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作者:血歌華章(連載中)

 
Aidan 2012-11-14 16:02:0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4 127065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15


第十九章

雲深仰起頭,看著橫亙在眼前的巨大山體。

純粹的,荒蕪的,沉默威嚴,就像自然本身的神像一樣,彷彿不可踰越地聳立在這片天地之間。即使離它還有相當的距離,那潔白的高頂依舊必須極目遠眺才能觸及,巨大到簡直超出常識的岩石構成了它,堅硬地拒絕幾乎任何生物的接近,在目之所及的陡峭山壁上,只有岩石和岩石的陰影,看不見生命的綠色。初升的陽光自上而下緩緩照亮了這片幾乎完美的岩體,從未用這種方式感受日出的雲深瞪大了眼楮,這真的是配得上任何一個世界的恆星的巨大日晷。

雲深也曾經近距離接觸過一些有名的山峰,但龍之脊和地球上那些峰巒有著本質的不同,在越過作為轉折點的畢泰山之前,它不存在任何人的視野中。當這群渺小的人類終於來到它的領域,它就那麼出現了——宛如世界的盡頭,在一瞬間凌奪於世,鎮人心魄。整支遺族的隊伍都在那時為它停了下來,人們仰望著它,讚嘆著它,並且畏懼著它。雲深有種近於荒謬的感想,這座屹立於莽莽森林中的龐大構造,實在太過特殊,除了自然本身的造化之外,似乎有更為神秘的力量使它在這塊土地上超拔出眾。那些刺入高天的稜角,彷彿未曾完成的天之階梯,而且……它看起來仍然在生長著。

即使是地球的平流層也在10公里以上,雖然龍之脊目測估計有2000米以上的絕對高度,離真正的天穹也還非常遙遠,於是完全理性派的雲深很快把這個念頭拋到了一邊。

在他的背後,遺族的人們正在小心地折起原本懸掛在林中的白色塑料薄膜。從兩天前開始他們就沒有再遇上任何水源了,儲水的陶罐是很重的負擔,而且在穿過之前幾個山谷時也損失了一些,萬幸的是在那片崎嶇的山區中沒有人員傷亡。從族長那兒雲深瞭解到,遺族雖說有密道穿過龍之脊,但裡面的路徑非常曲折,輕裝的隊伍也需要大概兩天時間才能走完這條地下通道,而地道中只有在接近出口的地方才有地下水。如果是體力好的成年男子,忍耐一下也算是過得去的,但遺族隊伍中有一定數量的老人和孩子,在經過疲憊的長途跋涉後,要他們像成年人一樣堅持恐怕相當困難。

不過現在是秋季,晝夜的溫差不小,在進入這片森林深處之後,每天清晨都會在森林中看到薄薄的霧氣四處飄蕩。雲深上淘寶搜尋之後向離自己所在城市最近的賣家訂購了幾捆大棚用塑料薄膜,入夜時圍著營地掛起來,下端每隔一段距離用樹枝或者草睫微微捲起,透明膠粘好,將水罐放在中間,露水凝集之後就會沿著留出的路徑落下去。為了防止有別的東西爬進去,罐口還蒙上了一層用某種植物的樹皮縴維織成的濾網。編制這種小網的技巧是雲深向婦女們示範的,第一個人學會之後,很快地其他人也掌握了基本技巧。而她們一邊走一邊採集,在旅途中就完成了這份工作。

遺族的人們很小心地對待這些能從空氣中為他們收集水分的奇異布匹。雖然更為奇異的是那位年輕的煉金術師不知從哪兒把它們變了出來,從旅途開始至今,他帶的東西好像一點沒變多,也沒變少,可是人們相信,只要他願意,一定能從他那個神奇的背包中拿出更多令人驚嘆的物品。而且在慣於忍耐的遺族也難免覺得辛苦的旅途中,這位看上去比族裡最好的少女還嬌嫩的尊貴大人也沒有抱怨過,一路上還為他們解決了不少問題。大多數時候,他做的不過是教他們如何用樹枝和草繩製作適合背負的框子,改變負擔的方式,指導他們處理獵物的方法。他很少表現他屬於的那個階層的能力,但這些不憑藉外物的智慧,卻令人更為敬服。因為智慧並不像力量來自於天賦,能夠兼有這兩者的人處於任何地位都是不過分的。

先遣隊的那些年輕人也很喜歡雲深,在經過一次拉弓實踐後,基本上沒有人不知道這位煉金術師大人的體質孱弱——不是和遺族對比,就是和遺族之外的普通人比較,這位大人也算不上強壯。但這不僅不會讓他們對他失去敬意,反而因為這個弱點讓他們跟他親近了起來。在每個夜晚臨睡前,這位大人都會向他們講解一些非常艱深的知識,雖然具體的內容他們還是很難理解,不過表面上的效果是確確實實的。當時這位大人只是讓範天瀾取來幹燥的樹枝,將它們削制之後的普通的木片粘合起來,安上弓弦,隨手射出的箭就比他們最熟練的弓手都要遠。一個興奮的少年從這位大人手中接過那把弓,冒冒失失地搭弓張弦,圍觀的大家還來不及預想結果,那把弓啪地一聲斷了。

一時間集體鴉雀無聲。

雖然已經成為這位大人的侍從,但現在還是族中年輕男性默認領袖的範天瀾這時候走過來,從一臉要哭出來表情的少年手中拿走了那把斷掉的弓,平靜地說道︰「用平時一半的力氣就夠了。」

後來成功複製的弓說明確實如此,因為材料是很大的限制,組成那把弓的完全不是好木頭,雖然他們已經覺得不錯,不過那位大人說沒有好好修正尺寸,精度也很成問題。製作一把弓的許多講究中,木料是最基礎的,材料雖然就在那裡,卻並不是能馬上使用的,一塊合適的木料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處理才不會輕易變形,而他們現在很難找到合適的木料。像這位大人隨手做出來的復合弓只能作為模型示範,真正使用起來,過不了多久就不得不廢棄了。那位大人手中能夠立時粘合的強力膠水不多,也不該為了這群年輕人一時的興奮而輕易浪費。不過未來依舊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他們不會一直在旅途上。

遺族的隊伍從早上開拔,中午陽光最盛時停了下來。範天瀾一手輕輕帶著雲深,讓他坐在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下。他已經極力減輕了後者的負擔,不過這段旅途對他的主人來說依舊很不輕鬆。

雲深靠在樹幹上,任眼前這位絲毫不顯疲態的青年用有力的雙手為自己按摩雙腿,在他繼續往下,探向他的鞋子的時候阻止了他,然後苦笑道,「你現在把它脫下來,接下來的路我就走不了了。」

「我背你。」範天瀾說。

雲深無奈地看著他。在正午明亮的光線下可以看出來範天瀾的瞳孔不是真正的黑色,也不是常見的茶褐色,實際上如果不是和他最為接近,雲深可能還不知道範天瀾的眼楮是雙瞳的。當他直視著他的時候,瞳孔之下隱隱浮起了一圈金色。雲深看了一會兒才說道,「下午的時候就能和你們的另一批族人匯合了,到那時候再說好不好?」

「但是你會很痛。」

「所以如果你背我,我會更丟臉的。」雲深笑了笑,「我還穿著鞋子呢,你們的女孩子都沒這樣。」

你和他們是完全不同的。明白他的執拗,範天瀾沒把這句話說出來,休息的時間很短暫,有空爭論還不如讓他休憩得更好一些。他的部族需要這個人,但在他們還不能給他任何回報的時候,就已經讓他如此辛勞了。

為什麼他會遇見這個人呢?範天瀾抬起頭,注視那張有些蒼白的俊秀面孔,黑而長的睫毛垂下來,覆蓋了那雙清澈而溫柔的眼楮,只是暫時的停頓而已,他就這樣入睡了。從見到這個人的那一刻直到現在,範天瀾從未見過他生氣或者其他負面的表情,即使是最嚴肅的面孔,依舊從底下透出一種獨屬於他的柔和感,而他沉睡的面孔毫無防備。本來他對那些施捨慈悲的人毫無好感,也看不起軟綿綿的男性,前者虛偽,後者最好穿上裙子。但面對這個缺乏稜角而且浪費善意的人時,他心中最為桀驁的部分即使生出利刺,刺痛的也只是他自己而已。

這是對他過去所經歷的那些操蛋人生的補償,還是對他缺乏信仰,只懂得追逐力量的靈魂的懲罰?——就像那個老騎士臨終前的預言一樣,他「總會有那麼一天」。於是他在一個秋日半暖半熱的中午,對著一個人的睡臉,為了是否要把這個人喚醒而陷入了這一生從未有過的糾結中。

但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是不會為了一點糾結就放鬆自己的責任的。短暫的休息一結束,在各自休息的遺族族人開始準備繼續上路時,範天瀾晃醒了自己的主人。拖著痠軟的身體爬起來,雲深不由由衷地羨慕起遺族的體質,他們的力量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看著在大人的腳步間還能互相追逐的小孩子,雲深活動了一下身體,好像不是錯覺地聽到了嘎吱作響的聲音。

……他的年紀有那麼大了嗎?遙想當年登山隊歲月的輝煌,好像確實已經是久遠的記憶,就連外派出國,他也很少拿比筆記本更重的東西了。

所以要說糾結,19歲才來到的青春期算什麼,27歲的中年危機才是真正的大問題呢。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15


第二十章

龍之脊巨大的陰影逐漸覆蓋下來,逐漸將這片地區的森林籠罩其中。漸漸西斜的太陽已經轉到了龍之脊的背後,不過高天之上的輕薄的雲層還在散射著光線,那陡峭的光裸山體作為一個規模驚人的反射面使森林此時還沒顯得如何陰暗。遺族的隊伍爬上了最後一個高地,他們現在已經在龍之脊的腳下,乳黃色的巨大山體就在面前,在這個距離更能感受到它異樣的氣魄。不過就是雲深也沒有多少精力再分給它,無論多麼雄偉的景象,一整天都在視野中揮之不去也會令人審美疲勞,何況巨大的岩石結合體非常單調,看多了還眼楮疼。奇異的是,龍之脊本身看起來就是不毛之地,但在它的腳下,樹木卻生長得特別繁茂。

隨著視野逐漸開闊,人跡也漸漸顯露了出來。龍之脊下的密林中已經被人清理出了一個區域,在遺族來到之前已經有不少人紮營在那裡了。有一些是明顯的黑髮,更多的是各種紛雜的發色膚色,雲深覺得一個在林間跑過的少年的發色特別奇怪,那好像是七彩的?比遺族更早拔寨的部族已經來了,更早的恐怕是遺族那批在深山捕獵和礦山工作的族人,用一種雲深還不太瞭解的方式,他們早早得到了消息,此時正站在林地前面等待著。

一些遺族族人向著他們跑了過去,久違的家人再度團聚,雖然已經儘量克制,仍然看得出他們激動的心情。剩下的人則走向已經劃定的地盤,放下身上的各種負累開始休息,族長和長老聚在一起不知在商議什麼,偶爾會把目光投向雲深。遺族似乎有以貢獻度來決定地位的潛規則,但現在雲深也不怎麼顧得上這些了。他剛才踉蹌了一下,就被身邊的青年攙起來。範天瀾拒絕了其他人的關心和他一起離開大股人群,來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在雲深坐下之後,他以不容拒絕的動作把他的鞋子脫了下來。綁帶的登山鞋脫起來並不容易,雲深自己解開另一隻鞋的鞋帶,把腳慢慢抽出來,套在腳上的白色襪子已經透出血色了。

範天瀾手上的動作已經很輕,但在他褪下襪子的時候,雲深還是微微皺起了眉。疼痛不是不能忍耐,但眼睜睜看著這個緩慢的過程會感到鴨梨巨大。好不容易把看起來有點兒慘烈的襪子脫掉,範天瀾托起他的左腳看了看水泡的情況,說道,"要挑破才行。"

雲深苦著臉,扭頭不去看對方拿把擦過酒精的剪刀給他剪破腳底水泡的場面。視線能轉移,耳朵卻堵不起來, 嚓 嚓,一聲聲乾脆利落,……也太利落了,想不腦補那種慘狀都不行。

小心地擠出水泡中積存的液體,用雲深留下的最後一小塊乾淨毛巾把血跡和淋巴液擦去,範天瀾拿繃帶把他的雙腳一圈圈纏了起來。繃帶對現在來說是珍貴的醫療物資,但範天瀾用起來真是不小氣。

雲深動了動腳,感覺確實好多了,於是撿過放在一邊的鞋子試著套回去,被範天瀾阻止了。雲深抬起臉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對方簡潔地回答︰"現在休息。"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有事他們自己會過來。"

這句話驗證得很快,範天瀾剛剛把繃帶之類的東西收拾好,一邊就傳來了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看向朝這裡走來的幾個人。

遺族的族長和幾位長老,祭師,這些面孔在這段時間裡雲深已經很熟悉了,因此一眼就能注意到和他們一塊過來的那個中年男子。他當然也是黑髮的,身材粗壯,膚色顯出一種歷經風霜的黧黑,臉上的皺紋很深刻,眼神銳利而精明。雖然雲深現在兩隻腳包得像饅頭的模樣不太適合見客,他依舊恭敬地向這個青年行了一個禮。

「尊貴的煉金術師大人,我是負責部族翻山眾的首領,黎洪。能與您見面非常榮幸。」

雲深動了動,這段時間裡他已經知道翻山眾對遺族意味著什麼。赫梅斯家族嚴格限制洛伊斯中各個部族對外的交易行為,尤以遺族為甚。至於私下冶煉礦物,那是可以直接滅族的罪名。而無論種植還是捕獵,有工具和沒工具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就算力氣再大也一樣。為了儘量改善生存的條件,遺族在礦場偷偷藏下一些低位礦石,或者帶著捕獵到的奇獸翻越山嶺到赫梅斯的士兵到達不了的地方和別的部族進行各種交換,這種危險而艱苦的工作基本上由遺族中最強壯的男子負責,他們被統稱為翻山眾。在遺族住地的強奪事件發生後,接到消息翻山眾的首領就馬上帶著那部分族人向著龍之脊前進了,對雲深和他們來說,今天都是和對方的第一次見面。

作為部族的另一個首領,這個男人有種明顯區別於南山族長的氣度。雲深對他微微一笑,「您好,我是雲深。您看起來很面善,請問洛江和您……」

「哦,那是我的孩子。」黎洪說道,地上的落葉不少,他於是直接坐了下去,就在雲深的斜對面。隨著他的動作,其他人也圍著雲深坐成了一個圓圈。

在雲深身邊的青年輕易不肯說話的,而那位叫黎洪的大叔在坐下之後就沉默了,剛才的暖場似乎沒什麼作用,最後在一群人之中還是族長先打破了這片有點僵硬的氣氛,「我們明天早上就進入龍之脊。」

「那麼,具體情況如何?」雲深問道。

黎洪躊躇一下,從懷裡拿出了一張地圖,卻不是直接遞給雲深,而是交給範天瀾讓他轉交到雲深手上。雲深接過來,看著上面曲曲折折的線條,抬頭直接向黎洪詢問︰「這條密道是人工的?」

「是的。」黎洪有點意外他的直接,回答道。

雲深思忖了一下,「歷史上——這條地道是為了什麼而建的?」

這裡的地圖是沒有比例尺和確切的距離概念的,要從中得到具體的數據基本不可能,但是此前已經說過輕裝的隊伍要穿過它也需要兩天時間,而從地圖上註明的各種符號來看,這條地道不僅僅距離夠長,並且結構複雜,一種有規律的複雜。龍之脊這樣的山不太可能天然形成一條通道,遺族已經相對安全地將之作為專屬密道來使用成了一種傳統,綜合各種已知條件,雲深估計它的形成時間恐怕在名為赫梅斯的貴族領主控制這片地區之前。在那久遠的過去,就有足夠的人力物力來構造這樣一個巨大的地下工程了嗎?——即使來自一個建造了人類有史以來最多超級工程的國家,雲深也很難想像沒有各種工程機械的幫助,到底需要多少工作才能打通龍之脊,並且以雲深本身的工程常識來判斷,這塊地圖所表現的很有可能不是地道的全貌。

到底是誰,為了什麼在龍之脊這樣奇特的山峰下花費龐大到難以想像的代價來建造它呢?更為關鍵的是,建造它的人,需要它來做什麼?

黎洪頓了頓,說道,「我不知道。有傳說在法塔雷斯皇帝失蹤之前,已經在中洲大陸的某個地方為自己選定了墓穴,並且讓5000個矮人為他建造了3年時間……」

雲深看向他,「但您並不相信。」

「是的,我不相信。」黎洪說,「這裡絕非墓穴。不過現在我們要面對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他撥開地上的落葉露出一塊空地,用一根枯枝在泥土上劃出了雲深手上的地圖,在地圖的某個地方,他畫了一個圈,「在等待你們來到的過程中,我派出了兩個人進入密道探查,發現有些地方不太對勁了。」

「那裡發生了什麼事?」須盡長老開口問道。

「道路崩壞了,出現了暗河。」黎洪說道。

「這不可能!」須盡長老立即說道,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的他咳嗽一聲,放緩了語氣,「我年輕的時候走過幾次龍脊密道,還記得那個地方……那裡要出現暗河幾乎不可能。」

「在一個月之前,那裡確實只有岩石,但現在暗河確實出現了。」黎洪沉聲說道,「我派進去的是最好的小夥子,不是沒有經驗的毛頭,他們確實從那道暗河裡取了水,而且據他們所說,暗河裡面恐怕還有其他的東西。」

「……什麼東西?」族長開口了。

「火把滅了,他們看不清楚。」黎洪回答,沉默一會兒,他接著說道,「幸好他們活著出來了。」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面前的情況之棘手超出了預計,龍脊密道算不上什麼好地方,但此前還可以說相對安全,裡面只有黑暗,曲折的彎道,冰冷乾燥的空氣,因為缺水,除了接近進出口的地方,也沒有什麼值得忌憚的暗行生物。但現在在不該出現水的深處出現了暗河,沒有人知道它是何時出現的,意味著什麼——至少對需要這條密道的人們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預兆。尤其水中還有未知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是遺族的小孩子都知道,越是生於險峻隱晦,越是難以對付。

「改道……已經不可能了。」老祭師慢慢地開口。

無論遺族還是聚集在這裡的其他部族,都付不起這個代價。他們要去的並不是一個美麗新世界,龍之脊之後仍然有許多困難等待著他們,時間是最等不起的。

「繼續向前吧。」範天瀾說。

雲深放下手中的地圖,抬起頭說道︰「我們儘量想點辦法,沒那麼糟。」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16


第二十一章

雖然目前雲深還沒拿出什麼東西來證明自己的話,但其他人也沒有對他的樂觀判斷表示疑義,除了黎洪。他對這位煉金術師的瞭解全部來自聽說,甚至連這些傳言都來不及聽完,他就來到了這個年輕人的面前。他承認這個人顯然與眾不同,不過他的人生讓他不會輕易相信任何表象,事實才能證明一切。當然,他不會在現在就去質詢。

話題此時轉到如何整合隊伍上來。

目前聚集在龍脊密道之前的部族包括遺族在內有9個,人數總計4800到5000左右。雲深有點意外,就他剛才看到營地的景象來看,這個規模還是有點超出預計的。須盡長老和黎洪對這些部族的狀況比較熟悉,據他們所說,遺族之外的部族大部分都是塔拉人,這個詞語在他們的語言中是「山人」的意思。雖然同屬於一個民族,但因為信仰的神明不同,這些部族之間相處得不太和睦。這次赫梅斯家族的壓榨行為也給他們造成了很大損失,在遺族反抗之後,即使平時為了哪位山神應該長幾條胳膊這種問題都會打架的他們難得地團結了起來,甚至比遺族本族更早一步地來到了龍之脊。但他們不敢直接進入龍脊密道,對這些一直生存在自然之中的族民來說,洞穴往往意味著不可知的危險,逼仄黑暗並且漫長的通道更是令人難以忍受,所以雖然塔拉的部族很久以前就知道龍脊密道的存在,卻只有遺族一直在使用它。

現在龍脊密道已經不太安全了。黎洪沒有將這個情況告知遺族之外的任何部族知曉,翻山眾們也嚴守秘密。但既然已經暫時結成了聯盟,一味地隱瞞並不明智,只要進入通道,該來的總會來到。因為密道的空間並不大,數千人的隊伍必然會被拉成可觀的長蛇陣,如果密道中真的出現了危險生物或者其他意外,本來就因為空間閉塞而精神緊張的人們很有可能因此而陷入慌亂。雲深清楚在這種情況下隊伍的混亂八成會導致踩踏事件,一旦恐慌情緒蔓延下去,接下來的狀況就幾乎不可能控制了,到時候造成的損失恐怕是大多數人都承擔不起的。密道並非只有出入兩個開口,路途中還會有許多岔道,遺族在密道中做了不少標記,但沒有一種火把能支持到出口,所有的標記都是靠觸摸來確認的,如果有人失去方向跑到了那些隱匿於無底黑暗的真正密道中,永遠不會有人能把他們帶回正確的道路上,遺體更不可能得到土地的安葬——如果有比死亡更深的恐懼,也許就是靈魂孤獨地迷失於永恆的黑暗中。

雲深向經驗豐富的須盡長老和黎洪首領詢問密道中的空氣情況,不出他所料,即使是在密道的中段,空氣也是流動的。這需要白蟻巢穴一樣精密的管道設計,或者……某種動力驅動的通風系統。不過無論這兩者如何實現都不是現在有餘裕去關心的問題,雲深一邊聽一邊老習慣地拿出本子進行記錄和計算,而這個舉動牢牢地吸引了另一個人的注意力。

討論暫時告一段落了,在雲深的建議下,負責具體事務的族長和首領一致同意將穿越龍脊密道的時間延後一天。族長和黎洪首領將在此後集合其他部族的族長說明目前的處境,盡力說服他們配合接下來的計劃,而兩位長老去集合族人,從現在開始蒐集材料製造儘可能多的繩索。

於是現在剩下一個範天瀾在雲深的身邊。雲深轉過頭,剛想跟這位留在自己身邊的青年說什麼,眼角的餘光一瞥,他發現那位翻山眾的首領又走了回來。

「閣下……」黎洪開口道,表情有點侷促。

雲深抬頭看著他,問道,「請問有什麼事?」

「我想……我能不能,」對這位從面孔就能看得出堅毅性格的首領來說,這種難以啟齒的狀況顯然極少發生,他輕咳一聲,下定了決心,「請問您手中的那個……是不是『紙張』?」

到現在終於發現了對方渴切的眼神,雲深低頭將本子翻到後面沒有使用過的地方,撕下來一張遞了過去,「您需要它嗎?」

黎洪拿著那張紙反覆地察看,用粗糙的手指確認它的觸感和厚度,甚至還輕輕扯動了一下,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非常抱歉,我以為那只是傳說。」

「傳說?」

「我們遺族曾經有過世界上最好的造紙技術,傳說當時造出的紙張像水一樣光滑,肺膜一樣輕薄,落雪一樣潔白,但是這種技術在戰亂中失傳了。」黎洪輕聲說道,「我們的典籍都是用羊皮紙抄寫下來的,我本來不太相信……在您來自的那個地方,製造真正紙張的技巧還存在著嗎?」

雲深沉默了一會兒,回答他︰「在我的國家,這種技巧一直延續而且發展著,已經到了相當的高度。我們製造並且消耗著世界上最多的紙製品。」

黎洪臉上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他將那張紙還給雲深,然後慢慢地說道,「那一定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地方。打擾您了,我先告退了。」

注視著這位首領離去的背影,雲深收回思緒,轉頭問身邊的青年,「如果我說我能製造這種紙張,對你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範天瀾思索了一下,然後回答他,「收入。」

「……」雲深默默地轉過臉去,這個思路是完全正確的,而且非常實際。

暮色漸漸深了,範天瀾去做雲深託付的事情,照規矩陪在他身邊的變成了風岸。不過在這裡的不止風岸一個人而已,在這次旅途中,遺族比較年少的那些人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只要那個討厭又可怕的範天瀾不在,他們又不必做其他事情的時候,就可以接近煉金術師大人。這個機會是很少的,因此格外值得珍惜,雖然大多時候聽不懂他的教導,但這位大人說話的聲音和笑容也讓人感到非常舒服啊。

「就是這樣,你看,我們把標記立在這個地方,將這個點和這個點連起來,這條邊的長度等於風岸一步跨出的距離,而到這棵樹下,風岸需要跨出5步,那麼我們就可以這麼計算這棵樹的高度……」一段喧嘩聲打斷了雲深關於相似三角形的講解,少年們紛紛抬起頭,看向朝著他們快步走來的一群人,從風岸一把從地上躍起攔在雲深前面開始,這些孩子馬上行動起來,很快結成一道人牆將一直坐在地上的雲深牢牢地擋住了。

剛才一閃而過的是給雲深深刻印象的七綵頭髮,不過頂著這種潮男髮色的不是當初所見的少年,那已經是一個成年男子了,從他身上較為繁多的配飾來看,應該是其他部族比較有地位的人物?

勇敢的少年組成的人牆還是被大人們拆開了。族長和黎洪首領一臉不快的表情,和幾個服飾各異,髮色也各異的男人出現在雲深面前。氣氛有些緊張,雖然大多已經是有點年紀的人物,不過有些人的動作還是顯得粗暴。雖然最粗暴的恐怕還是黎洪首領,他拽著一個二十將近三十模樣男子的衣襟,將人一把推到後面。那人很不服氣地嚷嚷了起來。雲深稍稍將腳收回去,有範天瀾的教訓在前,他輕易不敢判斷別人的年紀了,不過如果這位是哪個部族的領頭人,看起來也夠年輕的。

他們之間交流的語言雲深不懂,要瞭解眼下的狀況,還得等別人來向他說明。因為注意著眼前,他沒發現身邊的少年握緊的拳頭和漲紅的臉頰。在下一刻,少年忍不住站了起來,卻被一隻手牢牢地壓了下去。

有人在雲深身邊半跪下來,只有一個人會這樣接近他。

「塔拉人認為是我們做了錯誤的決定。」範天瀾微微側過頭,對雲深說道。

「如果是繞過龍之脊,5000人還需要幾天就能到達獸人租借的土地?」

「10天。」

「那我認為這個決定是對的。」雲深說道,「他們來到這裡,是想用什麼方式解決這個問題嗎?」

範天瀾站了起來。無論在遺族還是異族中,這位青年不管身高還是氣魄都很醒目,大部分人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都集中了過來,然後他用低沉的聲音開口說了幾句話。除了遺族,其他人臉色各有變化,被黎洪首領推開的那人哼了一聲,而七綵頭髮的那位則抱胸於前,盯著雲深不放。

這人放肆的視線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族長跟他說了句什麼,他挑起眉毛回應。想來那話不太好聽,周圍一片騷動,雲深身邊的遺族少年幾乎要跳起來了,其他幾位族長也對他皺起了眉,甚至包括哼聲的那位。南山族長嚴厲地呵斥他,那人倒是放下了手,用尾指挖了挖耳朵,左右看看,接著一屁股坐了下去。

雲深再怎麼聽不懂,也知道這是在耍無賴了。範天瀾輕輕向前走了一步,雲深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坐在地上那人視線一對上他,輕佻無賴就瞬間變成了極度戒備,姿態也從盤腿變成蹲伏,一手支在地面,一手放在腰間。

一手抓住身前青年垂下的手,雲深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現在穿上鞋子已經來不及了,不過相比眼下這算不上什麼問題。彩色頭髮的族長沒有從地上起來的意思,雲深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用最直接的辦法來決定誰說話算數,怎麼樣?」雲深說道,「我只用一根手指,你能從我的面前站起來嗎?」

彩發的族長狐疑地看著他,範天瀾站在雲深背後繃著臉,卻沒有阻止他主人的舉動。那人眯起眼楮,挑起嘴角,露出尖利的犬齒,然後一躥身——坐了回去。他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將一根食指點在他額前的雲深,又試了一次,直到第四次的時候,他才終於承認了失敗。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16
天然黑不是一日形成的

「既然連在我的指下站起來的力量也沒有,」雲深垂下視線,看著呆呆坐在地上,腦袋染得令人眼花繚亂的族長,輕聲說道,「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懷疑我的決定,嗯?」

在那位族長失敗後,周圍一時間安靜了下來,人們驚訝地看著雙腳被白色的布條所包裹,靜靜站在樹下的雲深。雖然和遺民一樣黑髮黑眼,但這個人確確實實是來自他們決不可觸及的那個階層——知曉世界運行之道的煉金術師啊。只用一根手指就能壓制以狡猾蠻野出名的塔克拉,當這個人真正使用他的力量時,還有什麼能夠成為他的敵人?

雖然這位大人的聲音不大,語氣甚至算得上溫柔,但他所傳達的意思,應該接收的人都接收到了。

幾個族長面面相覷,氣勢已經比來時弱了不少。最年輕那位族長不自在地動了動,偷眼瞥著雲深的表情,但後者並沒有分給他一點注意力,而是輕輕撢了撢袖子,對地上那個說道,「起來。」

名為塔克拉的族長馬上站了起來。雖然他的身高比起雲深來還有點優勢,卻再也不敢用俯視的眼神打量面前稍顯瘦弱的青年。

「回去,整理你們的族人。」雲深說,「我負責穿越龍脊密道的安排,到了需要的時候,你們再出現在我面前。」他將視線抬起來,直直看向對面那幾個人。

那幾位族長對上他的目光,一個能說話的都沒有。雲深抬手做了個手勢,示意南山族長和黎洪首領將客人送走,而他再沒有看這些人一眼,一手搭在範天瀾伸出的手腕上,轉身慢慢回到了剛才的位置。

雖然不知道這一算得上立威的舉動效果如何,但直到晚上休息,確實再也沒有人來打擾雲深。

範天瀾鑽進用樹枝搭成的帳篷,雲深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對他微微一笑,「回來了?情況怎麼樣?」

雖然已經有了現成的營地,不過由於條件限制,那些矮棚比起雲深的野營帳篷還是差了不少,比如高度實在不夠。以範天瀾的個子就只能半彎著腰行動了,他膝行幾步來到雲深的面前,說道︰「很順利。」

「那就好。」雲深說,現在的他一點也看不出下午的那份氣勢了。

無論姓名還是性格,雲深都顯得有點「軟」,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一直都是如此。他還在工作的時候,他的公司曾經在印度承包過工程。那是一個總被拿來和他的國家相提並論,經濟發展速度也很快的大國——在那裡工作的許多人倒是有完全不同的評價。負責供電部分的總工程師被活活氣倒在現場之後,公司就派出了雲深接替這位前輩的工作,將那位病倒的工程師接回了被襯托得尤為美好的祖國。臨行之前,同事們規勸他一定要帶夠藥品,少接觸自來水,喝瓶裝水也要注意,防蚊防盜防猴子,甚至有女同事給他從寺裡求來了護身符。如此種種,當他踏上飛機的時候,同事們甚至已經開始想像半年後他不成人形的模樣了。

環境確實很艱苦。衛生之類不是最大的問題,這個國家的社會形態如此特殊,以至於在國內工作的經驗幾乎完全不能使用。工程師還好一點,但在種姓制度之下,他們是不會去做任何需要勞動的工作的,這是低種姓工人的責任。而工人欠缺最基本的勞動素質,他們的時間觀念非常模糊,準時上班這種好事基本沒發生過,離午飯或者下午茶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他們已經向負責人請求保障他們的人權了——沒錯,因為過去宗主國的影響,即使是工人,每天也要喝下午茶的。至於工作本身,連雲深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你教會他們做一件事,然後讓他們不斷地重複,他們還是干得不錯的,但如果你要他們自己做點什麼,那就是個災難」——這個說法基本沒錯。

在差點被他們違規操作的構件砸中之後(如果這個意外真的發生,那雲深就要以另一種形式穿越了),雲深開始著手改變面前的困境。前車之鑑殷殷,公司給了雲深較為寬容的權限,而經過慎重的考慮,做好相關工作後,綿羊版的雲深暫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暴君」「獨裁者」「坑爹的草泥馬」全面上線。

懶洋洋的設計師,不負責任的工程師,赤腳上班的工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這位看起來有點缺乏權威的年輕人已經在驅趕他們工作了。這種違背自由民主精神的高壓行為當然會引起反抗,然而幾次交鋒過後,敢於直面他的人已經沒剩下幾個。不是沒有人暗地裡給他使絆子,不過雲深會把對方很客氣地請到辦公室,言辭懇切地說明對方對這個工程來說是多麼重要,無論對方提出什麼條件都答應會考慮,然後為了求職者結束對話,親切招待一位賤民青年,言辭暗示會給他一個助理的職位,基本上到這個時候對方就該跳起來了。在工人方面,既然有聯邦運動會的經驗在前,雲深就以個人娛樂為名,請來熟練的養猴人為自己巡邏廠區,印度猴工作起來賣力多了,在它們的努力下,雲深至少確保了工人能夠準時下班。

總之,在種種手段下——相當部分都踩在法律的準線上,當然世上其實沒有什麼地方的法律真正健全的,何況在那裡。雲深比計劃提前了一個月完成了工程。因為前所未有的高效,經過一些巧妙的宣傳後,這成為了當地的一項政績工程,相關投訴本來就被各種理由拖延,而在雲深給個人分發了一大筆獎金後,反對的聲音也漸漸湮沒了。在雲深回國之前,有人深夜裡摸進他的宿舍,無論那人的意圖是什麼,結果就是他被吊了差不多一個晚上,第二天被送去享受他們的免費醫療了。於是這位年輕的工程師成功升級為「赤色帝國代言人」2.0版,給。

這是已經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對雲深來說算不上表現出他性格的另一面,那只是他視情況作出的必要反應而已。

範天瀾跪坐在雲深面前,看著他合上電腦,將它化為手上的另一枚指環。一個成年男子手上戴著兩枚戒指看起來可能有點娘氣,不過環境不同意義也不同,在這個世界上,戒指往往與權威相關,不同的權利者使用的戒指也是不同的。當他向著塔克拉伸出手時,大部分人都見到了他指上的黑色指環。雲深不知道這兩枚戒指加重了他的威權,不過即使沒有它們,實際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雲深放下的手被範天瀾拉了過去,放在他的額前。

「像今天那樣再做一次。」青年懇求道。

雲深眨眨眼楮,然後微笑起來,「你果然發現了。」

「如果頭不能往前伸,身體也起不來。」範天瀾說。

「重心不能移動到合適的位置,身體自然不能保持平衡。一個小把戲而已,他們也有人知道了嗎?」雲深問。

範天瀾搖頭,「他們不會這麼想,你贏了他,你就是強大的。」

「這算不上真正的厲害,他們總會發現的。」雲深收回手,撥弄了一下身邊蠟燭的燭芯。這倒不是從淘寶上買來的,他搬走的那些家當裡還有幾支,既然空間通道的開啟不限制次數,他就弄了過來。「不過,只要效果再保持一段時間也夠了。」

「不,」範天瀾對他的說法不太認同,將身體微微向前傾過去,他認真地看著雲深,「無論他們怎麼看,你都是我所見的最強大的人。」

他的眼中有金色光芒跳躍,雲深不知道是映射的燭光還是這位青年瞳孔本身的顏色。他果然才19歲啊,認識範天瀾知道這個時候,雲深才對他的年紀有了實感,那種執拗的態度真是似曾相識。不過你果然還很年輕這種話怎麼都算不上稱讚,雲深換了個話題,「天瀾,你的箭術怎麼樣?」

範天瀾頓了一下,回答︰「不錯。」

雲深打開身邊的箱子。他特地點燃蠟燭並不是為了使用電腦方便,屏幕本身的亮度在眼下的環境中已經可以取代照明了,但要把某樣東西看得清楚一點還不夠。他此前收到的快遞基本都是紙箱,因為所有快件必然要經歷的艱苦旅程,不乏有杯具的情況存在。不過這次送到的是一個相當結實的木箱,裡面的東西也用各種減震材料包裹得很好,因此被保護得非常妥當。雲深把已經組裝完畢的那樣東西拿了出來。

「狩獵反曲弓——希望你用得上。」

對面的青年睜大了眼楮,伸手過去將那把很難說美觀與否的武器接了過來。相對於馬修斯怪獸一類充滿工業氣息,如其名一般確實宛如怪獸肢體的復合弓,這把美國HOYT FORMULA RX的反曲弓還保留著傳統弓的一部分形式,但無論材質還是形制,都和傳統弓有著本質的不同。

「它……」範天瀾喃喃,輕輕撫摸著它,從弓把到弓片,對於這把金屬和碳片構成的長弓,他似乎沒有什麼適應不良的地方。他先是慢慢張弓,又慢慢把弓弦鬆了下來,「看起來很好,非常好……」

雲深在一旁把關於這把弓的數據報了出來,雖然他將一些數字換算成了這邊的單位,不過因為經過兩次轉換,他不確定其中的誤差有多大。

範天瀾看起來沒聽進去多少,他反覆地,仔細地打量著這把弓,毫不掩飾對它的關注——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這份緊張甚至感染到了雲深。此前一併拿出來的還有一捆真羽碳箭,範天瀾掂起其中一支,同樣極為仔細地看過,突然抬肩揚手,弓成彎月,箭在弦上,嗖的一聲,一道箭影就從樹棚中破出,凌空而去。雲深還沒反應過來,一道尖利的嘶鳴從空中傳來,伴隨著猛烈的拍翅聲,應該是某種大型鳥類迅速墜落下來,在營地中驚起一陣騷動。

「我去看一看。」範天瀾說道,接著就跑了出去。

雲深留在原地,怔了一會兒才明白,這就是,所謂的神乎其技……?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17
強中更有強中手

相比於從雲深身上感到的權威,範天瀾昨夜從空中射下的恐梟對人們造成的衝擊更為強烈。前者的身份在那裡,不論他做了什麼,人們都能用不愧是煉金術師啊來理解,但範天瀾畢竟是「凡人」。

受到影響的不僅是塔拉各族和另外兩個弱勢部族而已,甚至遺族內部對他的看法也有了點變化。武器當然重要,平心而論,如果有這樣一把強弓在手,敢說自己也能射下一頭恐梟的男人也不少,但已經有人作證,在恐梟落地之後,範天瀾才拿著弓從煉金術師的帳篷裡走出來。在只有星光的夜晚,甚至不是露天而是在視線完全受阻的帳篷裡,只發一箭就射下掠過營地的恐梟——這種能力已經超出一般人的極限了,在發生之前,甚至完全想像不到。

範天瀾向雲深解釋他只是聽到了這種鳥類飛行特有的鳴聲,從聲音判斷出它飛得不高,而且恐梟的個頭不小,這也增加了命中率。最重要的是,這把弓射出的箭很快,比他想像的還快。而如果沒射中,之後他該怎麼把那支相對昂貴的真羽碳箭找回來,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天亮之後一群人圍了起來,看範天瀾演示這把弓的使用。本來範天瀾只要冷下臉來,大部分人都會知趣地走開,但這次圍觀群眾的好奇心完全壓倒了恐懼感,無論他擺出什麼樣的臉色都不放棄糾纏,而他那位可恨的主人在這個時候又是一副軟綿綿的模樣,範天瀾最後只有不甘地屈服了。

人們在選定的箭道旁站成了兩排,黑髮和其他髮色混在一起,當然也不會缺少昨天那位刺頭族長一族醒目的七彩色。雲深從範天瀾那裡得知,這個部族本來是從另一個大部族中分裂出去的,為了表示和同族決裂的決心,他們的第一代族長首先在頭髮編進各種羽毛以示區分兩個部族,但編那麼多小辮子不僅麻煩,況且沒有蓬鬆的毛髮,又怎麼能在狩獵中模擬出猛獸的威勢呢?所以他們後來改成用藥草染色去了,藥草和配方的秘密只有這個部族自己知道。雲深被這些動來動去的彩色腦袋晃得有點發暈,只好將注意力放到終點上——小孩子已經差不多把作為標靶的那棵樹圍起來了。男孩子和女孩子擠在一塊兒,推推搡搡。

雲深轉頭把風岸叫過來,向他詢問為何有那麼多孩子跑到那兒去。就算範天瀾的技巧超群,也不能保證不會受其他因素影響發生意外。這批箭的箭頭都是玻璃鋼的,能直接在混凝土上打出坑來,對人體的殺傷力不言而喻。而據雲深的步測,這條讓出來的箭道長度在55米左右,已經遠遠超出最佳控制射程了。

風岸還沒回答,一雁就很高興地跟雲深說了起來。這是一種流行在洛伊斯地區的傳統習俗,最好的射手當眾演示箭藝時,離箭靶最近的人就能得到射手中靶的那支箭,一來這是對射手技巧的考驗,而能拿到箭支的少年男女也被認為足夠勇敢鎮定,還有可能成為射手的弟子。受傷的事情自然發生過,不過重傷的情況還是很少見的。至於範天瀾看起來完全沒有收徒的意思——那是當然,他再怎麼厲害也才19歲呢,不到25歲的人是不能成為師傅的。昨晚人們收拾那隻翅膀展開有兩個大人拉起手來那麼寬的恐梟時,立下功勞的那支箭也被拔了出來,因為一看就知道是煉金術師的傑作(用金屬做箭),很快就被人恭敬地送了回來。這自然也不可能成為獎勵,不過能有幸把這支箭送回去,說不定可以近距離接觸煉金術師大人。

實際上最後那點一雁沒告訴雲深,因為對他來說這是很自然的想法,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這幫少年還留在這裡的原因。

雲深嘆了一口氣,傳統是傳統,但他看得實在有點擔心,於是他把附近的洛江找了過來。作為守衛部族的骨幹之一,洛江很快就完成了煉金術師的囑咐,和同伴把擠在那一塊的孩子全轟跑了,代價是臉上身上被抓了好幾道。

他們回來之後,雲深默默地遞了幾塊創可貼過去。年輕人們很高興地接了過來,不過完全沒有用的意思,雲深知道他們的想法,不會多說什麼。這時候身邊傳來一陣動靜,雲深轉過頭,看到範天瀾朝這裡走了過來。

和平時相比,他的衣著好像有所不同,雲深雖然有藉著這次機會做點什麼的想法,卻沒想到這麼鄭重,因為在他的背後,族長和長老都來了。西當長老手裡還提著一個不怎麼美觀的東西,在今天早上被邀請過去觀賞之後,雲深覺得這種夜行肉食動物還是當得起恐梟這種名字的,不過烹煮它的女性們一點也不介意它的長相。在她們高興地肢解它的時候雲深退開了,倒是沒想到這頭恐梟的腦袋被留了下來,還要用在這裡。

將恐梟的腦袋掛到那棵樹下,西當長老退入人群,範天瀾靜靜站在這一端的起點上。然後他拿出了那把弓,搭箭,張弓。

人群靜了一瞬,雲深把視線投向那一頭。像被一陣微風吹過,遠遠地掛在那邊的恐梟腦袋晃動了一下。一陣驚嘆聲和歡呼聲波浪一般傳了過來。

雲深輕輕地笑了起來,對上範天瀾的目光。向他點了點頭之後,雲深踏前一步,走了出去。實際上他今天也換了身衣服,白色長袖襯衫加上淺色的長褲,在原本的世界,他這麼穿的時候被人說過像尼瑪的青春純愛電影男主角,不過一時間雲深也想不出別的方式來適當地吸引別人的注意力了。

隨著他走到範天瀾的身邊,不僅是視線,連人群都開始朝著這個方向聚攏過來。雖然語言不一定相通,但有些意思卻不必非用語言表達,遺族把一次演示搞成了儀式,煉金術師又是這副引人注目的模樣,那就肯定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我有一件事要說。」雲深開口道。他的聲音不大,演說什麼的從來不是他的特長,何況他的通用語不是誰都能懂的,因此遺族在他身邊安排了一位翻譯,每當雲深停頓一次,他就用部族之間最通用的語言將他的話大聲複述一遍。

「我們將在明天早上開始進入龍脊密道。」雲深接著說,「穿越它需要兩天一夜,針對這段黑暗中的旅程,我已經做好了計劃。相比以前,龍脊密道已經不太安全了,但我們仍然有方法儘量安全地離開它,只要你們服從這個計劃。具體如何實施,今天早上我已經向各位的族長傳達,之後將他們將告訴你們該怎麼做。每個人都要務必遵從,因為這直接關係你們的性命——和獎勵。」

停頓一下,在確認在這裡的大部分人都聽到了他的話之後,雲深說道,「我們已經走過了一段相當艱苦的旅程,龍脊密道將是這段旅途的最後一段,離開龍脊密道之後,我們就會有一個新的未來。可能一切都需要從頭開始,但是無論如何不會比此前更糟糕。請大家相信這一點,付出是值得的。」

「此外,在龍脊密道中表現良好的部族,在完結這段旅程之後,我會向他們贈送一把同樣的良弓,同時應允一個要求,作為對他們勇敢品質的嘉獎。當然,已經得到了的遺族除外。」雲深說,「希望各位不要令我失望。」

這段發言的效果很顯著。今天早上被叫過去開會的部族首領們聽完雲深的要求之後,對此表示了各種為難,不過在雲深的要求下,他們還是答應在看過演示之後再考慮。在疏散人群之後他們紛紛跑了過來,這次就不再是為了推脫了,得到雲深的再次保證和方法指示之後,他們很快回到了部族,開始編隊。

實際上雲深的目的很簡單基礎,就是這個︰編隊。

走成一行,這個當然不用教,但是要在極其有限的光線中保持隊形,並且令行禁止,發生突發事件時能維持聯繫,需要的紀律性不是一般的部族能做到的。遺族因為某些歷史遺留,還算有點保障,但在今天早上的試演中也達不到雲深的要求。不過這跟雲深的眼界比較高也有點關係,他因為工作從印度到非洲,又輾轉中東,接觸過不少國有企業外派的工程隊,而在這方面曾有人開玩笑地說過,中國的民工有亞非拉許多國家民兵之上的素質,而列隊更是連小學生都能做好的事情,在這裡卻遇到了不少困難。

雲深花了一個早上,總算把幾條基本要求向他們表達清楚了︰一聲停,兩聲行,若有意外蹲下去,無論如何要冷靜。聲就是哨聲。雲深以50人為單位準備了100組哨子,族長自己按照族人的數量來進行分配。另外雖然稱為密道,實際上通道本身的空間並不算特別狹窄,完全能夠一次容納四個人同時行走,因此實際編隊是100人左右一隊,青壯年在兩端,婦殘老幼在中間,分成3列,領隊和押尾的人腰上繫著草繩,其他人交替抓著繩子跟隨前進。

雖然還有許多問題有待解決,但這總算是一個方案了。交給那些族長也擠不出更多的辦法來,接下來就看他們在胡蘿蔔的指引下能發揮到什麼程度,當然實際效果還需要到晚上再進行驗證。

將工作逐一交代下去之後,雲深暫時擺脫了決策者的身份。然後他找了一塊空地,開始不斷地往地上倒東西。時空管理局不愧擁有進步了大概4000年的技術,雲深可以隨需要把空間通道放大放小,放置窗口的方式也沒有限制。現在他就兩手按著通道裝置的邊緣,不斷地往下傾倒各種物件,範天瀾原本叫來的人手很快就不夠用了,最後來了20位遺族的青年,在哇聲一片中整理煉金術的各種神奇產物。

而在傍晚來到之時,充分休息過的雲深收到了他在前一天訂好的商品。順風快遞這次總算不負它高昂的收費,送出了一個給力的速度。

頭盔式翻斗車夜視儀,每件都附帶5套可充電電池。雲深從泡沫箱中拿出全部配件,組裝好之後,他抬頭對身邊的青年說,「把他們叫過來吧,試試效果。」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17
龍脊密道副本開啟

修儂靠在樹下,不耐地蹭了蹭發癢的背,他總是這樣,耳朵不舒服背就發癢,好像有什麼把這兩個地方連了起來。

對耳朵靈敏的刺客來說,從那個方向一直傳來的各種聲音完全算得上一種折磨。如果只是自然的喧嘩,對一位熟練的刺客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但有不斷的哨音的聲音以令人非常難受的頻率不斷響起,刺得他耳膜發疼。

那群賤民還不快點進到那條該死的密道里,在搞什麼!早點死和晚點死有區別?

而對那些遲遲不肯照他們的心意行動有怨言的不僅刺客而已。在這個小組中,有另一個人也對那些自尋死路的蠻荒之族極為惱火,29歲的奧術師吉斯瑪爾選定的役使在昨晚被那群遺民射了下來,心血被毀於一旦。為了探查龍脊密道深處的情況,法師放出了一個窺視蟲,由奧術師控制一個活的生物為役使,將窺視蟲寄生在它身上,驅使它作為他們的眼楮進入不可知的黑暗深處。這個計劃本來非常穩妥,在缺乏必要武器的情況下,很少有人能對一頭翼展5尺以上的恐梟造成有效的威脅,即使是他們把它弄到手也花了不少的功夫。而這麼麻煩,為的就是這種鳥類天然的黑暗屬性——如果它們能收斂難聽之極的叫聲,幾乎沒有人能在夜晚發現這種黑色的幽靈,並且它是如此靈活,雖然有著龐大的翅膀,卻毫不妨礙它在密林中的捕獵。

但這頭在圖鑑上被冠以惡夢之名的凶禽就是在最安全的夜晚給人幹掉了。窺視蟲沒發現那支要命的箭,只在墜落後看到了圍上來的一群黑髮遺族,他們的喧鬧差點毀了它精密的同音震片,然後一個看不清臉孔的男子走了過來,從地上把恐梟拖了起來,窺視蟲的視線被它的羽毛遮蔽了,然後……沒有然後,它被一腳踩碎了。

奧術的反噬差點讓吉斯瑪爾受傷,這個女人現在正在對著她的魔像竊竊私語,修儂毫不懷疑她還在詛咒。其實他們很快就補救了那個失誤,換了一隻窺視蟲和寄生對象,現在那隻被催化過的蜘蛛已經在龍之脊的深處,但反射鏡面上依舊是一片黑暗。蜘蛛能承擔的力量有限,在沒有確定已經接近他們要瞭解的事物之前,法師不會輕易激發窺視蟲身上的幻象法術,於是他們現在只能無所事事地等待,順便被噪音摧殘。

作為這個小隊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物,格里爾子爵和雅克大法師倒是顯得非常從容。子爵在擦拭他的劍,法師則在冥想,奧術師似乎打擾不了他。修儂再度蹭了蹭他的背,懶洋洋坐在地上的凱伊斯抬眼朝他看過來,然後以一種明顯輕蔑的態度瞥了撇嘴角,修儂立起了眉毛——他也看這個一頭噁心紅毛的劍士不順眼很久了。當這兩個閒得蛋疼的男人之間的眼神交流進入白熱化階段時,雅克大法師睜開了眼楮,他面前的黑色水晶上此時泛起了一道道水紋,隨著他輕聲念動咒語,漣漪的深處漸漸明亮起來,一副簡直像來自教會警示書的景象出現在他們眼前。

即使是格里爾子爵,在看到鏡像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生物之後,那張英俊的面孔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恐梟算什麼,魔力蜘蛛只是個道具,一整個巢穴的人面狼蛛才是恐怖之源。而麻煩的是,他們想要的東西,不經過這些守衛是拿不到的。

已經集中到密道入口前面的人們整裝待發,沒有人知道不久之前有人在龍脊密道中看到的地獄圖景。他們本來也不會有機會見到。在龍之脊的深處埋藏著一些秘密,但很久以前來到這裡的人們想要的只是一條通道,對它那些隱秘的力量和財富都無所求。他們從來不去進入那些複雜的岔道,也不去猜測關於它的真相,而事實將證明他們這麼做是正確的,如果這種狀態再保持下去,他們應該還有一段時間算是相對安全。

此時的天色還沒亮起來,白色的霧氣在他們背後的森林中繼續迴環旋繞。將近5000人組成的方陣因為地形的關係,只能排出一個宛轉的形狀,不過在這一日一夜中突擊訓練出來的紀律還是令場面充滿了肅穆感。第一聲哨音響起,站在最前列的遺族青年揚起手中的工兵鏟,另一手不由自主地扶了扶戴在頭上的夜視儀,然後喊道︰「出發——!」

第一支先遣隊,或者說是警戒隊先行進入龍脊密道。他們都是身手比較好的各族青年,在保證隨時都有兩部夜視儀在正常工作的情況下,他們必須儘量安靜而快速地探明前路的路況。在他們出發3分鐘之後,大部隊開始正式進入了。每100人一隊,由相應部族的骨幹領隊,每500人有一位族長或者長老負責,而這些人的手上拿著雲深分配下去的照明工具——長柄手電,也每人準備了一套電池作為備用。不過這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的應急儲備,真正用於照明的還是這支隊伍帶著的幾百把火把。他們整理出外面那片營地時砍掉的樹大部分都拿來做這個了,由於數量限制,實際上他們一次點燃的也不過十幾支,木質不夠乾燥,火光也並不活躍,但只要人能看到光,就不會失去希望。

至於雲深,他和範天瀾走在隊伍的最中間,在他們身邊的還有包括洛江在內的幾個遺族青年。他們圍著煉金術師,把流雲族的那個族長牢牢地擋在了外面。雲深正低頭看著指南針的螢光表面,沒注意到那天莽撞的年輕族長很有和他攀談的意思。

指南針的指針一直在偏移。

在進入龍脊密道之前它還很正常,顯然這裡的磁場有異常。至於異常到什麼程度意味著什麼,雲深現在還不清楚,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獨自行走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不過那種情況很快就消失了,期間也沒發生什麼大的意外。

把指南針放回兜裡,雲深抬頭打量著密道本身。當初聽黎洪首領描述的時候,雲深就覺得不太對勁,現在看這條密道本身確實有些異樣的地方。黎洪首領認同他關於這條密道來自人工的想法,不然沒有其他力量能在堅硬的岩層中打出這樣圓整的通道。而問題就在於,這條半圓形的通道,它的牆壁是不是太光滑了點?在四壁上能看到開鑿時的痕跡,就雲深的經驗來看,當初在這裡工作的工人不僅有很好的工具,而技巧非常之熟練,因為牆上的每一道痕跡都如此相似,無論深度還是寬度。雲深走近牆邊,伸手摸上去。

「怎麼了?」範天瀾問。

「……」雲深搖了搖頭,「沒什麼。」

在通道中本來難以分辨日夜,但云深帶著手錶——他父親留下的上海海鷗,一直為他們定時報時。每隔一個小時休息五分鐘,還增加了午休時間,當外面的夜晚到來,這支隊伍也終於停下來休息了。黎洪首領從前面折返回來,告訴雲深隊伍的進度比預計的樂觀,雖然大部分人都不適應環境,但還不算太疲憊。

因為還有其他工作需要準備,黎洪首領很快就回去了。雲深就地坐下來,和身邊的青年一起開始吃晚飯。因為這裡不能生火,所以大家吃的都是冷食,雲深啃著自己的那份,聽身邊的一位遺族青年說道︰「這樣明天下午我們就能出去了。」

「如果一直這麼順利就好了。」另一位青年說道。

雲深只是微笑,範天瀾把背包拖到他身後讓他靠著,表情一如既往,洛江倒是微微皺起了眉。

今夜依舊星光燦爛。在龍脊密道的入口處,曾經夜夜不息的蟲鳴聲不知為何沉寂了下去,長長的籐條遮蔽著光滑的洞口,微微晃動著。

雅克大法師再度拿出了他的黑色水晶。在只有巴掌大小的平面上,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還是如當初所見,那些龐大的昆蟲連一條腿都沒挪動過地方。法師將一根食指壓到上面,鏡面漸漸黑暗下去,直至幾乎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在下一個瞬間突然爆出一團光亮。光不是來自水晶本身,而是它所映射的景象。

蜷成一團的魔法蜘蛛從洞頂墜了下去,在它身上的光芒還未完全消失的時候,窺視蟲仍然在工作著,所以在這裡的5個人都能看到,視線範圍內,一條毛茸茸的長腿動了起來。

「寶貝,你們可要找準地方啊。」修儂在心裡默默地,惡意地說道。

壽由睡得很熟。他好像天生就有那麼種本事,不管什麼樣的環境都不能讓他真正地憂愁起來。這種地方當然誰都不喜歡,但這條通道給他們遺族幫過不少忙,而且只要路程能像今天一樣,最多明天晚上他們就能離開這裡了。

「嗒。」某種東西掉到了壽由的身邊,他渾然不覺。除了這樣扎得他有點癢的玩意,還有什麼液體落到了他的臉上,一滴,兩滴,然後是飛濺。

壽由睜開了眼楮,抹了一把臉,怔怔地看著面前那樣毛很多的東西,火光微弱,他不是很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直到更大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僵硬地轉過頭去,對上了八隻黑色的複眼。

一頭單身體就有他那麼大的狼蛛幾乎是掛在了縱橫交織攔在洞口的凱夫拉縴維上,過猛的衝力讓它自己切掉了自己的一條腿,但剩下的依舊充滿活力地揮動著。壽由抖著手,兩次才把哨子塞進嘴裡。

尖銳的警哨響徹通道。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18
打副本的不同方式

第一個發現狼蛛的人是一位塔拉族的青年,隔著被拉成一張網的風箏線,兩隻眼楮和八隻眼楮大眼瞪小眼了許久之後,這位青年居然非常勇敢地忍耐下了尖叫的衝動,拿起手邊的石矛,向著那個毛茸茸的巨大生物用力投了過去。

然後更多的人被喚醒了,帶著濃重的睡意,人們紛紛爬了起來。在這段相對筆直的通道中,每隔一段距離就在一側的牆壁上有一個比主道稍小的開口。百米左右就有四個,兩側加起來足有八個,那些兇猛的節肢動物就是從這些地方冒出來的。然而因為臨睡之前由力氣最大的遺族在那些洞口周圍釘下了釘子——鎚子和釘子全由煉金術師提供,然後拉起看上去簡直縴細過頭的線繩,這個非常簡易的臨時防護在這個夜晚給了他們意想不到的庇護。

一開始大多數人都受到了驚嚇,人的眼楮適應黑暗之後,可以在微弱的光線下看清楚東西,但在此時此刻,如果誰的視力太好就是一個悲劇。本來它們生活在山林之中,連孩子都見識過10種以上的蜘蛛,但如此巨大——鰲足粗過人的大腿,剛毛林立,口器就是兩把銳利的彎刀——凶惡的生物,究竟是一種什麼怪物啊!這些巨型狼蛛鰲足上的絨毛不斷摩擦著,發出恐嚇的嘶叫聲,只是這種外表已經堪稱惡夢,人們還沒見過它們背上那個可怕的標誌呢。這些動物剛剛被人從饑餓的沉眠中吵醒,在一陣不知所措之後,它們聞到了鮮美的人肉的味道,於是成群地向著這一大批食物跑來。尤其這些都是雌蛛,處於繁殖期的它們比異性同類凶殘得多,如果如某位刺客期望的,這裡本該發生一次壯觀的屠殺,至不濟也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深黑逃亡,但最開始醒來的那些族長和年輕骨幹起到了作用,他們很快就壓制住了族人們的騷亂。

他們的敵人看起來是如此可怕,但眼下它們要攻擊過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名為凱夫拉的這種浸膠線的強度之前已經有人試驗過了,而這些恐怖蜘蛛們在接著證明。蛛腿從凱夫拉縴維的空隙中伸了過來,不斷徒勞地晃動著,它們龐大的身體無論何時都是可怕而有威勢的,在交織的網線下此時成了不可踰越的障礙,因為連頂端都顧及到了,所以它們也無法從上面爬過來。族長和長老們催促驚慌的族人們盡快組隊,準備馬上離開這裡,警戒在第一線的青年們從最初那些害怕和激動情緒中漸漸緩和了過來,甚至有人敢於試著拿手中的武器去撥弄它們佈滿密毛的長腿。

啪的一聲,一個傻大膽的傢伙被人在背後給了一巴掌 ,差點撲到狼蛛的美腿之下,他急忙爬起來,回頭怒視的時候卻對上了塔克拉族長那陰森森的笑容。

「你很喜歡它嘛?」

「……」

不再理會那個快要被嚇哭的傢伙,塔克拉族長回頭檢查其他的族人們。青年自動分列左右,女人,孩子,老人照著練習過的方式勉勉強強地組成了隊伍。有些婦女因為捨不得,把男人放下的東西也背了起來,這種拖延速度的行為很快遭到了喝止。沒有人知道前面是否還會有類似或者更多的危險發生,會造成負累的輜重必要時能不帶就不要帶,這是那位煉金術師說過的話。說起來這支塔拉族的隊伍還排在煉金術師之前,塔克拉轉過他色彩鮮艷的腦袋,看向微弱火光所指示的另一端。

此時隊伍的最末端。

幾十支火把堆成了三個火堆,和攔網組成了暫時的防線。這裡遠沒有中段的輕鬆氣氛,手電的光打過去,在通道的遠處照出一片星星點點的反光,不知道在這條通道前面到底來了多少隻狼蛛,嘶嘶聲響成了一片,傳到人的耳朵裡擦動神經。雖然隊伍已經極力收縮,但在5000人的大隊要流動起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在能夠再次移動起來之前,拿著工兵鏟的十幾位遺族青年蹲伏一排站立兩排,對釘在背後的這批怪物嚴陣以待。

雲深的臉色即使在這樣的光線下也看得出蒼白來,只看了對面黑壓壓那片一眼,他就把身體轉過去了。

範天瀾輕輕拍著他的背,這一手是他在看雲深查看部族生病的孩子時學來的。雖然他對這些巨大的節肢動物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除了數量有點麻煩之外,不過他的主人厭惡這些醜惡的生物也有足夠的理由。而且就他的觀點來說,這個人其實沒有必要來到這裡,但沒有親眼見證的情況那人總是不太放心。

空下來的另一隻手總是忍不住摸向背後的弓箭,範天瀾悄悄握緊拳頭。

深深吸了一口氣,雲深儘量止住發抖的衝動,這麼多年過來,他以為經過不斷的實踐,自己已經對這類生物鍛鍊出了一定程度的免疫力,但面對如此規模的恐怖集合,他還是把自己的承受力估計得太高了點。從外形上看這顯然是巨大化之後的狼蛛,而且多半有毒,現在這些小手段能阻攔多久不容樂觀。雲深將身體的一部分重量分到身邊那人的身上,然後拿出來一部對講機。

「南山族長,是我。」

不斷的雜音傳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有人不太確定地回答,「是……是雲深大人?」

「你是黎洪首領?」雲深問道,「你們那裡情況如何?」

「我們正在前進……」黎洪首領在那邊回答,某種折斷聲忽然響起,之後就是一道明顯的液體潑濺聲,黎洪首領的聲音鎮定了下來,「有幾頭蜘蛛從旁邊跑了出來,等我們解決它們。」

「看來大部分蜘蛛都在我們這裡了。」雲深說,「讓大家跟上去,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您在最後面?!大部分蜘蛛都在您那裡?!」

「我現在還很安全。」雲深說,「如果發生其他意外,儘量通知我。」

不待那邊再說點什麼,雲深就關上了對講機。他轉頭——視線絕對不落到某個方向,對身邊數十位遺民說道︰「南山族長和黎洪首領的方向只有幾隻蜘蛛,對他們來說還不算問題。」

「大人,這些……東西怎麼來的?」一位遺族青年問道。他有一張很年輕的面孔,看起來遠未脫去稚氣。

「魔化。」範天瀾開口說道,發現雲深投來的視線,他繼續解釋,「有些法師和奧術師合作,用某種方式將普通的生物催化成他們需要的樣子。」

「這種力量常見嗎?」雲深問。

「很少見。法師協會默認這種法術,但光明教會明確定義它是邪術。」範天瀾低聲說,「而且一般情況下,魔化術能使用的對象是有限的。這次的數量太大了。」

「是不是龍脊密道本來就是它們的巢穴?」

「我們每年這個時候有人從這裡過去,怎麼從來沒見過?」

「那會不會有人在我們背後做的?」

「……那是誰?」

遺民們開始討論起來,雲深輕聲對範天瀾說︰「別讓他們想得太多。」

青年輕輕點頭,然後一步走了出去,轉手拿過一人手中的工兵鏟——後者還沒反應過來,堅韌的金屬就磕到堅硬的岩石地面上,鏗一聲蹦出不少火星。

「來了,就戰。這樣就夠了。」範天瀾冷冷的說。他的雙手壓在工兵鏟上,腳尖微微叉開,這位青年的站姿有一種氣勢,好像他手中的不是工兵鏟而是一把染血的長劍,令人不敢掠其鋒芒。不過最該欣賞他這份姿態的主人卻正在隨身攜帶的大包裡摸來摸去,最後摸出來一堆包裝著的白色膠狀方塊。

「固體酒精。我想待會兒是用得上的。」

又一個光球術失效了,雅克大法師頭也不回,重新丟了一個過去。瞬間的光線變化影響了蛛王的動作,抓住這細如髮絲的機會,紅發的劍士凱伊斯險險躲開了它鋼鐵般的前足的踐踏,在地上滾了幾圈之後站起來,揮動雙手劍扛住又一次利齒的衝擊,鞋底重重擦過岩石地面,凱伊斯硬是被向後推了一步——這頭人面狼蛛中的怪物擁有的力量和它的體型一樣變態,不知道當初製造它的法師心理到底有多扭曲。

「修儂!你跟你那玩意一樣縮到肚子裡去了嗎?!」

「你的乳 房一定是太重了,看你跑得活像只樹龜。」

在言辭上毫不退讓的刺客跳到蛛王的背上,該死的它背上的毛也一樣多而且滑溜,刺客差點沒站穩。凱伊斯在下面哈了一聲,修儂半跪下去,雙手握著他那把貓眼匕首狠狠向下刺了進去。劍士也在此時再度冒險矮身縮進巨型蛛王的胸腹之間,將劍尖捅進它這一身裝甲般的後殼接縫中,發力大喊一聲,手掌用力向上托去。一道碎裂聲響起,黑色的濃稠液體從裂口中噴了出來,凱伊斯連忙躲到一邊,趴在地上有他那麼高的巨大蜘蛛嘶嘶叫著,慢慢地,真正地趴到了地面。

修儂用力將匕首從它的身上拔起來,腐蝕性的黑色血液從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傷口中逐漸滲出來,卻沒有沾染上雪亮的刀刃一點半點。他跳了下去,凱伊斯從背後抽出另一把劍,蜘蛛肚子底下那把他是不打算要了。

雖然算是合作幹掉了一個敵人,但兩人之間除了互相諷刺爭吵之外無話可說,各自默默地向前走去。他們動作遲了一步,其他人已經跑到了更深的地方。

一陣爆炸聲傳過來,連地面都有些震動。修儂和凱伊斯對看了一眼,——這絕對不是一個法術能產生的效果。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18
各自狂奔

吉斯瑪爾尖叫著扔出一個魔像,拳頭大小的龜狀土偶在空氣中急速變大,為她擋下一道足以致命的黑火。她在原地神經質地跺腳,然後對雅克大法師喊道︰「雅克‧阿莫斯!打瞎它的眼楮!」

「你可以先弄瞎自己,這樣更快點。」

刻薄的中年男人回答,一邊用力扯下被燒焦了一半的袖子。高貴的法師平時不會這麼沒風度,但現在他自己都有些顧不過來,自然不會去應付一個暴躁無禮的女人。這件法袍上的防護法術剛才全部被激發了,附在上面的力量也快要消耗殆盡,絕對經不住下一次的攻擊。他把這件法袍丟在了地上,然後伸手在空氣中一抓,抓出一件新的披到身上。這倒不是空間法術,而是每個合格的法師都具備的隔空取物技巧。

子爵一手拿著劍,另一手舉著銀色的盾牌,傾身緊緊盯著遠處黑暗中的兩個黃色光點,它們游移不定,隨時會發起下一次攻擊。腳步聲從背後傳來,剛才打掃戰場的兩個同伴正在跑過來,子爵頭也不回地低吼︰「修儂,凱伊斯,站著別動!」

話音剛落,遠處的兩個光點立即急速接近,幾乎拉成了兩道光絲,子爵舉起盾牌,堪堪又擋下一道黑火,另一道向著那兩人直衝過去,身手矯健的兩人馬上向兩側一躍避了過去。黑火燒到地面,平整的岩石地面上一道光閃過,某種曲線瞬間顯示出來,然後光消失了,只留下吱吱作響的岩石。

凱伊斯瞪著那片被燒得像沼澤一樣冒泡的岩石,「……這是什麼?」

剛才那玩意的速度太快,他來不及看清它的模樣。這個空間太大了,即使法師放出了十幾個光球,依舊只能照亮他們腳下這一片呈現出流水紋理的堅硬石地,四周仍舊是黝黝的黑暗。即使他能看見忽縮回去的那兩個黃色光點,依舊不能猜測這頭怪獸的種類。大法師當時就扔出了一個法術,但就像火種落進水裡,嘶一聲過去,黑暗深處什麼也沒發生。

「蛇怪!」奧術師壓著嗓子說,聲音中流露出不可抑止的焦躁和恐懼。

凱伊斯抽了一口冷氣,「法師協會和光明教會不是說他們已經讓這玩意從中洲消失了嗎!」

「你居然相信那幫權貴,你確定你27了不是7歲,騷年?」修儂在一旁冷笑。

「你的□割了沒有老蛞蝓?」凱伊斯針鋒相對,「難道歷史的真相都在你的腦子裡?」

「在裂隙之戰的時候這個地方已經存在了。」子爵說道,他對同伴之間的不和睦倒是很縱容,即使是在這種時刻,「有懷疑這裡是一個巨型法陣。」

「……」雅克大法師將視線投向子爵,但他剛想開口的時候,那條巨大到難以想像的蛇怪再次突入他們的防守範圍,沒有人能承擔被它襲擊的後果,各人紛紛施展自己的手段躲開。然而這頭傳說中的怪物不是只有噴火一種手段,一條幾乎有兩人合抱粗細的長尾猛掃過來,近戰系的能夠避過,奧術師立馬坐著魔像跳到了空中,因此只有大法師倒霉了。他被結結實實掃中,踫一聲砸到遠處,其他人非常清楚地聽見了 啪的碎裂聲。

光球跟著施術者過去了,大法師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毫無疑問他的法袍又報銷了一件,不過他的運氣已經很不錯了,畢竟沒真正受到大的傷害。他的同伴們自然不會獨自留在黑暗中,他們向著這位唯一具有遠程輸出力的隊友跑過去,而所幸蛇怪總是一擊既脫的攻擊習慣,他們總算看到了它的真容。

犄角崎嶇的腦袋,連鱗片都粗糙至極,不過延伸到後面又漸漸光滑得令人噁心。這頭蛇怪是如此龐大,之前的蜘蛛和蚰蜒和它對比起來甚至有些可愛,畢竟它們沒有一身比得上雙層鱗甲的外皮——幾乎完全法防,閃電一樣的速度,和噴射毒火的能力。這傢伙這麼大,不知道在這裡待了多久,毒曩中的毒液八成夠給他們洗澡用了。最初它與這支冒險小組的精幹部分相遇時,大法師儲備的高位攻擊法術瞬間連發,卻只能把它炸回黑暗中,剛才每個人都看見了,它身上可是沒什麼傷口。

「到底是誰把這玩意放在這裡的?!」奧術師有點頂不住了,她低聲尖叫,「蛇怪是裂隙另一端的生物!兩百年前裂隙已經封閉了,它怎麼還能在這裡生存?!」

「裂隙沒關閉的時候,中洲大陸上有一部分法師兼任奧術師,他們也能操縱蛇怪。」子爵說,他放下手中的盾牌,把手伸進自己的胸甲,「無論當初這裡是為了什麼目的而建造,都沒有真正完成過。在後來法術聯盟分裂時,一些能力特殊的法師躲了起來。他們躲在各種無人知曉的地方,一些人甚至沒等到動盪結束就老死了,留下了不少好東西——相比於現在,他們那時候的資源豐富多了。當然,陵墓總有一定的保護。」

「你確定這裡也是?」凱伊斯問。

子爵笑了笑,他拿出來的是一個黑色的圓盤,看起來不太像金屬,光滑的表面雕刻著精緻而複雜的法紋,在最中央還瓖著一顆紅色的寶石,「我們現在不是正在確認嗎?」

黑暗另一頭的守衛者又開始了攻擊前的游移,子爵向前走了兩步,像扔飛盤一樣,屈伸了兩次胳膊,將它甩了出去。一陣嗡嗡聲由近及遠,越來越響,一絲藍光在遠處泛起,隱約照亮了蛇怪後身光滑的黑色軀體。子爵雙手握劍,微微伏低身體,接著衝了過去。

奇特的藍光越發明亮,它籠罩了蛇怪的整個軀體,龐大的守陵獸猛地掙紮起來,子爵衝到離它數十尺遠的地方,用力蹬踏地面,整個人騰空而起。

爆炸聲響起。

玻璃碎片和鐵釘在衝擊力下四處亂飛,幾乎全部扎進了周圍的蜘蛛軀體內。因為實在沒有汽油,所以雲深只好拿固體酒精加上502膠水湊數,勉強湊出來十幾個準燃燒瓶,交由遺族力大無比的青年投擲過去——被人類不斷殺傷的蜘蛛們已經憤怒到無以復加,甚至連火堆都被它們的屍體壓熄了。大部隊已經漸漸遠離這裡,但這些絲毫不會退縮的動物有一堆長腿,真跑起來人類不一定能跑得贏。

砰砰砰十幾道爆音響過,肉食者的確被嚇阻了一會兒,這些斷後的遺民立馬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有人惋惜那些漂亮的瓶子,如果不是在這裡,它們應該得到其他的待遇。不過沒人說煉金術師做得不對,實際上,這位大人真是夠神奇的,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正在奔跑中的雲深當然不會可惜那些啤酒瓶——基本上單身男性家裡都會有點酒瓶子,出於某種微妙的感覺,雲深在搬家的時候沒把它們處理掉。遺憾的是家裡沒有更多的油類儲存,否則他們現在還可以爭取更多的時間。不過對於跑在前面的人們來說,他們爭取的這點時間已經非常值得感謝了。

催促的哨聲不斷迴響著,這個小玩意的存在節省了不少聲嘶力竭的功夫,原本非常凌亂的隊伍在有節奏的哨聲中慢慢出現了秩序,距離漸漸拉開到一個比較合適的程度,人們開始小步跑了起來。在逐漸遠離那個簡直像蜘蛛巢穴的地方之後,前路暫時又平靜了下去。火把在剛才的混亂中熄滅了不少,因此一部分照明換上了手電。這個有點份量的工具真是好用極了,擁有使用權的人幾乎都這麼想,他們不知道這世上居然有普通人也可以控制的光照之術,不受人,也不受風和水的影響,比火把明亮,還能照亮很遠的地方。

專屬於遺族使用的另一種古怪頭盔在這個夜晚同樣發揮了很大的作用,負責開路的遺族青壯年即使在黑暗一片的前路,也能迅速找到敵人然後將路障清除掉。危險的岔道不斷出現,他們一一將之查探,使後面的大部隊能夠不受阻撓地前進。

除了有少數人在和狼蛛的搏鬥中受傷,甚至沒人被有毒的螯牙咬到——因為工兵鏟本身有一定的長度,而且前段非常鋒利,他們不必費多大力氣就能砍斷蜘蛛看起來可怕的肢體,進而切碎它的腦袋。這個突發變故的夜晚中居然沒有更多的損失,黎洪首領只是稍微想像一下如果沒有眼下各種手段的情況,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而他身邊那位木著臉的族長沒像他那樣想太多,他拿著被稱為「對講機」的工具,對著它完全不能理解的構造,陷入了精神上的困境。

這時候從背後傳來連串的爆炸聲,族長一驚,差點失手讓這個有點脆弱的小東西從手裡滑下去,他急忙抓緊它,接著從他的指縫中漏出一陣沙沙聲,雲深的聲音傳了過來。

「南山族長,是我。你們這邊還順利嗎?」

族長瞪著這個小玩意,扭著一張臉,張開嘴又閉上,最後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還好。」

「那就好。」雲深說,他身邊的範天瀾正往那把弓的弓弦搭上一支木箭,箭頭還插著一塊點著的固體燃料。他目光專注地看著黑暗的深處,強有力的手指鬆開了弓弦,雲深只聽到一道輕微的弦音,,一道火線投向那個擁擠的方向,然後一點火光穩穩地停在了某個地方。

雲深把目光從那裡收回去,繼續說道,「南山族長,接下來……」

他停住話頭,因為一陣碎裂倒塌聲打斷了他。

腳下看起來堅固無比的岩石忽然崩裂,剛剛從蛇怪的屍體上站起來的子爵只來得及將劍尖□腳下的屍體,就隨著無數石塊一起向黑暗之下墜去。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19
範範童鞋的第一次……坑爹艷 遇

碧萊絲‧德比用了3天時間來確定她的獵物。

17歲的她美得驚人,令每一個見識過她的男人都迷戀不已。雖然她沒有男人們在力量上的天賦,但出身於一個擁有眾多兄弟姐妹的農夫家庭,16歲之前還在為總是不夠吃的食物擔憂的她能擺脫成為農婦的命運,靠的可不是初夜權這玩意。她知道男人想要什麼,並且知道該怎麼做,就可以付出最小的代價得到她想要的。

但人的慾望總是不會滿足,把伯爵牢牢抓在手裡之後,她漸漸對這個喜歡自我吹噓的老男人失去了興趣。那些年輕的男人又太容易被征服,她知道他們在背地裡說她是個村姑,活像一隻毛色斑斕的小山雞。不過當她出現在他們面前,對他們露出迷人笑顏的時候,這些傢伙就會完全忘記剛才的誹謗,像蜜蜂一樣在她身邊嗡嗡作響。不管嘴上說得多麼堂皇,他們看著她的眼神都明明白白地表達了他們那些直白的慾望。碧萊絲女士這個時候就會繼續甜蜜地微笑。

你們就在那兒吊著吧。

伯爵對這個聰明美麗的姑娘寵愛異常,她獨自住在一棟鄉間別墅中,有三位僕人,還請了一位家庭教師。現在她已經可以毫無障礙地閱讀那些從王都帶回來的書籍了,不知道是否因為出身原因,她對那些冗長的,辭藻華麗的,內容空洞的詩集和教會啟示錄毫無興趣,雖然它們非常珍貴。當她面對家庭教師時,完全可以侃侃而談她對這些玩意的各種感想,把它們說得活像天國之門,只要枕著這些氣味難聞的磚塊睡覺,光明神都會化身魅魔來與她共度良宵一樣,而實際上腦子裡真正想的是寫在某種劣質皮革上的遊俠故事集。那些粗糙的語言描述出來的陰暗沼澤,險峻高山,凶狠的強盜和綺麗的魔性生物對她來說有著難以抵擋的魅力。

這些不安分的心思她隱藏得很好,但她現在畢竟才17歲,沒有日後在王都生活時那種深沉的城府。以夜晚受到恐梟驚嚇為理由,她請求伯爵為她找幾個傭兵來驅逐它,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她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姑娘還想看看這種總是隱匿在黑暗中的生物,因為她最近在學習畫畫,想畫一幅恐怖生物被聖光淨化為旅鴿的示信圖送給附近的教會。

對於她這個絕妙的構思讚不絕口,伯爵很快找來了一隊傭兵,還不是靠當個郵遞員或者去山中拔拔草藥,偷獵山羊來維生的常見貨色,而是有著相當高信譽的大傭兵團成員。如果不是剛好遇到他們的假期,即使是伯爵也不一定能把他們作為自由傭兵找過來。碧萊絲幾乎是馬上為這些擁有強悍氣質的男人著迷了,她跟這些對她的美貌深為讚賞的傭兵們保持著恰好的距離,既不至於讓伯爵吃醋,又能好好地觀察這些真正經歷過冒險的男人們。

其中有一個傢伙特別顯眼。

英俊,沉靜,身手利落,和他的年紀形成強烈對比,而且他對她的美貌毫不關注。這是真心的態度,可不是什麼裝模作樣。碧萊絲簡直不能相信他比自己還小一歲,但是在這個還只能算少年的傭兵射下了那頭恐梟之後,年紀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那頭確實如其名一般可怕的生物刺激到了她,然後看著那個無論對它還是她都是一個態度的傢伙,她感到有什麼在身體裡燃燒了起來。

她給自己和他安排了一個約會。

在一個非常完美的夜晚,她在自己的房間裡點亮了燭台上的所有蠟燭,換上了一套精心準備的長裙,用穆拉紅花汁液染成的顏色非常襯她的肌膚,當她穿著這身艷麗的裙裝,解散長發半躺在床上的時候,在鏡子裡顯出的景象連她都滿意之極。

然後那個傢伙來到了她的房間。他的同伴在他背後把房門關上了,雖然嫉妒這個傢伙的好運,但這個任務他們畢竟已經接了下來,而且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那小子是只雛鳥——就一般來說,雛鳥的第一次表現往往都是個杯具。

這確實是個杯具。

碧萊絲跟這只處男調了一會兒情之後,放棄了讓他做出正常反應的努力,將發育良好的身體貼了過去,本來已經被擠到角落的少年只好轉過頭來看著他的僱主。

「你做了幾年傭兵,都征服過什麼樣的獵物,嗯?」

她用手指輕輕掠過他金色的發絲,察覺到他不受控制地動了動,不由微笑起來,「把過程告訴我……讓我知道你有多強壯,怎麼樣?」

她吐氣如蘭,近距離凝視著他的眼楮。在這個距離觀看那張臉,即使是她也認為他俊俏非凡,膚色稍黑了點,不過她也不怎麼喜歡貴族中風行的那種慘白,最重要的是他的眼楮——在這樣的夜晚下,他的眼楮看起來簡直是黑色的。就像傳說中的遺族,一個擁有裂隙另一端魔性血脈的民族。

「你的眼楮真漂亮……像這個夜晚。」她說道,對方抿了抿嘴,露出一個不太愉快的表情,卻沒有真正拒絕她。碧萊絲雙手纏上他的肩膀,抬起眼楮,紅唇微笑著,自下而上地誘惑他,「那麼,你認為我美嗎?」

「您很美麗,女士。」英俊的少年終於開口了,聲音跟他的表情一樣硬邦邦。把她放在他肩上的雙手拿下來,少年站起身說道,「我從未見過您這樣的美人,美得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這個毫無誠意的語氣算怎麼回事?

少年逕自走向窗前,碧萊絲轉頭看著他推開窗子,涼爽的夜風吹拂著他半長的金發,少年對她微一躬身,「所以祝您今夜有個好眠,再見。」

然後他一手撐在窗檯上,跳了出去。

刺啦一聲,碧萊絲生生撕裂了手裡的手帕。

即使在日後成為公爵夫人,這仍然是著名的特裡藍紅玫瑰不可宣之以口的恥辱過去。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0
沒有困難就顯不出金手指存在必要性

背後的蜘蛛大軍還沒解決,前方又傳來了倒塌聲。這群境遇坎坷的逃離者們在突變之下不得不停住腳步,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覷。

奇異的是,這些狀況都沒有讓他們陷入驚恐和絕望的極端情緒。最開始受到襲擊時的驚慌已經平復了不少,雖然失去了一些行李和糧食,但在隊形稍微整齊一點之後,人們發現自己的親人都還在,除了驚魂未定之外沒有受到其他傷害,心情就安定了很多。只要沒亂起來,這支相當沉重的隊伍反而成為一種心理寄託,因為在這種環境下,抱團的人越多越有安全感。領隊的人倒是壓力很大,不過煉金術師命令他們只負責維持秩序,其他的無須理會,守衛和戰鬥的任務早已選定人員,在這個夜晚中,大部分人都做到了最基本的要求。當然也有一些承受力不高的被嚇壞了,不過負責督促各個大隊的族長或者長老在開拔之前都從煉金術師那裡受到了刺激,他們拿著火把或手電,把那些站不起來的軟蛋連拽帶踹弄到一邊去,只要隊伍開動起來,這些傢伙爬都會爬著追上去。

最重要的是,那個最強大的人還為他們留在後面。

又是兩道爆炸聲傳過來,這次是雲深留下的手機電池威力發作了。一些本來已經停下的孩子因此又哭了起來,雖然大人知道是煉金術師在用他的力量消滅可怕的敵人,不過有些孩子還很小,沒道理可講。被吵得心煩意亂的督隊們只有不太情願地從身上掏出致命武器,讓自己的女人拿過去,用散發著甜蜜味道的糖塊在那些小崽子的舌頭上擦一擦。最開始的時候,煉金術師這個做法讓他們感到簡直是不可思議,但隨著在通道中渡過的時間變長,不僅孩子,連大人都需要這樣的安撫了。效果很好的安慰獎被嚴格限定使用,精明的女人們絕對不會容忍為了討糖吃而故意耍賴的行為。而且因為數量不多,有時候即使手指都被急切的孩子死咬著不放,她們也會掐著這些貪心的小崽子的臉頰,把濕淋淋的手指和糖塊硬拔出來。

隊伍稍微安靜了一些,然後又騷動了起來。光柱晃動著,一道看不見的波紋將步伐緩下的人們推開,遺族那個強悍無匹的射手從被讓開的通道中走了過來,但他不是最值得注意的,他的身邊那位穿著淺色外套,表情溫和的黑髮青年牢牢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他們顯然是為了前面發生的情況而去的,雖然步伐比平時快了些,卻沒有顯出特別急迫的樣子,一些人開始猜想可能是對煉金術師來說那邊發生的情況對他來說不太嚴重的關係。

想像嘛,大多數時候都比現實更美好。

雖然對前方發生的情況很擔憂,但腳上的問題還沒好,雲深實在跑不快。範天瀾提出由他把他抱過去或者背過去,不過考慮到在人流阻擋的情況下,這麼做的速度也提高不了多少,雲深幾乎是立即就謝絕了這個有點傷人自尊的建議。

對講機一直開著,幸好的是雖然一時情急,南山族長還記得把這個嬌貴玩意交給其他人看管,他和黎洪首領已經跑到出事的地方去了。發生意外的無疑是前方,就是不知道負責查探和清理道路的那些人員情況如何,拿著對講機的那位大叔雖然嗓門很大,描述具體情形的能力卻很差,雲深請他注意安全,等他到了再說。

隊伍最終完全停了下來。塔克拉袖手立在一邊,對著顯然受到了阻礙的方向皺起眉。他身邊的副手倒沒沒顯出什麼擔憂,就算那聲音聽起來就像通道忽然崩塌了,他還是把手塞在腰側的皮袋裡,嘩啦嘩啦不知道在弄什麼。這個聲音讓旁人不斷朝他看過來,但這個不僅染了發,而且耳朵上掛了好幾種耳飾,比他的兄長還誇張的青年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直到塔克拉回過頭。

「你,」塔克拉點點他的胸口,微笑道,「給我安靜點。」

把嘴一撇,塔克拉的弟弟塔多不情願地把手抽了出來,他的視線一轉,忽然揪住兄長的領子,把人狠狠拽過來,「嘿!塔克拉,你看!」

塔克拉一手伸到弟弟的脖子後面,以毫不遜色的力道將人向著自己拉過去,後者的頸骨發出了危險的聲音,兩兄弟雖然臉貼著臉,表情卻和相親相愛差了十萬八千里。塔克拉眯起眼楮,順著弟弟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先是看到了一個比常人高不少的腦袋,然後站在路上的人紛紛向著兩側讓開,為某人留出一條通道。塔克拉抬起手腕,將手電照過去,範天瀾馬上就朝他投來了冰冷的視線。

「他簡直像一頭獅鷲。」塔多興奮地說。

塔克拉很快收回了失禮的行為,不過不是因為他忌憚,而是他要確認的已經確認了。白衣的煉金術師向他走來,對上他的視線,微一點頭之後就徑直走了過去。將手電捅到弟弟的胸前,塔克拉說道,「看好這裡,別讓我有機會把你的第三條腿打折。」然後不管他有什麼反應,塔克拉跟了上去。

實際上沒用多少時間,雲深就趕到了前面。拿著對講機的大叔馬上把這個神秘的通話工具還了回去,由洛江接著。從出事到現在還沒有人從那個方向回來,拿著手電的人都開著,將這條殺機四伏的通道照得一片通明。再走了將近百米的距離,他們終於看到了自己人的身影。

萬幸的是通道沒有真正崩塌,但這些開路者圍在那個地方,遇到的顯然也不是輕鬆的狀況。

雲深和範天瀾走過去,發現是通道的地面塌了下去。雖然目前還不能判定是什麼情況的陷坑,不過以目測來看,這個斷層大概5米寬,而深度未知。遺族的開路人都趴在坑邊,有些人在呼喚同伴的名字,繩子的末端在地面滑動,看來還沒放到這個它的底端。

「南山族長,黎洪首領。」

「術師大人,是您……」受到呼喚的南山族長連忙從地上站起來,雲深卻在他腳邊半蹲下去,探頭看向地下。地下黑得幾乎什麼都看不見,雖然能聽到一些人聲和其他的細碎聲響,雲深從南山族長手中接過手電向下照去,大約6米深的地下,碎石散亂分佈,在這個高度突然掉到石塊上是什麼後果不必說,但可以說極其幸運,甚至令人意外的是,此時在坑中正在自救的遺族人大部分都能自己站起來。黎洪首領在一邊對雲深解釋,事發突然,有六個負責前路的遺族人掉進了這個坑裡,有兩個受傷嚴重,大家正在想辦法把他們拉上來。

雲深沒有回他的話,他讓背後的青年再拿兩支手電過來,三道光柱在地下來回橫掃,從這一端到另一端。然後光線都集中到了一個地方,雲深盯著那裡看了一會兒,電筒漸漸從他的手裡向下滑去,雲深收緊手指,猛地抬頭。

「把他們帶上來!」

從見面以來,雲深還沒用過如此嚴厲的語氣說話,南山族長看著他指揮身後的人將繩索都放下去——為了應對各種可能發生的意外,在進入通道之前雲深讓各族的女性製作了儘可能多的繩索,基本上已經達到人手一條的程度。雖然長度不一,結起來也基本夠用了。

「輕傷的自己爬上來!其他先別管!」雲深說,「重傷的這裡來想辦法——」他頓了頓,抬起頭。

範天瀾一聲不吭地俯身從地上拿起一段繩子,綁到腰間,另一端交到洛江手上,然後一手扳著坑緣,轉身翻下去,不知他在哪裡找到了支點,沒一會兒就下到了坑底。另一個人比他遲了一步,也看得出來身手矯健非凡,那頭黑暗也不能使之失色的頭髮倒是非常好認。

這兩個明顯比其他人強大一些的男人下去之後,那些能自己行動的都紛紛抓住了拋下去的繩索,地面的遺民開始將他們拉上來。範天瀾和塔克拉分別走向一個重傷者,一塊石頭滾動了一下,喀拉一聲。他們的腳步頓了頓,然後動作迅速了起來。

喀拉喀拉喀拉。石塊之間互相擠壓著,彈動著,雖然範天瀾他們已經伏低身體,也難免受到影響。看起來好像地震了,但在上面的人都沒受到影響,地面震動的只有那裡而已。所有的光都打了下去,雲深幾乎將半個身體都探了出去,臉色嚴肅地盯著下面。洛江抓住他的肩膀,想讓他回來一點,但在看到某個景象之後,這位行動力一直很強的青年也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幾乎同時,在另一個亂糟糟的戰場上,隨著子爵一起掉下去的劍士爬起來,看著某個方向喊道。

子爵擦掉臉上的血,笑了起來,「果然在這裡啊。」

「法聖石……」再度煥然一新的大法師有些失神地喃喃。

他們落到了一個比剛才的岩石大廳要小一些的地方,雖然地面被碎石掩埋了,但從光球術照明所及的其他地方,比如牆壁上可以看得出來——雖然壁畫的品位極為差勁,他們來到了一個真正的房間。不知剛才子爵的戰鬥是觸動了哪兒,使他們離開了鬥獸籠,恰好掉進了陷阱之下的真正寶藏所在。

幽幽的黃色光芒在不遠處安靜地照耀著,兩排書架對面而立,一張桌子放在中央,放著一些工具。經過了兩百年的歲月,看起來現在的法師和過去相比也沒什麼本質的進步,許多東西現在仍然放在各種法師的案頭。不過有的東西不是所有的法師都能用得起的,比如桌子中間某個銀質托盤上的藍色寶石。

法聖石。擁有它的法師在當世用一隻手就數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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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d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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