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醫古墓 作者:飛天 (連載中)

jiejie88 2012-11-23 08:59:4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17404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2-12-24 22:27 編輯



【內容簡介】:

  港島大亨老龍的神秘地下石室,
  伊拉克北部怪異鬼墓
  魘嬰大法、轉世靈童、紅龍重生
  險況接踵而至
  連環陷阱、詭譎變化紛至沓來……
哪個看的人多 先更新哪個XD

已有(156)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00
第一部 保龍計劃 1神秘的病人(上)
  佛醫鬼墓

  卷一 碧血靈環

  第一部 保龍計劃

  序

  審判日必將到來

  第七位天使吹響死亡號角

  光輝來自天際

  火與血清洗地球

  消滅撒旦

  龍之頭顱落下

  一切罪惡

  來自母體

  亦必將終結於母體

  靈魂交付於魔鬼手上的罪人

  懸掛在十字架上接受審判

  在黑暗來臨前

  牧場重歸純淨——

  這段散文詩一樣的文字,以紅色的正楷記錄在一張六寸照片的背面,是我最熟悉的父親的筆跡。

  照片的正面是一個豔翠欲滴的女式手鐲,背景則是一塊白底紅花的緞子。看手鐲的成色,應該是翡翠中的極品,價值不菲,並且整體通透的手鐲內部,飄著絲絲縷縷的血絲,纏繞牽連著,正是被鑑玉專家們稱為「流雲之棉」的絕佳品相。

  這是父母唯一的遺物,當年父母同時失蹤的消息從中東傳來,我找到他們臥室裡保險櫃的鑰匙,打開之後,除了這張奇怪的照片,什麼都沒有。

  手鐲、《聖經》上曾經出現過的審判日傳說、父母的失蹤,三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呢?

  近十年時間,我對這張照片看過不下千遍,卻一直毫無頭緒。江湖上的人,也早就忘記了他們的名字,只有在我心裡,他們的形像似乎仍然鮮活地存在著,永遠不會老去。

  十年,港島的變化極大,唯一不變的,只有我對他們越來越深的思念。

  1神秘的病人

  電腦屏幕上,一張拍攝於大沙漠的彩色圖片佔據了我所有的視線。

  萬里黃沙盡頭,夕陽正要落下,金色的餘暉照亮了近處那片綠洲。樹葉、房屋、水波都被鍍上了一層金似的,閃閃發光。

  風景很美,但我知道這個地區卻有一個很恐怖的名字「鬼墓綠洲」,位置是在伊拉克摩蘇爾以北的沙漠裡。

  即使唐槍的電子郵件中不詳加列舉那些詭異事件,我也知道過去兩百年裡,失蹤於鬼墓綠洲的人已經超過了四位數。

  「我最近接了一單大生意,目標是鬼墓下的『所羅門王封印』,酬金高得令人無法想像。你肯定知道那個阿拉伯世界的寶藏傳說吧?威加天下的所羅門王曾收集了七海五洲的寶藏,盡藏在沙漠裡。沒有人知道寶藏的具體位置,但只要是在地下、只要跟古墓有關,我就一定能找到那些真金白銀。現在,我已經聞到它們的味道了。沈南,祝福我吧!」

  唐槍,近五年來東南亞最高明的盜墓高手。

  據我所知,二零零五年聖誕節之前,在希臘召開的天下盜墓高手大會上,他已經成功地加冕「二十一世紀新人王」的稱號。所以,他完全應該有狂傲的資本。

  現在,電子郵件的字裡行間透露著無與倫比的自信,當然,他之所以能創造今天的成就,跟他身邊的另一個好朋友、好兄弟冷七也是分不開的。

  古人有「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佳話,而他們兩個每次出手都形影不離,合作無間得像一個人。江湖上都說,冷七就是唐槍的影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跟在他的身邊。

  寶藏動人心,而唐槍、冷七的追求早就超越了金錢的誘惑。他不止一次說過,今生最大的目標,便是發掘出盜墓界前輩們為之扼腕並且死不瞑目的十大著名古墓。恰好,所羅門王的寶藏,就是其中一個。

  好男兒志在四方,唐槍努力身體力行著的,正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我相信他一定能成功。

  「沈南,可惜你不在這裡,否則斷斷續續地拿到那些關於『鬼墓』的阿拉伯語資料,也就不會讓我跟冷七頭疼欲裂了。像你那樣通曉六國語言的天縱奇才,怎麼甘心在寂寞的小樓裡孤獨終老?我真是太替你可惜了——」

  另一封來自唐槍的電子郵件裡,他不知是第幾百次表示了對我的不解。

  我的確精通阿拉伯語,那得益於父親從小的嚴格督導,只是偏居港島一隅,這些才能根本無從施展。

  「叮零零——」電話振鈴聲,將我從沉思里拉了回來。

  桌上的那杯黑咖啡已經涼了,此刻的天色正是夕陽落下、夜幕未至的黃昏。落地窗外,常春藤和綠蘿剛剛開始綻出新的葉子,牽牽絆絆地垂下來,生機盎然。

  我挪開膝蓋上的書,拿起話筒。

  「沈先生?」是一個客客氣氣的男人聲音。

  「是,我是沈南。」我緊了緊身上的棉質睡袍,空調沒開,屋裡的氣溫隨著夜色的降臨而低了很多。小樓裡聽不到關伯的聲音,大概是出門散步去了。

  「小姓麥,早知道沈先生的醫術冠絕港島,今天打擾,是想請先生過來,為我們夫人診脈。她已經懷孕三個月,身子不方便,不知道能否煩請先生過來?我們在市中心的銀冠酒店頂樓,診金方面,沈先生無須多慮,一定會加倍逢上。」

  對方的聲音儒雅溫和,我猜他可能是一位開始發福的成功商人。

  接電話預約出診不是第一次,我立刻回答:「好,我們約在明天上午好不好?」

  對方「哦」了一聲,隨即陪笑說:「如果可以,希望現在就……我派車過去接您,方便不方便?」

  我忽然一愣,畢竟我是一名中醫,如果對方是急診,應該去港島的幾大著名西醫院,那裡的人力和設備都是世界一流的,可以保證孕婦的絕對安全,而不是求教於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拿起鉛筆,在留言簿上劃了個小小的問號。

  二十一世紀的港島黑道,正面臨勢力格局的重新劃分,幾大堂口明爭暗鬥,動不動就發生暴力、暗殺、綁架事件,所以,遇到不平凡的事,我總會特別小心,免得一時不察,當了別人的槍頭。

  大門一響,關伯哼著小曲踢踢踏踏地走進來。

  對方繼續笑著:「我是經朋友介紹過來的,大東遠洋貨輪的周船長、恆昌藥業林董都是我的熟人,早知道沈先生專看婦科疑難雜症,所以才冒昧求教。」

  老周、老林是關伯的朋友,時常在一起下棋,跟我也認識。

  三個月的孕婦行動自如,他們當然可以上門就診,而不必醫生上門。

  「沈先生?」對方聽不到我的回話,有些緊張。

  我沉吟著:「明天不可以嗎?或者另請高明?」

  弄得如此神神秘秘,我懷疑是某位政要或者富豪的側室懷了孩子,不敢明目張膽地去醫院露面。

  果然,對方一聲長嘆:「夫人的身份,一旦曝露給媒體,馬上就……沈先生,體諒我一下,我只是聽差走卒,完不成任務,夫人肯定怪罪下來,我這只鐵飯碗就砸了。千萬請沈先生賞我口飯吃,哪怕僅此一次呢?」

  我確定了自己的判斷,皺了皺眉,在記事簿上寫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八個字。對方已經年紀不小了,苦苦哀求,我的心軟了:「好,我去,派車過來吧。」

  對方喜出望外,連聲說好:「謝謝沈先生,我馬上讓司機過去,馬上過去!」

  放下電話,關伯敲門後進來,手裡竟然托著一隻直徑超過一尺的大甲魚,滿臉得意:「小哥你看,多好的東西,而且是天然甲魚,絕不會是養殖場裡飼料喂出來的東西。我剛剛去市場買了兩隻血氣方剛的紅毛黑腳公雞,熬湯燉骨,正好給你補補。」

  關伯是爺爺的朋友,早年曾是江湖上的風頭人物,現在跟我一起住在港島郊外的這座中式小樓裡,成了每日買菜做飯、澆花養鳥的老僕,怡然自得。

  那麼大的甲魚,市場上很少見,生長年歲至少超過幾十年,只為口腹之慾就把它宰殺了,似乎不太好,但我不想掃關伯的興,只是笑著點點頭:「好吧,不過我一會兒要出診,銀冠酒店,一個不明來路的孕婦。」

  關伯黑白駁雜的劍眉一立:「哦?有問題嗎?」

  我笑著反問:「會有什麼問題?不過是覺得這個世界上瞞天過海的事越來越多而已——」

  關伯剛剛皺起的眉頭緩緩展開,仰面一笑:「哈哈,我也知道,小小的港島江湖才多大塊水灣啊!有咱們爺倆在一起,誰敢不識好歹地上門來叫板挑釁?好了,我去做菜,今晚看我的手藝——」

  他退出去,輕輕替我關上門。

  老頭子已經是退出江湖那麼久的人,但胸膛裡的熱血和豪氣仍在,並且練了四十年的鐵砂掌也沒耽擱下,根本沒把如今的所謂「黑社會大哥」放在眼裡。不過我知道,關伯關門閉戶在這個閒院小樓裡靜養,真正接觸到的社會暗流很少,外面的世界,已經不是他想像中那個「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江湖了。

  院子裡又起了風,受全球變暖的大氣候影響,港島的春天越來越短暫,剛換了春裝沒多久,便得著手準備夏裝了。

  後面廚房裡傳來關伯叮叮噹噹的鍋碗瓢盆聲,我坐不下去了,起身去樓上取風衣。對方電話裡說得那麼急,必定很快就到,為了節省時間,我得稍作準備。

  杏林行業裡的歷代前輩們流傳下來最經典的一句話:醫者父母心。

  做醫生,要時時處處為病人著想,才配得上這個「醫」字,而且每接手一個病例,從頭到尾,一定要全力以赴地去救治對方,否則,天理不容。

  剛剛拉開門,我陡然覺得房間裡也起了一陣旋風,倏地回頭。起身時帶動的轉椅仍在輕輕晃動,但桌面上那本書卻突然不見了。

  落地窗的密封性很好,就算氣象台掛風球的天氣,都不曾有透風的時候。所以,我只能判斷,是有樑上君子光臨了。

  這間工作室兼書房並不寬大,長度八米,寬度五米多一點。靠牆放著書櫃,窗前是辦公桌、轉椅,房間的另一端是一圈黑色的意大利真皮沙發和玻璃茶几,並沒有太多可以供人躲藏的地方。

  「是哪一路的好朋友在跟我開玩笑?」我低聲叫起來,反手關門落鎖。

  對付竊賊,並不需要關伯幫忙,而且我知道,很多入了盜賊這一行的江湖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不牽扯到太關鍵的利益問題,我不想把對方逼得太急。

  「書不值錢,朋友需要錢的話,幾千港幣我還能拿得出來,大家算是交個朋友,怎麼樣?」

  我向前跨了兩步,沙發後面,露出黑衣的一角,似乎有個人正蹲身藏在那裡。

  「我看到你了,出來吧!」我的心情一陣放鬆,這種拙劣的躲藏身法,對方的本領也不會高明到哪裡去。

  黑衣一動不動,我迅速繞過沙發,猛的發現,那只不過是一件塞在沙發縫隙裡的黑衣服,故意露出一角吸引我注意力的。

  一股旋風再次出現,卻是從頭頂高懸的蝶形吊燈上而起,捲向門口。

  我頭也沒回,反手甩袖,「嚓」的一聲,一柄三寸長的柳葉飛刀已經釘在門鎖上方。如果對方是躍到門邊去開鎖的話,這一刀會恰好釘在對方手腕脈門上。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00
1神秘的病人(下)
  「好刀。」轉椅「嘎吱」一響,對方從門邊反躍回來,落進轉椅裡。

  「喀啦」,是子彈上膛的聲音,我再次轉身,面對辦公桌,一個白色西裝、白色高跟鞋、戴白框太陽眼鏡的長發女孩子,已經悠閒地翹著二郎腿,右手舉槍指向我。

  「刀法雖好,能快過我的槍嗎?」她手裡的轉輪手槍竟然也是銀白色的,與塗得紅豔豔的修長指甲相映成趣。

  書又重新回到了桌子上,夾在書裡的玉鐲照片卻捏在她的左手裡。

  「小姐,你走錯地方了。」我冷靜地微笑著。

  輕功如此高明的女孩子,江湖上不超過十個;十個人中漂亮而不羈的大概四個;四個中無論任何時候都喜歡穿一身白衣的只有兩個。毫無疑問,她是這兩人中的其中一個——「香帥」方星或者是「雪殺手」艾蜜。

  「嗯?是嗎?難道這裡不是『婦科聖手』沈南先生府上?」她翻來覆去將照片看了兩遍,輕輕吹了聲口哨,手指一彈,照片飛回桌面上。

  「對,不過到這裡來的,只有病人,沒有神偷或者殺手,而小姐你看上去精神煥發、身法靈動,絕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所以我說,這個房間裡沒有你感興趣的東西,請便吧。」

  無論方星或者艾蜜,都是普通男人惹不起的女孩子,保持不卑不亢的態度,此刻是最恰當的。

  「哼哼,沈先生這次走眼了,我有病。」她的小拇指輕輕一勾,那柄槍飛速旋轉著,突然從手上消失了。

  我退到門邊,拔出飛刀。

  「謝謝沈先生刀下留情。」女孩子冷笑著。

  她的身手如此高明,如果我出刀射她要害部位的話,剛剛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場面,射中她的同時,我也會被她的手槍擊中。

  我搖搖頭:「小姐,我很快就要出診,有什麼話請直說,一會兒車到了我就得走。」

  做為港島中醫圈子裡精通婦科的年輕高手,接觸過的女孩子不計其數,我已經總結出了「以不變應萬變」這條對付女孩子的金科玉律。無論她們怎樣撒嬌、獅吼、媚笑、示弱,我只保持有距離的禮貌態度就好,絕不靠近一分,所以從來沒有可供同行取笑的緋聞。

  「我患了相思病——」她摘下白框眼鏡,精心描畫過的長睫毛向上捲曲著,黑白分明的眸子水靈靈地閃動著。

  「很重很重的相思病,只有你能醫治得好,不知沈先生能不能大義施以援手呢?」她的嘴角上翹,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攤開雙手,聳聳肩膀:「對不起,中醫對相思病束手無策,或者你應該去看西醫。」

  在她的笑容背後,我看到了殺機。我有敏銳的第六感,並且對於即將面臨的危險更能提前警覺。

  「哈哈——」她大笑了兩聲,陡然止住,因為此時關伯不早不晚敲響了書房的門。

  「小哥,我聽到有人說話,怎麼?有客人嗎?」他雖然老了,早年的江湖磨礪養成的警惕性卻不曾稍減。

  我打開門,他從我肩頭向裡張望,看到那女孩子,先是一愣,接著咧嘴笑了:「嘿嘿,這位小姐很陌生啊?是你剛交的女朋友嗎?小姐貴姓?」

  他如此熱情,我只能退開半步,放他進來。

  我與關伯名為主僕,實際上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父執輩。自從過了二十三歲生日之後,他便對我的終身大事耿耿於懷,只要有女孩子出現,不管是病人還是病人家屬,他都要跑前跑後地多看幾眼,替我出謀劃策一番。

  「在下免貴姓方,這位是關伯吧?常聽沈先生說起。」女孩子彬彬有禮地站起來,交叉握著雙手貼在腰間,大大方方地向關伯行禮。

  我忍不住笑了,她的應變能力果真了得,轉眼間從不速之客變成了我的座上嘉賓,並且輕輕巧巧幾個字,一下子就把關伯矇住了。

  關伯喜笑顏開:「是是,是我,方小姐真是漂亮又有禮貌,今晚我做『霸王別姬』的好菜,一起在這裡吃飯好不好?」

  他的兩手上還帶著淋漓的魚血,不住地向女孩子打量著。

  女孩子謙恭地搖頭,長發披垂飄蕩起來:「謝謝關伯,不過一會兒我跟沈先生各自有事,等下次再過來叨擾好了。」她的演技很高明,關伯這樣的老江湖,竟然沒能看出她身懷槍械的破綻。

  關伯退出去時,向我興奮地眨眨眼睛,偷偷伸了伸大拇指。

  我無奈地笑了笑,重新關門,那柄飛刀也早就回到了袖子裡。

  「我是方星,初次見面,沈先生多多指教。」她向我也同樣躬身施禮,長發幾乎披垂到地。

  「『香帥』方星方小姐?」我恰當地表現出內心的驚駭。

  「不好意思,那只是圈裡的朋友給起的綽號而已。」她很謙虛地微笑著,重新坐回轉椅裡。

  方星的光輝事蹟早就傳遍了整個亞洲,所有媒體都將她視為收視率的救星,只要她出手,就一定能犯下石破天驚的大案,而且永遠都是懸案,令警察束手無策。

  「方小姐光臨寒舍,有什麼指教?」我身邊並沒有讓她能看上眼的東西,並不怕她出手來偷。

  方星皺眉一笑:「我剛剛說了,是向沈先生求醫而來。我的相思病,就是那張照片上的東西,如果沈先生肯把這個『碧血靈環』交給我,大家或許可以認認真真地做個朋友,怎麼樣?」她的右手向書桌上一抹,那張照片重新出現在她的手裡。

  「就是它,害得我得了相思病,而且——」她的手指一彈,照片飛旋著射向我的胸前。我只得伸手接住,那是父母的遺物,不容許半點污損,不過「碧血靈環」四個字,我真的是第一次聽到,更沒有見到過玉鐲的實物。

  她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沈先生,說老實話吧,我已經連續監視你九個半月了,其間拍攝的膠卷和錄影帶接起來,已經足夠繞港島三圈。以我的本領,雖然不能自負天下第一,卻從來也不妄自菲薄,所以,九個半月內,已經對你瞭解得通通透透。」

  「現在,我承認自己輸了,因為我沒找到你藏寶的地方,只能這樣跳出來,把事情擺在桌面上,由暗偷轉為明偷。只要它在你手裡,不管你願不願意交出來,最終都會是我的,所以,大家最好拿出點合作的誠意來,別東躲西藏地鬧個不歡而散——」

  我這一次是真正感到驚訝了,對方可以在我一點都沒察覺的情況下實行監視,時間長達九個半月,可能嗎?

  她讀出了我的懷疑,立即接下去:「所有的錄影帶都在,有興趣的話,改天到我的公寓裡,我們可以一邊喝咖啡一邊欣賞。」

  她的突然出現,讓我平靜的心一下子動盪起來:「『碧血靈環』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父母從來沒提起過,而只留下一張照片,還寫下了那些關於『審判日』的話?」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由她的話裡,我甚至敏感地懷疑到當年父母會不會是因為擁有了這個「碧血靈環」而遭不測的?

  「沈先生?沈先生?」她低聲叫我。

  我用打開屋頂大燈的動作掩飾著自己的失神,慢慢在桌前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

  「沈先生,實不相瞞,客戶給了我關於『碧血靈環』的資料,並且以十個月為期限,讓我偷到它。現在只剩三週,如果我不能完成任務,加倍返還訂金不說,所有的江湖聲望就全部毀於一旦了,你開個價,就算是漫天要價,咱們都可以商量,怎麼樣?」

  小偷與主人談生意,這可能是破天荒第一次,但她卻實實在在地這樣做了。

  我把照片平放在桌面上,直視著她,輕輕搖頭:「我已經說了,我沒有這樣東西,只有照片,而且不知道它的名字。」

  隔著書和照片,她的眉頭皺得更緊:「可是,對方有足夠多的資料證明,『碧血靈環』就在你手上,或者說,就是你們沈家的世代相傳之寶。」

  我只能苦笑著打斷她:「它在不在我手裡,並不取決於任何資料證明。方小姐,這次真的幫不了你——」

  大門外,已經傳來汽車的急剎車聲,應該是姓麥的車子到了。

  我起身,拿起書和照片,放回書架,禮貌地向方星彎了彎腰:「方小姐,我要出診,你請便吧。」

  她失望之極地站起來,重新戴上眼鏡,再三地審度著我的表情,忽而展顏一笑:「沈先生,關於『碧血靈環』的那些資料,如果你感興趣,可以給我電話。」她取過鉛筆,在記事簿上飛快地寫下了一行數字。

  方星告辭時,關伯掩飾不住遺憾,他根本想不到面前白衣飄飄的女孩子就是名滿江湖的神偷「香帥」。

  門口停著的竟然是一輛黃色的計程車,讓我有些納悶,對方既然住在銀冠酒店的頂樓貴賓房,難道連私家車也沒準備嗎?或者至少可以借用酒店裡的頂級迎賓車,那些不過是貴賓房的附屬設施,可以免費使用的。

  「沈先生好,我是麥義,剛剛跟您通過電話的。」從車子裡跳出來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戴著金絲邊眼鏡,紅光滿面,外表體形跟我想像的差不多。

  方星招手攔了一輛計程車,車子發動前,她向我笑了笑:「記得打電話給我。」

  我點點頭,如果是跟父母有關的線索,我肯定不會放棄。

  麥義貪婪的目光,不停地射向方星,直到那計程車轉過街角看不見了,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神來。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00
2突然狙殺(上)
  2突然狙殺

  天氣陰沉沉的,計程車匯入車流,向銀冠酒店的方向前進。

  麥義恭敬地遞給我自己的名片,上面印著「沙漠油井開採器材出口」等等三四個項目名稱,他的頭銜是副總經理兼首席談判代表。

  「病人情況怎麼樣?可不可以簡要介紹一下?」我開門見山。無論對方身份地位有多高貴,無論是百萬富豪還是千萬富翁,在我眼裡,都是病人、病人家屬。

  「我們夫人懷孕三個月零四天了,一切健康,飲食起居也很正常,這次轉機經過香港,聽到沈先生大名,想過來看看。鑑於某些特殊原因,希望沈先生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請保密,可以嗎?」

  我點點頭,替病人保守秘密,是醫生最起碼的職業操守,我永遠都不會違背這一點。

  車子駛到距離銀冠酒店還有四個路口的時候,麥義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接電話時的表情很緊張,如臨大敵:「嗯?什麼?夫人決定換房間,去天泰酒店?我已經接到沈先生了,馬上轉彎過去。」

  銀冠酒店與天泰酒店一個在港島東北,一個卻是在西南,相距近三十公里。

  我覺察出了不對勁,但卻不動聲色。

  麥義放下電話,滿臉歉意:「沈先生,我們夫人乘車去了天泰酒店,還得麻煩您過去一下,實在抱歉。」

  我冷笑了一聲,指向前面路邊的一個咖啡廳:「司機,請在那邊停車,我要下去。」

  即使是光天化日之下,我也不會跟著別人的指揮盲目亂轉,何況是晚上?不管麥義所說的「夫人」有多尊貴、多神秘,我始終會堅持自己的原則,絕不把自己送入未知的險境。

  車子停下,麥義急得直搓手:「沈先生,您這是……您這是怎麼了?咱們去天泰酒店,診金翻倍——」他想伸手抓我,卻在我的冷笑逼視下乖乖地縮回了手。

  我抓起風衣跳下車子,從滑下的車窗裡告訴麥義:「兩小時內,我在咖啡廳裡等病人,只此一次,不來的話,拜託你以後不要打電話過來,謝謝。」

  那家連鎖咖啡廳的名字叫做「常春藤」,雙層臨街店面,所有的拱形窗戶外面都鑲著鐵藝護欄,顯現著十足的歐式風格。

  我挑了二樓臨街的窗邊座位,隨手把風衣搭在椅背上。

  麥義搭乘的計程車已經重新匯入車流裡,尾燈閃爍著,轉眼間便失去了蹤影。這個時段,正是港島交通最擁堵的鐘點,給他兩小時時間,足夠去天泰酒店打個來回了。

  我點了一杯黑咖啡,閒適地伸了個懶腰,從潔淨的玻璃窗裡眺望著港島的車河。閃爍的霓虹燈已經為港島的夜生活拉開了五顏六色的廣幕,這顆全球聞名的東方之珠,正越來越走向無邊無際的繁榮。

  街邊,一輛計程車停下後,跨下兩個清瘦的年輕人。他們頭上都戴著灰色的棒球帽,一出車門便同時抬頭向我這邊望著。

  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們站立的姿勢,下盤丁字步穩固之極,兩個人靜止不動時給我的感覺,如同埋在路邊的兩根水泥標竿一樣,無可撼動。只有練過十年以上正宗樁功的江湖人物,才會有這種挺峙的氣勢。

  因為麥義的奇怪表現,讓我的警惕性提高了數倍,才會格外注意咖啡廳外停下的人。

  「兩位高手?希望跟今晚的出診無關。」我捏起小銀勺,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

  二樓客人並不多,三十多張座位,上座率不到三分之一。我不想多事,但卻並不怕事,就像對待方星的突然出現一樣,努力做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

  腕錶指向七點整,我已經喝完了第一杯咖啡,桌上的《港島日報》也翻閱完畢。

  其實自己的目光雖然在掃視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新聞,腦子裡想的卻是方星說過的「碧血靈環」。

  我可以對天發誓,自己從沒聽說過那個名字,至少父母從沒對我說起過它。我相信自己的記憶力,既然能從五歲起,三年裡背熟五千多個婦科藥方,當然也就會對他們說過的每一句話記得清清楚楚。

  方星是神偷,只對寶貝和金錢感興趣,那麼這個「碧血靈環」到底有什麼神奇之處,值得她受僱出手?

  港島做為亞洲的經貿自由港,古玩生意近幾年持續火爆,幾乎彙集了全球最有實力、最有門路的買家。

  突然間,我的思路豁然開朗:「古玩的事,請教一下司徒開不就全清楚了?」

  司徒開目前的資歷和家產已經躋身港島古玩圈子裡十大富商,並且以辨析古玩的目光毒辣而著稱。前年聖誕節,我為他最寵愛的第十一房情婦開藥方,治癒了困擾對方十年的痼疾,所以,司徒開對我千恩萬謝,一直想找機會報答我。

  我撥了司徒開的電話,他傲慢的聲音讓我直皺眉頭,但一聽到是我,聲音立刻柔和得像春風裡的水草:「沈老弟,怎麼想起給哥哥我打電話了?有什麼吩咐,請說?」

  他的年齡應該已經超過五十歲了,但人老心不老,極其熱衷於房中術,並且想趁寶刀未老之前,多生幾個兒女,為將來開枝散葉、建立一個龐大的司徒家族而努力。他篤信我的醫術,每次見面,都慇勤得近乎諂媚,這次我主動打電話過去,他的興奮勁可想而知。

  我謹慎地問:「司徒,我有一個關於古玩的問題要請教你——」

  「知無不言、知無不言……沈老弟的事就是我的事,請說!」他答應得很痛快,不過聽筒裡傳來女孩子嬌滴滴的燕語鶯聲,可見他並非獨處。

  我又皺了皺眉,想不通他樂此不疲地為這個已經資源匱乏的地球增加人口,到底有何意義?

  「司徒,你知道『碧血靈環』是什麼東西嗎?港島古玩店裡,有沒有它的下落?」照片上那玉鐲的形像栩栩如生,我相信它是件有來歷的東西,否則父母也不會單獨替它的照片準備一隻保險櫃。

  司徒開沉吟了三秒鐘,慎重作答:「嗯,市面上沒有這種東西,歷代古玩名錄上……也沒有。沈老弟,你從什麼地方知道這名字的?」

  我相信他的專業水準,他說沒有,就能肯定「碧血靈環」並非坊間流通出售的東西,馬上笑著遮掩:「是一個遠方來的朋友偶爾提起的,可能是他記錯了,不好意思。」

  聽筒裡的女孩子膩聲叫著司徒開的名字,我意識到自己的電話打的不是時候,匆匆道別收線,隨手把電話放在旁邊的報紙上。

  如果方星的話並非誘餌,那麼她手裡的資料從何而來呢?到底是什麼人對所謂的「碧血靈環」感興趣,能請得起她出手?

  據內幕人物透露,方星出道五年,替人出手的佣金已經從每次五十萬港幣飆升到五百萬美金,而且那還是在她心情大好的情形下,否則連動都懶得動。

  接連兩輛計程車停在咖啡廳門口,四個身材粗壯的年輕人下了車,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一落地便謹慎地左右張望,標準的私人保鏢作派。

  四個人停留在咖啡廳門前不到五分鐘,又一輛計程車打著轉向燈緩緩停靠在路邊。

  麥義從前座上跳下來,慇勤地開了後門,有一個身材苗條的女人慢慢下車,高傲地向麥義問了句什麼,麥義連連點頭,回手向我這邊的窗子指著。

  那女人穿著黑色的旗袍,長發盤在頭頂,臉上帶著名牌茶色眼鏡,霓虹燈的光芒映亮了她耳垂上懸著的兩條鑲鑽珠鏈,熠熠生寒。

  車子的另一邊,一個身著西裝套裙的年輕女孩子雙手捧著一個黑色鑲鑽的精緻手提袋,跟在女人後面,緩緩踏上咖啡廳的台階。

  這就是我今晚的病人,但我從那四個提前出現的保鏢如臨大敵的氣勢上,意識到或許有某種危險存在,及時地拿起風衣和電話,離開窗口,換了角落裡的一張桌子,順便又點了一杯咖啡。

  那女人出現在二樓上時,鑲鑽珠鏈一甩,昂著頭徑直走向我。

  麥義跟那女孩子恭敬地垂手跟在後面,四個保鏢稍晚一點才走上來,右手全部探在胸前的西裝內袋裡。

  「沈先生,這是我家夫人。」麥義慇勤地搬開我對面的椅子,用身上那套幾萬港幣的名牌西裝袖子,用力地在椅背、椅座上抹拭了兩遍。那女人緩緩落座,並沒有摘下眼鏡,只是冷冷地看著我。

  我微笑著回望過去,對方是孕期裡情緒不穩定的對象,絕對觸怒不得。

  捧包的女孩子從衣袋裡取出一個鑲滿了蕾絲花邊的小枕頭,平放在桌上,又把那女人的右手托起來,放在枕頭上,一切動作小心翼翼,彷彿捧著的不是人手,而是一件價值千金的易碎品。

  孕婦身懷養育下一代的神聖使命,對她們無論侍奉得多麼誇張都不為過,其實在我的行醫生涯中,比這嬌貴十倍的孕婦都見過,自然見怪不怪。

  「沈先生,您可以開始了。」麥義在那女人面前低聲下氣,嗓音壓得很低,生怕驚嚇了她似的。

  樓上的幾桌客人識趣地自動離開,大家是來尋開心的,誰也不想惹麻煩。

  那四名保鏢兩個守在樓梯口,兩個靠近窗前,他們的胸口部位鼓鼓囊囊的,應該是藏著大口徑手槍。

  我抬起右手,併攏食指和中指,向那女人的腕脈上搭去。她忽然皺眉仰面,冷冷地「哼」了一聲。

  女孩子臉色一變,連連用英語說了四五句「對不起」,再次取出一塊嶄新的白色絲質手帕,覆蓋在那女人露出的潔白手腕上。

  中醫把脈,難免與病人肌膚接觸,只有高度潔癖的患者,才會表現得像現在這樣。

  我縮回了手,端起咖啡,凝視著對方的臉,不再急於開始診斷。

  「沈先生?」麥義緊張地賠著笑臉。

  我望向窗外被霓虹燈映得光怪陸離的夜空,淡淡地笑著:「病人心浮氣躁,不利於把脈問診,而且中醫最講究『望、聞、問、切』四個字,這位夫人戴著眼鏡,包裹得嚴嚴實實,我只怕無法進行工作。」

  既然對方如此小心謹慎,我當然可以推算出在我之前,她已經找無數醫生診斷過了,所以才會一見面就擺出這種高高在上的盛氣凌人架勢。

  黑咖啡的提神效果非常好,我感覺自己因那張照片帶來的疲憊感正在慢慢消失。

  麥義為難地叫了一聲:「夫人——」

  那女人點了點下巴,女孩子乖巧地上前,把手帕揭掉。

  我再次伸手,搭住了她的腕脈,脈象平緩穩定,證明她的身體健康狀況良好,只是並沒發現孕婦特有的「滑脈」現象,不禁一愣。

  孕婦肚子裡養育著胚胎,體內血液流速必然加快,因為她除了要供本身的營養輸送外,還得提供胎兒必須的氧氣、生長養料,所以,脈搏的跳動應該昂揚而圓滑,手指觸摸的感覺會像壓在無數流動的鋼珠上一般。

  「請問夫人,孕期計算準確嗎?」我收回手指,盯著她的臉。

  茶色鏡片後,她的眼神似乎有小小的慌亂。

  麥義代她回答:「準確,已經在四家醫院確診過,日期誤差最多不超過七十二小時。」

  懷孕而不具備「滑脈」,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剛剛想調整呼吸第二次把脈,但一瞬間,距我最近的那扇窗戶陡然發出「啪」的一聲,隨即是「嘩啦、嘩啦」的連聲巨響,面積超過兩平方米的巨大玻璃四散碎裂,大部分跌落在室內,一小部分直墜樓下,引起路人的連續驚叫。

  咖啡杯是放在左手邊的,突然有什麼東西跌在杯子裡,咖啡飛濺出來,灑在我身邊的牆上。

  麥義「啊」的一聲驚叫,嗖的一下鑽入了側面的一張桌子下面。

  那女人彷彿如電影鏡頭的定格,垂著頭木然不動,一道紅白相間的液體緩緩滑過她的臉頰,滴落在旗袍前胸。大約過了兩秒鐘,她向前撲倒下來,頭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滑稽而古怪地彈了一下,盤著的發倏地散開,柔滑如絲緞一般撒滿了桌面,一縷髮梢甚至滑落到了咖啡杯裡。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00
2突然狙殺(下)
  「九點鐘方向、九點鐘方向……」我聽見其中一個保鏢大聲叫,不過用的卻是嘰裡咕嚕的阿拉伯語。

  「窗外有狙擊手!」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她死了!」我的動作是與這句話一起發生的,隨即躍出去,將死人身後的女孩子拖倒在地,就地翻滾到另一邊的桌子下面。

  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隨即一動不動,在我胳膊彎裡匍匐著,像只受驚了的小鴿子。

  「外面危險,不要動。」我貼著她的耳邊低聲說。

  她聽話地點點頭,蜷縮著身子,雙臂抱頭,竟然表現出應付突發危險事件的最佳動作。一陣清淡而幽遠的香水味從她的短髮上飄出來,直鑽我的鼻孔。

  保鏢們並不急於開槍還擊,以手槍對抗狙擊步槍,簡直是自尋死路。

  以上這些都是五秒鐘之內發生的,二樓四角隱藏在天花板上的音箱,仍然在纏綿地播放著某位流行女歌手甜膩造作的情歌。

  「噗、噗、噗」,接連三聲,已經死去的女人小腹部位又挨了三顆子彈,兩顆側面穿射,一顆來自四十五度角的方向,子彈慣性把她的身體衝擊得翻滾出去,跌在牆角。

  以這種中彈方式判斷,窗外至少有兩名狙擊手,形成了四十五度夾角,而目標全部對準了那女人。

  我放開了懷裡的女孩子,彈身翻滾到樓梯口,急速下樓,奔向咖啡廳的員工通道。在我面前殺人,警察一到,必定會再三盤問我跟死者、殺手的關聯,不如趁這段時間去探明殺手的來路。

  真正激起我憤怒的,是殺手很明顯的狙擊意圖,除了殺死那孕婦外,還要徹底毀滅她肚子裡的孩子——假如她真正懷孕的話。

  「一個假裝懷孕的女人?兩名出手精準的高級殺手?還有麥義帶領的四名神秘武裝保鏢——」不知道這些問號交織的背後,是一個怎樣的答案,直到我迅速到趕到對面大樓的唯一一條員工通道出口之後,所有的問號,仍然沒有一個是可以合理解釋的。

  遠處,警車的呼嘯聲已經尖銳地響了起來,港島警察的出警速度一直是值得讚揚的,只是破案率、防止犯罪的能力都值得商榷。當然,不能怪警務人員的水平低,只能歸罪於二十一世紀的罪犯能力越來越高明,甚至不得不用「犯罪專家」來稱呼他們了。

  面前的這幢永安大廈,是市中心的一座普通寫字樓,半數以上公司做的是進出口商貿的生意,所以人員來往非常複雜。我斷定殺手不會從前門大廳出去,那會正撞到警察槍口上,一場火並之後,肯定死無全屍,成了警方微型衝鋒槍的活動標靶。

  從咖啡廳出來時,我已經順手從門口的報箱裡抽了一份日報出來,此時倚著一根水泥柱子,假裝藉著門口的燈光看報紙,耳朵卻全力以赴地搜索著大廈走廊裡傳出的動靜。

  大約五分鐘之後,一前一後兩個人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前面那個走得很急,步伐堅實有力。

  地簧門「呼啦」一聲被推開,一陣勁風直衝出來,一個寬肩膀的高個子男人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皮箱大步向外走,右手插在褲袋裡。當他的目光向我身上掃來時,我能感覺到對方按捺不住的騰騰殺氣。

  地簧門再次彈開,後面是個矮個子,手裡同樣提著皮箱,只是左手插在褲袋裡,應該是個左撇子。

  兩個人的臉色同樣黝黑粗糲,身上穿著寬大的米色西裝,左胸的口袋部位別著永安大廈的員工通行證。

  他們是走向三十步外的停車場的,那邊是大廈內部人員的自用停車場,可以從另外一邊的僻靜出口離開這個地段。

  「喂,等一下,站住——」走廊深處,響起一陣「咚咚咚咚」的腳步聲,「砰」的一聲,一名全副武裝的警察跳了出來,以跪姿平端衝鋒槍,指向腳步匆匆的兩個人。

  警察不是飯桶,現場勘察的第一眼就能判斷狙擊手的開槍位置是永安大廈的天台,馬上趕了過來。不過,這名立功心切的警察看來是個新手,根本不懂得與同伴攜手聯防做自我保護,單槍匹馬趕過來,實在是危險之極。

  高個子急停旋身,一柄黑沉沉的手槍已經滑入掌心,動作行雲流水一般,應該是這個行業裡的老手。

  我沒有選擇,因為跪姿的警察手裡的微型衝鋒槍在二十步以外的殺傷力非常有限,反而是高個子拔槍射擊的姿勢凌厲之極,誰生誰死,一照面就能判斷出八成。

  寒光一閃,我的刀已經釘進了高個子的腕脈。做為一個高明的中醫,我對於任何人的脈搏都有細緻入微的研究,百分之百懂得如何選擇角度,才會做到「只致傷、不致殘」。這柄飛刀的目的,只是讓他失去凶悍進攻的能力,救那小警察的命。

  可惜我還是算錯了一招,那矮個子的槍隔著褲袋響了,警察向後翻倒,額頭上開了一個恐怖的大洞,射入的子彈「啪」的爆裂,將他的頭骨炸得粉碎,頭頂的防彈盔立刻歪在了一邊。

  不愧是一流的殺手,不必瞄準,單憑感覺就能百發百中,並且出手狠辣,根本就沒打算留活口。

  「當啷」一聲,高個子的手槍落在水泥地上,濺起一蓬璀璨的火花。

  我向柱子後面一閃,兩顆子彈已經擊中了我剛剛站立的胸口位置,混凝土碎片亂飛。

  「走,快走!」矮個子低聲叫著,又是阿拉伯語,隨即拉著同伴向前飛奔。我剛剛探頭要追,又是兩聲槍響,子彈貼著我的面頰飛了過去。

  我不明白為什麼狙殺與被狙殺者都會用阿拉伯語交談,如果他們都是來自於中東阿拉伯世界的話,何苦跑到現代大都市來跟蹤槍戰?有任何仇怨在茫茫大漠裡解決不是更好,那裡又沒有如臨大敵的警察出來干擾?

  特別是狙擊手擊殺那個女人的手法有些超出常規,人已經死了,何必再對她的小腹射擊?這一點,讓我不期然地聯想到沙漠裡某些神奇的詛咒與蠱術。

  矮個子的槍法非常高明,我只能藏在柱子後面,不敢貿然跳出去。

  引擎轟鳴聲響了起來,他們發動了一輛豐田越野車,聽發動機的聲音可以知道,車子的性能非常強勁,一旦啟動,普通警車肯定追趕不及。奇怪的是,我並沒有聽到越野車急速逃離的動靜,半分鐘後,引擎轟鳴聲消失了。

  我迅速探出頭去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兩個人同時舉手向上,一動不動。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01
3藏僧出現(上)
  3藏僧出現

  車子後門「啪」的彈開,有個白衣女孩子向我輕輕招手,正是方星。

  我幾步躍過去,她臉上已經綻開了揶揄的笑容:「沈先生,我已經說了,飛刀畢竟比不上槍械。」

  兩名殺手咯咯咬牙的聲音不斷地在車廂裡迴響,矮個子的目光更是一直從後視鏡裡向後偷窺著。我們這對突然閃出來的陌生人,打亂了他們的狙殺計劃,可能會令他倆終生鬱悶。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跟蹤我?」我不禁再次皺眉。

  道不同不相為謀,方星是黑道神偷,我卻是港島最潔身自好的年輕名醫,大家攪在一起似乎並沒有什麼好處。

  「不可以嗎?誰規定我不能出現在這裡?人在這裡,轉交給你,我要走了,不過——你已經欠我一個人情,對不對?」她晃了晃掌心裡的銀色手槍,嘴角一翹,再次現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停車場裡的路燈很昏暗,車裡的能見度更低,但她潔白的牙齒在暗處閃閃發亮,讓我印象深刻。

  我還來不及解釋,她已經在我掌心裡輕輕一拍,翻身從車窗另一側滑了出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圍牆後面。

  矮個子殺手的槍仍舊舉在手裡,他向後視鏡裡閃了一眼,陡然扭身,像一條危險的沙漠毒蜥一般凌空翻身,槍口指向我的喉嚨,毫不遲疑地扣下了扳機。

  真正的殺手,不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永遠都不會放棄殺人的機會。只是這一次,他聽到的卻是撞針空響的聲音,方星臨走時那一拍,丟在我手心裡的是一隻冷冰冰的彈夾,就是從矮個子的彈匣裡退出來的。

  矮個子只愣了半秒鐘,陡然「啊」的一聲怪叫,空槍擲向我的面門,袖口裡「嚓」的彈出一柄軍用匕首,直刺我的喉嚨。

  他每一次的攻擊方向都是一擊必殺的部位,這種手法,與各國特警受訓時的「一招制敵」思路極其相近,也就更讓我對他們的身份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徒手格鬥的功夫他還差得遠,畢竟最先發明「一招制敵格鬥術」的美國人,是以手無寸鐵的平民做為假想敵的,而不是享譽全球的中國功夫高手。所以,我右手一撈,扣在他的肘尖上,一捏一拉,已經令對方小臂脫臼,順便奪了他的匕首,指向他的面門。

  「朋友,停手吧,不必非要弄個你死我活的。」我冷笑著告誡他。

  地簧門方向衝出一小隊警察,迅速靠近越野車,六支微型衝鋒槍對準了兩名殺手。五米之內的近距離作戰,是這種槍械最能發揮威力的時候,瓢潑一樣的彈雨、每秒鐘十二發的恐怖速度,足以把兩個人變成名副其實的「蜂巢」。

  我跳下車,撿起被高個子丟棄在地上的小刀,向帶隊的警察頭目笑了笑:「還好你們及時趕到,否則就給這兩個人逃掉了。」

  既然方星不願意貪功,我更沒必要去搏取警察們的好感,讓他們自己冒領這份賞金好了。

  那名警察頭目叫做楊燦,我曾替他的頂頭上司林局長的夫人把過脈,每次都是他開車接我,所以我們也算是熟人。

  「沈先生,謝謝你幫我們警局的忙,稍後還得耽誤你一下,過來做一下筆錄——」

  楊燦的話只說到一半,我突然又有了危機迫近的感覺,只是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噗——噗」兩聲已經響起,中間相隔兩秒鐘,越野車的擋風玻璃上連續綻開了兩朵紅白斑駁的花。

  我腳跟一旋,急促撤向大廈的陰影裡,警察立刻四面散開,全部藏進暗處。在遠距離狙擊武器的籠罩下,他們手裡的衝鋒槍重新變成了燒火棍,無力對抗。

  街道對面,在常春藤咖啡廳的右側,同時矗立著四幢高樓,狙擊手的位置可能是其中任意一幢的天台,所以,想要搜索追擊,已經變得非常困難。我遙望著那些樓頂上輝煌閃爍的霓虹燈廣告牌,頹然嘆了口氣。

  到現在為止,從一個簡單的出診個案,已經轉變為別有用心的連環狙殺。本來毫不相干的我,也從局外人變成了置身其中的參與者。

  警察的例行筆錄耽擱了我大約三十分鐘,我保留了聽到保鏢和殺手用阿拉伯語喊叫的細節,還有那個奇怪的「假孕婦」的段落。發生了這麼重大的槍擊事件,警察局必須要向媒體和公眾有所交待,我刻意隱瞞了這些細節,就是不想在自己沒有完全弄清事件的來龍去脈之前,保留隨機應變的可能。

  筆錄結束後,楊燦滿臉困惑地告訴我:「沈先生,你說的麥義、保鏢和女孩子都不見了,咖啡廳二樓上,只有那個被射殺的女人,而且……而且她所中的全部是高動能的最新式開花彈,傷口創面大得驚人,特別是小腹部位,已經成了一團糨糊……」

  他一邊說,一邊不停地撫摸著自己左腕上的黑色瑞士雷達表,這已經成了他思考問題時的一個固有習慣,我不止一次看到過。

  「是嗎?如果只是簡單的仇殺,一槍斃命就好了,何必如此詭異?」我附和著他的話,但腦子裡清晰回憶起那三顆子彈穿入女人小腹時的慘狀。

  楊燦的濃眉皺成了一幅古怪之極的圖形,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從警這麼多年來,還沒遇到過這麼奇怪的狙擊手呢,似乎射中人的太陽穴不是要點,主要目標反而是她的小腹。」

  他加入警隊就快十年了,仍舊沒能得到大的陞遷,這一點不知與他的智商有沒有關係。

  「沈先生,如果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請一定通知兄弟我,感激不盡。」

  楊燦對我非常客氣,當然是看在林局長的面子上。像他這樣的低層小人物,港島警界超過萬人,碌碌無為如養殖箱裡的螞蟻,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我帶著滿腦子疑惑離開警察臨時徵用的辦公室,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家,剛過了兩個路口,立刻發現後面有輛同顏色的計程車正在跟蹤我。

  「又是方星?在搞什麼鬼?」我有些惱火地自語,取出電話,撥了她留在記事簿上那個號碼。

  後面的計程車越來越近,毫不避嫌的跟過來,兩車相距不足五個身位。那輛車的副駕駛位置空著,後座上的人藏在暗處,看不清楚,但我想當然地認為那是方星的人。

  港島之夜的霓虹燈已經成了亞洲著名一景,隨處可見超大尺寸的電腦控制霓虹燈箱,各種手機、電子產品、名表、豪宅的廣告此起彼伏地依次亮著,將頭頂的半邊天都映得亮閃閃的。

  曾有天文學家開玩笑說:如果有外星人的飛碟掠過港島上空,肯定會把裡面的乘員給嚇一跳,不知道腳下這花花綠綠的閃爍怪物為誰。

  港島越來越繁榮了,特別是九七回歸之後,有了泱泱大國撐腰,股市一路飄紅,各國商業大鱷紛至沓來,以此做為挺進大陸的灘頭陣地,所以港島政府部門的稅收總值正在直線飆升,成了確確實實的「明珠不夜城」。

  「沈先生?」方星接起電話,率先柔聲問候。

  我從後視鏡裡盯著那輛跟蹤的車子,幽默地問:「方小姐,謝謝你派人送我回家,不過好像沒這個必要吧?我又不是什麼冠冕堂皇的大人物,有被人刺殺之虞。」

  車子又駛過一個路口,我讓司機停車,付了車錢之後,猛的開門下車。

  方星的語氣帶著錯愕:「什麼?你可能是誤會了,我已經回家,剛剛煮了碗泡麵,並沒有跟蹤你。而且,我獨來獨往慣了,似乎沒有什麼手下黨羽之類。嗯,多加小心,希望不是跟那些狙擊手一伙的,他們的力量似乎非常強悍——我看到了那兩人被同黨狙殺的一幕,唉,港島的警察越來越愚蠢了,查來查去,連那女人的身份都沒搞清。」

  她語出摯誠,不像是在撒謊。

  我有些迷惑,並且為自己貿然打電話過去興師問罪而臉紅了:「對不起方小姐,那是我誤會了,實在不好意思。」

  她銀鈴一樣笑起來:「呵呵呵呵,沈先生過謙了,關於我說的那件事,有了線索可以賣給我,價錢好商量。或者,你願意找個機會看一下我手裡的資料?」

  我突然反問:「方小姐,如果我有消息給你,你會不會也能向我透露一下買家的情況?」

  資料看不看無所謂,我渴望瞭解那買家對「碧血靈環」知道多少、對父母的失蹤事件又知道多少?

  後面的車子跟過來之後,也靠路邊停下,靜靜地等待著。

  「不能。」方星斬釘截鐵地回答。她起先的語氣非常柔和,但一談到生意上的事,立刻變得冷漠無情,毫無通融的可能。

  其中緣由,不必她費心解釋我也明白,那是行內的規矩,僱主與神偷只有金錢數目上的交易,其它資料一概不知。

  「不過沈先生——我手裡的資料,應該能給你一點點啟迪,想看的話,隨時給我電話,我會送上門去。哦,我的泡麵好了,再見,祝你好運。」

  她首先掛斷了電話,不愧是生意人,在我這邊無利可圖的情況下,她對一碗泡麵的重視程度要比我更高一些。

  這個路口仍處於城市中心,就在我旁邊,四五家通宵營業的便利店、書店燈火通明,顧客不斷。如果跟蹤者與殺手是同一路數,只怕動起手來,會殃及無辜,這是我唯一的顧慮。

  「啪」的一聲,計程車的門開了,左右同時下來的,竟然是那兩個頭戴棒球帽的年輕人。他們在人行道上停了半分鐘,大約是在觀察四周的環境,隨即向我大步走過來。

  「沈先生您好,可否借一步說話?」其中一個鼻子上生滿了雀斑的大眼睛年輕人恭恭敬敬地向我鞠躬。以他倆的武功,合力進攻我的話,仍舊差了一截。只要不是突襲,我自信打倒他倆不會太費力氣。

  我盯著對方的眼睛,希望能看出某些敵意或者陰謀來,但他的雙眼澄澈無比,看不出任何喜悲好惡,猶如智慧禪定的佛門高僧一般,讓我不禁一愣。

  「我們……絕沒有惡意。」另一個年輕人鼻樑高挺,臉上的線條非常硬朗強悍,但眼神同樣純淨。他的國語帶著一股怪怪的感覺,夾雜著川藏一帶的生硬口音。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

  我向側面走了十幾步,避開人流和明亮的路燈,停住腳步,一言不發,等他們開口。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陡然抬起右拳橫在胸前,拇指高挑,其餘四指蜷曲,而後拇指又從無名指與小指的縫隙裡穿出來指向我。

  我吃了一驚,因為這是藏教裡至高無上的「大天眼目手印」,等於是普通喇嘛晉見活佛時行的大禮。這個動作,無疑表明了他們的身份是來自西藏的喇嘛。

  「沈先生,藏密蘭陀庫林活佛座下強巴、強森向您問候。」大眼睛年輕人再次躬身向我施禮。

  我脫口而出:「蘭陀庫林活佛?不是已經升天了嗎?」

  關於藏密的活佛,除了輪迴轉世的正宗活佛接班人之外,每一代總會有三五個「冒名活佛」湧現。我說的蘭陀庫林活佛便是其中一個,不過據外界傳說,他已經在十年之前墜入了喜馬拉雅山脈的冰洞裡。

  強巴直起身,臉上忽然現出微笑:「藏密真傳,幻妙無邊,彼時死,此時生,彼端亡,眼前還。活佛已經轉世成智慧靈童,此刻就在港島的麗景天堂酒店下榻,特地差遣我們兩個,請沈先生過去一敘。」

  藏民和喇嘛篤信「活佛轉生」,世代尊奉活佛,比對自己的父母更恭順虔誠。

  蘭陀庫林活佛的身份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但座下信徒仍然成千上萬,跟隨他游離於西藏和尼泊爾邊境。

  我跟他毫無瓜葛,沒來由地受到他的繼承者邀請,絲毫沒有準備,緩緩搖頭婉拒:「請替我多謝活佛靈童,我只是一個俗世裡的醫生,分淺緣薄,不敢接受他的垂青,兩位可以走了。」

  強巴一愣,強森已經接嘴上來:「沈先生,從來都是凡人拜謁靈童,沒有……沒有靈童主動召見凡人的,這個機會,並非人人能有。」

  藏民視活佛、靈童為天神,往往步行幾百里前去朝拜,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貢獻給他,這種極度的虔誠是其他族人所不能理解的。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01
3藏僧出現(下)
  他們兩個比麥義到達咖啡廳更早,很顯然一直都在跟蹤我,跟方星一模一樣。突然變成眾人關注的焦點,我真不知該感到幸福還是不幸。

  我繼續搖頭:「謝謝,我知道能蒙靈童召見不容易。」

  今晚發生了太多的事,我希望自己能先穩住陣腳再說。麥義那幫人和神秘的狙擊手對戰剛剛結束,貿然去見什麼「靈童」,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我始終相信,天上不會無緣無故掉餡餅下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既然靈童駕臨港島,並且特地要召見我,肯定有所要求。

  強巴咧嘴一笑:「沈先生,靈童說,他會解開一個長久以來困惑您的問題。活佛轉生,造福人間,絕不會強求您做什麼,更不會對您不利。當然,我們不會強請別人做客的,靈童的行程安排得很滿,四十八小時內,您可以隨時改變自己的想法。」

  他的雙眼放射著湛湛精光,一直審視著我的臉,彷彿要在我臉上發現什麼秘密似的。

  我笑了:「多謝,容我考慮一下。」

  強巴向後退了一步,再次結「大天眼目手印」,帶著困惑不解的強森轉過街角。或許在他們心裡,我簡直是個不識抬舉到極點的傢伙,不值得多費口舌。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我的預料,強巴的態度讓我倍感疑惑:「解開我心裡的困惑?我唯一的困惑,就是父母的神奇失蹤。難道蘭陀庫林活佛的轉生靈童,真的能夠……」我嘆了口氣,心情極度鬱悶之下,頭也隱隱約約地疼了起來。一切全都是那個叫做「麥義」的搞出來的鬼,真不知道他是何居心?

  再度搭乘計程車回家,到達大門口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鐘。

  關伯在給我守門,我前腳剛踏入客廳,他已經舉著一個褐色的紙袋迎上來:「小哥,你回來了?這裡有封信,是一個計程車司機送來的,指名要親手交給你,而且要我付給他一千港幣。結果,信我留下了,要他明天再過來。怎麼回來這麼晚?出什麼事了?」

  他帶著江湖人特有的警醒,目光灼灼地望著我。

  小樓裡到處飄蕩著燉雞的餘香,我接過紙袋,向他微笑著:「關伯,我餓了,能否給我一碗雞湯?」

  他詫異地驚叫起來:「嗯?難道主人只請醫生看病,卻不問醫生吃了沒有?皇上還不遣餓兵呢,真是……真是太沒有道理了!」他一路嘮嘮叨叨地走向廚房,鍋碗瓢盆又叮叮噹噹地響了起來。

  紙袋竟然是肯德基裡常用的便當袋子,上面還沾著星星點點的油漬。我謹慎地撐開袋口,裡面放著一張白色的餐巾紙,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餐巾紙上,肯德基的胖老頭在向我微笑,旁邊潦草地寫著幾個字:「凌晨五點,狙殺,小心。」可能寫字的人太慌亂了,簽字筆的筆尖幾次把紙戳破,並且只有無頭無尾的八個字,乍看上去,讓人摸不著頭腦。

  常春藤二樓那一幕,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看到「狙殺」兩個字,我會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那件血案。難道,我撞破了別人什麼好事,惹下殺身之禍了嗎?

  我抬頭看了看日曆牌,二零零六年四月二十四日,既非黃道吉日,也不是什麼衝撞煞神的「背日」,怎麼會這麼多莫名其妙的麻煩事?

  關伯端著雞湯走回來時,我順手把那張餐巾紙推給他:「關伯,您不是一直都靜極思動嗎?現在可好,有人主動上門討教,終於有大顯身手的機會了!」

  他愣了一下:「什麼人這麼大膽?」

  第一口熱乎乎的雞湯下肚,恰到好處的油鹽香料,勾引得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咕咕」地輕聲叫起來,索性端起湯碗,埋頭一氣喝乾。「霸王別姬」的作法,是中國滿漢全席裡的名菜變種,極其講究火候、配料、口味,沒有一百次以上的操作經驗,是絕對做不出關伯這種水準的。

  其實,長久以來,我對他動輒吹鬚瞪眼提起的江湖豪俠往事並不感興趣,反而對他不知從哪裡學來這一手好廚藝費過很大勁猜測。

  記得他唯一一次喝多了酒之後給我的答案:「小哥,將來你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懂得愛她疼她,也就自然而然喜歡下廚做菜給她吃了。高人們說,要拴住一個男人,首先得拴住他的胃,對待女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湯喝完了,我走向廚房去盛第二碗,順便撕了一條雞腿下來。

  滿廚房裡都是撲鼻的香氣,對於飢餓的人來說,恐怕打死都不想離開這間略顯凌亂的屋子了,因為冰箱裡塞滿了關伯做好的滷肉、醬蹄、香腸、肘子。他似乎比前兩年更痴迷於在廚房裡忙碌,用當年提砍刀的手握著菜刀,一絲不苟地切菜、切肉,敬業精神絲毫不遜於專業的廚師。

  「愛一個人?為她下廚?」我微笑著搖頭,這個問題,我還從沒想過,因為自己還沒遇到一見鍾情的女孩子。

  「啪」,客廳裡傳來關伯怒拍桌子的聲音。那是張百年花梨木的八仙桌,能夠承受住他的鐵砂掌三成力量,所以暫時不必擔心。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想把更多的香氣吃進肚子裡,剎那間腦子裡靈光一閃:「香氣?香水氣息,對了,餐巾紙上留下了一個女孩子的香水味?」毫無疑問,那種幽香與麥義帶來的女孩子身上的香氣如出一轍。

  我的聽覺、視覺、味覺都比普通人高明得多,只經過一遍就不會再忘,錯誤機率不超過千分之一。

  三口兩口吃完了雞腿,再把碗裡的雞湯喝完,我突然變得食不知味。

  事件一下子明晰起來:「女孩子告警有人要殺我,一定是狙擊手的同黨。她怎麼會知道?是臆測還是有秘密情報?麥義呢?為什麼不是麥義通知我而是她?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對她的個人印象極淡,只記住了那種奇特的香水味道。

  我回到客廳,關伯怒沖沖地捏著那張餐巾紙,鬚髮戟張:「老虎不發威,當我老關是病貓了。小哥你放心,有事包在我身上,一隻手就能把這些江湖小輩捏死,丟到香江裡去喂甲魚——」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01
4麥義領導的自殺式襲擊(上)
  4麥義領導的自殺式襲擊

  他的絡腮鬍須被哈出的熱氣吹得飄蕩起來,果真像一隻發怒的老虎。可惜,對於現代化的槍械,他掌握得極為有限,如果殺手們派出的仍然是百步穿楊的狙擊手,關伯的鐵砂掌也就根本沒有發揮的機會了。

  我再次拿起餐巾紙,不顧關伯詫異的目光,仔細在上面聞了兩分鐘,百分之百肯定,就是那女孩子身上的香氣。

  「小哥,對方什麼來路?咱爺倆好像跟道上的朋友沒什麼過節,到底是什麼人上門尋仇?」關伯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人,始終相信一盆水、三炷香就能了斷從前的恩怨,安心過世外桃源的快活日子。

  我笑著搖頭:「不是道上的朋友,好像是來自於中東阿拉伯世界的殺手組織。」

  被同伴狙殺的那兩個人有明顯的阿拉伯種族特徵,之前矮個子更是以阿拉伯語招呼同伴,所以,至少可以確定他們來自中東一帶。

  伊拉克沙漠戰事以二零零三年底「紅龍」被捕為結語,三年來,此起彼伏的恐怖事件從來沒有停止過。中東恐怖主義殺手,也成了全世界亂撞的無頭蒼蠅,隨時隨地都會以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出現。

  比如今晚射殺那個女人的事,足以令警察們大撓其頭,不可理解。

  向關伯敘述今晚發生的事,耗去了足足二十分鐘,他一邊聽,一邊不住地眨著濃眉,鬍鬚亂飛,手掌也時不時在自己大腿上「啪啪」拍著。

  當我講到方星就是江湖聞名的女賊「香帥」時,他駭然站起來:「什麼?那個女孩子那麼漂亮?怎麼可能是……她不會在進屋行竊時還穿著高跟鞋吧?你是不是弄錯了?」

  的確,方星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穿的就是一雙纖巧細緻的巴黎「納蘭派司」時裝鞋,後跟高度超過八釐米。真是難以想像,她是怎麼穿著這種嬌貴的名牌鞋子做出飛簷走壁的特技動作來的?

  「那就是她,錯不了的。關伯,她的手段很高明,連你這個老江湖都給她騙了。」我用力點頭。

  關伯摸著鬍鬚愣了一會兒,嘿嘿嘿地笑起來:「這小姑娘,真是了不起,了不起!」看這樣子,他對方星的第一印象好到極點,根本不在乎她的身份背景。

  我們居住的這座小樓不算通透敞亮,所以,只要小心留意,不會給狙擊手留下太容易得手的機會。

  樓上的小客廳、臥室、書房是不能去了,我和關伯留在樓下的狹小茶室裡,沏了一壺藏品裡最貴的雨前茶,他還從冰箱裡取出了一袋新疆特產的巨型原味葵花籽,跟香氣淡雅飄逸的雨前茶是天下無雙的絕配。

  「小哥,好久不摸棋子了,要不,我們擺上一盤?」關伯有棋癮,也有棋品,但水平極差,輸多贏少,長久以來掛在嘴邊的一句「勝固可喜、敗亦欣然」經年不變。

  我本想拒絕,關伯又意氣風發地捋著鬍子:「當年我的祖上關二爺關雲長,非但溫酒斬華雄,並且水淹七軍、刮骨療毒,何等的驚世駭俗、威風蓋世?我們今晚,也得來這麼一出,讓江湖小輩們看看,老關在此,百無禁忌……」

  他時常以關二爺嫡傳自居,但我明明知道他的祖籍是山東,而三國名將關雲長老家卻是山西。

  我只能答應,上了年紀的人像小孩子一樣,吃順不吃嗆,反正今晚是不敢大意睡覺了,何妨陪他玩幾盤,哄他高興?

  關伯取出的是那副一直珍藏著的玉石棋盤和兩盒雲子,都是價值過萬的經典棋具。

  第一盤棋剛落了四五十個字,大門外已經有了汽車熄滅引擎緩緩滑過的聲音。

  關伯「啪」的一聲拍下一顆白子,低聲笑著:「小哥,這步棋,夠你長考五分鐘的,我去去就來——」

  關伯如果親眼目睹過常春藤咖啡廳那場狙殺的話,他就不會如此輕敵了。

  我不想阻止他,以免掃了他的興致。人老了,難得有重溫昔日威風的機會,讓他放手發揮一次好了。先前我們都沒提報警的話題,就是因為自己能擺平任何事,不多事但絕不會怕事。

  直覺上,今天的狙殺事件背後,會隱藏著某種古怪的秘密,那個女孩子的警示信,更是助長了這件事的詭譎程度。

  關伯緩緩拉開了書房的門,倏地閃了出去,輕如狸貓。

  我注意到,他早就換了一雙薄底布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行走時,所發出的聲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時間只到凌晨三點,似乎殺手們的行動來得太早了些。我捏起一顆黑子,沉吟著審視棋局形勢。圍棋真的是消磨時間的最佳工具,兩個人、一壺茶,不知不覺就過了小半夜,努力思考戰局的同時,腦細胞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滌清,越下到最後,思想越是清醒。

  「靈童要召見我的根本目的是什麼?千里迢迢而來,不會只為解開我的一個疑惑吧?」這件事如果放在五年之前,我或許會輕信對方,然後急匆匆地跟隨而去。現在,經過了都市環境的洗練之後,我變得謹慎而低調,絕不隨意接受來路不明的慷慨贈予。

  這就是江湖,如同跌宕湍急的山溪,把棱角分明的石塊,全部沖刷成順滑的鵝卵石,無人可以倖免。

  我把手上的黑子投入一大片白棋的腹地中去,發出「啪」的一聲。

  那裡,白棋大局未定,我隨時都可以借一子之力,或救或棄,頑強地撕開一條缺口殺出來。置之死地而後生,才是四面楚歌的困境裡唯一的生存之道。

  對於狙擊手們恐怖的長途射擊,我已經領教過,只要他們進入了院子,優勢便蕩然無存了。我確信自己的飛刀可以在槍手們食指扣動扳機前,準確地殺傷對方,但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我才會斷然出手,否則絕不濫殺無辜,這是俠客與殺手的最大區別。

  門又開了,關伯走進來,神情有些不太對勁。

  我笑著抬頭:「關伯,長考過了,等你落子呢?」

  外面的走廊一片昏暗,我看到他的雙腿之間,還有另外一隻腳,穿著軟橡膠底的黑色戰靴。

  「小哥,事情有點難辦了……」關伯苦笑,垂下了眉毛。

  我意識到他已經被人挾持,但身後傳來了更古怪的響聲,那是有人彈開自動手槍保險栓的動靜,而且是三柄槍同時發出的,動作整齊劃一。

  「殺手朋友請亮相吧,有事好商量,何必鬼鬼祟祟的?」我抓住了十幾顆棋子,在掌心裡緩緩揉搓著。

  關伯的左腋下,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隨即有人冷漠地低笑:「沈先生,打擾了,我們到這裡來,是奉命向你借一樣東西。大家都知道你的飛刀厲害,但有三柄槍指著你後背的時候,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借什麼?」我沒想到關伯的演戲本領有這麼高,明明可以縮臂夾住手槍,然後扭身拍碎對方的天靈蓋,偏偏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拖延時間。

  「借你的手,右手。」對方以為局面盡在掌控之中,所以聲音漸漸升高。

  此時,我的右手中握著棋子,平日裡也就是用這隻手的食指、中指給病人把脈。對方這句話表明的意思,或許趕來殺人的緣由跟我的「醫術」有關。

  我點點頭:「手在這裡,過來拿吧。」

  屋子裡的氣氛慢慢變得凝重起來,藏在關伯背後的殺手一直沉默了三分多鐘,才幹笑了一聲:「哈哈,沈先生果然痛快。」

  我不清楚他為什麼也在拖延時間,單純為了殺人的話,早就開槍射擊了,有什麼必要一直等下去?他在等什麼?

  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我突然眼前一亮,因為空氣中傳來了一陣香氣,混合在昨晚的雞湯餘味裡,仍舊清晰可辨。這是第三次聞見它了,難道來的人裡面,竟然有那個女孩子?

  這個問題,三秒鐘之後便有了答案,出現在門口的兩人,一個是那女孩子,另一個竟然是一直唯唯諾諾的麥義。

  「沈先生,又見面了?」他滿臉都是愉快的微笑,向我揚著手裡的一隻黑色遙控器。

  女孩子站在他身後,眼神慌亂。

  書房的門關上了,女孩子走過去,打開窗戶,放那三名槍手進來,仍舊站在我的背後。

  我跟關伯處在四柄手槍的監視之下,暫時動也不能動。

  麥義大剌剌地坐下,儼然是這次行動的絕對主使者:「沈先生,先謝謝你昨晚慷慨出診,能請動你這位港島名醫為我們夫人把脈,明日一早的報紙,肯定會把你寫入頭條,也包括今晚發生在沈宅的爆炸案。所以,未來幾天裡,你都會成為各大報紙的話題,一時無兩。」

  我無聲地冷笑著,腦子裡反覆地思考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絲絲,招呼沈先生。」他的手指勾住拴在遙控器上的指環,得意地轉來轉去。

  「嗤啦」一聲,被稱作「絲絲」的女孩子取出厚厚的一卷透明膠帶用力扯開,走到我身前。

  「沈先生,得罪了,請把你的雙手抬起來。」她的聲音帶著一縷驚惶。隔的這麼近,她身上的幽香漸漸將我籠罩起來。

  我借抬手之機,向她的臉上掃了一眼。她垂下眼皮,沒有任何表情地用膠帶纏住了我的雙手,緊緊地繞了二十幾道。接下來,我的雙腳、關伯的雙手雙腳都被膠帶纏住。

  關伯的神色變得越來越沮喪,靠著牆角坐下,低著頭一言不發。

  「好了,把槍收起來吧,我的聖戰勇士們——」麥義拍了拍手,四名槍手同時收槍。他們就是進入咖啡廳時的四名保鏢,只不過衣著由西裝換成了撕去標誌的緊身衝鋒衣,臉上那種堅忍殘酷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慄。

  「今天,我們所做的一切,將被阿拉伯世界在天的神靈所記載,而你們的靈魂,也將隨神的使者升入天堂;你們的名字,將永遠活在伊拉克的人民心裡。」

  「誓死效忠……」四個人舉起左拳,莊重地起誓,說的全部是阿拉伯語,但我聽懂了他們效忠對象的名字——「紅龍」。因為從一九九一年開始,那個人的名字就不斷見諸於電視、報紙、雜誌以及今天的互聯網等等,幾乎上過所有的媒體,被全世界各種各樣的語言翻譯傳頌著。

  我清楚地聽到關伯「噝」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喉嚨裡緊張地連嚥了兩大口唾沫,失聲吐出了一個字:「薩——」我猛的轉頭,用力盯著他,眼睛連眨了三下,示意他千萬冷靜。

  「咳咳、咳咳咳咳……」關伯嗆咳著,牙齒緊咬,終於把剩餘的幾個字吞進肚子裡。

  越是面臨危險,越要冷靜,否則激起侵入者的情緒變化,形勢將變得越發複雜。

  「呵呵,沈先生,你的老僕人猜得對,我們是『紅龍』的麾下人馬。十幾年來,他始終是阿拉伯世界的絕對霸主,即使現在被關進了美國人的秘密監獄,仍然可以通過神的力量,指揮伊拉克聖戰勇士的一切行動。就像你們中國人尊崇的『龍』一樣,阿拉伯的『紅龍』也是永生不死的,必將衝破一切藩籬,噴出熊熊烈焰,將伊拉克的敵人燒成灰燼。」

  麥義慷慨陳詞,只是我從他狡黠而詭異的眼神中,獲知了更深層的某種秘密。

  「永遠效忠,紅龍不死——」四名保鏢應該屬於被政治教條洗腦的一類,每當麥義提到「紅龍」,他們臉上總會升起無比神聖的虔誠嚮往。

  「紅龍」這個名字,原本是一九九一年海灣戰爭時,美國軍方針對那個人的一次刺殺行動代號,但行動失敗並且被媒體曝光後,那個人索性以阿拉伯神話傳說中的「紅龍」自居,在很多媒體上,只要出現這兩個字,就是代指這個令美國人頭疼欲裂的中東世界霸主。

  「聖戰勇士們,現在,咬碎你們下顎上左側第一顆牙齒,讓神的使者帶領你們,進入永生的天堂吧——」

  麥義舉起雙手,筆直地伸向頭頂。

  站在我對面的保鏢嘴角突然湧出了黑血,搖晃了一下,無聲地栽倒在地。隨後,我身後的三人也跌倒了,他們的假牙裡一定安放著見血封喉的劇毒,這是各國間諜們最常用的自殺手段之一。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02
4麥義領導的自殺式襲擊(下)
  「絲絲,檢查他們的心臟,必須保證每個人都無法再次開口。」麥義換了一副陰森森的表情,跟剛剛的無比狂熱迥然不同。

  被洗過腦的年輕人,最終會變成殘酷政治的犧牲品,這四個保鏢不過是又一次印證了這句話。洗腦等於無腦,既然無腦,留在這個世界上也就毫無意趣了。

  絲絲彎下腰,左手伸到第一個倒下的保鏢懷裡,去摸他的心臟部位,但右手卻抓住了那人腰間的手槍。這個極其隱蔽的動作,瞞過了麥義的視線,只落在我眼中。

  「呼吸停止。」她慢慢起身,手槍滑進袖子裡,回身時與我視線接觸,眼神變得冰冷而鎮定起來。

  「好吧好吧,看看那三個傻瓜,哈哈……」麥義大笑,隨手將掌心裡的遙控器向桌子上一拍。

  殉道者被活著的人稱為傻瓜,他們四個不是第一輪,也不是最後一輪。

  「沈先生,按照我們最早的計劃,這座小樓、連同你、我和這屋子裡所有活人、死人會被一起炸上天,成為千萬碎片,跟殘磚斷瓦相混合。然後,美國人的追查線索到這裡就斷了,賞金獵人協會的人馬也會白費力氣,不過,計劃臨時起了變化,你跟老僕人還得死,我和絲絲卻不必陪葬了。外面的車子後備廂裡放著五百萬,還有兩張一小時後飛往新西蘭的機票,我們會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從此跟『紅龍』一刀兩斷,去他媽的伊拉克聖戰,鬼才信那些胡話呢……」

  麥義仰面哈哈大笑,壓得身下的轉椅「咯吱咯吱」一陣亂響。

  我嘆了口氣,覺得頭腦裡的大把困惑彷彿找到了一線解決的光明:「麥先生,整件事,跟我似乎毫無關係,為什麼偏偏要找上我?而且是從中東到港島,隔這麼遠的距離。我這一生從沒中過大獎,難道第一次頭彩就是這種倒霉的事情?」

  從「孕婦、假孕婦」這條線索上,我隱約猜到會跟「紅龍」的傳宗接代有關,只是戰火到底因何燒到我身上,就不得而知了。

  「哈,沈先生,你的確是中了頭彩。不過沒辦法,誰叫你什麼職業不好做,偏做婦科醫生,而且在港島、亞洲乃至全球都有那麼大的名氣?算了,這些政治上的三十六計說出來你也不會懂,還是別費腦子的好——看到了沒有,這只遙控器能夠控制安放在小樓裡的六顆『南斯拉夫甜瓜』炸彈,有效距離五十米。我已經設定好了兩小時自動引爆的程序,所以,當我們乘坐的新航班機離開港島後,你們也會隨之升天,不過卻是永遠不能再完整落地了……」

  他獰笑著,滿面紅光的臉上寫滿了無盡的惡毒。

  「南斯拉夫甜瓜」是美國人針對科索沃戰爭開發的新型炸彈,威力側重於「粉碎性」,理論數據每一顆都能把一整個集裝箱的美國蛇果炸成均勻混合的果醬。

  我居住的這座小樓面積比集裝箱小得多,而且他一下子安放了六顆炸彈,很明顯是不想給警方留下任何追查線索。

  「我是無辜的,能否讓我死個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希望從麥義嘴裡獲知更多的資料,但他不理睬我的問題,向絲絲叫著:「怎麼樣?檢查完了沒有?我們該上路了——」

  在我們對話的過程中,絲絲已經檢查完了最後一名保鏢的胸膛,「唰」的轉身,槍口指向麥義的額頭。

  這一幕變化,驚得關伯目瞪口呆,像是在看一部波詭雲譎的懸疑電影。

  「怎麼?你要幹什麼?」麥義雙肩一顫,雙眼圓睜,瞪著絲絲。

  絲絲冷笑:「計劃再次改變了,我不會跟你一起走的,只要是正常人,絕不會跟毒蛇混在一起。」

  從她握槍的姿勢上看,此前肯定極少接觸武器,動作生疏,毫無射擊經驗。

  麥義頹然問:「咱們不是有言在先,殺了這四個累贅,隱姓埋名,永遠跟伊拉克戰事劃清關係,共享那筆巨款。你還說要做我的女人,替我生十個八個孩子,難道都是騙我的?」

  絲絲重重地點頭:「對,我是騙你的,否則又怎麼能活到現在,早就死在共和國衛隊手裡了。現在,把遙控器丟過來,我會給你一條路走——」

  麥義聽話地揮手,遙控器從桌面上滑向絲絲。

  「那條路,就是死——」

  「喀」的一聲,絲絲狠狠地扣動了扳機。

  我看得出,麥義是個老奸巨猾的人。按照慣例,這種人一般都不會太相信女人,甚至包括自己的情人、老婆。而且他表現出來的詭詐變數,絕不是普通人所能看透的。所以,我判斷他在決定一次行動之前,肯定做了無數的後續計劃,將每一步可能出現的紕漏都考慮在內了。

  相比之下,絲絲那麼單純的女孩子,應該無法跟他對抗。

  「啞彈?哈哈,絲絲,真是不湊巧,竟然是顆啞彈?」麥義大笑,抬手看了看腕錶,神色越發得意。

  不出我的預料,絲絲的反叛也在麥義預料之中。他是這場好戲的導演,保鏢和絲絲不過是他做戲的龍套演員而已。

  「我給過你機會,也真的希望能帶你遠走高飛,但你卻不懂得珍惜,所以——」他的袖口裡滑出一柄短槍,指向絲絲。

  我跟關伯成了無人關注的看客,或許在麥義眼裡,所有的醫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能之輩,只知道救死扶傷,不懂得拿刀弄槍。

  絲絲後退了一步,絕望地挺起了胸膛:「開槍吧,我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搖尾乞憐了。那種日子,比死更痛苦——」

  麥義冷笑著又看了看表,可能是在計算離開這裡的時間,隨即食指一動。

  我的飛刀就是那一瞬間射出去的,在他手邊一閃,隨即半空劃出一個美妙的弧形,反射回我身邊,「啪」的一聲釘在牆上,正好供我割開手腕上的膠帶。

  只要是正常人,扣動扳機所用的都是食指,麥義也不例外,等他發現自己的右手食指已經從第二骨節斷掉的時候,驚駭地忘記了慘叫,只是傻楞楞地盯著我,猛的狂叫一聲,丟開手槍,向前一撲,去搶桌面上的遙控器。

  「嘿——」關伯吐氣開聲,一晃便到了桌前,被綁著的雙拳狠狠地砸下。

  「咔嚓」一聲,麥義翻滾著跌倒在地,兩隻小臂的骨骼被砸得粉碎,軟軟地下垂著,同時嘴裡鮮血狂噴。

  關伯的鐵砂掌、少林硬氣功、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都不是白練的,同樣一招,曾經擊碎過疊加了十五層的粘土磚。人體骨骼的硬度,只怕不會超過三層磚,這一下,麥義的五臟六腑都被震傷,已經深度致殘了。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02
5轉世靈童(上)
  5轉世靈童

  「你們……你們會受到『紅龍』的詛咒,阿拉伯天空的神靈會把你們……」麥義大口地咯血,最後突然吐出黑血,身子抽搐了幾下,徹底斃命。

  關伯在他身上踢了一腳,嘿嘿地冷笑:「詛咒?你不是說,鬼才信那些胡話嗎?這些話,還是留著陰間嚇鬼去吧!」那些普通膠帶怎麼能頂得住他的硬氣功發力一撐,不必說是二十層,就算絲絲把那些膠帶全都纏上,都無濟於事。

  絲絲丟下槍,身子仍在不住地顫抖。

  我弄掉了手腳上的膠帶,先取過遙控器,清除了上面的所有程序,免得那些不安分的甜瓜們爆炸。

  「沈先生,我是被脅迫的,整件事跟我毫無關係,相信我,那張警示信就是我寫的……」絲絲有些語無倫次。

  我示意她坐下來,倒了一大杯水給她。

  關伯皺著眉,看著滿地屍體:「小哥,要不要立即報警?讓警局那幫廢物過來處理現場?」

  絲絲立刻尖叫:「不不,我不想見警察,他們會抓我回去盤問,還會把我交給美國人,送進黑獄裡,一輩子……一輩子就別想出來了!求求你沈先生,不要叫警察……」

  我制止關伯:「稍等再說吧,還是先把那些炸彈找出來。這個家你最熟悉,還要我幫忙嗎?」

  關伯撓了撓頭髮,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大步走出去,再反手關門。

  絲絲仰頭喝完了那杯水,神經質地哆嗦著,牙齒不停地咯咯亂碰。

  「絲絲小姐,我沒有惡意,如果不是你早送了那封信過來,或者今晚躺在地上的就是我跟關伯。只要你告訴我曾經發生的一切,等你安全離境之後,我才會向警局報案。半小時內,你一定會在飛往新西蘭的航班上。」

  從麥義的西裝口袋裡,我搜到了兩本護照,絲絲的全名是「嚴絲」,而麥義的真名叫做「路德」,都已經取得了新西蘭的合法身份。

  絲絲慘白的臉色漸漸得到了緩和:「沈先生,外面車子裡的錢,我一分不要,全獻給你,只求給我一條生路,大恩不敢言謝,下一輩子……」

  我打斷她:「你大概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向我表述一切,說清楚就可以離開,否則耽誤了班機,與我無關。」

  錢和人,我都不太感興趣,只對麥義這次神秘的行動覺得好奇。

  絲絲清了清嗓子,確信我說的不是反話之後,馬上急促地開始敘述:「沈先生,我的身份,是侍奉『紅龍』身邊眾多妻妾的『助理』之一,主要負責緹歌夫人的生活起居、語言翻譯工作,跟戰爭和政治毫不相關。『紅龍』被捕後,我隨夫人輾轉到了意大利,然後在半年之前移居埃及,一直深居簡出。三週之前,麥義來見夫人,帶我們一起飛來港島。夫人的確有了身孕,但我不知道那是誰的孩子,偶爾聽麥義說,那是『紅龍』的後代,而此次的半軍事化行動,名稱就是『保龍計劃』。」

  聽到這個非常中國化的行動名稱,我不禁啞然失笑。

  或許「紅龍」太相信命運了,以為自己是阿拉伯世界的救星,麥義做為他的追隨者,把「紅龍」的後代當作「龍子龍孫」,與中國古代皇帝家族的叫法不謀而合,簡直是莫大的諷刺。如果給當初制訂「紅龍」刺殺計劃的五角大樓軍事高官聽到了,不知會不會笑破肚皮?

  「到了港島,我就再沒見過夫人,卻跟這個外貌與夫人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人住在一起,直到昨晚她被狙殺為止,我不清楚她的姓名來歷。麥義原來的計劃,是要請你到我們暫居的酒店去,那裡已經佈置了威力巨大的『南斯拉夫甜瓜』炸彈,足以掀掉整個頂樓。後來,你半路下車,他才匆匆忙忙帶我們去咖啡廳。那女人被殺後,我們迅速逃離,在距離五條街的肯德基快餐店裡,麥義說,要把爆炸地點轉移到你家裡。我實在厭倦了這種飄泊流竄的生活,想趁機逃脫,所以偷偷寫信給你,剛才你和老伯被綁,我以為沒機會借重你了,才自己拿槍動手,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敘述到這裡,絲絲舉起右掌,嚴肅但稚嫩地發誓:「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千真萬確,如果有一個字欺騙沈先生,甘遭天打雷劈。」

  她和麥義都是百分之百的華人,以我的觀察經驗判斷,她沒有說謊。連環殺戮、幾千里奔波,已經讓她心力交瘁地難以為繼,瀕臨崩潰的邊緣。

  「這是你知道的全部嗎?」我追問著,迅速在腦海裡勾勒著麥義的所謂「保龍計劃」。

  「全部,我知道的都說了。沈先生,我只是一個低級助理,就算被美國的秘密警察抓到嚴刑拷問,也只能供認這麼多,請相信我。」

  我站起身,把護照交給她,同時還有麥義錢夾裡的大疊鈔票,足有幾萬港幣。

  「絲絲小姐,你可以走了,希望你能找到車子鑰匙。」

  她滿臉驚疑地站起來,從口袋裡摸出一柄明晃晃的本田車鑰匙:「我、我這就可以走了?真的……真的嗎?」

  我替她開門,快步走出院子。

  天已經濛濛亮,只是這條街上住的都是有錢有閒的人,誰都沒有早起鍛鍊的習慣,所以大街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一輛半舊的灰色本田轎車就停在門口左側二十步之外的人行道上,麥義把我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帶人殺進去,輕輕鬆鬆就能搞定一切,其實他至少應該多做些個人調查才對。

  絲絲先開了後備廂,指著一個黑色的鱷魚皮手提箱:「沈先生,這個給你,謝謝你幫我擺脫麥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看到逃生的希望後,她逐漸鎮定下來,臉上漸漸有了紅暈,這才有心情去把滿頭的亂發理順,眼神也不再極度慌亂。

  我搖搖頭,替她蓋上後備廂,微笑著後退一步。

  絲絲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沈先生,這些錢都是『紅龍』的不義之財,而且是分派到麥義手裡執行『保龍計劃』用的,現在他死了,我甘心情願把錢給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聳聳肩膀:「我不喜歡碰別人的錢,你走吧,八點鐘我會報警,一切順利。」

  豐田車在空曠的大街上調頭,再次停在我面前。絲絲搖下車窗,雙手合什在胸前,輕輕向我拜了一拜,然後踩下油門衝了出去。

  對面人家的籬笆上,一大排荷蘭薔薇開得正旺盛,滿眼全是層層疊疊的紅花。

  口袋裡的電話突然響起來,竟然是方星的號碼:「沈先生,五百萬就這麼白白飛走了?」她的口氣無限惋惜,彷彿那些錢被絲絲帶走,令她戀戀不捨。

  我凝視著那些紅花,淡淡地一笑:「錢財是身外之物,何必認真?再說,『紅龍』的錢不是那麼好拿的,每一張鈔票上都帶著異教派的血,誰要拿了,豈不得夜夜噩夢不止?」

  方星哈哈大笑:「沈先生,我猜你是看人家絲絲小姐長得漂亮,故意借花獻佛而已吧?這個順水推舟的人情,別人看不出,我還看不出嗎?要知道,我在你的小樓裡裝了至少七十支攝像頭和竊聽器,所有人的行動都會盡收眼底——」

  我跨過長街,走到薔薇花前,撥開十幾根糾纏在一起的枝條,便看到一個約等於三支香菸體積的迷彩攝像頭牢牢地粘在綠葉叢中。

  方星的笑聲停了,我伸手在攝像頭前面晃了晃:「方小姐,看到我了嗎?圖像是否清晰?」

  其實,我本身並沒有什麼秘密害怕人偷窺,坦然大度地過自己的日子,深信在長時間沒有收穫的情況下,方星就快失去監視我的興趣了。

  「看到了,非常清晰,不過我想沈先生既然可以彈指間對五百萬美金不屑一顧,英雄氣十足,當然也就不在乎我這種狗仔隊行徑,對不對?再說,做為港島婦科聖手,也算是數得著的大名人,被人跟蹤**是最正常的事,如果無人問津的話,豈不寂寞過度?」

  方星的狡辯來得及時,我正對著攝像頭誠懇地笑著:「方小姐,我手裡沒有什麼『碧血靈環』,這一定是個誤會,希望你能盡快修正手邊的資料,別再浪費時間了。」

  說完,我掛了電話,把薔薇枝條恢復原狀,退回院子。

  關伯的工作效率不低,已經找到了五顆炸彈,全部被偽裝成盒裝餅乾的樣子,藏在各個房間的角落裡。

  「小哥,只有五顆,我已經搜索了四遍,怎麼也找不到最後一顆,會不會是死了的那傢伙故意說大話嚇唬人的?」

  我略微沉思了一會兒,把五盒餅乾平鋪在桌面上,指著旁邊的電話:「八點以後,我會打電話給警局的楊局長,他們的炸彈搜索犬一定有辦法徹底清查。關伯,剛剛你真是有耐性,直到我出手以後才行動,難道是故意要看我的飛刀表演?」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jiejie88

LV:2 村民

追蹤
  • 2342

    主題

  • 22387

    回文

  • 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