在人類之中極為罕見的金眼……

雖然不成材,十年前現任皇帝的登基大典上他卻也因為家族關係,有幸與皇室衛隊同列於鮮花廣場迎接那位強大的遠東君主。名為「羽龍」,幾乎有廣場四分之一大小飛行船降落場面之壯觀至今仍被人津津樂道,然而給在場諸多力量天賦者留下強烈印象的卻並不是這件煉金術的宏偉傑作。

在從皇宮鋪墊到廣場的漫漫紅毯上,英俊非凡的風暴君主與一名靛藍色長發的美男子攜手同行的畫面令許多人議論紛紛,在場的紅衣主教和白衣修士們對此反應尤為激烈,對將此種逆倫背德行徑列入十大惡行之中的教廷來說,遠東統治者的行為完全是對他們的挑釁。當時仍然年輕的勞伯斯因為(可恨的)身高原因沒有見到關鍵場面,只是在事後得知風暴君主因此被阻擋了腳步,在確認那些道德人士願意承擔相應後果之後,風暴君主非常爽快地放開了那個「人」的手。

在龍消失之後,居於中洲力量生物頂端的雷鳥之王者施加的威勢,沒經歷過的人是無法想像的。

藍白色的電光連站在外圍的帝都居民都能看見,無數護罩從廣場上升起,但仍然有靠得太近的力量天賦者因為反應不及而被雷電擊中,輕者昏迷,重者直接心跳停止,飛翔在廣場上的白色鴿群紛紛墜落,儀仗隊的騎獸無一例外地嚴重受驚,四處奔突嘶叫,騎手們收束不及,原先整齊的隊伍頓時陷入混亂,騷動甚至向外延伸,那些偽善的教廷人士雖然反應過來之後就施放了大批安撫和禁錮作用的法術,但因此造成的損失,尤其是帝國受損的顏面是無可挽回的。

勞伯斯在當時除了抱頭蹲在地上之外也無法可想,那頭雷鳥沒有恢復原型,他卻能夠感覺到就位於他前方的那個存在是如何巨大而危險……令人顫抖。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24
一力降十會

墨拉維亞的甦醒日記:

第一天,聊勝於無的雷系能量10/10000,化身人形Lv0;

第二天,茫然地尋找離開雷鳥領地的道路,遭遇人數20+的強盜,得到粗布套裝一,金錢若干,經驗無;

第三天,遇到本地角色二,奧蘭托‧布魯姆(很弱),對己好感度75,勞伯斯‧庫拉恩(超弱),對己好感度35,警戒度55,嚮導請求成功;

第四天,遭遇路障一。

「把導師的手札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灰袍的男人提高聲音,手掌搓動間金色粉末閃爍,一條紅色火蛇從中生出,尾部的余焰還未生成,蛇頭一探一縮,瞬即向奧蘭托電射而出。

奧蘭托立即揮動法杖放出兩層火之盾牌,在法力相差無幾的情況下,他手上的法石數量和品質都不如對方,只勝在施法速度夠快,火蛇化身而成的巨箭連續擊穿兩層盾牌,去勢受阻,已足夠奧蘭托模樣很不好看地避開,同時發起反擊。

「導師的傳承是屬於我的!你哪兒來的就從哪兒滾回去!」

灰袍的男人用法杖在身前一劃,一道火牆從潮濕的地面升起,將接踵而至的白色火球一一擋下,兩種帶著法師印記的火焰對撞,低而悶的爆炸聲響起,灰袍男人曾被火燒燬大半的面孔變得更為險惡,伸手從腰間的皮袋中抓出一把法石粉末,「那你就去死吧!」

「你也把命留下來!」奧蘭托怒吼,手中法杖頂端鑲嵌的黑紅色法石開始發亮,他的嘴唇飛快動著,念動一個冗長的咒語。

兩名中級法師卯足勁幹架的結果是周邊環境被破壞得一塌糊塗,炙熱的空氣與寒冷的雨滴交織,被高溫的火焰點著的樹林和灌木上跳動著金色的火焰,同時灰色的濃煙滾滾升起,人的身形在其中變得模糊不清。

墨拉維亞站在一旁看著這場戰鬥,一道被撞偏的火焰呼得朝他衝來,剛進入他身週數尺的領域就於無聲中化為虛無。

「再這麼打下去他會輸的。」墨拉維亞說。

蹲在一邊的勞伯斯被煙氣嗆得淚流滿面,「他,咳,輸了我就幫他收屍!」

「他不是你的親戚,你不幫他嗎?」墨拉維亞疑惑地問。

「我可幫不上他!」勞伯斯揩了一下鼻涕,他是男性,而且在奧術天賦上一貫表現平平,是已經被家族放棄的廢品,否則也不會跑來跟奧蘭托這種不著調的傢伙廝混,甚至如果不是這場決鬥需要一個有身份的見證者,證明這是一場公平合法的決鬥以確保勝者贏得的權利,他早就跑了。帝國的法師協會對中級及以上的法師之間的決鬥有明確規定,私鬥雖然無法避免,但要是涉及傳承和財產交割,一個具有身份的見證者是必須的。

「可是我不希望他就這麼死了。」墨拉維亞說。

「我想(那個花痴)他聽到這句話會很高興的。」

墨拉維亞點了點頭,「那我就讓他更高興一點吧。」

在廢柴奧術師震驚的目光中,他轉身走到一邊,吱吱嘎嘎地把一棵沒被點著的樹拔了起來——成年男子腰身般粗細,高數十尺,樹根盤曲,樹幹筆直,樹冠寬厚,未落的暗青色葉片豐厚濃密,勞伯斯如墜夢中地看著這位身形並不彪悍的銀發青年單手五指扣入樹身,像拿著一根乾柴似地把這棵樹拎了起來,然後向前走去。

一身狼狽的奧蘭托掙紮著從泥地裡爬起來,他的對手已經在醞釀下一個攻擊,疤痕糾結的恐怖面孔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廢物就不要留在這個世界上浪費資源了,沙羅曼德降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對手,沒有更多的精力關注周圍的動靜,當他發覺突然來到面前的陰影時,一切都遲了。

勁風颳得火焰逆反,墨拉維亞抓著樹幹不怎麼用力地一揮,呼——然後是啪。

奧蘭托呆滯地看著呈拋物線高高飛向遠方的灰袍法師,過了一會兒才僵著脖子轉過視線。

高個的美貌青年對他露出一個完全無害的微笑,把手中超出人類常識的打擊物往旁邊輕輕一丟,彷彿那確實只是根柴禾,「我只是覺得這種小戰鬥有點浪費時間。」

「……」奧蘭托。

勞伯斯抱頭無聲慘叫,長得帥的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啊啊啊!!他就知道!

「我們可以繼續走了嗎?」墨拉維亞問。

奧蘭托遲疑地點頭。

「那麼走吧。」墨拉維亞高興地說。

除了跟隨,顯然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奧術師一臉頹喪地跟在最後,聽到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奧蘭托向墨拉維亞提問。

「呃……墨拉維亞,你的力量可真驚人,這是天生的還是修行而來的?」

真是個好問題,勞伯斯想,就算是在帝都當學徒的時候,他也沒聽說過有哪種法術或者奧術流派有修習體質的分支,騎士倒是有相關的加強方式,不過如果有人類能夠「加強」到像這個存在一樣的程度,他願意把自己的腦袋吃下去。

奧蘭托已經有了被拒絕回答的準備,墨拉維亞卻像聽到一個普通問題一樣,非常正常地回答了他,「是天生的。」

奧蘭托一臉驚訝,「天生的?」

墨拉維亞點頭。

「一般人沒有這種力量,」奧蘭托看了一眼他彷彿有光停駐的銀發,這個人的色彩是如此輕靈明亮,如同那個受到詛咒的異族的另一個極端,「難道……你是特殊種族?」

墨拉維亞想了想,「算是吧。」

勞伯斯驚悚地看著那兩個人,接下來的發展該不會是「那你是哪個種族?」然後這個不知是人還是哪種強大生物的墨拉維亞同樣地回答了,最後用那種拍殺灰袍莫利亞一樣的笑容說著「你們知道得太多了」把他們摁死在這荒山野嶺中……吧?!

但是奧蘭托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正色道,「接下來的問題我不會再問,墨拉維亞,一個認識不夠兩天的人如果向你詢問這種問題,其實是非常不妥當的。」

墨拉維亞停下了腳步看著他,被他那雙清澈的眼睛注視著,奧蘭托咳了咳,臉上有點發紅,「你要懂得保護自己,雖然有些特殊種族的力量很強大,但那些對你們抱有不軌意圖的人也非常可怕,更重要的是,他們做這事非常熟練,比如勞伯斯所屬家族的那位母蜘蛛,她的未婚夫就是這樣一個變態,他能將熊的心臟裝到傀儡的身上讓它們動起來,能將人的眼珠互換,用包括人在內的各種生物的血液和肢體做各種實驗……總之離肯塔爾‧博爾特這個名字越遠越好。」

墨拉維亞靜靜地看著他,接著微笑了起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對我說這種話。」

奧蘭托被他的笑容閃得腦袋有點發暈,「還有……雖然讓別人插手自己的決鬥有點丟臉,但是非常謝謝你剛才救了我的命。」

莫墨拉維亞又笑了笑,「你們既然選擇跟從我,在適當的時候保護你們就是一個庇護者應作的事。」

「……什麼?」奧蘭托呆了呆。

勞伯斯也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太妙的東西。

「跟從……你?庇護者?」奧蘭托問。

墨拉維亞也有點奇怪地看著他們,「昨天我叫你們的名字,詢問你們是不是跟著我一起到神光森林去的時候,你們答應了啊。」

裂隙的另一端,魔族幼生體這幾百年的種族傳承中加上了這麼一條:當一頭龍呼喚你的名字時,必須想好了才回答,若是遇到了一頭完全沒惡意的黑龍,那麼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除非高等魔族和少數特殊種族,否則在黑龍主面前使用名字,無論真假都與誓言臣服無異——魔龍一族六千年來唯一的黑色成體,意味著他是天生的霸主,能夠號令世界上的大多數生物,甚至他比數千年前那頭黑龍更可怕,因為他的力量和軀體都是沒有缺陷的……也許除了腦袋。

溫和的風吹過樹海,在風與樹的波濤中,一名坐在樹上的青年低著頭,他的膝蓋上橫著一把長弓,金鈴木的白色弓身弧度優雅流暢,青犀獸的背筋製成的弓弦緊繃,一壺紅羽的長箭放在他的身側。他伸手從箭壺中掂出一支長箭,站了起來。

左手持弓,右手扣弦,弓如滿月,箭在弦上,枝梢在風中搖動,連同他腳下的樹枝也在不明顯地搖擺,青年的手臂和手指卻如同靜止在時間之中,黑色的瞳孔注視著遠方的一點,籠罩在他身上的靜謐氣氛連旁觀者都不由自主地為他屏住呼吸。

一道紅色的流光修忽破風而去。

「天雅。」青年放下長弓,回過頭,「族長有事?」

蜜色肌膚的少女看著青年的劍眉星目,平日的活潑爽利全然不見,臉頰上帶著可愛的暈紅,她靠著一旁的樹幹,手指揪著裙襬輕聲說道,「阿爹他請你過去呢,雲策哥。」

「多謝你傳話,我現在就去。」雲策說,俯身收拾了一下,把箭壺背到身上,拿起長弓走了過來。

「雲策哥,你……」在青年要與她錯身而過時,少女咬了咬嘴唇,叫住了他,「……你為什麼不肯當族長呢?」

停下腳步的雲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星成比我更合適。」說完之後他轉過身,一步踏出跳到了下一層樹枝上,然後接連如此走下這棵數十丈高枝杈繁多的巨木,動作靈敏不遜色於精靈。少女的目光蛛網般纏在他的背後,他卻沒有一次回頭。

居住在神光森林中,遺族也隨著精靈的風俗將居所建造在了樹上,和精靈們雅麗精緻的城市比起來,這裡的聚落則是幾乎完全融入自然的古樸風格,雲策沿著盤捲在數丈粗的巨木干身上的索道向上走去,路過一間間木屋,在比別間顯得稍大和齊整的一間面前停了下來。

「是雲策嗎?進來吧。」

雲策躬身走了進去,頭髮已經完全變成銀白的族長坐在地面上,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煙桿在一旁的鐵木碗上輕輕一敲,「先坐,我老了,脖子抬得疼。」

「是。」雲深應道,屈膝端坐在族長的面前,背脊依舊挺拔如松。

「雲策,你今年二十幾歲了?」

「二十三了,族長。」

族長嘆息一聲,「我的兒子在你這個年紀,生的孫子也已經會拿弓了。」

雲策沉默不語。

「雲中和雲恆都是在這裡成的家,你是第三代了,卻偏偏不肯跟他們一樣留下來,」白髮的族長說,「天雅她不好嗎?」

「天雅是個好姑娘,只是我不能耽誤她。」雲策說。

「傳國印璽,」族長停頓一下,「那邊的後人已經從西部守族手中取走了。」

雲策先是一怔,族長感慨地說道,「守了一百多年,到現在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境地險惡,生存艱難,守衛的又是這樣的重器,實在是太辛苦他們了啊。」

「……」雲策低頭不語。

「雲靈夫人當年期望的也算是實現了,接著就看『那邊』要如何作為了,復國之事談何容易,聽聞『那邊』的『那位』倒是個有志氣和手段的年輕人,跟那什麼自治領胡混的狂徒倒是不同,」族長說,「雲策,你也是個有自己念頭的人,你是想投過那邊去?」

雲策搖了搖頭,「我不去。我的父輩和我留在這裡,是為了等一個人。」他說,「我要把那個人送到守族去。」

族長也沉默了,「……如今已經四十年了。」

「離五十年之限尚有十年。」雲策神色堅定。

這個時候的墨拉維亞正在安慰兩個垂頭喪氣的新同伴,而大陸的另一端,雲深把手上的資料放到一旁,看了一圈周圍。

「現在,」他說,「開始討論我們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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