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醫古墓 作者:飛天 (連載中)

jiejie88 2012-11-23 08:59:4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17412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16
1丹田上的旗幟(下)
  這個空間裡溫度很低,既然命名為「零度艙」,顧名思義,溫度會控制在攝氏零度線的正負兩度誤差之內。我們三個的衣著只是春裝,長期在低溫情況下,自然會感到寒冷難耐。

  老杜指了指那扇小門:「兩位,我們還是出去談吧,反正他們躺在這裡,臨時沒什麼危險。」

  他轉身走在前面,方星大步跟了上去,把我留在最後。我的手迅速把達措的衣服挑了起來,果然發現,達措的肚臍之下,有一個黑色的紋身。那是一面兩寸見方的旗幟,上面的圖案是一隻振翼高飛的黑鷹,腳爪上繞著一條蜿蜒盤旋的長蛇。

  這個紋身的筆法非常獨特,並非常見的針刺加顏料,而是用刀子深深刻上去的,像是在人的腹部畫了一小幅木版畫,每一道筆畫都深深地陷進去兩毫米還要多。

  我放開手,也跟著向外走。

  「她預先就知道有這個紋身的存在嗎?她跟紋身有什麼關係?紋身又是代表什麼?」在我的記憶中,西藏各大教派並沒有哪一派是用搏鬥中的鷹和蛇來做標誌的,達措的年齡這麼小,怎麼可能有如此凶惡的紋身?

  更重要的,這種紋身手法根本就沒聽說過。按照生理常識來看,人的體表肌膚被利刃割過以後,因為有肌膚紋理的重新組建彌合這個過程,往往在傷口癒合後,那一位置的皮膚要高於臨近的皮膚,而不會永遠深陷下去。

  走出零度艙,我們來到了一個還算整齊乾淨的小客廳裡,有人迅速送上咖啡來。

  我的疑惑越來越多,在幾日之前與方星談話時,她對達措蘸過手指的水盆有非常劇烈的反應,並且從水面上看到過「七手結印」的異像。同時,我注意到她當時做過一個奇怪的動作,總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撫摸自己的丹田位置。

  做為一個優雅美麗的女孩子,絕對不會在別人面前這麼做,除非是她思考某個問題時太入神,才會不由自主地出現了條件反射一樣的動作。

  「難道,她的小腹位置,也會有什麼紋身?」我端起杯子,聞到雀巢咖啡的甜味,忍不住皺了皺眉。這種添加了過多糖分的飲品,只會讓人大幅度地發胖。

  「方小姐,令堂好嗎?」老杜對待方星的態度恭謹有禮,他這麼做,已經極不正常了,至少我還沒見過他在誰的面前如此謙遜。

  方星搖搖頭:「別提那些往事了,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怎麼救那孩子吧?」

  老杜有些為難地訕笑著:「小沈的方案聽起來非常明智,方小姐以為呢?」

  我是中醫,但絕不排斥西醫中的某些優秀做法,特別是借助高科技儀器來進行精密檢測,在我來說,一直都是極力推崇的。

  方星彈了彈指甲,扭頭向著我:「沈先生,能否請大家跳出定式思維來看問題?他是藏教的轉世靈童,只要激發出他身體裡的潛能,比任何醫療手段都更有效。猶如我們去移動一輛車子一樣,十幾個人拚命在後面推,都不如找到燃料和鑰匙、發動車子的引擎更為簡單有效。」

  我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清楚「燃料和鑰匙」指的究竟是什麼。

  「方小姐,我們能做什麼、該怎麼做?請你明說。只要我們力所能及,一定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老杜的表現,讓我一次比一次驚詫。他的口氣,彷彿方星是自己的救命大恩人,所以只要方星提出來的,哪怕是讓他馬上去跳維多利亞灣,他都會毫不猶豫。

  「如何去做我現在還不清楚,但有一點我必須告誡兩位,那顆血瘤,絕不是能夠置他於死地的病灶,而是他的生命之源,千方百計地保護猶恐不及,絕對別畫蛇添足地開顱破壞他。如果誰膽敢那麼做,將是整個藏教的死敵——」

  老杜唯唯諾諾,看著方星的臉色連連點頭。

  此時方星又做了一個小動作,下巴微微揚了揚,左耳一動,似乎是在諦聽著什麼,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如故。

  這個動作非常細小,如果我不是一直都在懷疑她、注意她的話,根本就無從覺察。

  她的左耳上並沒有塞著電話耳機之類的設備,所以,唯一的疑點就在那兩顆鑽石耳釘上。能夠成為名滿天下的大盜「香帥」,方星這個女孩子絕不會是關伯想像的那麼簡單。

  幾秒鐘後,方星匆匆向我點頭:「沈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突然記起來還約了別人,必須先走,不能等你了。」

  我不動聲色地微笑著:「請便,隨時聯絡。」

  在她身上,存在著太多的疑點,即使她不突然離去,我也會找機會留下來,跟老杜長談,起碼要弄清楚達措身上的旗幟到底有什麼特殊意義。

  方星的離開實在太急促了,弄得老杜措手不及,匆匆跟在後面走出去送她。

  我坐在沙發上,回味著達措小腹上那面古怪的旗幟,圖案並不重要,但那種奇怪的紋刺手法太令人驚駭了,有點像被精心切削過的水果蛋糕,已經違反了人體肌膚的生長規律。

  在正常情況下,那種紋身的痕跡大概在半年內就會被新的肌膚填平,而不會一直保持凹陷的狀態。

  老杜撓著頭髮走進來,站在門口,忽然沒頭沒腦地苦笑著:「天已經很晚了,又是陰天,不見月亮。」

  我翹起二郎腿,身子縮在沙發裡。

  「小沈,今晚不要走了,陪我通宵喝酒,好不好?」他的手顫抖著摸出煙盒,胡亂地取出一支點燃,迫不急待地吸了一大口。

  「如果有故事聽的話,我願意陪你——不過,沒人希望一直被別人當傻子,知道嗎老杜?」我雖然這樣點醒他,但卻深知,有些經年累月的秘密,他不會輕易吐露出來。

  所謂秘密,就是人生歲月裡不經意間留下的傷口,每個人都有秘密,即使是剛剛懂事的小孩子,都會學著把自己的傷口掩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

  「沒有故事,只有好酒,或者酒過三巡之後,會有港島娛樂圈裡不入流的女孩子相陪,怎麼樣?」老杜頹然地吸著那支菸,幾口過去,便已經燃盡。

  有人送上了兩瓶人頭馬,開了蓋子,在我和老杜面前各放一瓶。

  「很好的酒,不過沒有一個陳年故事下酒,始終讓人覺得不爽。」

  我突然覺得,自己追索的目標越來越分散,本來要約方星去盜碧血靈環,卻又在這裡耽擱下來。方星今晚的表現,給了我更多撲朔迷離的疑惑,不能解開這些問號的話,大家只怕不能親密無間地合作。

  「她去了哪裡?你能猜到嗎?」老杜死氣沉沉地躺倒在沙發上,菸灰散落得到處都是。

  「我不能,但卻要警告你,千萬別試圖派人跟蹤她,那麼做,毫無意義。」以方星的身手和智慧,老杜手下的人妄想跟蹤她,只怕在五公里範圍內就被甩掉了。

  老杜吐掉煙蒂,雙手抱著酒瓶,貪婪地吸了吸鼻子,如同一個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對於一個想要暫時忘掉過去的人來說,酒是非常好的麻醉劑,但卻只能維持一晚,一覺醒來,仍要痛苦地面對一切。

  「老杜,跟我說說達措小腹上那個紋身,可以嗎?無論採取哪種方法,首先要讓他繼續活下去,對於一個死人來說,即使身體裡藏著再多的舍利子也沒用的。」酒果然是好酒,但我沒有暢飲一醉的心情。

  無論是別墅下隧道里的那個古怪孕婦,還是意外死亡的司徒開,石屋裡的碧血靈環,舉止異樣的方星,都在牽扯著我的精力。

  老杜在沙發側面的抽屜裡摸到一個黑色遙控器,按了幾下,左側的牆上便「唰」的一聲垂下來一塊兩米見方的銀色幕布,茶几旁邊的投影機也亮了起來,將一張張圖片投射在幕布上。

  他是個極其細心的人,所以我斷定他對達措有過非常細緻的全身檢查。

  畫面上出現的就是那面旗幟,在放大二十倍的狀態下,蒼鷹的犀利凶悍與大蛇的死命反撲栩栩如生。港島雖然有很多高明的紋身大師,但我相信暫時還沒人能完成這麼細緻的作品。

  「這不是紋身。」我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老杜默默地喝酒,再次按下遙控器,圖片以幻燈形式跳躍播放著,鷹和蛇的形像依次在銀幕上出現。

  記得以前去尼泊爾的神廟參觀時,曾在某些修行近百年的高僧身上看到過類似的圖像,完全是用燒紅的烙鐵燙上去的,肌肉小面積壞死後,圖像永遠都不會發生改變。

  老杜含混地問:「不是紋身,是什麼?」

  我看到他的眼神在躲躲閃閃著,借酒瓶的遮擋逃開我的逼視。他一定知道些什麼,關於方星和紋身,只是不想說出來而已。

  達措就躺在隔壁,就算走過去仔細觀看,也不太費事,但我們兩個誰都沒有主動提出這個想法。

  「是尼泊爾寺廟裡的烙印吧?當然,西藏與尼泊爾接壤,兩地寺廟裡的習俗基本相同,也許藏僧們找到轉世靈童之後,首先要給他打上烙印——」很明顯,當我這麼猜測的時候,老杜不耐煩地皺起了眉,足以證明,我的話與正確答案相去甚遠。

  老杜的酒僅僅喝了七八口,已經有人走進來低聲匯報:「跟蹤的兄弟只過了三個路口後就失去了目標,大概位置在銀海天通大廈附近。」

  不出我所料,跟蹤方星的行動百分之百會失敗。

  老杜頹喪地揮了揮手:「沒事,通知他們撤回。」吩咐完畢,繼續喝酒。

  幻燈片仍在播放,我覺得已經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起身告辭:「老杜,我該走了,只是可惜了這瓶好酒。明天我會再過來,無論如何,請相信方小姐的話,不要輕易觸動那個血瘤。」

  老杜沮喪地苦笑著:「那好,明天再說。」

  我們之間的交情,還沒深厚到可以分享一切秘密的地步,所以,他有權利保持沉默,隱藏自己的心事。

  我謝絕了老杜的手下人要送我的好意,出門攔了輛計程車,低聲吩咐司機:「去銀海天通大廈。」

  那是方星行蹤消失的位置,我想到了一個居住在大廈裡的港島奇人,並且第六感告訴我,方星之所以會在那裡消失,九成以上與那個奇人有關。

  霓虹燈從車窗外閃爍著掠過,夜的確已經深了。

  計程車裡放的是一首老歌,仔細聽聽,那個已經去世十幾年的女歌手嗓音依舊,英魂消逝,但音容宛在。

  父母的神奇失蹤也已經十幾年了,我卻始終沒有他們的一點消息,現在聽到這首遙寄思念的老歌,忽然有些精神恍惚起來:「他們還活在人間嗎?達措說過,他的前生藏在雪山冰洞裡,身邊還帶著屬於沈家的銀牌,到底是真是假?」

  我突然有了打電話給方星的衝動,要放下一切成見,先去把碧血靈環盜出來再說。電話已經握在手裡,此時司機打開靠邊停車的轉向燈,車子緩緩停在銀海天通大廈的正門前。

  那位奇人住在二十五樓,我曾有幸上去拜訪過他,但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定了定神,吩咐司機繼續開車,駛回自己的住所。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忙碌了一天之後,必須得回到床上休息,為明天繼續努力而積蓄力量。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16
2恐怖的軍刺(上)
  「方星一定在那裡!她心裡的困惑,也需要外來力量的拆解,對不對?」我疲倦地靠在座椅上,回想著她從停車場離去時急急匆匆的腳步。

  如果老杜肯給予配合的話,我會輕鬆找出方星流露出的破綻,從而明確瞭解她參與到救治達措這件事裡來的目的。不過,怎麼樣才能架起與老杜溝通的橋樑呢?

  陡然間,司機輕輕「咦」了一聲,探頭向後望著。

  一陣喧囂的音樂聲驟然響了起來,兩輛車子從左右疾馳過去,超過我們的車子之後,迅速拉近距離,擋住了我們的去路,速度漸漸減慢。

  我們後面,還有第三輛車子緊貼上來,與前面的車形成三角形包圍之勢。

  「喀」的一聲,司機按下了車子的中控門鎖,同時驚恐地叫著:「黑社會的人馬來尋仇?老兄,是不是找你的?」這不是輛防彈轎車,玻璃一敲就碎,所以按下門鎖也沒用的。

  我見過這三輛車子,從葉溪的別墅回來時,他們也曾不懷好意地跟蹤過我。

  又向前行駛了五六十米,前面的車子緊急剎車,我坐的計程車也被迫停了下來。

  「開門吧,我下去。」我不想連累別人。

  司機稍一猶豫,前面的車上已經陸續跳下來七八個嬉皮士裝束的年輕人,手裡拎著甩棍、匕首、西瓜刀,都是港島黑道人馬械鬥時常用的工具,但我知道,他們肯定是隸屬於伊拉克薩坎納教的人馬,計程車音響的聲音已經開到最大,就是那個邪教首領奧帕聲嘶力竭的歌聲。

  「老兄,對不住,別連累我。」司機迅速開了中控鎖,我緩緩推門下車,再「砰」的一聲關門。

  這些人來意不明,按照我的推斷,很可能與麥義等人的死有關。薩坎納教跟紅龍應該屬於阿拉伯世界裡的死敵,在這裡出現,應該不會是為麥義報仇。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開始飄起了毛毛細雨,提醒我港島的春天已經結束,雨季很快就要到來了。

  雨中散步是最浪漫的享受,但今晚等待我的將是一場不期而至的惡戰。

  計程車猛踩油門向前衝去,尖銳的車輪高速擦地聲撕裂了夜色裡的寧靜,其中一名打手掄起西瓜刀,狠狠地斬在計程車頂上,激起一陣燦爛的火星。

  我很清楚,無論是冷兵器時代還是槍械火炮的年代,都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所以,不是自己生事,而是別人打上門來,不動手不行。

  「嚓——」是電子打火機點燃的聲音,就響在我背後。

  我冷靜地轉身,後面那輛車的門開了,卻不見有人下來,車子裡不斷地閃現著一亮一滅的菸頭火光。

  一聲尖銳的口哨聲響過,前面的打手向我猛衝過來,迅速把我圍住。同樣的械鬥,在港島的黑暗角落裡,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無數起,市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無動於衷。一旦看到這種情景,立刻繞道躲開,連打電話報警的好心人都越來越少了。

  可以肯定的是,我不認識這群人中的任何一個,無論是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國人還是黃頭髮蓄鬍子的阿拉伯人,都很陌生。打倒這些人並不困難,但我更關心主使他們圍攻我的幕後主人。

  最近發生的許多件事,似乎都跟阿拉伯世界有關,包括達措的中毒和唐槍寄來的那塊石板畫,現在出現了薩坎納教的人,更是阿拉伯世界恐怖分子的中堅力量。

  「各位小兄弟,先報名再開打好不好?」我面帶微笑,雙臂緩緩舉過肩膀,表示自己手裡並沒有武器。

  一群人同時哄笑起來,夾雜著亂七八糟的叫罵聲。他們只是打前鋒的小嘍囉而已,真正知道事的,應該在後面那輛車裡。

  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聲從後面響起來,接著兩支雪亮的光柱直插過來,把打手們手裡的西瓜刀映得一片雪亮。那輛超豪華的本田賽車幾秒鐘之內便到了近前,嘎的一聲剎住。騎手緩緩摘下紅色的頭盔,瀟灑地甩了甩頭髮,緩緩離開座位。

  那又是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小北,看到他眼裡冷酷的寒光,我開始為這群無知的打手擔心了。

  口哨聲又響起來,但那些人根本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一圈冷冽的刀光從小北左腿邊飛起,轉眼間又回到隱蔽的刀鞘裡,但他的身子卻已經在那群人裡繞了一圈。

  八個人喉嚨上都添了一道傷口,鮮血無聲地淌出來。|

  「好快的刀。」我低聲讚嘆著,他使用軍刺的手法,已經超過了軍事學校的搏擊教練,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噗通、噗通」連聲響,八個人依次倒了下去,連慘叫聲也沒來得及發出。

  「我只是傷了他們的喉管,四十八小時內都不會死,更不會留下什麼複雜的後遺症。這群人罪不致死,小小地懲戒他們一下就好。」小北輕輕拍打著自己的雙手,甩了甩散落到臉前的亂發,冷冰冰的眼神向我一閃,仍舊充滿了陌生的距離感。

  他的手指乾淨修長,指甲剪得整整齊齊,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他拔刀傷人,還真不敢相信,有這樣一雙手的人不去彈鋼琴,而是做殺手。

  「謝謝幫忙。」我抬了抬手臂,有種要去擁抱他的衝動。

  這是第二次見面,可我對他的好感根本無法掩飾,即使對方總是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

  「不謝,你幫了葉溪的忙,葉先生要我還你的情。要謝,去向他致謝好了。」他取出煙盒,慢慢叼上一支,左手打著了一隻簡陋的氣體打火機,火苗突突突地跳躍著,映亮了他狹長的黑眉。

  這一段的路燈非常昏黃,當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顯現在火光中時,越發讓我倍感親切。不過,這麼帥氣的年輕人是不該用如此低劣的打火機的。

  倒在地上的打手們醒過神來,捂著脖子上的傷口開始哀嚎著。

  「真正的幕後主使就要下車了——」小北冷笑起來。

  微型衝鋒槍保險栓彈開的聲音偷偷響起來,後面那輛車裡同時跳下四個人,他們的槍口剛剛抬起來,小北陡然手指一彈,燃燒著的火機飛旋著射了出去,落在車子頂上,「啪」的一聲炸裂,碎片飛濺著嵌進四個人的太陽穴裡。

  這種彈碎塑料火機做暗器的攻擊手法,並非小北的首創,但能玩得如此帥氣,卻又不是普通人力所能及的了。

  車子裡的司機座位上還坐著第五個人,引擎立刻轟鳴起來,車子迅速向後退去,轉眼間後撤了三十米,「唰」的一聲調頭,狼狽逃走。

  四個抱著衝鋒槍的殺手已經頹然倒地,我相信他們受的傷不會致命,只是短時間內失去攻擊的能力而已。小北的每次出手,都一絲不苟地把握著分寸。任何人都明白,以殺止殺很簡單,但要做到只傷不殺,卻是比單純的殺人更能顯出一個人的水平。

  雨絲打濕了他額前的頭髮,泛著淡淡的水光。

  「他們是什麼人?你的仇家?」小北開口,望著車子逃走的方向,眼神冷漠。

  我緩緩搖頭,奧帕邪教只在阿拉伯世界活動,很少將觸角伸到港島來,所以之前我跟他們絕不可能存在過節。

  「沈先生,我想提醒你,葉溪是葉家的小公主,人人寵著護著,如果自己有麻煩的話,千萬別連累到她。否則,葉先生發起火來,誰都罩不住你。」他回身跨上摩托,單手摘下掛在反光鏡上的頭盔。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16
2恐怖的軍刺(下)
  「請留步——」我抬手攔住他。

  雨絲越來越密,這樣的天氣,回小樓去聽細雨敲窗,不如找個地方開開心心地喝酒。不管小北的外表多麼冷漠,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他心裡也一定能很容易地接納我。

  「我請你喝酒。」我的手按在摩托車的大燈上。

  小北的眼睛一亮,嘴角開始上翹:「喝酒?你和我兩個人?」

  他的手驀的下探,刀光又從他腿邊飛旋起來,射向前面的一輛車子。一瞬間,我的飛刀也射了出去,藏在司機座位下的一個年輕人手裡的槍只響了一聲,便大聲慘呼著撒手丟槍。一瞬間,一柄軍刺、一柄飛刀將他整隻右臂釘在駕駛座上,鮮血噴濺,像同時開了兩朵燦爛的紅花。

  小北的臨敵反應、出刀手法,跟我比起來,一點都不遜色。

  我走到車子邊,看到那柄四十釐米長的軍刺已經直接貫透了座椅,從後面探出一截刀尖來。

  「饒命,大哥饒命,大哥饒命。」年輕人顫抖著連聲慘叫。

  我捉住他的下巴,抬起來仔細審視了一會兒,確信自己一點都不認識,反手拔下軍刺和飛刀。年輕人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這種在社會上無所事事游來蕩去的年輕人,為了幾個小錢,竟然敢拔槍殺人,不吃點虧,永遠不知道天高地厚。

  軍刺沉甸甸的,刀刃上滴血不留,應該不是部隊黑暗渠道里流出來的普通東西,只不過是打造成這種樣式掩人耳目而已。

  「走吧?」小北扣上了頭盔。

  我把軍刺還給他,他嘴角的笑容慢慢變得柔和起來:「好刀,不知道將來有一天,咱們兩個出手對決,誰會更快?」

  隔著斜飛的雨絲,他那張乾乾淨淨的臉上漸漸浮起了一縷善意,不再是葉家別墅裡那個跟我針鋒相對的態度。

  「上車,我有個適合喝酒談天的好地方。」他轟了一把油門,排氣管立刻爆發出激越的吼叫聲。

  我沒有絲毫猶豫,跨上摩托車的後座,車子立即向前躥了出去。

  摩托車駛進了一片林立的高層公寓背後,很顯然,這是一個可以被看作是「貧民窟」的角落。

  在一家通宵營業的小店門口,小北停下車子:「請下車,就是這裡。」

  小店裡冷冷清清的,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孤單地亮著,門邊的長條木桌上,擺放著花生米、鹵豬耳、海帶絲、茶葉蛋之類的下酒菜。

  「我是在這裡長大的,每次心情不好,就回到這裡,喝幾瓶酒,默默地坐一晚,什麼煩心事也就都忘了。」小北的心情正在好轉,眼角眉梢掛著孩子氣的笑,彷彿一進入這片高樓背後,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從冷血殺手一躍成為港島凡俗社會底層的小人物。雖然身上仍舊穿著價值過萬的英格蘭名牌皮衣,心境卻已經與貧民窟融為一體。

  他從木桌旁的雪櫃裡抓出四瓶啤酒,「砰」的一聲蹾在靠窗的桌子上。

  我取了一隻托盤,胡亂地夾起各種各樣的菜放在裡面,混合在一起。從來沒在這種地方吃過飯,但我們兩人的動作配合非常默契。

  「從沒帶任何人來過,當年我帶著軍刺殺出這片貧民窟,就發誓要打出屬於自己的世界,將來風風光光地衣錦還鄉。你是第一個,我們算是朋友嗎?」他咬掉了啤酒瓶蓋,隨手遞給我。

  我的感覺非常奇怪,因為今晚在小北騎著摩托車出現之前,自己根本不會想到能突然跑到這樣的地方來喝酒,而且是跟一個只見過兩次的陌生人。

  嚴格來說,小北在我心裡,不是陌生人,而是一個早該出現的朋友,那種「傾蓋如故、相交莫逆」的親密感覺,滿滿地堆積在心裡。

  銀海天通大廈那位奇人曾經告訴過我一句話——「在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兩個同種族人之間,一定會存在某種奇特的聯繫。打個比方,當嬰兒脫離母體闖入這個世界時,他或她所得到的信息都是上天平均分配下來的,大家就像在同一塊蛋糕上各咬了一口。雖然位置不同,蛋糕的本質卻是完全相同的。所以,從微觀意義上說,當兩個人降生的時刻無限接近時,思想的相通性就會無限趨同。」

  我曾向葉溪問過小北的生日,正是因為想到了那位奇人的話。

  「當然,我們是朋友,你剛剛救過我。」我輕鬆地笑著。

  空無一人的小街,昏黃的夜色,更能讓人徹底脫去偽裝,回歸做為普通人的本性。

  劣質的啤酒在粗糙的玻璃杯裡湧動著,泛起層層泡沫。

  「乾杯!」兩隻杯子清脆地撞在一起,這一刻,外面的花花世界、現代化生活突然遠了,彷彿我們所在的,仍是百年前的港島——那個風浪裡飄搖的小漁村,一切生活處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天性自然狀態之中。

  「你需要我來搭救嗎?」小北的嘴唇上沾滿了啤酒泡沫,哈哈大笑,「我清楚你的飛刀水平,打手再多十倍,似乎都沒辦法傷到你。所以,我搶先出手,免得失去了表現的機會,實在對不住……」

  當他毫無戒心地大笑時,兩頰、鼻樑、眉骨這幾處位置都起了一些不自然的變化,應該是動過非常重大的手術,五官相貌幾乎全部改變過。

  這個念頭在我心裡一掠而過,腦子一轉,隨即釋然,能夠在打打殺殺的江湖生涯中闖蕩到今天的社會地位,小北的日子絕對不會平穩安逸。也許,在某次嚴重受傷之後,他的面部才不得不執行手術,變成另外一個樣子。

  不遭挫折,難成大事,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

  我仰面灌下了一大杯啤酒,滿意地吐出一口長氣。這樣的喝法,比起上流社會裡的高雅酒會、西餐廳裡的拘謹禮儀,都要酣暢淋漓多了。

  四瓶啤酒很快就喝光了,小北走向後面,又搬出一箱酒,還有一大盒稀里嘩啦作響的冰塊。

  「沈先生,今晚難得高興,不醉無歸怎麼樣?」他興致很高,亮出白森森的牙,「嘣嘣嘣嘣」連續咬掉了幾瓶酒的蓋子,身體內潛伏著的狂野氣息暴露無遺。

  我微笑著反問:「如果一直不醉呢?」

  酒量大小從來都是我的秘密,連關伯都無法確切知道。

  「那就一直喝,喝到天亮、喝到太陽出來……」他再次大笑,脫去皮衣,隨手丟在鄰座的椅子上。

  其實,我很想從他嘴裡知道一些關於別墅的情況,做為葉家的乾兒子,應該對某些大事知情,也有可能就是親自參與者。

  窗外,一個挑著餛飩擔子的老頭子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擔子一頭的小火爐熊熊燃燒著,像一隻夜空下不甘寂寞的火炬。這樣的風景,在二十一世紀的港島已經非常少見了,大概只有在這種角落裡才能看得到。

  「蝦子叔,要兩碗餛飩,多加辣椒、香菜、麻醬——」小北隔著窗子招呼著。

  老頭子放下擔子,把爐子捅得更旺,揭開鍋蓋下餛飩,氤氳的蒸汽緩緩在小店門口飄浮起來。

  「這個街區裡最好吃的餛飩,從來不放味精,據說蝦子叔對那些工業產品過敏。」小北的話題慢慢放開,情緒越來越高。

  「叮零零」,他的電話驀的響了起來。

  「是葉溪,這麼晚了還打電話給我?」他的表情既奇怪又驚喜,不過接起電話後,只說了兩句話,笑容便僵在了臉上,木然地瞪著我。

  我猜不到發生了什麼,端起杯子繼續喝酒。

  「找你的,葉溪找你。」他把電話伸到我面前。

  我摸摸口袋,才發現自己的電話並沒有帶在身上,馬上從小北手裡接過電話,滿心疑惑的問:「葉小姐,有什麼急事?」

  半夜三更來電話,我怕是雅蕾莎那邊出事,如果再有什麼血案發生,港島警署的弟兄們又得徹夜不眠地採取行動了。

  「沈先生,我給你打過幾次電話,一直沒人接。明天上午,可不可以抽時間見我?有件事,我必須當面向你請教。」葉溪的聲音充滿困惑,又帶著惺忪的睡意,應該是剛剛從夢裡醒來的樣子。

  我看看腕錶,時針指向凌晨兩點,難道她是突然醒來才決定打電話的?

  小北煩躁地站起來,拿起冰盒,又走向小店裡面。

  我淡淡地笑著回答:「好的,明天上午見,我等你。」

  葉溪長嘆了一聲:「謝謝你,那麼久的疑惑,希望沈先生能替我解答,明天見。」

  收線之後,小北端著滿滿一盒冰塊走回來,口氣略顯沮喪:「沈先生,葉溪一定又做了那種怪夢,凌晨一點五十九分,最近十年以來,幾乎每週都會夢見一次。」

  他的情緒,很容易受葉溪的影響,在西郊別墅裡時是這樣,現在又是。

  餛飩已經出鍋,香氣從門外直飄進來。

  「什麼夢?請說得詳細一些。」一提到夢,我的思想深處閃電般地彈出那個奇人的名字。

  小北出去付錢,端起餛飩,看著那個老頭子一步一晃地消失在夜色裡。

  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他喜歡的不是這裡的酒、菜和餛飩,只是一種奇特的「環境依賴」。這裡的一切,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永遠都沒法抹去,所以不得不頻繁回來,重複從前做過的許多事,藉以派遣內心深處的孤獨感。

  餛飩真的很香,至少遠遠勝過現在港島遍地可見的「中華千里香」餛飩連鎖店的水平。

  「葉溪說過無數次了,那個夢一片黑暗,彷彿是自己一個人站在某個荒涼到極點的星球上,沒有一點光,從眼睛到心靈全部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她知道那顆星的名字叫做『黑死星』,就隱藏在太陽系的黑暗中。總有一天,她會墜落在那裡,被永久地囚禁,因為那是她這一生的宿命。」

  小北不是個太好的敘述者,只是用最平實的詞彙描述著葉溪的夢。

  銀河系除去九大行星外,仍有不計其數的大小星星,只是它們本身並不能發光,也由於自身的物理特性,無法被太陽的光芒照亮,所以,終生都會躲在黑暗裡。「黑死星」的名字,應該是屬於地球人的語言範疇,葉溪又是如何得知這個名字的呢?

  我懷疑這只是女孩子的天生敏感,永遠都不會變成真的,但十幾年來時常做同一個夢,這就顯得有點怪異了。那個解夢大師,最擅長從夢境的蛛絲馬跡中找到做夢人的真實心理寫照,或許她應該去向大師請教才對。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16
3解夢大師鐵蘭(上)
  「沈先生——」小北隔著桌子凝視著我。餛飩的香氣和霧氣,飄浮在小店的每一寸空間裡。

  「只是夢而已,難道葉溪會那麼在意?」我能看得出,小北心裡對葉溪有異樣的關心。

  「對,她很在意,因為在那個夢的結尾,她看到有人來拯救自己,帶著耀眼的白光撕破黑暗。那是一個威武瀟灑的男人,她無數次說,自己會愛上他……」小北開始痛苦地「噝噝」吸氣。

  我笑著舉起酒杯:「小北,人生得意須盡歡,無論怎麼說,那只是一個夢。愛一個人,絕沒有那麼簡單,再過幾年,等她的思想變得成熟,也就不再做這麼幼稚的夢了。其實,勇士拯救公主的童話,曾令全世界每個國家的小女孩著迷過,不對嗎?」

  葉溪是個漂亮大方的女孩子,而且有很美好的前途,引起男孩子的愛慕是很正常的。我跟她第一次見面時,心裡也有由衷的好感,不過,後來思想被雅蕾莎和別墅裡的奇門遁甲陣勢所吸引,對她的感覺被沖淡了一大半。

  「明天,她會對我說什麼?」我喝完了杯子裡的酒,腦子裡剛剛轉過這樣的念頭,小北已經緊接著追問:「沈先生,你猜,明天她會對你說什麼?會不會就是這個夢?」

  他的冷酷和固執,在面對與葉溪有關的事情時,絲毫不復存在,暴露出了性格中不太成熟的一面。

  我點點頭:「也許吧,如果是這樣,我會帶她去見一位圓夢大師——」

  「鐵蘭大師?」小北提前叫出了那個奇人的名字。

  圓夢師鐵蘭,在港島乃至整個亞洲都很有名氣,每個月都有很多篤信解夢的日本人專程坐飛機到港島來登門求教。如果葉溪的怪夢已經做了那麼多年,葉離漢肯定帶她去過鐵蘭那裡了。

  我再次點頭:「就是他。」

  小北忽然苦笑起來:「鐵蘭大師說過,她在夢裡見過的男人,就是她未來的真命天子,這一生婚姻的最終歸宿。無論將來她嫁給誰、愛上誰,只要那個男人出現,她將擺脫一切羈絆,投入對方的懷抱。」

  「嗖」的一聲,軍刺出現在他掌心裡,閃著幽深冷冽的寒光。

  餛飩涼了,小店裡的香氣正在慢慢退去。

  「如果……她告訴你看到的那個男人是誰、是什麼樣子,請一定告訴我!」他的手腕一振,軍刺脫手飛出,「哧」的一聲,洞穿了鄰桌的椅背。

  百年前的西方社會,如果兩個男人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他們就會單槍匹馬地決鬥,勝利的一方堂堂正正地成為她的愛人。以小北的彪悍個性,一旦知道葉溪宿命中的男人是誰,他可能會搶先一步殺了對方。

  「愛情永遠是自私的。」我無聲地長嘆。

  葉溪的電話把小北的情緒壓縮到了最低點,小店裡的融洽氣氛一瞬間蕩然無存。

  「沈先生,如果明天有什麼消息,請一定給我打電話。」小北的眼神,變得像只囚籠裡的猛獸,相信他是被愛情所囚禁,除了葉溪,沒人能幫到他。

  我喝乾了杯子裡最後一滴酒,緩緩地站起來告辭。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沒有了酒興,再枯坐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摩托車引擎聲重新轟鳴起來,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車燈光柱狠狠地刺穿了夜色,一直射向遠方。

  小北變得異常沉默,直到摩托車在距離我的住所不遠的街頭停下來,他才憂鬱地叮囑著:「沈先生,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我笑著點頭,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是江湖上每日都在上演的真實肥皂劇,不知道葉溪會不會明白小北的這片真心呢?

  這一晚,我只睡了五個小時,準時在上午九點鐘醒來。

  關伯早就守在窗前,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直到我揉著惺忪的睡眼起床。

  「葉小姐一直打電話來,我都記不清是第二十幾還是三十幾個了,並且說好了,半小時後到。小哥,這小姑娘是不是愛上你了?有事沒事老往這邊跑?」關伯有些鬱悶,畢竟方星才是他替我圈定的未來新娘。

  「愛上我?怎麼可能?」我翻身下床,陽光灑滿了臥室,又是天晴氣爽的好日子。

  一想到小北彪悍的眼神和雪亮的軍刺,我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關伯,以後千萬不要在陌生人面前亂點鴛鴦譜,特別是跟葉小姐有關的話題,會惹出事來的。」

  當前最緊急的問題,是儘早確定達措的救治方案,雖然零度艙能夠合理抑制血瘤的發展速度,但並不是長久之計。一個正常人長時間處於低溫昏睡狀態時,身體受到的損傷無法估量。

  所以,關鍵還是要讓方星說出自己心裡的秘密,她怎麼能夠確定那個血瘤是意義重大的特殊器官呢?

  「葉小姐十五分鐘後到。」關伯下樓,拖長了聲音匯報,不過聲音剛剛落下,門鈴已經響了起來,進來的正是一身白色休閒裝的葉溪,容光煥發,精神奕奕。

  關伯不易察覺地聳了聳肩,一副對葉溪的著裝頗有微辭的表情。方星喜歡白色,連所用的轉輪手槍都是銀色的,關伯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心裡肯定存在著「只有方星才配一身白色」的想法。

  葉溪的白色高跟鞋橐橐地敲響了書房的地面,等到我落座,她便開門見山:「沈先生,昨晚你跟小北在一起,是否曾向他問起過我的情況?」

  我點點頭,坦然承認:「是,他曾說過,葉小姐一直以來,都在做一個怪夢。鐵蘭大師是這方面的行家,如果他已經下了定論,足以勝過任何人妄加猜測,對不對?」

  葉溪臉頰上飛起兩朵紅暈,畢竟她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一旦牽扯到愛情歸宿,還是有幾分不好意思。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16
3解夢大師鐵蘭(下)
  「昨晚,我又一次做了那個夢,陷在黑死星的恐怖環境裡之後,那個男人也再次出現,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面容——」她一聲長嘆,好看的眉蹙起來,十指焦灼地交叉糾葛在一起。

  如果小北在的話,對這個問題一定高度關注,並且會鍥而不捨地追問下去。

  她陷入了沉默,並沒有說出那個人是誰或者什麼樣子。

  「也許,你可以再次去向鐵蘭大師請教?」我試探著對她提出建議,潛意識裡,其實從昨晚開始就想到銀海天通大廈裡面去,借拜訪大師之名,驗證自己對於方星的懷疑。

  葉溪一愕:「沈先生,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夢很怪誕?很多人,包括我爸爸都指斥鐵蘭大師為唯心主義異端,從來不相信對方的話。」

  解夢圓夢這門學問,在普通人心目中一直都呈兩極分化的態勢。相信的人會對鐵蘭大師頂禮謨拜,將他當神仙一樣供奉著,有任何疑惑不解的事都來請他決斷;不相信的人則對他嗤之以鼻,把他說的話,都當成滿紙胡言亂語。

  「用人不疑,用人不疑,對不對?如果你對自己的夢唸唸不忘,一定要探究其中的奧秘,自然要找精通圓夢的高手答疑解惑。我剛好有事去他那裡,方便的話,我們一起過去?」

  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昨晚經過銀海天通大廈下面,直覺地判斷方星一定就是進了大廈,並且很可能是去找鐵蘭大師。

  葉溪猶豫了一下:「好吧。」

  她的表現有些奇怪,至少與第一次到訪時的驕傲態度截然不同。

  走出房門,院子裡陽光普照,辛勤的蜜蜂嗡嗡嚶嚶地在花叢中飛舞著。

  這幾天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早就顧不得這些花花草草了,幸好有關伯一直在細心照料著它們。

  「小哥,早去早回,自己當心點。」關伯提著水壺站在牆邊澆水,對我和葉溪相偕出門有些不滿。如果把葉溪換成方星的話,大概他就變得眉開眼笑了。

  對於方星,我的心底深處,似乎每時每刻都存有戒心。她也很漂亮,行事機敏,很懂得揣摩別人的心思,但我明白,她為碧血靈環而來,在真正得手之前,做任何事都有可能是偽裝出來的。

  在老杜的停車場裡,方星表現出了自己的真實本色,那種情形反而讓我覺得安心,因為那才是真正的她,不加掩飾、毫不修飾造作。關伯不明白,要想與方星那樣的女孩子深入交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她是縱橫江湖的大盜「香帥」,應該早就遇到過無數精明灑脫、腰纏萬貫的男人,怎麼可能輕易付出真心?

  葉溪的腳步也顯得很沉重,彎腰拉開車門時,不停地偷偷打量我。街道對面,曾經燦爛荼蘼的薔薇花已經開始紛紛凋零,只是那些層層疊疊的綠葉仍舊遮擋著方星設置的監控設備。如果她此時坐在監視器面前的話,就一定會看到我和葉溪的動作。

  「她會怎麼想?會不會懷疑我做事的動機?會不會跟蹤我?」我下意識地左右一掃,長街上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車影。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坐進車裡之後,幾乎同時一聲長嘆,繼而相視一笑。

  葉溪無言地發動了車子,匯入長街盡頭的車水馬龍裡,駛向鐵蘭居住的銀海天通大廈。

  進了大廈電梯,葉溪忽然歉意地一笑:「沈先生,關於雅蕾莎那件事,或許是我太多心了。如果連你也覺得她只是普通孕婦的話,一直以來,應該都是我的神經過敏。我已經跟她談妥,請了一位保姆到別墅去照顧她的起居,以後不再頻繁地過去打擾她,直到生下孩子為止。」

  這次輪到我苦笑了,雅蕾莎的事懸而未解,我又遇到了隧道里那個脈象奇怪的孕婦。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的是,港島真的存在具有十根脈搏的孕婦,即使雅蕾莎不是,另外一個女人也肯定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唔,那就最好了。」我含混地回答。

  葉溪長出了一口氣,大概能順利解決這件事,對她來說,是卸下了心頭一件重重的包袱。不過,於我而言,「冰島降魔手」戈蘭斯基提到過納蘭小舞屬於越南的異術師世家,這必將牽扯到別墅的三樓上那個奇怪的陣勢。

  「納蘭小舞與葉離漢到底在那個保險櫃裡放了什麼?值得興師動眾地佈陣禁錮它?」我挺了挺腰,肩頭、心頭都是沉甸甸的,彷彿那些層層疊疊的困惑問題,都化成了大大小小的石塊,重重地向我壓下來。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我和葉溪跨出去,沿著長廊向左,走到一扇嵌著「圓夢師鐵蘭」五個漢隸銅字的自動門前。

  不等我按門鈴,門已經開了,有個老氣橫秋的聲音響起來:「小沈,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門後接待室裡的秘書小姐吃驚地抬起頭盯著我,大概從沒有人享受過鐵蘭親自招呼的尊貴待遇,所以才令她大為奇怪。

  鐵蘭站在十步外的辦公室門口,一手扶著門框,一手舉著一個紫黑色的木質茶葉盒子,仰面大笑:「剛有人送了絕頂烏龍茶過來,就有貴客登門,小沈,我真是佩服你,每次都能趕得恰到好處。」

  他穿著月白色的中式長衫,身材高大魁梧,平頭短髮,蓄著一把已經斑斑白白長鬍子。任何時候,他的兩隻眼睛都微微眯縫著,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僅從別人身上掃過一眼,幾乎就能把對方的心思看得通通透透。

  「葉小姐?」他看清了我身邊的人之後,長眉微微一挑,扶在門框上的手向下滑落,五指不停地屈伸著,陡然低聲笑起來:「嗯,你又做了那個夢?難道這一次,已經自己找到了問題的答案?那可就真的是功德圓滿了。」

  報紙上批駁詆毀鐵蘭的一派,曾經多次指責他「語無倫次、不知所以、瘋瘋癲癲、胡說八道」,但我明白,除去朋友之間開玩笑的話之外,他的每一個字都別有深意。

  一個高明的圓夢大師,並不是只抱著心理學與解夢學那些厚如磚頭的典籍死記硬背就行,而是必須具有極其靈敏通透的第六感,在諮詢者還沒有意識到自身問題之前,搶先一步獲得那些玄妙的信息,然後加以組合排列、去蕪存菁,直到找出問題癥結所在。

  他有一句經常掛在嘴邊的名言——「人必自救,然後人救之」。

  在他面前,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細心聆聽教誨、仔細觀察學習,因為他絕對是我所誠心尊敬的江湖前輩之一,這種人在今日的港島已經越來越少了。

  葉溪的臉又紅了起來,映在側面的玻璃窗裡。

  秘書小姐望著我們兩個時那種傾羨的眼神,讓我心裡也起了火辣辣的異樣感覺,直到進入鐵蘭那間寬大閒適的辦公室裡,緩緩關閉的磨砂門才隔斷了她那種讚賞的目光。

  我想她一定是徹底誤會了,或許她把我和葉溪當成了雙宿雙飛、鴛鴦交頸的金童玉女,當然,從表面來看,這種猜測是完全順理成章的事。

  陽光從寬大的落地窗裡潑灑進來,掛在窗前的一隻虎皮鸚鵡在金絲架上歪著頭打量葉溪,不時地眨著小眼睛。

  「兩位請坐,稍等片刻,我來沏茶。」鐵蘭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淺笑。

  鸚鵡歪著頭,陡然撲扇著翅膀叫起來:「貴客到,沏茶;貴客到,沏茶。」

  葉溪走向窗前,對那隻鸚鵡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貴客到,沏茶;貴客到,沏茶……」鸚鵡似乎受到了鼓勵,不住口地叫起來,惹得葉溪忍不住伸出手指,撫摸著鸚鵡的五彩羽毛。

  「葉小姐,當心點兒,它會啄人,而且到這裡來的人,十有**都被啄傷過。」我善意地提醒葉溪,因為這種事也曾被別有用心之徒在報紙上大肆渲染過,攻擊鐵蘭豢養怪鳥傷人,並以此傳播鳥類疾病,危害港島人民的生命安全。

  「貴客到,沏茶……」彷彿是故意與我作對,鸚鵡的叫聲越來越甜,並且乖乖地站在那裡,任由葉溪撫摸。

  鐵蘭是個非常尊崇中國古代文化的人,辦公室的四壁上掛著古色古香的字畫,其中一幅赫然是「草聖」張旭的「酒醉上馬篇」真跡。左側牆角下,更是擺著白瓷蘭花魚缸和一對大號的鎮宅碧玉貔貅,令所有走進辦公室的人,都能感到主人自身具備的深厚文化底蘊。

  左側套間裡傳來名茶芳香,鐵蘭再度走出來時,手裡捧著一隻小小的烏木托盤,上面是一隻扁平紫砂壺,外加三隻紫砂懸膽茶盅。

  「港島現在流行的茶道文化,沾染了太多日本人裝腔作勢的歪風,所以,我們還是返璞歸真一些,倣傚古人單壺杯茶、誠意敬客的形式。」鐵蘭眯起眼睛大笑,不過眼神中掩藏著一絲疑惑。

  葉溪是他從前的客戶,他大概不太明白,我跟葉溪怎麼會走在一起?

  我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著茶香。

  鐵蘭深為厭惡現代化的合成香精,房間裡從來不噴空氣清新劑,每天只是例行公事一樣開窗換氣。所以,我聞到了自己意料中的味道,一個極其淡雅幽遠的女孩子香水的味道。那種香氣來自方星,正如我能夠在幾百種藥材裡準確地分辨出生地、黨參、雞血藤、當歸、血竭等等的不同味道一樣,精準的嗅覺系統,也能讓我絲毫不差地記錄下女孩子身上稍有差別的香水氣息。

  「方星一定來過這裡,而且是待了比較長的時間,至少超過五個小時以上。」在鐵蘭略顯倦怠的黑眼圈裡,似乎也能印證這一點。

  「在想什麼?」鐵蘭的眼睛倏地一亮,凝神盯著我的臉。除了圓夢之外,他的意念催眠術也有很高的造詣,所以,我馬上扭開臉,裝作欣賞那幅張旭的草書,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探詢。

  「大師,我跟葉小姐是普通朋友,她昨晚又做了那種怪夢,本來就要過來請教的,恰好我也想來看你,所以,我們就一起上來。」我掩飾著自己的真實意圖,腦子裡努力思索著方星到這裡來的目的。

  她從老杜那裡離開時,似乎是受到了某種聲音的召喚。可以設想,她的耳朵裡攜帶著微型通訊系統,是接收到了某個人的訊息後,才決定暫時放棄停車場裡的事而匆匆離去,然後直接到了這個辦公室裡。

  「鐵蘭與方星之間,會有什麼關聯?如果只是圓夢師與客戶的關係,難道方星也像葉溪一樣,也受了某種怪夢的困擾嗎?」我暫時想不通這一點,方星把自己隱藏得很深,在我和關伯面前,很少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小沈,別想太多,你是中醫,當然明白『思多血氣衰』的道理對不對?你稍坐一下,等會兒我先跟葉小姐談。別擔心,葉小姐來這裡至少有二十幾次,我跟葉先生又是老熟人——」他握著茶壺的竹枝形把手,斟滿了三碗茶,舉手相邀。

  極品烏龍茶的產量非常少,看剛剛那個包裝盒上的七彩紫荊花印鑑,我能準確地判斷出那屬於港島回歸時的紀念茶,限量供應一千九百九十七盒,只有各國政要才有機會得到它。九七回歸日已經過去了十年,這種茶葉早就成了無價之寶,真不知道鐵蘭是通過什麼渠道得來的。

  「好茶可以清心,對不對小沈?」鐵蘭雙手碰杯遞給我,我坦然雙手接過來。

  「茶是好茶,但我懷疑它的來路。」我輕輕啜吸了一口,頰齒留香,無法用言辭表達,從舌到心,如同經過了最熨貼的撫慰一般。

  由方星留下的香味到這種已經在港島絕跡的好茶,我能把所有的經過聯繫在一起。

  鐵蘭皺了皺眉,低頭嘆息:「像你這麼聰明的人,只修醫道,不學其它,簡直是太浪費了——」

  我們之間的對話,看似不著邊際,但彼此已經對茶葉的來歷心照不宣。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17
4鸚鵡預感到的殺機(上)
  葉溪的影子投射在茶几上,虎皮鸚鵡撲騰著翅膀,再次叫起來:「貴客到,貴客到,貴客到……」

  我知道它的身價,當時在港島萬國聯華拍賣會上,鐵蘭以八十五萬港幣的價格把它買回來,創造了港島花鳥市場上的一件奇聞。

  因為當時拍賣會最貴的拍品,是一隻七個月大的皇家海冬青,才只拍到七十萬港幣,而鐵蘭拿到的只是一隻虎皮鸚鵡,價格超過十萬港幣已經是奇聞,現在他與另一位買家火拚搶購,一升再升,竟然出到了天價。

  不管內行還是外行,都把這件事當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談。

  「大師,鸚鵡還是只會說三句話嗎?」我笑著問。

  那三句話是:貴客到,沏茶;天黑了,天黑了;貓來了,小心。

  真正上等品種的鸚鵡,說話記錄是由芬蘭人艾奇的黑鸚鵡保持的一百零三句,已經包括了人類所有的日常用語,一直都是吉尼斯記錄的保持者。只能說三句話的鸚鵡,市場上多不勝數,似乎並不值得鐵蘭如此大手筆搶購。

  「三句話?哪三句?」葉溪饒有興致。

  鐵蘭忽然搖頭,神情有些不悅:「它說的話已經太多了,會累,還是不要煩它了。」

  他的右手食指上,套著一隻亮閃閃的白金指環,那是他的獨家標誌,全港島只此一隻。

  葉溪乖乖離開了鸚鵡,我總覺得,在我面前,她在刻意收斂自己,畢竟從她的身份來看,做為已經嶄露頭角的聯合國核查小組骨幹人員,站在二十一世紀最炙手可熱、光彩奪目的位置,隨時都有可能飛黃騰達、青雲直上,攀上更高一層的聯合國核心位置。

  她的未來,只能用「無可限量」四個字來表達。

  「葉小姐,請到我的工作間,咱們先做正事。」鐵蘭放下茶盅,按了茶几下的遙控器,左側工作間的玻璃門緩緩滑開。

  他隨手拿了茶几下的一本線裝冊子丟給我:「喂,看看這個——《港島妖異錄》,順便關心關心國計民生的大事。」

  那個工作間裡,只放著一張黑色工作台和一把寬大的白色躺椅,所有的牆面、屋頂、地面都是黑色的。葉溪坐在躺椅上,伸手拉過椅子側面二十釐米寬的黑色安全帶,在腰間扣好。看樣子,她對鐵蘭圓夢前的準備工作非常熟悉,不虧是來過多次的老客戶了。

  工作間的門關上了,內側的百葉窗也隨即放下,遮住了我的視線。

  「她的夢裡,最後出現的男人是誰?是她心儀的白馬王子嗎?」這些問題,想必是小北最關心的。她會對鐵蘭說出完整的夢境,我可以從鐵蘭的資料記錄裡看到所有細節,然後轉告小北。

  「夢裡的情況,似真似幻,亦真亦幻,誰能說得清?」

  我隨手翻開那本冊子,其內容不過是坊間的民間傳說而已,其中大部分章節都與動物殺人案有關。

  看了這樣的無稽傳聞之後,大概人都會產生嚴重的錯覺,每次看到街上的寵物狗、寵物貓或者提籠架鳥的老頭子、老太太,都把這些可以娛樂人生的小東西,當成轉瞬間就能變身殺人的妖魔鬼怪。名為《港島妖異錄》,實則是無聊之輩地下傳遞的手抄本而已,鐵蘭怎麼樣有閒心看這些呢?

  我起身走到窗前,故意離那隻鸚鵡遠一些,既然鐵蘭不喜歡別人逗它,我也不想故意惹惱他。

  俯瞰腳下密如蛛網的港島長街短巷,各式各樣的汽車甲殼蟲一樣排列前進著,一旦遇到堵車,立刻變成一條長龍,從一個路口直接堵塞到下一個路口。汽車是盒子、房屋是盒子、高樓大廈或者獨家小樓都是盒子,我們不停地奔走進步,為的就是替自己買下一個比一個更大的盒子,好把自己穩穩地關進去。

  「棺材、骨灰盒豈不也是同樣意義上的盒子,只不過與車子、房子相比,前者用於死後,後者用於生前。一個又一個連綿不斷的盒子,便構成了人類存在的一生。」一想到這一點,我的後背上陡然滲出了一層冷汗,腦子裡更是一陣眩暈,單手撐住了玻璃,嘴裡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呻吟。

  天空突然暗了,有一大塊烏雲迅速凝聚而來,把銀海天通大廈上空的陽光遮蔽住。

  「天黑了,天黑了;天黑了,天黑了……」鸚鵡叫起來,不安地在架子上撲騰著,弄得爪子上的鍍金鏈子嘩啦嘩啦亂響。

  幾分鐘之內,天真的黑了,陡然間一道閃電從濃雲中穿射下來,在半空裡劃出一個巨大的「之」字。

  鸚鵡被嚇得愣住了,腳爪死死地抓住橫樑,頭頂和脖頸上的絨毛根根倒豎起來。

  港島的初夏天氣,很少有這種急驟的突變,出現暴雨的機率非常低,並且天文台也根本沒有預報過會有壞天氣突然降臨。連續幾道閃電過後,碩大的雨滴「噼裡啪啦」地打在落地窗上,外面的風景瞬間便模糊起來。

  鸚鵡仍舊顯得非常緊張,那些直豎的絨毛越來越僵硬。按照鳥類專家的說法,只要不是當年生的雛鳥,都會對雷雨天氣有自然而然的適應性,一般情況下,生長時間超過一年的鳥類,不會懼怕雷電,除非是有異常情況發生。

  「異常情況?」我覺得它已經恐懼到了極點,像人到了「汗毛根根倒豎」的地步。

  鳥類的天敵,只有毒蛇與貓科動物,當這兩類動物靠近時,它們會有難以置信的強烈感受,能夠提前發出預警信號。

  我伸出手,緩緩摸向它的頭頂,溫和地安慰它:「別怕別怕,只是一場暴雨,來得快也去得快,別怕別怕。」

  鸚鵡能夠聽懂人語,即使不會學舌,也能從人的表情上看懂一些東西。在我的撫摸下,那些倒豎的絨毛慢慢伏倒下去,它不安地眨著眼睛,嘴裡低聲重複著:「天黑了,天黑了;天黑了,貴客到,沏茶……」

  我忍不住笑了:「茶已經沏好,不要反覆提醒了。」

  這個房間與接待室之間的隔牆上懸掛著密不透光的雙層百葉窗,所以無論我在做什麼,門外的女秘書都不會看到。

  雨越下越大,窗外變成灰濛蒙的一片,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了斜飛亂飄的雨線,閃電也遠遠近近地頻繁亮起,像是巨人手中不斷揮舞的雪亮重劍。

  「貓來了,小心——」鸚鵡陡然發出一聲顫抖的怪叫,振翅飛起一米多高,卻被腳上的鏈子一扯,從半空中一頭栽下來,倒懸在橫樑上,翅膀仍在用力撲扇著。

  「喵嗚」,一聲短促而詭異的貓叫聲響起來,就在窗外,但這麼大的雨,又是在高樓大廈的半空中,怎麼可能有流浪貓存在?

  我迅速貼近落地窗,向左右、上下連續掃視著,這一聲突如其來的貓叫真是奇怪之極,夾雜在雨聲與雷鳴裡,竟然仍舊清晰無比地傳進來。要知道,這些十二毫米厚度的雙層玻璃,隔音隔熱程度非常明顯,閃電沉雷聲都會被過濾掉近三分之二,更何況是小貓的叫聲?

  視線裡,只有彙集成溪的雨水在玻璃窗上放肆地衝刷著,別說是一隻貓,就算一隻鳥都沒有立足之地。

  「咳咳」,鐵蘭的輕咳聲響了。

  我急速轉身,他正站在鸚鵡前面,雙手托著它,眉皺得緊緊的,雙眼完全睜開,放射出灼灼閃爍的光芒。

  工作間的門四敞大開,葉溪安穩地平躺在椅子上,已經香甜地睡了過去,雷雨閃電,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她。

  「貓來了嗎?這一次真的來了?」鐵蘭舉起手,把鸚鵡放回橫樑上。

  「沒有貓,大概是我的幻聽吧?」我舉起手,自嘲地搖著頭笑起來。

  房間裡光線黯淡,但鐵蘭並沒有要開燈的意思,旁若無人地盯著自己的鸚鵡。他把右手食指伸向鸚鵡,那隻鳥立刻抬起右爪,抓在那隻白金指環上,就像人類彼此握著手交流一般。

  剛才的鸚鵡怪叫聲來得太突然,我覺得自己並沒有確切聽到貓叫聲,那一瞬間,只是下意識地想起了在司徒開長街慘死時的情景。當時對面的屋頂上,的確臥著一隻黑貓,過後無情也證實了這一點。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17
4鸚鵡預感到的殺機(下)
  假如貓叫聲是來自室內,唯一的可能途徑就是大廈的空調管道。

  這個房間裡有兩個空調出風口,左側套間和右側工作間裡應該各有一個,包括外面接待室裡的一個,都有可能成為流浪貓們出入的通道。

  「貴客到,沏茶;貴客到,沏茶……」鸚鵡已經冷靜下來,開始重複著無意義的日常用語。

  「鐵大師,剛才什麼都沒有——」我覺得有必要向他解釋一下,畢竟他出現時,那隻鸚鵡被狼狽地倒懸著,至少我有看護不力之嫌。

  鐵蘭溫柔地愛撫著鸚鵡的頭頂,像是慈父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等到鸚鵡收回了爪子,他才轉身,壓低了聲音向著我:「它不會說謊,特別是最後一句話。如果沒有這句話,我就不會花那麼大的價錢把它請回來了。」

  他變得臉色鐵青,牙齒緊咬著,如臨大敵。

  「那本冊子,你看過了嗎?」他向茶几上點了點下巴。

  我點點頭,雨聲漸漸小了,這塊雲團來得快,去得更快,整個降雨過程,只持續了不到二十分鐘。玻璃窗上的雨水仍在橫流,外面的陽光卻已經迅速蔓延開來,恢復了原先晴空萬里的景色。

  「港島原先有位著名的陰陽師,名叫『鬼手達』,最擅長捉拿靈貓成精後的妖怪。他的身邊,除了寶劍、符咒、火焰噴射器之外,還有第四種寶貝,也是最關鍵的一種,就是一隻鸚鵡——」鐵蘭的語氣越來越詭異。

  在小冊子的最後,的確記錄著陰陽師鬼手達的真實事蹟,對那隻名為「神箭」的鸚鵡也有過簡單的描述。

  「鬼手達三年前就已經死了,他的故事,都成了縹緲荒誕的傳說。鐵大師,難道你認為這只鸚鵡會跟當年跟隨他的那隻,有某種聯繫?」

  港島的幾家電影公司,都曾以「鬼手達捉妖」的主題,發行過膾炙人口的鬼片,在亞洲華語院線的銷路極好,並且「鬼手達」三個字在篤信鬼神的人群中,具有很高的號召力,猶如華人世界裡威望最高的「龍虎山張天師」一樣。

  「豈止是有聯繫,我能夠確信,它就是神箭,那隻懂得捉鬼降妖的神鳥。」鐵蘭冷靜地笑了。

  我忽然覺得有必要重新認識鐵蘭,他不僅僅是港島最著名的解夢大師,更有可能是異術界的高手。當然,圓夢本來就是異術的一種,都有超越於平凡世界的一面。

  「所以,它預感到有危險,就一定不會錯,不過現在,危險已經解除了。」鐵蘭對鸚鵡的信賴程度,讓我覺得驚詫莫名。

  「鐵大師,難道你也以為剛剛確實有隻貓出現過?」再次向窗外望去,我發現這間辦公室的左右兩側十米之內,根本沒有可供動物落腳之處,無法想像那隻貓曾經在這裡停留過。

  畢竟是幾十層高的摩天大樓,貓科動物不是敏捷的飛鳥,要想攀緣到這個位置,除非是出現了奇蹟。

  「不是貓,而是貓界的幽靈。」鐵蘭喃喃地低聲自語,走到茶几旁,按下遙控器,房間裡的大燈亮了,一片燈火通明。

  「幽靈?怎麼講?」我繼續追問。

  在到達鐵蘭的辦公室之前,我曾兩度感受過來自黑貓的威脅,一次是在狄薇的宿舍露台上,一次則是昨天司徒開慘死之後。那種突然出現的詭異黑貓,的確像是被幽靈附體了一樣,而且當我接觸到它們陰森森的目光時,總會有遍體生寒的緊張感,彷彿自己的身後正蹲伏著一隻利爪銳齒的猛虎,隨時都會張著血盆大口跳出來。

  鐵蘭跌坐在沙發裡,目光只落在鸚鵡身上,忽然顧左右而言其他:「小沈,還記不記得我們兩個的第一次見面,我又想舊話重提了,你的意思呢?」

  茶已經涼了,但他仍然吝惜不已地將所有殘茶倒進嘴裡,一滴都不浪費。

  我聳聳肩膀,就近在沙發扶手上坐下,淡淡地一笑:「該說的,一年前就已經說了。」

  鐵蘭猛的皺眉:「小沈,你真是固執,好多年輕人哭著喊著要拜我為師,做牛做馬都願意,只求繼承『解夢大師』這個稱號。你倒好,三番兩次給你機會,卻毫不動心,難道你是嫌我法力不夠?」

  談及「舊話重提」,事情要追溯到一年前的春天,我出診到港島某富商的少奶奶家,孕婦的胎氣極度虛弱,應該屬於母體自身體質不良,間接導致了胎兒供血、供氧不足,如果不及時使用藥物輔助,讓母體短時間內補鈣、補血、補氣,則母子都會相當危險。

  當時,鐵蘭也恰好在場,他從孕婦連續做過的噩夢裡,判斷對方是近期內接連做了十幾起虧心事,幽魂纏身,邪氣壓頂,所以才會從心到神,全部過勞。他的建議是散財、靜養、補德,而不必服用任何藥物。

  做為富商的知交好友,他的話,對那一家人有絕對的權威性,所以大家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直到孕婦在體虛、脾虛、膽虛的嚴重虛脫情況下,造成了胎兒間歇性窒息,幸好及時醒悟,在我的指導下,進入港島中醫大學附屬醫院潛心調養,終於化險為夷。

  那件事,讓我和鐵蘭不打不相識,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交。

  拜不拜師,跟他的法力無關,只取決於我的生活準則。

  沈家祖訓上有這樣一條:父即是師,師即是父。沈家子孫,叛門即是叛家,必受千刀萬剮凌遲而死。

  「鐵大師,外電報導,港島年輕人的智慧正在以每年百分之三十的幅度迅速提高,那麼多青年才俊,盡可以仔細挑選,悉心培養,豈不比我這種性格懶散的人更容易**?」

  我知道,他接待病人的所有資料,全部儲藏在工作間的筆記本電腦裡,從不開放給外人閱覽。所以,我必須找機會進去,找到屬於方星的那一部分。

  鐵蘭長嘆:「小沈,你真是個怪人,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擺在你面前,你卻一點都不動心。你知不知道出現在葉小姐夢裡的是誰?想知道嗎?」他伸手指向工作間的門,神情似笑非笑。

  門緊閉著,看來葉溪還得長長地睡上一覺,直到催眠術的威力散去。

  「是誰?」這個答案,我是替小北詢問的。

  鐵蘭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緩緩搖頭:「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又不是我的弟子。」

  我大笑著搖頭:「鐵大師,我明白那是你的商業秘密,基於一個圓夢師的職業操守,你不可能將每個人的夢境透露給不相關的人。所以,這個問題我們不必在討論下去了。」

  鐵蘭被激怒了,急促地起身,在我面前來回踱步,喉嚨裡氣咻咻地猛烈喘著,像是有人在猛力拉扯著一個快要壞掉的風箱,斑白的鬍子也飄動不停。

  「小沈,成為我的弟子,百利而無一害。我不明白,你怎麼會固執到根本不聽人勸的地步?你自己再好好考慮一下,我去衛生間,半小時後回來,希望能聽到你改變主意的好消息。」他猛的拉開門,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再度悄然關閉,我在第一時間按了茶几下的遙控器,工作間的門立刻緩緩拉開。

  「貴客到,沏茶;貴客到,沏茶……」鸚鵡有氣無力地重複著,剛才的一場虛驚,大概也讓它的精力耗費了不少。

  我迅速閃進了工作間,在一團漆黑的環境裡,白色躺椅上的葉溪顯得格外突出,像是整齊地擺在祭台上的貢品。這種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過,我一步跨到寫字檯前,雙手已經利索地套好了纖薄型塑膠手套。

  那台筆記本電腦開著,標題為「夢境敘述記錄」的那個文檔也處於打開的狀態。

  最上面一行的病人名稱欄,填寫著葉溪的名字,但後面的記錄一片空白。向下一行,赫然是方星的名字,完全在我意料之中。

  我推動鼠標,讓與方星有關的記錄平鋪在顯示屏上,隨即從西裝內袋裡取出一隻火柴盒大小的微型數碼相機,連續快速拍攝著。方星的夢很長,屏幕先後向下滾動了六次,拍了四十幾張,才全部完成。

  房間裡非常安靜,我甚至顧不得分析監控系統到底安裝在哪裡,只是憑著記憶,迅速將電腦恢復原狀,然後悄然退出。

  這次行動,耗時約四分鐘,有了那些照片,就一定能分析出方星的異常舉動到底為了什麼。我斷定她與達措靈童之間,會有某種奇特的關聯,按照鐵蘭的理論,從她最近做過的夢,就能分析出她潛意識裡在想什麼。

  鸚鵡沉默地歪著頭站在架子上,再也沒了開口說話的興致。

  我繼續翻閱那本冊子,這才發現,雖然名為《港島妖異錄》,其實卻是一本鬼手達降妖捉怪的日記簿。

  幾乎所有的格式都是某年某月某日某處發現黑貓作怪,然後他就帶齊所有的工具出發,到達事發地點,布下符籙大陣,帶著神箭謹慎埋伏,直到妖怪出現,突然衝殺出來,憑藉符咒、噴火器的力量,把貓妖燒成灰燼。

  細數下來,鬼手達十年多的捉妖生涯裡,消滅了大小黑貓近四百隻,無一不是能夠變化隱形的怪貓。這些近乎成精的怪貓們,大多以獵殺流浪狗、動物園裡的鳥類和大型超級市場裡的海洋活魚為食,選擇的隱身處也是城市裡的地下道、廢棄倉庫或者是剛剛落成還沒有人入住的空閒大廈。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17
5方星的怪夢(上)
  冊子的最後有段話讓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余捉妖一生,然則真正影響到這些怪貓腦神經的那個東西到底是在哪裡?黑貓並非天生邪惡,只是因為它的身體結構、皮毛色澤更容易接收到來自異界的消息罷了。如果找不到始作俑者,豈不是會讓天下人繼續受貓妖的荼毒?終我一生,連港島地界上的為惡怪貓都斬除不盡,個人之力,微薄之極,從此可見一斑。不知何年何月,能夠天降奇才,將驅動萬貓作惡的主凶瀝血殺之,則余萬死可矣。」

  如果記錄這本冊子的就是鬼手達本人,那麼,依照他的想法,在所有興風作浪的怪貓背後,還有一個幕後真兇神秘地隱藏著,隨時都可能炮製出更多、更凶惡的殺人者。

  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論一旦釋放出去的話,肯定能引起港島市民的恐怖狂潮,說不定,能夠就此展開一場「全民滅貓」的浩大行動。

  鐵蘭把冊子放在這裡的真正原因是什麼?難道是要我放棄家傳中醫,做一個降妖除魔的異界中人?

  我本來是到鐵蘭這裡尋求答疑解惑的,還沒明確獲得答案,卻又添了一些新的煩惱,心情更加沉甸甸的。

  鐵蘭重新回來時,我已經把冊子反覆翻了四五遍,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內容全部記在腦子裡。如果眼前只會說三句話的鸚鵡就是原屬於鬼手達的「神箭」,鐵蘭高價買下它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要接過鬼手達未能完成的神聖使命?

  做為解夢大師,他在港島的最近十年,已經創造了數不清的財富,並且聲名遠播,連歐洲各國的掌權者都會興致勃勃地登門求見,請他解夢。通常意義上說,金錢太多的人,會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不可能孤注一擲地拚死涉險,他會是個例外嗎?

  「小沈,其實我們還有一個折衷的方法,要不要聽?」他的臉上重新掛滿了笑容。

  我直起身子,認真聽他說。

  「我們做忘年交的兄弟,然後兄弟之間交流切磋,互相學習,並不違背各門各派的祖訓,你看怎麼樣?」他的態度已經溫和了很多,恢復了眯縫著眼睛的正常神態,走到窗前,伸手撫摸著鸚鵡五彩斑斕的羽毛。

  「小沈,其實你不必現在就決定答不答應,港島的滿天妖氛又不是存在一天兩天了。亂世出英雄,我們這樣的人活在世上,就是要一直戰鬥到底,為自己,更為了這個星球。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如果星球都不存在了,我們孤單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他的話題越來越空泛渺茫,很顯然,已經把鬼手達冊子裡表達的意思引申到全亞洲、全球乃至我們的太陽系空間。

  我的心情越發沉重,鐵蘭是個豁達開朗的人,很少看見他如此悲觀過,只有出現了超級震撼的大事時,他才有可能這樣。

  「鐵大師,你能不能告訴我,鬼手達前輩從作怪的黑貓身上到底發現了什麼?」我的語氣稍嫌急躁了些,鸚鵡歪著腦袋盯著我,小眼睛瞪得滾圓,似乎已經聽懂了我的話。

  世界上很多偉大的物理學家都曾提到過「透過現象看本質」的科學論斷,我漸漸捕捉到了那本冊子上的核心關鍵。殺死黑貓,不過是斬斷了幕後黑手的某些毫不在意的神經末梢,根本無法撼動對方的根基,更不必談什麼徹底消滅了。

  鐵蘭猶豫了一下,低下頭,把自己的臉緊緊貼在鸚鵡的脖頸上。

  「貴客到,沏茶;貴客到,沏茶……」鸚鵡大概早就習慣了鐵蘭的這種動作,扭動著脖子,不停地咕咕噥噥著。

  暴雨過後,晴空如洗,偶爾能看到港島機場方面飛向雲端的波音客機,銀白色的機身被陽光映得如同一顆耀眼的流星。

  「要解釋這些問題,說起來話長,而且牽扯到上一代人的諸多恩怨。小沈,你現在的心情焦躁不安,不知道有沒有耐性聽我嘮叨?」鐵蘭臉上的笑容全部隱去,眉心皺成了巨大的疙瘩。

  鸚鵡受到他的感染,不再開口說話,呆呆地瞪著窗外的白雲。一人一鳥,陷入了巨大的悲哀無助之中。

  我的確有些焦慮,因為老杜那邊的達措每過一分鐘就會多一份生命危險。中毒事件是因為那塊古怪的石板畫而起,我心裡始終懷有歉意,但我寧願把那邊暫時放一放,先聽鐵蘭把話說完。

  「對,鐵大師,我的心的確有些亂了。最近諸事煩擾,並且睡得非常少,精力下降得很厲害。不過,我願意聽你詳細敘述與怪貓有關的事,真的。」我向沙發深處靠了靠,連續做了幾次深呼吸,把胸膛裡的抑鬱完全釋放出來。

  鐵蘭直了直身子,放開鸚鵡,哄孩子一般低聲呢噥著:「沒事的,沒事的,距離天黑還早,怪貓不會出現。你看,我已經找到了最佳合作者,很快就能解決一切,對不對?」

  在這間辦公室裡,鸚鵡是不折不扣的主角,牽扯著鐵蘭的全部注意力。在他眼裡,鸚鵡不是寵物,而是自己的親密戰友,這也就難怪剛才他會對葉溪逗弄鸚鵡感到不滿了。

  鸚鵡徹底安靜下來,閉上眼睛,縮著脖子,進入了休息狀態。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17
5方星的怪夢(下)
  鐵蘭壓低了聲音:「我們去套間裡談,不要打擾它。」

  我會意地拿起那本冊子,走進佈局略顯侷促的左側套間。這裡只有一張茶几、一隻矮櫃和三隻巨大的沙發,其餘什麼都沒有,包括四面的牆壁也是雪白一片,沒有一絲一毫的裝飾品。

  「請坐,二道茶最香,我們可以一邊說一邊細品。」他沒忘記把托盤端進來,烏龍茶的香氣在這個封閉的小套間裡顯得格外濃郁。

  「這些茶葉,是『香帥』方星送來的,而且應該是從澳門皇冠賭場的頂級貴賓房裡順手牽羊帶出來的。唔,方星很懂得投你所好,到底有什麼大事要求你?」

  茶葉盒就在矮櫃上,我在盒子底部,又發現了那個金光閃閃的皇冠標誌。

  澳門皇冠自詡是二十一世紀開創先河、領導潮流的六星級賭場,投資方的身份一直非常神秘,據說集合了黑白兩道的龐大力量,讓原先霸佔澳門賭業達二十年之久的四大家族拱手稱臣,乖乖地將半壁黃金地讓出來,任人家興風作浪。

  以方星的身手,盜取茶葉不是難事,甚至可以向賭場方面的巨額賭資下手,但因此引發的後果卻是非常嚴重的,此舉等於是挑戰皇冠賭場當家人的權威,弄不好會遭到全球絕殺令的追擊,那就真的麻煩了。

  她肯定明白這一點,卻冒天下之大不韙頂風去做,大概是怕禮物太輕了,鐵蘭不給面子。

  鐵蘭又在不由自主地皺眉:「那是客戶的隱私,你有必要知道嗎?再說,茶葉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方星知,肯定不會有麻煩的。」

  他把盒子裡的茶袋倒在矮櫃上,雙手緩緩一搓,那個方方正正的紅木盒子便化做了一小堆木屑,飄落進矮櫃邊的垃圾筒裡。

  「這樣就徹底乾淨了,再沒有人提起茶葉的事,放心了吧?」這是鐵蘭第一次在我面前顯露武功,很顯然,他已經把我當成了自家人。

  茶盅再次斟滿,鐵蘭貪婪地吸了吸鼻子,猶如饕餮之徒聞到了極品紅燒肉的濃香。

  他對烏龍茶的喜好,已經到了痴愛成癖的地步,自稱「寧可一日無飯,不可一天少茶」。

  「可以開始了嗎?」他陶醉地飲盡了那一小盅清茶,眼睛緩緩睜開,像一個剛剛過足了癮的吸毒者。

  我舉手示意他稍等片刻,因為我必須首先弄明白方星的來意。以這盒烏龍茶做敲門磚,禮物的份量也太重了點。

  「鐵大師,先告訴我方星到底做過什麼樣的怪夢,然後咱們再談正事。」我毫不讓步地直盯著他,今天一定要弄清楚這個問題。因為我越來越感到方星正在進行的事異常詭譎,絕不僅僅是要從我身邊拿到碧血靈環那麼簡單。

  到目前為止,沒有人明白那個靈環到底具有什麼樣的神奇力量。在我看來,老龍將它置於「青龍白虎龜蛇大陣」的核心,必定是要它與另外三件法器一起發揮某種封印的力量。

  「大陣、封印,究竟是為誰而設立的?難道是針對隧道深處那個黑暗中的孕婦?」

  司徒開意態慇勤地帶我去老龍的莊園時,我絲毫沒能預感到會發生什麼奇異事件,更沒有任何思想準備。

  進入石屋後遇到「青龍白虎龜蛇大陣」、乍見碧血靈環、矇住眼睛進入隧道然後遇到「十根脈搏」的孕婦——連續三次驚訝震撼,弄得我稍稍亂了陣腳,而且由於任一師突然向我噴灑了**,所有的記憶停頓在離開那個滿是花香的黑暗房間之後。

  以上這段過程非常零散模糊,以至於到現在為止,竟然無法清晰記起碧血靈環的樣子。

  只有找到方星的薄弱環節,才能單刀直入地請她一起合作盜取靈環。我直覺地感到,以她的個性,是絕不會輕易向某個人屈服跟從的,任何時候都有自己特立獨行的想法。

  我渴望瞭解她到鐵蘭這裡來的真實情況,任何人在夢裡都是不會故意設防的,清醒時越是冷靜鎮定,睡夢中就越是容易放鬆思想,把真實想法表達出來。

  鐵蘭無奈地長嘆:「小沈,我已經故意給你機會拿到客戶的談話記錄了,你還想怎樣?」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他剛才藉故走出辦公室,的確有做順水人情的嫌疑,但與其看那些冷冰冰的資料,不如聽他的親口分析更有效。

  我攤開雙手,做了個「說不說悉聽尊便」的架勢。

  鐵蘭猶豫了幾分鐘,左手用力揪著頜下的鬍鬚:「小沈,別逼我違反圓夢師的行為準則好不好?其實,方星做的那些怪夢,跟我們要進行的大事毫不相關,你完全沒必要關心這件事。古人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葉小姐的條件已經足夠優越了,你又何必捨近求遠?」

  這次,輪到我有些詫異了,自己關心的是方星,與葉溪有什麼相關?

  我輕輕搖頭:「方星的夢,對我很重要,其中的原委也很複雜,你只要大概分析一下就好了,具體資料,我已經全部拍攝下來,回去再看。」

  鐵蘭眯著眼睛怔怔地望著我,似乎是在研究我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猛的下了決心:「好吧,我現在就告訴你方小姐的怪夢,不過到現在為止,我自己也無法對這個夢有所解釋。你姑妄聽之,我姑妄言之,就當是兩個同行之間在討論病例——」

  我立即點頭,執起茶壺,替他斟滿了一盅茶。只要打開了這個話題,我相信自己一定有辦法找到怪事的根源。

  「那個夢的開始,是一面鏡子,不是現代的水銀鏡,而是古代人磨銅為鏡的那一種。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眉心裡有一小塊暗紅色的東西。那東西的形態很怪,像是一個充滿了瘀血的瘤子,不在皮膚表面,更不在眼前的半空中懸著,於是,她漸漸明白,那血瘤是生長在自己腦袋裡的,不知為什麼竟然能夠在鏡子裡顯示出來。」

  「她向四面看,原來身邊左右竟然跪著很多人,全部是斜裸著上身、不留一根頭髮的僧人。從他們的僧袍上看,可以判斷這些全部是藏僧,每一個都雙掌合什,垂著眼簾,虔心跪拜著。當然,她自己也是跪著的,一旦醒覺,馬上跳起來,撫摸著自己又酸又痛的膝蓋,並且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跪了很久,至少超過三個小時以上。」

  「所有的人,是面向一隻體型巨大的轉經筒跪著的,那隻直徑超過五米以上的轉經筒沉穩地飛轉著,上面繪著的彎曲花紋急速閃動,一停不停。轉經筒的外圍,是一圈石台,整齊地擺放著很多面圓形銅鏡,應該是每個人面前都有一面。」

  「她向右側轉去,從僧人背後望著那鏡子,驚詫地發現,每個人的眉心正中,都映著一隻血瘤——」

  我的表情一直保持冷靜,雖然內心的驚訝震撼已經如翻江倒海一樣:「果然不出所料,如果方星察覺到自己腦子裡也存在與達措相同的血瘤,大概能夠證明,她與達措是同一種人。那麼,他們是怎樣的一群人?難道都與活佛轉世有關?」

  這個房間是沒有窗子的,絕對的私密性讓鐵蘭可以放心地敘述下去,當然,我懷疑他在辦公室裡單獨設立這樣一個套間,其目的就是為了避開某些不懷好意的窺探。

  「她繞著轉經筒與環繞跪拜的人走了一圈,發現自己是處在一個巨大的白色山洞裡,四面的石壁寒氣襲人,卻又看不到出口。那種感覺,她與這些人一起被困在一口深井底下,只有向井口攀緣,才是唯一的出路。當她想到這一點時,立即抬頭仰望,果然看見極其高遠的地方,有一個臉盆大小的圓形洞口。」

  「那洞口的背景,竟然是純淨如洗的碧藍色,應該是一片沒有被大量工業廢氣污染過的天空。她斷定這口深井應該是位於一片深山荒原之中,否則絕對無法看到這種顏色的天空。在這裡,方小姐加上了自己的直覺,冰冷、純淨、無聲、藏僧,四種元素交集起來,她會第一時間想到尼泊爾和西藏交界的那片空曠雪域。」

  我無聲地點頭,對方星本人的頭腦之靈活、思路之敏捷深感欽佩。如果換了我,最終結論也是如此。

  「後來呢?請繼續。」

  大部分時候,聽別人講述自己的夢境是一件枯燥無味的事,因為做夢這種事是極其私人化的東西,即使做夢者本人感到再狂喜、再悲傷、再驚懼的過程,都只是一種思想上的變化,聽眾沒有身臨其境過,當然也就無法引起共鳴。不過,方星這個夢,卻立刻引起了我的浮光掠影般的聯想,並且興趣非常濃厚。

  在老杜的零度艙裡,她對達措腦袋裡的血瘤反應非常強烈,並且堅決地指出那裡面包容著傳世智慧。那麼她自己腦子裡的血瘤呢?是不是也會帶給自己某種異能?

  鐵蘭變得有些急躁起來,雙手無意識地揪扯著自己的鬍鬚,輕咳了幾聲,加快了敘述速度:「接下來,不知過了多久,那個轉經筒停了下來,所有跪拜的僧人們一起開口誦經,聲音悲苦之極。那些藏語經文晦澀之極,她隱隱約約聽明白了『墳墓』、『金字塔』、『怪獸』等等非常有限的詞彙,預感到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忽然,石壁上出現了一個方形的洞口,她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推動著,緩緩走進那個三米見方的洞裡。那個洞非常淺,她只走了十步便到了盡頭,那裡放著一具白色的石棺,蓋子推開了一半。她走上去,低頭向裡面望著……」

  鐵蘭停了下來,皺著眉喝茶,喉結跳動了一下,發出很響亮的「咕咚」一聲。此時,他的表情非常困惑,彷彿面對著一個無從下手的死結。

  「完了。」他苦笑了一聲,把空了的茶盅放在鼻子下面,輕輕嗅著杯底餘香。

  房間裡驟然靜了下來,良久,他再次苦笑:「如果不是看在這盒烏龍茶的面子上,我肯定會以為她是故意來消遣我的,拿這樣一個只做到一半的夢來浪費大家的時間。同樣的夢,她做過近百次,但每一次都只進行到看到石棺,後面就沒有了。」

  「石棺裡會有什麼?當然是死者的屍體,也只能是屍體。」我替這個夢做了結語。或許方星只是出於對屍體之類噁心事物的厭惡,而在潛意識裡自動過濾掉了這一部分。

  鐵蘭的情緒因為我這句話而起了小小的波動:「不,小沈,對於一個做過十次以上的夢來說,普通人會時時刻刻在腦子裡思索它。第一次到第五次,無法看到結局;第六次到第十次,他會自動為這個夢設計一個結局,至少會在以後經歷同樣的夢境時,把無法看懂的這一段補足。以方小姐的夢為例,喜歡天外橫財的人會想像石棺裡是大堆的寶石黃金;心理陰暗醜陋的,會看到石棺裡放著種種令人作嘔的東西,不一而足,但卻殊途同歸——」

  我形像地為他的話做了註釋:「就像數碼工作者,將過去的老照片、老錄影帶做修復工作一樣,用模糊控制的手法將被毀壞的細節重現,對不對?」

  鐵蘭嚴肅地點點頭:「對,就是這樣的一個過程,這是人類固定的思維模式,只要是地球人,就不會脫離這種行為方式。所以,我判斷方小姐一直都在說謊,她明明看到了石棺裡有什麼,卻故意隱瞞。」

  「可能嗎?」我馬上反駁,如果方星肯帶著那麼貴重的禮物登門求教,可見內心的誠意,又怎麼會在解夢大師面前遮遮掩掩?豈不是大大地浪費感情?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只看有沒有這麼做的理由。」鐵蘭吐出了一句晦澀的哲學論調。

  與從前我對他的瞭解相比,今天的他,似乎情緒一直難以保持平靜,就像辦公室裡懸掛著的那隻鸚鵡一樣。暴雨、鸚鵡的怪叫、詭異出現的貓叫聲,應該就是促成他這種變化的主要原因。

  關於方星的夢到這裡,似乎應該告一段落了。

  鐵蘭站起身,走到矮櫃旁的飲水機前面,向茶壺裡添滿了熱水,長出了一口氣:「小沈,接下來我們該談正事了吧?」

  就在此時,我的電話驟然響了起來,竟然是方星的號碼。

  「我去看看葉小姐醒了沒有——」鐵蘭善解人意地退了出去,反手替我關門。

  方星還沒開口,先傳過來一陣銀鈴樣的淺笑:「沈先生,港島法律明確規定,執業醫者為了牟取某種利益而出賣病人資料的,會被處以高額罰金,視其情節輕重,還會吊銷其行醫資格,最嚴重者,有可能鋃鐺入獄,將牢底坐穿。這一點,你該知道?」

  我的心情猛然一沉,懊悔自己竟然忽略了方星一貫的行事手法。她既然能夠在我的住所安放那麼多竊聽器、監視鏡頭,就一定會在自認為有價值的所到之處做同樣的工作。

  「方小姐,法律上對於竊聽、監視他人隱私的相關規定,其處罰手段,並不比洩露病人資料差多少。」我針鋒相對地回應,目不斜視,大方坦然地坐在沙發上。

  此時,我的任何反應都應該在她的監視之下,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出那些可惡的攝錄鏡頭。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3 09:18
6納蘭世家,同門相煎(上)
  「呵呵呵呵,沈先生,我只不過開句玩笑而已,不要當真。但是,我現在要提醒你,向鐵蘭詢問我的情況,根本就是問道於盲。呵呵……請恕我殊為無禮地賣弄一句,現在的港島情況非常複雜,像你這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地亂闖亂撞,真的非常危險。」

  方星的語氣轉變得很快,但言辭閃爍。

  我無聲地笑了,她既然選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進來,一定是覺得我有可利用的價值。知道碧血靈環的下落,應該是我手裡最能吸引方星的一個巨大籌碼。

  「沈先生,關於我的夢、我和轉世靈童間的關係,如果你想聽到確切的答案,可以在黃昏時到仙迷林酒吧找我。其實,你我都清楚,大家有很多可以合作的機會,君子求財,取之有道,或許咱們應該坐下來,探討一下生財大計?」

  她越裝得市儈氣十足,我就越懷疑在「求財」的背後,她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幽深目的?

  仙迷林酒吧的位置,就在距離我的住所兩條街的位置,步行五分鐘就可以到達。

  「黃昏見吧,希望我們談得愉快。」我保持冷淡的口吻。

  她再次報以銀鈴般的笑聲,意味深長地回應了一句:「黃昏見,不見不散。」

  這次通話的時間並不長,但卻給了我很深的震撼:「方星這個女孩子非常不簡單,做任何事都有深意,包括到鐵蘭這裡尋求夢境的答案,都會別有用心地留下監控手段。與她交往,真得打起精神來,免得一步不慎,落進她設下的套子裡。」

  我們的合作還沒有開始,所以還看不出各人的本性,一旦碧血靈環那樣的寶貝到手,只怕某些人立刻圖窮匕見,翻臉無情。

  「關伯老了,像他這樣經驗豐富的老江湖都會被方星迷惑住,更何況是其他人?」最令我感到鬱悶的是,方星對於背後的僱主守口如瓶,隻字不提。

  「到底是什麼人對碧血靈環感興趣呢?父母留下那張照片又是什麼意思?」每一次考慮到這裡,自己的腦子就像遭遇到了電腦程式裡的「死循環」一樣,原地打轉,無法繼續深入進去。

  此時離黃昏還早,正好能夠在傾聽了鐵蘭的隱秘往事後,再不慌不忙地趕過去。有時候,我真的希望自己的腦子是錄音機或者攝像機,可以把想不通的問題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等回到住所後再慢慢展示出來,細細品讀。

  這個房間的四壁和屋頂都是光禿禿的一片,當然沒辦法藏下竊聽器,唯一可能的藏匿地點,就是茶几、矮櫃、沙發或者地毯的下面。

  我無意揭穿方星的秘密,但心裡一直都在猜測,她想從鐵蘭這裡得到什麼呢?

  鐵蘭推門進來時,身後跟著容光煥發的葉溪,正在舉手梳攏著自己的頭髮。經過了一場催眠後的深度入睡,她的精神有了很明顯的提高,並且看著我時的眼神,帶著壓抑不住的暢快笑意。

  「沈先生,鐵蘭大師說你們還有事要談,那麼,我先告辭了,改天再聯絡。」她翹著嘴角淺笑,大概是從鐵蘭這裡找到了完美的答案。

  我站起身,禮貌地點點頭:「好的,有空聯絡。另外,請替我多謝葉先生和小北,昨晚遇到幾個流氓無賴生事,幸虧有小北出手。」

  她和鐵蘭同時挑了挑眉毛,因為我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撒謊,以我的身手,何必煩勞別人出手相救?如果連幾個地痞無賴都應付不了的話,早就不必在江湖上闖蕩了。

  葉溪步履輕快地向外走,背影窈窕,腰肢纖細,如同一支帶露綻放的香水百合,連鐵蘭都看得入了神。

  等辦公室的門自動關閉,鐵蘭陡然喟嘆:「小沈,這麼優秀的女孩子港島越來越稀少了,不先下手為強的話,將來必定後悔終生。想不到葉離漢這個科學怪物竟然能培養出這麼好的女兒?早知道是這樣,當年我就——」

  他舉起手重重地拍打著自己的前額,追悔莫名之情溢於言表。

  想到昨晚小北的痛苦表情和那柄雪亮的軍刺,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是誰愛上葉溪,只怕都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漂亮的女孩子如同盛放在塵世中的絕代奇花,自然會引人愛慕,不過越是豔到極致的鮮花,旁邊便越有毒蛇猛獸護衛著,愛花的人往往還沒觸摸到心儀的目標,已經死在花前。

  看過了小北突然出手殺傷奧帕邪教教徒的那一幕之後,我已經開始為那些被葉溪吸引的男孩子捏了滿把冷汗。

  「喂,小沈,怎麼又出神了?難道你不喜歡葉小姐?」鐵蘭不滿地搓搓手掌,再次發出由衷的感嘆,「其實,比起她母親當年的動人風采來,葉小姐仍有很多不及之處。當年那麼多影視圈裡搔首弄姿的女明星們,平日看起來花枝招展、楚楚動人的,跟她母親一比,立刻黯然失色,連自己都羞於見人了……能娶到那麼好的女孩子,葉離漢這傢伙真的是三生有幸啊……」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似乎因為葉溪的背影而勾起了諸多往事。

  對於葉離漢,我只是聞其聲而未見其人,做為一個行事嚴謹的科學家,他在港島媒體的報導中口碑甚佳。

  小北對葉溪的感情,似乎不僅僅是簡單的愛戀,而是一種深度的痴迷。那麼,葉溪心裡又是怎麼看待這段感情的?

  「出現在她夢裡的那個男人是誰?」我笑著伸了個懶腰。

  每個人的愛好不同,對鐵蘭來說愛逾性命的烏龍茶,卻不是太適合我。現在我寧願來杯可以提神醒腦的黑咖啡,但我相信鐵蘭的辦公室裡不會有這樣的東西。

  鐵蘭又皺了皺眉:「這是葉小姐的隱私,你還是不聽的好。」

  葉溪離去了,但她留在空氣中的香水味卻裊裊不絕,令這間辦公室裡充滿了女孩子特有的旖旎。

  我回到沙發前,看著那隻鸚鵡無精打采地發著愣,忽然在心底自問:「難道它也有獨特的第六感?能夠預知到危險的迫近?」辦公室的一切情況,應該在方星的監視之下,不知道她剛才對驟然出現的貓叫聲如何理解?

  很少跟女孩子單獨約會,今晚的仙迷林酒吧之行,更與男歡女愛無關。我不想再跟方星兜圈子,如果可能的話,我會當場向她攤牌,著手盜取靈環的工作。毫無疑問,老龍或者任一師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否則也就不會在港島創下這麼大的聲勢了。

  「小沈,幹什麼一直神不守舍的?我敢打賭,不會是為了葉小姐,唉——」

  葉溪走後,鐵蘭的嘆息明顯頻繁了許多。

  我收斂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現實問題上來。他屢次要求收我為徒,直到現在願意跟我平輩交流,那種渴望絕不會是出於普通江湖人「擇高徒傳衣缽」的陋習。

  「他會告訴我什麼?他能告訴我什麼?」

  「小沈,稍等一會兒,在開始敘述之前,我還需要做一件事。」他走向屋角的一隻保險櫃,迅速在灰色的液晶觸摸屏上按下了十幾個數字,那扇高強度櫃門立刻「啪」的彈開。

  他從保險櫃裡取出的是一個灰白色的粗布包袱,裡面包著的是一隻碗一樣的東西。等他把包袱放在茶几上,我不覺一愣,那種纖維異常粗大的織物,屬於越南鄉下的手工產品,是用棕櫚樹的內皮紡織而成,港島市場上根本見不到。而且,這個包袱看上去非常陳舊,邊邊角角都開始泛起了黃鹼,其歷史至少有二十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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