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5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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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中平元年 94 會師城下(上)

    荀貞領兵出征羌,前往西華。

    因賊亂之故,道上行人稀少,偶有所見亦多是避兵他徙的流民,衣不蔽體,蓬頭垢面,見他們路過,或神情呆滯地跪伏路邊,或遠遠地拔足逃走。出征羌二十餘裡,到的一個路口,一條岔路由此折向東去。軍中的鄉導指引道路,說道:“沿著咱現在走的這條路前行,不下路,再走十餘裡就是西華。”宣康往岔路上望了眼,問道:“這條路通往何方?”

    鄉導答道:“汝陽。”

    荀貞騎在馬上,手裡拿著地圖,對照地圖,比較路形,說道:“噢?這條岔路是去汝陽的?”嚮導恭謹應道:“是,由此向東,也是再走十幾裡就是汝陽。”荀貞收起地圖,手搭涼棚,往東邊眺望,隱隱約約望見遠處的地平線上似有個黑點,那裡應該就是汝陽了。

    他心道:“等打下西華,如果有空,得去汝陽看看。”

    汝陽是一座名城,縣中士紳眾多,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就是汝陽冠族,還有一個名族,即汝陽周氏。汝陽周氏之祖是周平王次子姬烈,姬烈被封於汝墳,是周姓的始祖。汝墳即汝南郡之汝陰縣,汝陰地勢低窪潮濕,周氏的族人後來很多遷徙別處,據說有一支來了汝陽。

    官道兩邊是田野,受兵災之害,麥苗倒伏,留下被人亂踩踐踏的痕跡,無人照看。宣康瞧見遠處東邊田中有四五個人結伴行走,問道:“那是什麼人?”李博猜測說道:“莫不是黃巾賊兵的哨探?”隔得遠,看不清楚。原中卿、左伯侯帶了十幾個親兵馳馬奔入田間。

    荀貞等勒住坐騎,停到路邊,一面催促部隊前行,一面觀瞧左伯侯等人。

    左伯侯等很快就追上了那幾個人,拔刀轉馬,將之圍住,停了片刻,可能是查清了對方的來歷,沒有動武,而是客客氣氣地把他們請了過來,帶到路上,送至荀貞馬前。

    荀貞看去,只見這幾人衣衫襤褸,灰頭土臉,帶著刀劍,雖然形貌窘迫,大多身體壯健,不似常人,其中一人被護在中間,像是首領,觀其年歲相貌,約二十多歲,塵土滿面,掩不住白皙的膚色,站在荀貞馬前,儘管窘迫,舉止不失禮節,顯是個讀過書的。

    荀貞看著他眼熟,熟識良久,忽然想起,這不是周恂麼?他在任繁陽亭長時,有個叫周恂的曾攜妻路過,鮮車怒馬,數十豪奴、騎卒、美婢隨從,在繁陽亭住過一晚。此人極有名士風範,令荀貞印象深刻。此時看去,可不就是眼前這人?

    荀貞從馬上跳下,揖手說道:“這不是周君麼?怎麼落魄至此?”

    他認得周恂,周恂卻不認得他了。

    周恂路過繁陽亭時,荀貞只是個小小的亭長,周恂壓根沒正眼看過他,哪裡想得到眼前這個精甲黑袍、穿著紅色披風、威風凜凜的年輕將軍居然會是幾年前的一個小小亭長?他頗是驚訝,說道:“你認得我?”

    荀貞笑道:“你不是汝陽周君麼?”

    周恂說道:“正是。”猶豫了下,問荀貞,“請教足下名諱?”

    荀貞先不答他,因為記起了他是周恂,再看他身後諸人時也大多認了出來,大多是幾年前隨著周恂路過繁陽亭的周家奴僕、賓客,其中一人便是那個態度非常無禮的錦衣奴,又一人身量不高,穿在身上的袍子鬆鬆垮垮的,臉上抹著髒泥,乍看之下是個髒小子,仔細看去卻分明是個妖嬈的女子,正是那個跟著周恂在亭舍中住過的大婢。

    只有一人不認得。這人二十出頭,濃眉大眼,面孔黑紅,敦實健壯,腰上插了柄環首刀,雖然面對荀貞,在荀貞部下親兵的監視之下,卻不卑不亢,挺胸直立,頗有膽色。

    荀貞多看了這個年輕人幾眼,這才笑對周恂道:“君可能不記得我了。在下荀貞,現為皇甫將軍麾下佐軍司馬。”周恂怔了一怔,說道:“足下籍貫可是潁川潁陰?”荀貞笑道:“正是。”周恂說道:“數年前我路經潁陰,與荀文若有一面之緣,不知文若與足下怎麼稱呼?”

    荀貞心道:“數年前?”猜他可能就是上次路過繁陽亭後,次日順便去了趟潁陰,造訪了荀氏。他笑著答道:“文若是我族弟。”問道,“周君這是從哪裡來,往哪裡去?怎麼落得如此狼狽?”周恂長歎一聲,說道:“我等是從南陽郡來,往汝陽去。”

    荀貞訝然問道:“怎麼是從南陽郡來?”周恂說道:“在下岳丈乃是南陽郡人,黃巾賊起時,我與拙荊正在岳丈家,城池被賊兵攻破,我岳丈一家死於賊中,在下的拙荊也死在了賊手,在家中賓客的拼死護衛下,在下僥倖逃得生天。”

    荀貞說道:“原來如此!”心道,“我記得他幾年前路經繁陽亭時就是攜妻去他岳丈家的。”對他妻子的模樣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是個容貌尋常之人,如今卻不料死在了賊亂之中。

    黃巾一起,各地死者甚多,荀貞這種事兒見得多了,勸慰了周恂兩句,目注那個魁梧的年輕人,詢問周恂:“周君,此人氣宇軒昂,儀表不凡,不知是何人也?是君家的賓客麼?”

    周恂回頭看了眼,答道:“非也,非也。這位乃是我的救命恩人。”

    荀貞“噢”了聲,問道:“此話怎講?不知這位壯士是誰?”

    周恂介紹說道:“此人乃吾郡郎陵人也,姓陳名到,字叔至。在下從南陽歸家,路經郎陵,碰上了數十黃巾遊賊,彼等賊子見我家此婢貌美,遂心生歹意,圍殺我等,在下的賓客死傷大半,幸好叔至路遇,拔刀相濟,這才將我等救下。救下我等後,我與叔至互通姓名,他聞我要去汝陽,又見我身邊賓客死傷泰半,便仗義相助,主動送我歸家。這一路上,全靠他了!”

    荀貞聽到“郎陵”這個詞,心中一動,郎陵是汝南的一個縣,和征羌一樣也是個侯國,荀淑在這裡做過郎陵侯相,他心道:“陳到陳叔至?”

    這個名字他好像沒有聽說過,也好像有過耳聞,記不清是前世還是這一世聽說的了,不管有沒有聽說過,只沖此人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義氣,以及將數十黃巾兵殺散的勇武,已使他起了招攬之意。他笑問陳到:“陳君是郎陵人麼?”陳到答道:“是。”

    荀貞笑道:“我族祖父諱淑,曾在郎陵為官,不知陳君可知?”

    荀淑為郎陵侯相時蒞事明理,有“神君”之稱,陳到雖然年輕,荀淑在郎陵為官時他還沒有出生,但也聽長輩說過荀淑之名,當下恭謹答道:“在下聽長輩說過‘神君’之名。”

    荀貞笑道:“你我也算有緣了。”問周恂,說道,“周君,我剛攻複了召陵、征羌兩縣,現奉令趕去西華。皇甫將軍率數萬精銳已屯兵西華城下,不日將與黃巾賊之主力決戰。君是跟我去西華?還是歸家去呢?”

    想當年在繁陽亭見到周恂時,周恂是何等的風流姿態,今日卻狼狽不堪。若在太平時,以他的家世才華,可能會是一個名士,而在戰亂中,他卻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此即所謂之:“百無一用是書生”了。從南陽到此地,周恂歷經艱難,多次碰到兇險,護衛他的數十個賓客如今只剩下了這麼幾個,他早就膽駭疲憊,只想歸家,說道:“我在路上碰到流民,聽說黃巾賊未能攻下汝陽,我離家多月,也不知父母如何了,歸心似箭,就不和足下去西華了。”

    汝陽有好幾個大族,袁氏、周氏,特別是袁氏,數代顯貴,就食他家的賓客、徒附極多。在他們的組織抵抗下,汝陽是汝南郡內僅有不多的幾個沒有失陷的縣城之一。

    荀貞點頭說道:“此地離汝陽還有十幾里,這樣吧,我派一屯人護送你歸家,如何?”

    周恂感激不盡。

    荀貞笑對陳到說道:“足下高義,有古俠士之風。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到說道:“荀君請講。”

    荀貞按劍顧盼,遙望西華,慨然說道:“今黃巾賊起,百姓受害,此正壯士用武,為國出力之時,君不辭路遠,將周君送至此處,離汝陽已經不遠了,有我一屯兵馬相送,周君必能安然歸家。足下勇武尚義,可敬可贊,如此好男兒,何不從軍殺賊?上則報國,下則安民。”

    陳到躊躇,說道:“這……。”

    荀貞笑道:“若不願意,我也不強求。”對陳到說道,“君縣郎陵現今淪陷賊手,君無家可歸,不知可有親戚相投否?若去投親,路上不可沒有盤纏。來人,取十萬錢來,贈與這位義士。”

    荀貞在和周恂、陳到等人說話的時候,路上行軍不斷。破敵、陷陣、虎士、突騎諸曲以及皇甫嵩增派的人馬絡繹經過,兵卒昂首,戰馬嘶鳴,甲械耀眼,軍旗紛紛,一些武勇之士的腰帶或者馬鞍上還掛著一串串斬獲的耳朵,殺氣外露,凡有英雄志向之人,目睹此景,都會不覺心神澎湃。陳到看看行軍的步騎勁卒,再收回目光,看看侍立在荀貞身後的典韋、原中卿、左伯侯等虎士,再看荀攸、戲志才、宣康等文士,覺得這些人都是出眾不凡之輩。

    他心道:“汝南戰亂數月,郡兵也罷,賊兵也好,我見的兵馬多了,從沒見過像眼前這樣的精卒。這位司馬名叫荀貞,乃是荀淑族孫,也是名門之後。我觀他年歲不大,與我相仿,至多二十出頭,卻已當上了六百石的佐軍司馬。适才聞他說剛攻破了召陵、征羌,我聞路上流民言,近日間有個漢家的將軍先是半夜攻陷召陵,接著又一戰攻複征羌,卻原來是他!”暗中思量,“既是名門之後,又勇武敢戰,或能報我血海深仇。”

    他做出了決定,拜倒在地,說道:“月前賊兵攻破郎陵,小人的父母死於賊難。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發下誓言:此仇不報,不為人子!只是身單力薄,卻無機會,所以只能徘徊在郎陵縣外,撲殺落單的賊兵,因緣際會,碰上了周君,又隨著周君至此,見到了足下,這是上天給我報仇的機會!……,到願從司馬討賊!”

    荀貞聞言,心道:“我說郎陵早就失陷,他為何卻還在城外不走?卻原來是為報父母之仇。這是個孝子啊。”把他扶起,肅容問道,“不知破郎陵者是黃巾軍中哪個賊渠帥?”

    陳到咬牙切齒地答道:“是劉辟!”

    荀貞說道:“劉辟現就在西華,我定助君報此深仇。”上下打量他,見他衣破衫爛,腳上穿的布履都爛了,露出腳趾在外,當即令原中卿、左伯侯,說道:“取我衣鞋來,再牽匹馬來。”

    不多時,原中卿拿著衣鞋、左伯侯牽著馬來到。

    荀貞先將衣、鞋捧給陳到,說道:“路上難以制衣鞋,你我身材相仿,先將就著穿我的罷!”又接過左伯侯牽來馬匹的韁繩,問他,“可能騎否?”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這一套籠絡人心的手腕荀貞現在是運用的得心應手。這種手腕對三四十歲、久在紅塵裡打滾的老猾之輩可能用處不大,但對陳到這樣二十出頭、輕死尚氣的年輕人卻是必殺技。陳到一下就被感動了,不過他與許仲有點相像,不是個能言之人,接過衣鞋,把感動放在心中,答道:“能騎。”

    荀貞笑道:“那這匹馬就歸你了!”把韁繩給他,又叫親兵取來飯食、飲水,分給周恂、陳到等人,等他們飽餐一頓,點了一屯人馬送周恂等去汝陽,帶著陳到、典韋等繼續前去西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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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中平元年 95 會師城下(中)

    汝南郡比潁川郡大得多,全郡三十七縣,民口二百余萬,也因此汝南黃巾也比潁川黃巾多很多,共約十四五萬。這十四五萬汝南黃巾大致分來,可以分成四個山頭,分別以彭脫、龔都、何儀、劉辟為帥,除了這四人,其餘出名的賊渠帥又有黃劭、劉向、吳霸等人。現如今,這些汝南黃巾軍中有名的渠帥除了被荀貞部將斬殺的黃劭、劉向,皆應彭脫之召,雲集西華,總共合兵八萬餘眾。

    這八萬多人悉為精壯,是十數萬汝南黃巾中的精銳,大多參與過攻城、野戰及與汝南太守趙謙的數次鏖戰,多是有經驗的老兵,單論戰鬥力,比波才、何曼的潁川黃巾強,因為波才、何曼連戰連敗,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練兵,而汝南黃巾卻是連戰連勝,攻陷了汝南三十餘縣,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個縣城外,幾乎把汝南全境都打下來了,連汝南郡兵、地方豪強私兵等等在內,先後殲敵四五萬人,繳獲了大批的物資,並有充足的時間整軍、練兵。總而言之,現在西華城內外的八萬余黃巾兵卒皆為精銳,彭脫、龔都、劉辟、何儀、吳霸諸將也都是汝南黃巾諸多渠帥、小帥中的翹楚人物,或以智謀出名,或以勇武出眾。

    荀貞率部抵達西華城外時,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敵人。

    皇甫嵩三天前已至城下,在城西立下了營寨。

    荀貞至帥帳拜見皇甫嵩,把他之前撥給自己的兩千漢軍交還。

    皇甫嵩正在大帳裡觀看地圖,見荀貞來到,展眉站起,笑道:“貞之來了?快坐,快坐!”

    荀貞謝過,跪坐下來。

    皇甫嵩笑道:“貞之大展神威,先破召陵,又破征羌,連戰連捷,揚我漢軍威!我選你做前鋒沒有選錯啊。因君之故,現今我軍士氣高昂。”

    荀貞謙遜不已,問皇甫嵩,說道:“剛才下吏率部到時,遠望西華,見西華城內外皆有賊兵,城頭守備森嚴,城外連營數裡。不知將軍有否與賊交鋒?”

    西華城內的黃巾軍中有懂兵法的,知道“守城必守野”的道理,沒有一味地龜縮城中,而是派出了三萬人馬駐紮城外,與城中成犄角之勢。荀貞剛才遠觀之時,發現這支屯駐在城外的黃巾軍兵營似模似樣地還在營外挖了溝壕,溝壕內柵欄高聳,很像回事兒。

    皇甫嵩說道:“我率軍到後,曾令傅司馬帶兵沖營,不過沒有成功,被黃巾賊打退了。”

    荀貞說道:“被黃巾賊打退了?”

    皇甫嵩點了點頭,他不避諱自己一時的失利,況且他派傅燮帶兵去沖黃巾軍的兵營本也就是試探之舉,是為了試試汝南黃巾軍的戰鬥力。他說道:“較之潁川黃巾賊,汝南黃巾賊頗是驍悍,不可小看。前日,傅司馬帶兵挑戰,賊將名喚吳霸者出營應之,此賊年歲不大,約有二十三四,黑甲使矛,極其悍勇,傅司馬部千余兵卒無人能抵其鋒銳。當他沖陣之時,我聞黃巾賊兵皆大呼:‘小霸王’,竟是以西楚霸王比擬於他!”

    荀貞心道:“吳霸?”翻檢記憶,想不起此人,說道,“噢?黃巾賊中竟有此等悍將?下吏倒是想會一會他。”

    皇甫嵩笑道:“不急,不急。賊兵勢大,我已打探清楚,城內城外賊兵合計八萬余人,彭脫、龔都、何儀三人率五萬餘人守城內,劉辟、吳霸率三萬人守城外,汝南黃巾賊的精銳盡在於此了。此戰不可操之過急,當從容圖之,且等朱將軍帶部來到,再與之決戰不遲。”

    荀貞應道:“是。”心道,“皇甫嵩這是老成之言。”皇甫嵩確有名將之才,“將不因怒興師”,時刻都需要保持著冷靜的心態,也只有這樣才不會中敵人之計,落入敵人的圈套,被敵人牽著鼻子走。不管敵人怎麼打算,怎麼做,我方只管按照對己方有利的部署來做就是。

    皇甫嵩笑對荀貞說道:“貞之,你六日內連複兩城,斬賊渠帥二人,那黃劭之名,我也是曾有聽聞的,乃是汝南黃巾賊中的一員猛將,竟被你一戰斬殺,又殺賊數千,實為大功一件,我會給你請功的。你連日征戰辛苦,且帶你部兵卒休整幾日,到朱將軍來後,我等再議該如何破賊。”

    荀貞應諾,告辭出帳。

    他麾下兵卒不多,只有一千餘人,皇甫嵩已令人提前給他們築好了營壘。

    他帶部入到營中沒多久,一個軍候帶著一隊兵卒,抬著豬羊美酒送了過來,說道:“司馬征戰有功,這是將軍的犒賞。”

    荀貞謝過,令宣康、李博收下,叫來許仲、荀成、劉鄧等各曲長官,將這些犒賞分發了下去。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陳到都在他的身邊跟著,心道:“荀君與兵卒同甘共苦,也難怪他部下的義從如此勇銳。”荀貞見他若有所思,笑問道:“叔至,在想什麼呢?”陳到恭謹答道:“适才聞司馬言,皇甫將軍說賊營中有名驍將名叫吳霸,我聽說過此人。”

    “噢?我倒是忘了你是本郡人。這吳霸是何等樣人?你且說說。”

    陳到應諾,答道:“這吳霸是……。”話才說了幾個字,荀貞又叫他停下,召來戲志才、荀攸、宣康、李博、許仲、劉鄧、典韋諸人,一塊兒聽他說。荀貞對諸人說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不貽。這裡是汝南,不是潁川,我等人生地疏,不熟悉情況,不利與賊接戰。叔至是本郡人,瞭解賊軍底細詳情,我請他給你們說說賊軍的情況,都好好聽著。”諸人應諾。

    荀貞的將帳不大,坐不下這麼多人,眾人便在他將帳前、軍旗下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圍成一圈,聽陳到講解。

    陳到頗是不好意思,先沖諸人作揖行了個禮,謙虛地說道:“我對賊兵的詳情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對賊兵的幾個渠帥略有瞭解,便撿我熟悉的給諸君說一說罷。”荀貞笑道:“你不用客氣了,快講吧。”拉住他,叫他坐在自己身邊,令諸人安靜,聽他講解。

    陳到說道:“那我就先說說吳霸。吳霸,鮦陽繁陽亭人……。”又是才幾個字,被劉鄧打斷,劉鄧奇道:“鮦陽繁陽亭人?”陳到不知他為何將自己的話打斷,但還是應道:“是。”

    不但劉鄧驚奇,眾人也都驚奇。荀貞笑道:“不意汝南也有一個繁陽亭!”對陳到說道:“叔至不知,我昔日就潁川做過亭長,做的便是繁陽亭長,只不過我做的這個繁陽亭長是在潁陰西鄉,而不是在汝南鮦陽。”

    陳到這才知劉鄧等人為何驚奇,他心道:“荀君是潁陰荀氏子弟,名門出身,沒想到卻做過亭長。”亭長是鬥筲小吏,是供人驅使的“賤役”,與潁陰荀氏這個出身太不般配了,這引起了陳到的好奇,心道:“日後若有機會,我當問問荀君為何去做一個亭長。”心中這樣想,臉上沒有表露出來,他雖然年輕,卻是個穩重的人,笑了一笑,說道:“原來是這樣!”

    荀貞說道:“你接著說。”

    陳到應道:“是。”接著往下說道,“吳霸此人有勇力,十餘歲即以勇烈聞名鄉里,黃巾起後,他從了賊,因有勇名,在彭脫麾下做了個小帥。這個人勇而無謀,不足為慮。”

    荀貞頷首。荀攸插口問道:“彭脫呢?”汝南黃巾軍中這麼多渠帥,荀攸對彭脫最感興趣,畢竟彭脫乃是汝南黃巾名義上的最高統帥,就與波才在潁川黃巾中的地位一樣。

    陳到說道:“彭脫乃是固始人,他家離吳霸家不遠,故此吳霸才為他所用。他家中貧困,本是個漆工幫傭,後來信奉了妖道,因為人仗義豪爽,又有些智謀,慢慢便在妖道中地位上升,做了固始一縣的頭目,又後來他去了一次冀州,聽說被張角收為弟子,回來後身價就大不同了。此次吾郡妖道作亂,他被全郡各支賊兵擁為了頭目。”

    戲志才問道:“你說此人仗義豪爽,頗有智謀?”陳到說道:“是啊,往昔我在郎陵就常聽人提起他的名字,有的人甚至誇讚他是汝南大俠。”“大俠”者,說的是遊俠。

    荀貞心道:“也是,若非有遊俠脾氣,也不會被汝南黃巾舉為頭領。”

    潁川黃巾軍的頭領波才是豪強出身,汝南黃巾軍的頭領彭脫則是貧人出身,他倆出身雖不同,但相似的地方卻是皆有遊俠習氣,都豪俠仗義。

    荀貞再又問道:“我聽說汝郡太守趙謙就是敗在了彭脫之手?”

    陳到答道:“是。吾郡趙太守連戰連敗,最後被彭脫圍住,大敗而潰。我聽說,他帶著殘兵突圍逃遁,現在可能在定潁一帶。”陳到的這個消息沒錯,趙謙確實就在定潁。定潁在征羌南邊,吳房北邊,昨天孫堅已進至吳房,聽說趙謙從定潁南下,已經趕去與朱俊會師了。

    荀貞說道:“我聞城內的賊渠帥有名者還有龔都、何儀、劉辟,他們又都是怎樣的人呢?”

    陳到答道:“龔都、何儀都是我郡豪強。劉辟,……。”說到劉辟,他恨之入骨,緊緊攥住拳頭,強忍恨意,勉強保持著客觀的態度,說道,“此賊是慎陽人,離吾縣郎陵不遠,少年遊俠,有名於江淮間,是一個很有勇力的人。我聽說,他曾和奔牛角力,並聽說他曾與猛虎搏鬥,赤手空拳打死了一頭老虎。”

    兩漢之時,貴族們為了取樂,有時會讓人與猛虎或者其它的猛獸搏鬥。這個劉辟可能參加過這樣的搏鬥競技。不過這話聽入劉鄧、典韋、許仲等人的耳中,他們卻很不以為然。

    許仲還好點,他性深沉,臉上又蒙著黑巾,外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劉鄧哼了聲,說道:“荀君號為乳虎,這劉辟能與猛虎搏鬥,並將猛虎打死?他這是在羞辱我家司馬麼?等來日交戰,我必取他首級!”荀貞哈哈大笑,說道:“我自號乳虎,他自打死猛虎,這又有何干係?”對此不以為意。

    陳到說道:“劉辟確實勇悍,諸君萬不可小視。黃巾賊攻打郎陵時便是以此人為首。我當時應侯相之召,在城上守城,親眼見此人披重甲,持雙刀,援城而上,前突橫斬,接連手刃數十守卒,我郎陵失陷就是因為此賊!只可恨我那時離得遠,沒等我殺過去,城門已破。無奈之下,我只好突圍歸家,本想護著我的父母出城,誰知、誰知,在街上碰見了一股殺入城中的賊兵,我獨力難支,我的父母遂死在賊手!痛也,痛也!”說到傷心處,他虎目含淚,複又振奮,握住刀柄,恨聲說道,“我父母雖是死在賊兵之手,那股賊兵也被我痛怒之下殺了大半,但是歸根結底,禍害卻是劉辟!此賊不死,我恨不消!”

    荀貞握住他的手,說道:“我等已屯兵西華城外,叔至,你的仇必能報也。”勸解安慰了陳到一番,對諸人說道:“能在數萬賊兵中脫穎而出為賊渠帥的都不可等閒視之,叔至方才所言甚是,你們不可輕敵。”諸人不管是真心接受的、抑或是躍躍欲試、想要與吳霸、劉辟一較高下的,在聽了荀貞的命令後都伏下頭,恭聲應是。

    陳到雖在傷痛之中,但看到這一幕,卻也忍不住心道:“辛璦、典韋、劉鄧、姜顯、江禽、陳褒諸人,我雖沒見過他們的身手,但從他們的行止舉動就可看出必都是如虎豹也似的勇士,而在荀君面前,他們卻都伏首貼耳。荀君若非有大能者,不會得到這幹虎狼之士的服膺。”

    通過辛璦、劉鄧、典韋、許仲、江禽、陳褒等人在荀貞面前的表現,陳到更加敬重荀貞了。
space123 發表於 2013-2-5 03:08
第四卷 中平元年 96 會師城下(下)

    西華本也是一個侯國,光武皇帝封他的姐夫鄧晨為西華侯,後因無嗣而國除,複改為縣。

    說起西華,有一個人不得不提,此人名叫戴封,濟北剛人,本朝和帝時人。這個人真是一個“至誠君子”,未出仕時在路上遇到盜賊,財物悉被略奪,唯餘縑七匹,賊沒有發現,戴封追上去給他們,說:“知諸君乏,所以送給你們。”賊驚道:“此賢人也。”盡還其器物,後來出仕,對策第一,被擢拜議郎,再遷西華令,時汝、潁有蝗災,獨不入西華界,汝南督郵行縣到,蝗蟲跟著大至,這可能讓這位督郵很沒面子,當天就離開了,而他一走,蝗亦頓除,一境奇之。起蝗災的時候通常大旱,這一年不例外,又逢上大旱,戴封禱請無獲,乃積薪坐其上以自焚,火起而大雨暴至,於是遠近嘆服,都認為他是有德行的人。

    戴封的故事,荀貞是聽荀衢說的,聽後也是嘖嘖稱奇,為何獨西華無蝗他搞不清楚,但是這場暴雨他卻可以肯定是來得湊巧,如果來的不湊巧呢?他當時很想問問荀衢:“若是戴封被火燒死了,還會‘遠近嘆服’麼?”儒家講“天人感應”,“邦大旱,毋乃失諸刑與德乎”?因為光武皇帝之故,本朝盛行讖緯之學,天人感應之說更是被絕大部分的儒生奉信,所以這個問題荀貞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屯兵西華城下,荀貞不覺回憶起了在他求學時發生的這一段小故事。連著兩天,他陪著皇甫嵩出營登高,觀望西華城防和城外兵營的動靜。五天后,朱俊、孫堅率部來到,汝南太守趙謙隨軍至。趙謙年有四十多歲,這陣子他連戰連敗,東躲西藏,麾下郡兵死傷殆盡,十不存一,日子過得艱難,氣色很不好。荀貞與他相見,以子侄輩的禮節行禮,並奉上荀爽的問候。

    聽到荀爽的問候,趙謙自覺沒有臉面,長籲短歎,拽著鬍鬚,苦笑說道:“連戰連敗,全郡陷落賊手,生靈塗炭,愧對天子厚望,我沒有顏面活於世間了!”趙謙是蜀郡人,口音很重。他家世代簪纓,其祖趙戒曆仕安、順、沖、質、恒五帝,司空、司徒、太尉都當過,其從父趙典,與李膺、荀昱等並列“八俊”,歷任兩千石,延熹九年,舉荀爽至孝,其弟趙溫胸有大志,初為京兆郡丞,歎道:“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嫌郡丞一職低微,遂棄官歸家。

    皇甫嵩安慰他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汝南賊二十萬眾,公以些許郡兵支撐到現在很是不易。我等對汝南地形不熟,公向有清名,深孚汝南民望,還要多賴公之助才能破賊定亂。”

    趙謙說道:“一切皆從將軍軍令。”

    ……

    朱俊來到,兩軍會合,皇甫嵩前幾天已試過汝南黃巾的戰鬥力,並在這幾天裡盡觀城內外黃巾的防守佈置,可以展開攻城了。

    讓朱俊部休整了一天,次日,以皇甫嵩部為主,朱俊部為側翼,出動了萬餘兵馬開始進攻。

    欲要破城,先得把城外的黃巾兵營給打掉,要不然在攻城時會腹背受敵。黃巾軍城外兵營的主將是劉辟,副將是吳霸,面對漢軍的進攻,兩人帶兵出營,與之廝殺。西華城頭,彭脫、龔都、何儀諸將齊至,觀望戰事。為防他們出城襲擊,傅燮帶了五千人守在城外,嚴陣以待。

    果如皇甫嵩、陳到所說,這劉辟、吳霸當真驍勇非常,面對萬餘漢軍的進攻,他兩人絲毫不懼,劉辟親率部眾正面迎敵,身先士卒,驅馬揚塵,持矛奮戰,呼喝不斷。吳霸率五百騎兵居外策應,以為奇兵,每當劉辟部被漢軍攻出一個破綻,他便率眾疾擊,將之打退。正奇相和,非常難纏。從下午戰到黃昏,漢軍沒有能占到什麼便宜,黃巾軍也沒打勝,各自收兵歸營。次日再戰,一如昨日,漢軍猛攻多次不能破陣,反被劉辟、吳霸覷空反攻了兩次。

    這天戰罷收兵,諸將聚於皇甫嵩帳中,商議戰事。

    傅燮蹙眉說道:“賊勢盛,劉辟、吳霸皆勇將,我軍倉促難克,不如徐徐圖之。”

    一句話惹惱了帳中一人,這人長身奮眉,大聲說道:“戰在神速,何徐圖也?”

    眾人觀之,卻是孫堅。孫堅帶兵從南路來,與荀貞一樣,他是朱俊部的先鋒,一路上攻無不克,接連克復了吳房、灈陽、上蔡等縣,並接到了汝南太守趙謙,又旋即與朱俊合兵打下平輿,戰功遠過荀貞,連戰連捷,正氣盛之時。他自恃常勝,哪裡肯退縮避讓?

    傅燮皺眉說道:“孫司馬所言固是,奈何賊兵勢眾,賊將勇悍,如何取勝?”

    孫堅昂然按劍,對皇甫嵩、朱俊說道:“明日請以堅為前鋒,必破賊營!”這兩天與劉辟、吳霸交戰,孫堅、荀貞都沒上陣。皇甫嵩壯其膽勇,也知他是朱俊麾下的第一勇將,當下應允。

    次日,孫堅整部出營,皇甫嵩、朱俊派出了一萬精兵在他後邊,為他後陣策應。

    皇甫嵩等人登上望樓,觀他進擊。荀貞沒有上望樓,而是主動請令,帶著本部人馬停駐在營門外邊,為孫堅等將掠陣,萬一遇到危險,他好立刻救援。

    荀攸、戲志才等文士沒有出營,戰場上刀槍無眼,荀貞擔心他們會出意外,把他們留在了營中。許仲、劉鄧、荀成、江禽等率步卒諸曲立在左邊,辛璦帶著騎兵立在右邊,荀貞在典韋、陳到、原中卿、左伯侯等的簇擁護衛下,站在步、騎之中,極目遠眺,觀瞧孫堅出戰。

    此時下午,陽光燦爛,萬里無雲,遠近綠野,一條河水從西華北邊流淌而過。

    漢軍和黃巾軍的軍營相隔約有七八裡,從荀貞這個位置看去,因為天光正好,可以看到敵營裡高高的望樓,迎風招展的旌旗和如一條長龍也似出營迎戰的黃巾兵卒。兩邊營中戰鼓不絕。

    他收回遠望的視線,往前邊看去。

    只見孫堅部出營一里後停了下來,在軍候、屯長等軍官的指揮下,千余人列成了一個方陣,盾牌在前、弓弩在中、矛戟在後。列成陣勢,隨著戰鼓之聲,複又緩緩向敵兵前行。

    孫堅騎著青驄馬,披甲持矛,帶著祖茂、吳景、韓當、程普諸將行在最前。

    於其後,是皇甫嵩、朱俊派出的萬人精銳,這萬人精銳跟著孫堅部出營,等孫堅部列好陣,繼續前進後也跟著前行,不過只又前行了兩裡就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走,而是佈陣等待。如果孫堅敗敵,那麼他們就掩殺上去,趁勝攻營,如果孫堅失利,那麼他們就接應孫堅歸營。

    戰鬥將要展開,鼓聲、號角和遠處黃巾軍兵營中士卒們絡繹出營的動靜、掀起的塵土使得氣氛有些壓抑。原中卿仰頭望瞭望日頭,抹了下額頭,說道:“這才剛四月,天就這麼熱了?”忍不住問荀貞,“荀君,孫司馬今日能破賊麼?”

    荀貞心道:“我怎麼知道?”

    前兩天的戰鬥他沒有參加,在望樓上旁觀,汝南黃巾的戰鬥力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確實比潁川黃巾強得多,劉辟矛甲馳馬,悍勇無匹,多次親帶兵衝擊,凡其至處,漢軍無不靡碎,萬餘漢軍不但不能破他之陣,還曾差點被他破陣。吳霸來去如風,侵略如火,帶著他那五百騎,在交戰的戰場上馳騁自如,每當漢軍略占上風之時,他就會奔突沖襲,每次都能將漢軍的攻勢打退,將局勢扭回。荀貞大概計算,這兩天被劉辟、吳霸手殺,死在他倆手下的漢軍兵卒不下五十,其中包括一個軍候,兩個屯長,當之無愧的虎將兩個。

    黃巾軍兵營中戰鼓沉悶,不斷有兵卒出營,於營前列陣。可能是看出了漢軍這次是想以少量的精銳沖陣,劉辟、吳霸將出營的兵卒也分成了兩個部分,前隊較少,約三千人,大多披甲,顯是精銳,後為主力,通過軍旗、列陣的長度和厚度,荀貞粗略計算,大概有一萬人。

    在前隊的側後方有數百騎兵,其首領是一個黑甲持矛的騎士,此人便是吳霸。

    荀貞心道:“吳霸似乎擅長突襲,從他列陣的位置來看,應該和前兩天一樣,若是文台得利,那麼他就會再次從側翼發起突擊。”因為相距太遠,沒有找到劉辟的軍旗,也許他還沒有出營,也許在後陣。

    兩軍列陣完畢,舉槍相對前行。鼓聲隆隆,彼此相距越來越近,在大約還有百步的距離時,漢軍營中驟然鼓聲大作。荀貞默聽鼓音的節奏,卻是皇甫嵩下了軍令,命孫堅突擊。

    鼓聲中,荀貞看到孫堅扭臉向後叫喊了聲什麼,隨後策馬舉矛,向敵陣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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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中平元年 97 孫文台單騎陷陣

    孫堅奮矛揮劍,催騎率部向黃巾兵卒的軍陣沖去。可能因他人馬太少,只有千余人,劉辟這次沒有親自迎戰,而是由兩個親信勇將率領著前隊的這三千甲士迎擊。

    荀貞在營門外看不太清楚,令人把坐騎牽來,立到馬上,極目遠眺,看到黃巾軍前隊布的是與孫堅部類似的方陣。其實兩軍交戰,能夠使用的陣型通常也就那麼幾種,方陣是最常見的。汝南黃巾軍兵卒擺出的這個方陣雖不及孫堅部的齊整,然而較之潁川黃巾卻是天壤之別。潁川黃巾基本上就沒擺過陣,進攻或防守時都是鬆鬆散散的一個“散兵”陣形。

    從這一點也可看出汝南黃巾的戰鬥力要比潁川黃巾強。

    荀貞心道:“這應是他們連戰連勝,並有充裕的時間進行整編訓練之故。”

    雖然離敵我戰場的中心有三裡多遠,但陣中敵我兩軍數千人的奔跑、喊殺聲卻清晰入耳。荀貞也是久經戰場的“老將”了,觀望孫堅與汝南黃巾作戰,雖然牽掛孫堅,但因知孫堅的猛鷙,並不是很緊張,還是較為放鬆的。

    孫堅騎馬揮矛,與黃巾軍短兵相接。

    儘管戰場上敵我合計不到五千人,但五千人衝鋒、撞擊到一處,卻也是人山人海。

    荀貞只來得及看到孫堅驅馬揮矛,將迎上來阻擋他的幾個黃巾兵卒挑走、刺死後就看不到他了,只驚鴻一瞥他馳馬奔入黃巾陣中的背影,很快他的這個背影也被黃巾兵卒淹沒了。

    隨在孫堅後邊的祖茂、吳景、韓當、程普諸將或者指揮一部兵卒跟進,或者帶著親兵護衛在他的左右,也相繼進入黃巾軍的兵卒潮湧之中,一個接一個地被淹沒其中。

    到得最後,荀貞能看到的只有敵我數千兵卒的廝殺,數千兵卒混在了一塊兒,占滿了兩軍營間的這塊交戰之地,入眼遍是矛起刀舉,入耳皆為呼喊廝殺,人與人拼搏奮戰,鮮血四濺。

    典韋、陳到、原中卿、左伯侯等人屏息遠觀。

    看著孫堅部與黃巾兵卒廝殺,劉鄧難以按捺,這兩天荀貞部沒有上戰場,他早就戰意旺盛,鬥志昂揚,一邊看著三裡多地外的敵我廝殺,他一邊提著雙鐵戟,手指在鐵戟柄上摩挲,一心想要參與其中。他看了多時,也早找不著孫堅等人的蹤影,只看到孫堅的軍旗於黃巾軍的陣中在穩定而快速地向前推進。他離開本曲隊伍的前邊,小跑到中間荀貞的馬邊,叫道:“荀君!連戰了兩天,賊兵撐不住了。孫司馬推進極為迅速,我等也上吧?就憑咱們的勇武,必能擴大戰果,說不定還能把眼前這股黃巾兵卒徹底擊潰,趁勢攻入營中!”

    荀貞轉臉斥道:“前邊敵我接戰,我等之任是掠陣,接應孫司馬自有前邊的主力萬人在,非到敗時,輪不到我等上陣。你身為一曲之長卻擅離職守,離開你曲部卒,跑來我這裡,你這不是頭一回觸犯我的軍法了,想再挨鞭笞麼?快點回去。”

    劉鄧滿不情願,但是荀貞的命令他向來無條件服從,悻悻地轉回本曲。

    著急參戰的不止劉鄧,遠望孫堅部長驅直進,典韋、陳到、原中卿、左伯侯等人也都很興奮。

    典韋、陳到是後來者,比較拘束,儘管想參戰,忍住不說。原中卿、左伯侯與荀貞相熟已久,他們沒啥顧忌的,左伯侯性子沉穩倒也罷了,原中卿急不可耐地說道:“荀君,阿鄧說得有理。你看孫司馬與賊兵接戰至今不到兩刻鐘,他的軍旗就已經深入到了賊陣中間,至多再過兩刻鐘,他就能把賊陣貫穿了!這個時候正是我軍急擊之時啊!荀君,下令吧,咱們也上去,去幫孫司馬把這股賊兵徹底擊垮,趁勝攻入賊兵營中。”劉鄧、原中卿跟著荀貞打了這麼多場的仗,平時荀貞又常給他們講說兵法,舉過去的戰例,對兵事已很熟悉了。只是,他們能看出眼前孫堅得利,是該漢軍再接再厲、擴大成果之時,荀貞又豈會看不出?

    荀貞回首往營中的望樓上望了眼,皇甫嵩、朱俊現正在望樓上觀戰。皇甫嵩、朱俊都是久經沙場的名將,他們肯定也看出來了這一點,可是他兩人卻都沒有下令把後繼部隊投上去。

    荀貞心道:“前兩天黃巾兵的戰鬥力很強,與我軍鏖戰兩日,我軍不佔便宜,今日卻突然如此疲軟,竟被文台在半個時辰內突入數百步之遠,眼看就要潰散戰敗。就算文台勇猛,也不應該勝得這麼輕易。此中或許有詐!”他本是比較輕鬆的觀戰,此時卻不禁為孫堅擔起憂來。

    孫堅身在陣中,當局者迷,如果沒有察覺到黃巾軍今日的異常,很可能就要陷入危險之中了。想到此處,荀貞令道:“傳令:各曲做好作戰準備。”

    親兵們去各曲傳令。步卒、騎士紛紛檢查兵械裝備,騎士還要檢查戰馬的狀態,一時鎧甲拍動、戰馬嘶鳴之聲在營門前響起一片。便在這時,荀貞看到,可能是後陣的黃巾兵卒因為見到前隊將要戰敗,故此坐不住了,起了一陣騷動後,一彪軍馬出陣,這彪人馬為數不少,約有千人,只因相距過遠,看不清旗號。同時,停駐在前隊後側翼的吳霸部五百騎也出現異動。

    荀貞觀望戰場的目光一凝,心道:“不好!”急忙令人去營中望樓處稟告皇甫嵩、朱俊,說道:“告訴兩位將軍,就說我認為黃巾賊可能是要使詐!請兩位將軍下令,命我等與前邊主力萬人立刻出擊,救回孫司馬!”這個親兵去營中望樓上傳話請令。

    荀貞繼續觀望戰場。

    荀貞看不清楚出陣的那千人黃巾軍的旗號,孫堅卻看得清清楚楚,這旗上寫著一個“劉”字,旗下一個頂盔貫甲、持矛帶劍的騎馬將領,觀其鎧甲、武器、坐騎可不就是在前兩天親率部卒出營與漢兵激戰的劉辟?他大喜之極。

    開戰後,孫堅一直是全軍的矛頭,衝殺最前,黃巾軍雖不堪戰,也耗費了他許多力氣,本來有些疲累了,可在看到劉辟出陣後,卻抖擻精神,振作力氣,回首大呼:“賊渠帥劉辟出陣在前!德謀、吳景,你兩人帶部卒為我壓陣,將餘下的黃巾賊兵殺散,阿茂、義公,你二人從我擊殺劉辟此賊!”奮勇再戰,將擋在前邊的黃巾兵卒一個個挑開殺死,不管後邊的祖茂、韓當等人是否跟上,勇往直前,一味向前衝鋒,眼睛只盯著前邊劉辟的軍旗和劉辟本人。

    他與劉辟這支人馬的距離越來越近,五十步、二十步、十步。

    他只覺手上一松,眼前光亮大作,卻是殺出了黃巾軍的前隊,貫穿出陣,前邊就是劉辟,他渾身浴血,挺矛直行,一疊聲催促坐騎快行,徑取劉辟。前邊劉辟似乎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殺出了重圍,沒有上來應戰,而是轉馬就走,一邊走,一邊叫道:“攔住他,攔住他!”

    孫堅如虎下山,劉辟身邊的兵卒雖然奉劉辟之令圍攏上來,卻非他的敵手,阻攔不住。孫堅呼斥奮勇,揮矛激戰,催馬快行,圍上來的黃巾兵卒雖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敵,然而劉辟卻越來越遠,驀然聽得一人厲聲大叫:“吳霸在此!”抬眼去看,這才驚覺自家已深陷敵圍。

    不知何時,他已被至少數百的步卒、騎士圍攏在了中間。

    劉辟撥馬回轉,望著陣中奮戰的孫堅,指著他,大笑著與左右說道:“我早聞此賊悍勇,連破我吳房各縣,又陷我平輿,號稱漢賊驍勇第一。潁川波才之敗,也是因他與另一賊名叫荀貞者在舞陽城外先破波才軍陣之故。今我在營中見他只帶了千余人出戰,便知是殺他的絕好良機,小使手段,略用計謀,哈哈,果然便將此賊困住。”

    孫堅被數百黃巾步騎環圍,好在他鎧甲精良,坐騎的關鍵部位也披掛的有甲衣,黃巾兵卒的箭矢對他傷害不大,但是要想突圍殺出,只憑他一人卻也是萬萬不能。他遙望劉辟,大呼叫道:“劉辟豎子,敢與我挑戰否?”劉辟哈哈大笑,輕蔑地對左右說道:“匹夫之勇!”見孫堅甲精,箭矢難傷,令率騎兵在外圍困孫堅的吳霸,“帶勇士入陣,殺了這個匹夫!”

    吳霸尚未入陣,孫堅的一些部眾從前隊殺了出來,沖到包圍圈外,沖在最前邊的是兩個黑甲的騎士,一個紅馬,一個黑馬,紅馬的騎士使長矛,黑馬的騎士用強弓,近則矛挑,遠則弓射,兩人配合無間,所有披靡,甚是勇武,眨眼間就圍在外邊的黃巾輕騎殺死了四五人。

    又有一人,也是黑甲,騎黃驃馬,亦用長矛,緊隨在這兩騎士之後,呼斥勇戰,也是拼死往陣中殺去,試圖救出孫堅。在這三個騎士之後,又有二十餘騎殺至,都是孫堅的親兵護衛。

    劉辟不認得前邊這三個騎士,卻正是韓當、祖茂、程普。雖不認得這三人,卻不影響派人去圍住他們,劉辟令道:“此三賊甚是勇悍,必是孫賊麾下勇將,先去將他們圍住殺了!”

    吳霸接令,調了百十騎,分兵出來,去圍殺韓當、祖茂、程普。

    吳景也看到了孫堅陷入圍中,雖也想帶眾趕上相救,卻被前隊的黃巾兵卒圍住,這些黃巾兵卒剛才不堪一擊,此時卻一個個變了個人似的,悍不畏死,勇猛銳武,把他們牢牢地纏住了。吳景雙眼通紅,眼睜睜看著孫堅被敵人圍住,孤軍奮戰,程普諸騎雖拼力奮殺,卻被吳霸帶騎兵纏住,近前不得,不能救援,大呼大喊,焦急萬分。

    孫堅這時也知中了黃巾軍之計,他在數百的黃巾兵卒圍困之中,近處是步卒奮不顧身的纏鬥,遠處是騎士挽弓射箭,不斷有驍勇的騎士挺矛驅馬沖過來,惡狠狠地想要將他刺落馬下。

    孫堅雖然勇武,身上雖然披著重甲,難敵四手,不過片刻功夫,甲衣上中了不下二十箭矢,密密麻麻的被刺得像個刺蝟也似,被黃巾軍的兵卒用矛、刀、劍砍中多處,傷痕累累,戰馬也被黃巾兵卒撲倒殺死。他半跪在地,以倒斃的戰馬為掩護,棄矛改用手劍,與潮水也似一潮水湧上來的黃巾兵卒殊死搏鬥。很快,在他腳外身前就倒下了十余具黃巾兵卒的屍體,可是卻有更多的黃巾兵卒湧上來。

    他半跪在馬邊,展目望之,眼見皆為敵人,不見一個自己的部卒。

    劉辟的軍旗在遠處招搖飄展,透過密密麻麻的黃巾兵卒的人頭,他可以看到劉辟騎在馬上,正得意洋洋地與左右指點著他。他戰至此時,體力早已不支,又負創多處,實已無力再戰。他生性剛烈,絕不願落入“賊手”,因大叫一聲:“吳郡孫堅為國捐軀,戰死於此!”鼓起最後一點力氣,刺死了兩個撲上來的黃巾兵卒,橫劍在脖,便欲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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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中平元年 98 荀貞之虎膽包天

    包圍孫堅的黃巾外圍突然騷動,孫堅隱約聽到有人在遠處陣中大呼:“文台何在?文台何在?”

    這聲音耳熟,他失血過多,又近乎脫力,神智模糊不清,想不起是誰的聲音,手上的劍順著慣性往脖頸上抹去,冰涼的劍刃刮開了皮膚,涼意使他精神一振,意識回到腦中,叫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他聽了出來,這是荀貞的聲音。

    聽的荀貞來救,又見圍困他的黃巾陣型變亂,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躍跳起,挺劍逼視周圍想要殺上來的黃巾兵卒,嗔目喝道:“孫堅在此!受死者來!”

    他自入黃巾軍陣中後,雖然黃巾軍前隊因奉劉辟之令故意放水,但是故意放水不代表願意送死,面臨生命危險之時,那些黃巾兵卒的反抗也是很激烈的,卻無人能擋住他,又在被圍困之後,數百黃巾的步騎精銳不能將他拿下,被他堅持到現在,死在他手下的黃巾兵卒何止數十人,這份勇武猛鷙早令圍困他的黃巾步騎膽怯,此時見他明明已沒了力氣,卻如有神助,忽又躍起,儘管衣甲盡血,如個血人,鎧甲上佈滿箭矢,像個刺蝟,然而挺劍嗔呼,奮厲威猛,都不由驚駭,一時竟是無人再敢上前。

    兩邊的僵持只持續了片刻,外邊的黃巾軍陣型大亂,數十個騎士沖入陣中。

    當先一人,披甲持矛,英武不凡,正是荀貞!他身後眾騎,或持雙鐵戟,或持環首刀,或持弓弩,或持矛戟,俱皆龍馬精神,勇猛如虎豹,飛馬突矛,弦弩挾彈,擋者披靡,卻乃是劉鄧、典韋、許仲、陳到、辛璦、江禽、韓當、祖茂、程普、高甲、高丙、蘇則、蘇正、原中卿、左伯侯等人。

    原來,在荀貞給皇甫嵩、朱俊報訊送警,並請令出擊救援孫堅後,皇甫嵩、朱俊站在高處也看出了今天黃巾軍的奇怪詭異之處,當即醒悟,馬上允許了荀貞的請求。皇甫嵩、朱俊令後陣的萬人發動進攻,去救援孫堅,而荀貞也在命令荀成、陳褒等率眾後應之後,親自帶著辛璦、典韋、許仲等猛士從營門外衝殺上來。

    漢軍後陣的萬人都是步卒,雖然本在荀貞等人的前頭,很快就被荀貞等拋到後邊。荀貞帶的都是勇士,皆為以一敵十、乃至以一敵百的悍勇之將,在他們的衝擊下,黃巾軍前隊正在與吳景所帶之卒纏鬥,根本攔不住他們。諸人一路殺進來,先是碰上了吳景等,問清了孫堅所在之處後,離開他們接著向前衝殺,接著又碰上了韓當、祖茂、程普,將他三人從重圍中救出,眾人合力,奮勇搏擊,終於及時找到了孫堅。

    荀貞一馬當先,殺入包圍孫堅的黃巾兵卒中,長矛刺挑,馬不停蹄,留下了數個攔路的黃巾兵卒之屍體,沖到了孫堅身前。他左手拿矛,右手伸出,側身把孫堅拽上自己的馬,策馬轉回,在典韋、劉鄧、許仲、陳到、辛璦、韓當、祖茂等人的策應下,往回殺去。在回去的路上又救下了吳景,在漢軍後陣萬人兵卒的接應掩護下,順利地回到了營中。

    荀貞這一路的進攻、救人、回轉,十分的迅速,從離開營門到救了孫堅等人歸來,總共只有了兩刻多鐘。劉辟根本來不及反應,並且又有漢軍後陣萬人兵卒的接應,劉辟在這萬人的猛攻下,也沒空再去管孫堅、荀貞他們了,眼睜睜看著他們脫困而出。

    救回了孫堅,皇甫嵩、朱俊鳴金收兵。劉辟也收攏本部人馬歸回營中。

    回到營中,劉辟極是遺憾:“可惜,可惜,差點就斬殺了孫賊,卻被荀貞這個小兒將他救走。我久聞皇甫嵩、朱俊兩賊麾下有兩將最為勇武,一個孫堅,一個就是荀貞。荀貞自入我汝南郡,先陷召陵,殺黃劭,又擊征羌,殺劉向,戰無不勝,今日一見,果然悍將,且待來日,我必將此兩賊盡數誅殺。”

    荀貞救了孫堅回到營中,孫堅失血過多,在回應的路上就陷入了昏迷,急忙叫來軍醫醫治。

    吳景、祖茂、韓當、程普諸將伏地跪拜在荀貞身前,向他表示感謝。吳景感激涕零,說道:“要非司馬相救,我姊夫怕已陣亡賊中!前次在潁川河邊,司馬救我姊夫一次,今在西華城外又救我姊夫一次,兩次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大恩不言報,日後有需,請司馬儘管言之!”

    荀貞把他們扶起,笑道:“我視文台為兄,文台視我如弟,兄有難,我自當救之,就像我若有難,文台兄肯定也會救我。諸君何必如此?”他心道:“也是,潁川、汝南兩戰,我居然救了孫堅兩次。這孫文台號為江東之虎,驍勇輕果,慕尚節義,有了這兩次相救他的大恩,想必日後我能得到回報。”想雖是如此想,但就算孫堅不回報他,他也會救孫堅的。他上次相救孫堅是存有私心,想得到孫堅的感激,這次救孫堅卻純是因與孫堅意氣相投。他與孫堅以兄弟相稱,在接觸的這段日子裡明顯感覺到孫堅是一個慷慨重義之人,對他的確是真心相待,是把他當做兄弟了,彼既以兄弟待我,我自也以兄弟待彼,就像他對吳景們說的:如同是他有難,孫堅也肯定會救他。

    回想這次救援孫堅,可以說是有驚無險。之所以能夠這麼順利,主要還是孫堅、吳景他們的功勞。孫堅驍勇猛鷙,擊垮了黃巾兵卒的銳氣,吳景帶部與黃巾軍前隊纏鬥,給荀貞入陣救人創造了一個好的機會。其次則是漢軍後陣那萬人步卒的功勞,若無這萬人步卒出戰,給劉辟造成極大的壓力,荀貞只帶幾十騎,無論如何是殺不進重圍,救不出孫堅,就算救了孫堅出來,也是無法順利歸營的。

    孫堅乃是朱俊麾下的頭員勇將,在全軍中也是數一數二的猛將,他這一次出戰,不但沒有擊潰敵人,反而險些陣亡“賊”中,這使得漢軍士氣大落。皇甫嵩、朱俊、趙謙和北軍五校的校尉們及傅燮等軍中千石以上的軍官在看望過仍在昏迷的孫堅後,巡查營中,歸來帳中。

    傅燮憂心忡忡地說道:“賊兵狡猾,孫司馬失利使我軍士氣低沉。今方開戰三日,西華城內尚有五萬賊兵未動,而我軍的士氣卻已低落,這可不行啊!需要想個辦法來振奮我軍士氣,要不然西華難克也。”

    帳中諸人以為然,商議良久,卻是苦無良策。要想振奮士氣,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打勝仗,可與黃巾兵交戰三日了,雖沒吃什麼虧,卻也沒打什麼勝仗,只能算是平手。以孫堅這樣勇武善戰的人都差點死在陣中,別的諸將更是沒有把握能夠帶兵大贏一場。

    荀貞從郡兵曹掾到佐軍司馬是升了一大步,直接從百石到了六百石,可在軍中他的品秩仍是較低的,依照漢家軍制,一個曲長官軍候就是比六百石,像他這樣的品秩在全軍數萬人中不說車載斗量,也有數百人之多,只是因他多次立下戰功,又是荀氏子弟,故此得以參與軍議。

    他坐在帳中下邊,見將軍、校尉們都是愁眉苦臉,無計可施,當下起身,說道:“貞有一計,或可振奮士氣,並也許會有利我軍下步作戰。”

    皇甫嵩大喜,問道:“何計也。”

    荀貞說道:“這幾天我觀察賊營,發現賊營外雖有溝壕、柵欄,看似嚴整,其實不然。”

    儘管汝南黃巾的戰鬥力、紀律性都比潁川黃巾強,畢竟不是正規軍,只是一支剛組建起來沒多久的軍隊,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黃巾諸將裡雖也有知兵事的,可大多數將領只是普通的農人、商賈出身,沒有接受過軍事學習與訓練,故此他們在營外紮的這個營壘只是看起來像模像樣,實際上只是學了一個樣子,照貓畫虎,營內的警戒並不森嚴,甚至可以說較為鬆散。

    皇甫嵩、朱俊頷首,說道:“確然如此。”

    傅燮說道:“司馬是想再沖一次賊營麼?今日孫司馬出戰,司馬也親眼看到了,賊兵紮的營壘雖不算好,濫竽充數,可賊將有些智謀,並且賊兵勇悍,便以孫司馬之勇尚不能破賊。司馬若是也想沖賊營陣,我恐司馬不能得勝。”他這話說的不太好聽,卻是實話實說。

    荀貞不惱怒他輕視自己,笑道:“傅司馬言之甚是,我確實沒有破賊陣、襲賊營的把握,所以我也不是想出營再與賊戰。”

    傅燮奇道:“那司馬是何意思?”

    荀貞說道:“我欲如此如此。”說完了,按劍昂立,顧問諸人,“諸公以為如何?”
space123 發表於 2013-2-5 17:51
第四卷 中平元年 99 做下何事引敵驚亂

    皇甫嵩、朱俊、趙謙、北軍五校的校尉們、傅燮以及帳中諸多的司馬、將校聽過荀貞之話,先是一怔,隨即大驚。傅燮歎道:“司馬一身是膽。”

    皇甫嵩遲疑不決,荀貞的這個計劃和打算太危險了。他喜愛荀貞的才幹,不願他冒險,萬一陷入“賊”中,悔之晚矣。

    荀貞看出了他的遲疑之處,跪拜說道:“今天下各州黃巾賊迭起,冀州張角兄弟擁兵十余萬,窺視京都,潁川黃巾雖定,豫州境內尚有汝南等地黃巾賊,南陽、兗州亦有大股賊亂。若不能速定汝南黃巾,後果不可收拾。現今我軍士氣低落,若強與賊再戰,恐不能勝,貞愚見,唯有這個辦法才能振奮士氣,並且通過此法,我軍也可盡知賊營詳情。將軍,請下令吧!”

    荀貞說得很對,朝廷的機動部隊如今只有兩支,一個是盧植帶的部隊,在冀州,一個就是皇甫嵩、朱俊所部,若不能儘快地平定汝南黃巾,那麼南陽、兗州等地的黃巾軍就會出境進擊,如此一來,勢必“賊”勢難制,洛陽就將危險。這個時候,確實只有速勝汝南黃巾。

    皇甫嵩雖喜愛荀貞之才,卻也不得不同意他的請求了,說道:“好,就依司馬。”問荀貞,“司馬此去十分危險,可有何要求?只要軍中有的,我能做到的,無用不允。”

    荀貞說道:“只需黃巾賊兵衣服十件和讓貞去見一見俘虜中的黃巾小帥,別物一概不需。”

    皇甫嵩與朱俊、趙謙等對視一眼,說道:“這好辦!”當即寫了道軍令交給荀貞。荀貞拿著軍令,行個軍禮,大步出帳去見俘虜中的黃巾小帥。

    待他出了帳後,朱俊拍案說道:“荀君有英雄膽!”趙謙說道:“荀伯修號‘天下好交’,慷慨奮發,世之英雄,今荀司馬更勝伯修。”

    荀貞說出的什麼辦法?竟引起帳中諸人齊齊驚歎佩服?說來也簡單,四個字可以概括:“深入虎穴”。他打算帶幾個人潛入劉辟、吳霸的營中,觀其虛實。

    ……

    得了皇甫嵩、朱俊的允可,荀貞先去俘虜營。這兩天作戰,雖然規模不太大,漢兵也俘虜到了百十個黃巾兵卒。進到俘虜營,荀貞出示皇甫嵩的軍令,營校令人取來十套黃巾俘虜的衣物,又把這百十個黃巾兵卒中的小帥頭目叫來,交付給他。

    便在俘虜營中,荀貞細細詢問這幾個小帥頭目劉辟營裡的佈局、各營小帥以及晚上的巡邏、口令等情況。

    黃巾兵卒的骨幹多是太平道信徒,宗教令人狂熱,被俘虜的這兩三個小帥頭目中有兩個是太平道的狂信徒,不肯洩露營中的軍事機密。荀貞不廢話,當即將這兩人斬了,又問最後一人。

    這最後一個小帥頭目卻不是太平道的信眾,而是鄉中的無賴輕俠,因見太平道攻城破縣無往不利,因此加入其中,以博一些財貨女子。他見這個年輕英武的漢軍司馬雖然和和氣氣的,可在那頭兩個小帥頭目不肯回答他的問題後卻一點也沒有猶豫的就親手將之殺掉,嚇破了膽子,面對荀貞的詢問,他半點不敢隱瞞,老老實實地全部回答。

    荀貞的問題,他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是這就夠了,只要能敷衍混過去就行。

    問過這個小帥頭目,荀貞對黃巾兵營裡的各營小帥、警戒巡邏、整體佈局等等就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當下拿著黃巾兵卒的衣服,回到本營,召來諸將,說道:“今晚我欲去辦一件大事,此事非常危險,有願從我者起立。”

    諸將才跪坐下來,聽他開門見山地說出這麼一番話,俱皆愕然。

    有人心中想道:“危險之事?卻是何事?”荀貞只說要辦一件大事,甚是危險,沒說是什麼事兒,難免就有人一頭霧水,反應不過來。猛然聽得一人叫道:“我願從君去!”

    諸人看去,卻是典韋。又一人跟著站起,說道:“我亦願從君去!”卻是陳到。

    典韋、陳到是後來者,荀貞雖然信用、厚愛他們,但因他們初來乍到,荀貞尚不清楚他們有無領兵才能,所以暫時沒有撥人馬與之,而是把他倆留在身邊。

    這些天典韋看著許仲、劉鄧、陳褒、江禽、荀成、辛璦諸人各領兵馬,早就眼紅,想道:“他們能為之,我亦能為之!”急切地想要立功。陳到與劉辟有仇,急著想報仇。所以,此時一聽荀貞說有危險的事情要去做,他兩人卻是想都沒想就搶先出來應命。

    他兩人是後來者,劉鄧、江禽、陳褒等人豈會甘落其後?

    劉鄧跳出來,叫道:“君言之事必是殺賊之事。殺賊之事,豈可無我?我從君去!”

    陳褒、江禽等也紛紛爭先搶著要跟荀貞同去。

    這麼多人裡邊有一個人是不用問的,那就是許仲。眾人爭搶,許仲安坐不動。他不說話,荀貞也不問他。兩人熟悉默契,許仲知荀貞必會帶他同去,荀貞知許仲必會跟他同去。

    帳中諸人踴躍爭搶,荀貞笑道:“此事卻用不得這許多人,十人即可。”沉吟片刻,心道,“許仲、典韋、劉鄧勇銳,他三人是要跟我去的。陳褒機智沉穩,也要跟我去。高丙擅弩,蘇則善弓矢,他兩人也要跟我去。這是六個人了,……。”環顧諸人,又選了陳到,心道,“陳叔至雖然新才投我,但也是個勇武之士,救周恂之時他以一人之力殺散數十黃巾兵卒,這兩天我見他與親兵比武,武力遠勝彼等,今日從我沖陣殺敵十數,是個可用之人。”又選了原中卿、左伯侯兩人,心道,“此兩人久在我左右,為我衛士,我熟知他們的脾氣秉性,他們侍從我日久,與我也有默契,他兩人也可從我去。”這樣就是九個人了,加上他自己剛好十人。

    他這次是去夜探黃巾兵營,不宜人太多,十個人剛剛好。定下人選,沒被選上的那些還在爭搶自薦,荀貞笑道:“這次我不能帶人太多,爾等且各歸本部,約束好部眾,待我歸來。”

    他留下了選出的九個人並及辛璦,等無關人等走後,令親兵在帳外把守,禁止任何人接近,將自己的打算和計劃告訴了他們。在說話時,他暗自注意眾人的神色變化,發現這九個人包括辛璦在內,居然無一人露出驚駭震動之色,至多是楞了一下,隨即就顯露出興奮的表情,真是一幫悍將。

    他對辛璦說道:“玉郎,你帶著你部騎士在賊營外接應於我。”

    辛璦不樂,說道:“君帶著他們夜入賊營,為何獨留下我一人在外接應?我也要跟著君去!”

    荀貞笑道:“玉郎,你容貌出眾,若是從我入賊營,怕是瞞不住賊兵也。”

    辛璦相貌秀美,太引人注目了。眾人哈哈大笑,辛璦無奈,只得接受了荀貞的命令。

    計議定了,等夜色來臨,荀貞與許仲、典韋、劉鄧、陳到等人先去帥帳告之了皇甫嵩、朱俊等一聲,隨後悄悄出營。

    辛璦在他們走後等了會兒,集合本曲騎士,也出營去。

    在營門口,守衛的戟士問他們做什麼去,辛璦出示了一下皇甫嵩的將令手書,說道:“將軍派我等出營巡查。”戟士檢查過皇甫嵩將令手書,確認無誤,放了他們出去。

    辛璦帶二百騎出了營,在營外一處丘陵下找到了暫時掩藏的荀貞等人。

    荀貞等人已經換穿了黃巾兵卒的衣裝,額頭抹上了黃巾。辛璦還沒有告訴騎兵們出營的任務,突然見到這麼十來個黃巾兵卒打扮的人,有幾個騎士駭了一跳,就要拔劍沖上。

    辛璦阻止了他們,斥道:“看清楚是誰!”眾騎士們借朦朧的月色這才看出,這群人當頭一個乃是荀貞,而隨後那九人則是許仲、劉鄧等人,無不驚訝。

    荀貞不管他們,把辛璦叫過來,指著遠處的黃巾兵營,說道:“這兩天我登高觀望,已看清賊營外邊的防衛情況,北邊最為鬆懈,我準備就從北邊潛入。玉郎,你可帶人在附近接應我等。”西華城北有河,劉辟、吳霸的兵營在城西,北邊臨河,所以這裡的防禦最為鬆懈。

    辛璦應令。荀貞仰望了一下夜色,說道:“已是戌時三刻了。”令許仲等九人,“走吧。”

    他們走後,辛璦的騎士們不知他們做什麼去,詢問辛璦。辛璦將荀貞的計劃告訴他們,這些騎士無不驚服,服氣荀貞的膽氣。

    敵我兩營之間有彼此的哨探遊騎,為了不被敵人的遊騎發現,辛璦令諸騎給馬蹄裹上布,先在丘陵這裡下馬休息,過了一個時辰後再令諸人上馬,趁夜色悄悄地往預定地點去。一路上碰到了三股遊騎,一股是漢兵的,兩股是黃巾兵的。不管是漢兵的抑或是黃巾兵的,為了不引起動靜,辛璦等人都避開過去,小半個時辰後,潛行到了荀貞給他們指定的接應地點。

    此地名叫聶堆,附近是商王武丁死後所葬之處,武丁死後,他的隨駕聶王護墓三年,死於此地,後人給聶王墓封了一個大土堆,稱之為“聶堆”。辛璦在書上看到過這個故事,不過這是第一次來這裡,遠近夜色茫茫,他令諸騎下馬埋伏,獨自登高遠望左右,這裡不但附近有武丁和聶王的墳墓,並且在古代還有一座媧城,據古書記載,乃是女媧氏之所都。

    在這裡望去,可見遠近林木、田野,城北的河流,以及遠處一個湖泊。迷茫的夜色下看不清楚,林木黑黝黝的,河流湖泊反射著月光,下意識地覺得涼涼的水氣拂面。

    辛璦這會兒沒有吊古的幽情,也沒有賞景的逸致。他仔細觀察幾裡地外的敵營,此時將至子時,夜半時分,黃巾軍兵營中的火光大多熄滅了,漆黑一片,偶爾在營中有一兩點火光閃耀,可能是巡邏的兵卒,也可能是黃巾軍中尚未安寢的渠帥頭目。

    他心中盤算:如果荀貞在回來時被黃巾兵卒發現他該怎麼利用地形部署兵力,進行營救,又盤算:若是荀貞失陷在黃巾兵的營中他又該怎樣才能突入敵營,將之救回。

    盤算定了,他不敢長時間地站在高處,可又不願下去,索性趴在上邊,往底下騎士們埋伏處望了眼,二百騎士與戰馬坐在地上,四周悄靜無人,只有騎士們緊張不安的呼吸聲,馬嘴被綁住了,倒是不用擔憂戰馬會發出聲響。他轉眼再望向敵營,心道:“荀君他們若是順利,此時應已潛入黃巾營中了,也不知情形如何?黃巾營裡此時這般安靜,他們應是沒被發現。”

    他一向自詡膽勇,此時此刻,望著城外連綿數裡、營帳千余的黃巾軍營中,想想荀貞等可能正借夜色之掩護潛行其中,卻也不由地為他們捏了一把汗。要是被黃巾軍發現,荀貞只有區區十個人,就算他拼力援救,也沒有一定的把握能將他們救回。

    等人是最難熬的,何況是在面臨這樣一種危險的情況下。

    辛璦一直在看著黃巾兵營,到了後來,因為夜色越來越深,長久地遠望使得他雙眼枯澀,感覺刺疼。他閉上眼,小聲問下邊:“什麼時辰了?”底下有人答道:“剛過了丑時。”

    辛璦心道:“荀君他們是戌時三刻走的,大概應在亥時末進入的賊營,現在剛過了丑時,兩個時辰過去了。”不禁焦急起來,心道,“怎麼還沒出來?”

    有人忽然輕聲說道:“我好像聽到動靜了。”底下的騎士們聞言,急忙都握劍起身。

    辛璦忙將眼睜開,先往黃巾軍的兵營中看去,依舊是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到,亦安靜無聲,再順著底下這個說話之人的手指方向看去,這人指的卻是左側數十步外的田野中。

    夜色深深,眾人齊齊看去,有的握住刀劍,有的撐開弓弩,卻見田野上一人也無,等了半晌,麥苗簌簌作響,似有什麼小動物遠遁而去。眾人松了口氣,松開刀劍之柄,便在這時,遠處的黃巾兵營突然爆出一陣音響,從小到大,片刻間就嘈雜紛亂響徹夜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大喊大叫,緊接著沒多久火光相繼亮起,整個數裡之長的營地登時脫離了黑暗,如星河燦爛。

    辛璦暗叫一聲不好,心道:“荀君他們露了蹤跡?”事不宜遲,他立刻按地跳起,從丘陵的高處上沖下,翻身上馬,拔出劍來,回顧驚容相顧的騎士們,令道,“上馬!隨我來。”

    這些騎士也猜是荀貞等被黃巾兵發現,覺得不妙,但荀貞對部下素以恩義結之,雖然對面是屯駐了三萬余黃巾兵卒的敵營,在辛璦的一聲令下,他們卻無人遲疑,皆飛身上馬,或抽出長刀,或綽起矛戟,或挽起強弓,緊隨著辛璦沖出了這片埋伏之地,向嘈亂的黃巾軍營奔去。

    二百餘騎在夜中如一道鐵流,又像是一支奔馳在無邊田野上的離弦之箭。

    他們臨義忘生,赴死不顧,剛馳出了不久,就見對面敵營的營門處大亂,一小隊騎士各持矛戟刀弓從營中殺出,兩個持雙鐵戟的沖在最前,兩個挽弓的騎士在後斷尾,其餘人護衛著一持刀之人,如砍瓜切菜也似,將守門的一隊黃巾兵卒殺散,又將追趕的一隊黃巾兵卒殺退,殺將出一條血路,從黃巾軍的兵營裡闖出,奔馳出來。他們出來後,營門附近的黃巾軍兵卒亂了一陣,在一個騎馬持矛的小帥的斥駡喝令下,重新組織起來,從營中追出。

    辛璦叫道:“從賊營裡殺出的這隊人馬必是荀君等人!快,快,快跟我沖上去!”二百騎馳馬疾奔,在離黃巾兵營還有一兩裡時碰上了這一小隊騎士。這隊騎士約有十來人,辛璦舉劍令道:“不許放箭!”他眼尖,已看到這十來騎雖穿著黃巾兵卒的衣物,卻正是荀貞等人。

    辛璦見前方來者是荀貞等人,急令部眾騎士加快行進,催騎趕上,接應住他們。

    這時從黃巾軍營中追出來了數百人,舉著火把,拿著兵器,紛呼大喊著追趕。辛璦帶著二百騎從荀貞等的側面沖過,隨即轉馬兜回,給荀貞等人斷後,一面控馬調整方向,改往本營奔去,辛璦一面騎在馬上向黃巾軍的兵營中望去。

    剛才尚還安靜非常的黃巾軍兵營中此時亂作一團,鼓聲、角聲大作,到處都是嘈亂。

    因為營中這會兒火光大作,能夠看清,又是從遠處望去,可以看到一個全景,只見一隊隊的黃巾軍巡邏的兵卒就像無數條的小溪,在頭目的帶領下,繞過層立重疊的帳篷,急匆匆地往這個營門處彙聚趕來。辛璦看到,又有許多衣衫不整的黃巾兵卒亂哄哄地從帳篷中奔出,估計這些兵卒本正在睡覺,此時忽聞亂起,茫然不知所故,也許以為是漢兵夜襲,又或者是以為營中走了水,所以倉促出來,乃至有因太過急躁而光著身子跑出來的。

    數百黃巾兵卒叫嚷高喊著追出營門。辛璦收回視線,轉回身,護衛著荀貞等策馬往漢軍兵營馳去。黃巾軍追出來的兵卒多是步卒,追之不及,有零星的騎兵追出,悉數被辛璦所率諸騎射殺,如此且戰且走,數裡地疏忽即至,回到了營中。

    黃巾軍兵卒營中的大亂引起了漢軍的注意,營門守卒警惕守衛,前營裡的將校們把兵卒們叫起,紛亂地在營中空地上集合,以防黃巾軍夜襲。

    荀貞勒馬停在營門,回首顧望,他們後邊已沒有黃巾軍的兵卒追趕,遙望可見黃巾軍營中火光沖天,嘈亂之聲在數裡外的漢軍兵營中都可以聽到。他不由惋惜長歎。

    辛璦問道:“荀君,你歎息什麼?”跟著荀貞回望敵營,見敵營大亂,又忍不住問道,“荀君,你是怎麼潛入賊營的,又在賊營裡做了下何事,引得賊眾驚亂?”
space123 發表於 2013-2-5 18:02
第四卷 中平元年 100 英雄豈止班定遠

    荀貞勒馬營門,回首顧望,他們後邊已沒有黃巾軍的兵卒追趕,遙望可見黃巾軍營中火光沖天,嘈亂之聲在數裡外的漢軍兵營中都可以聽到。他不由惋惜長歎。

    辛璦問道:“荀君,你歎息什麼?”跟著荀貞回望賊營,見賊眾大亂,又忍不住問道,“荀君,你是怎麼潛入賊營的,又在賊營裡做下了何事,引得賊眾驚亂?”

    荀貞回答了他的第一個問題,說道:“可惜,可惜,要是早知會引得賊營大亂,我當請皇甫將軍、朱將軍多派些人馬去賊營外埋伏,或可將賊營一舉攻破。”現在經是不可能了。一則,從漢軍兵營到黃巾軍兵營有七八裡地,等集合好人馬,再趕過去,黃巾軍營裡亂局可能已得到緩解,再一個,黃巾軍營的驚亂引起了西華城中的關注,荀貞遙望見西華城門打開,出來了一條火龍,應是城中派去軍營的部隊。這個時候若再去襲擊黃巾軍軍營只會變成一場亂戰。數萬人的夜戰是很危險的,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萬一出點問題,反使漢軍夜潰就很不好了。

    荀貞令辛璦打發其曲中的騎士自歸本營中歇息,帶著許仲、典韋、劉鄧、陳褒、陳到等人以及辛璦去見皇甫嵩。許仲等人都很興奮,典韋、劉鄧兩個是荀貞殺出黃巾軍營的先鋒,他兩個衣服上全是血跡,滿臉血污,卻難掩亢奮的神色。便是許仲、陳褒這樣深沉的人,此時眼裡也透漏出一點難以掩藏的興奮。

    辛璦忍不住再問荀貞:“荀君,你不是去摸清賊營虛實的麼?怎麼搞得賊營忽然大亂?是被他們發現了麼?”

    劉鄧眉飛色舞,連聲說道:“今晚真是痛快,痛快!”原中卿對諸人吹噓:“剛才殺出賊營的時候,我至少手刃了二十個賊兵!唉,可惜當時急著出賊營,沒空去割取首級,要不然這也是一大筆賞錢啊。”他的語氣洋洋得意,並非是可惜賞錢,卻是在炫耀他這次殺了多少敵人。

    陳褒與他相熟,笑道:“老原,你這話說得不對!殺出賊營時我就在你的身邊,你哪裡手刃了二十個黃巾賊兵了?”原中卿漲紅了臉,指著夜空,賭咒發誓:“我要沒殺夠二十個賊兵,我跟你的姓!”陳褒笑道:“你肯定沒殺二十個賊兵,你少說也得殺了個三十個!”

    原中卿轉怒為喜,眾人哈哈大笑。陳褒佩服地看著走在前頭的典韋和劉鄧,複又說道:“要說殺賊最多的,非得是阿鄧與典君不可!今夜若非他倆,咱們也許就出不來了。”

    從黃巾軍營裡殺出的時候,劉鄧和典韋沖在最前,無人可擋,原中卿說他殺了二十個黃巾軍兵卒,這是吹牛,但劉鄧和典韋兩人卻是實實在在地每個人少說也得殺了數十個黃巾軍卒。

    典韋沒有說話,劉鄧卻是毫無遮掩的得意神色,昂首挺胸,大步走在荀貞身側。

    他們說得熱鬧,讓辛璦更加心癢,他又問了一遍,問道:“荀君,你們是驚動了賊兵麼?……誒,對了,你們去的時候不是徒步麼?出來的時候怎麼卻騎了馬?”陳褒笑著指了指荀貞牽著的馬,說道:“我等之馬自是從賊營中搶來的,荀君騎的這匹馬你看著眼熟麼?”

    剛才接應荀貞時,辛璦的注意力全在後邊的追兵上,邊戰邊走,一直沒有注意荀貞騎的馬,此時得了陳褒的提醒,細細看去,好一匹良駒!只見此馬毛髮皆黑,唯有四蹄雪白,高八尺,從頭至尾長約丈餘,極其雄駿,乃是一匹踏雪千里馬。他驚道:“這,這,這不是?”

    高丙搶著說道:“沒錯,這正是賊渠帥劉辟之馬。”

    辛璦又驚又喜,問荀貞:“荀君,怎麼奪來的?”劉辟的這匹坐騎乃是他在攻破慎陽後從當地一個豪族手裡奪來的,非常喜愛,這幾天他率兵出戰,騎的就是這匹馬。辛璦曾遠見過。

    回想今夜入黃巾軍營後的經過,荀貞雖然臉上沉靜,晏然從容的樣子,其實也是頗有戰後的激動與興奮之回味的。他笑了一笑,目注前邊,說道:“帥帳已到,你們跟我來拜見將軍。玉郎,你的問題我等會兒會稟告給將軍。”

    到了帥帳外,荀貞把坐騎交給帳外的衛士暫時看管,等親兵通報過後,領著諸人入內。

    皇甫嵩、朱俊、趙謙、北軍五校的幾個校尉和傅燮等軍中的重要將領知荀貞今夜要夜探敵營,早在晚飯後就聚坐於帳中,見荀貞等人進來,北軍五校的一個校尉迫不得待地傾身問道:“荀司馬,你回來了?”荀貞率諸人向帳中諸人行軍禮,禮畢,答道:“剛剛回來。”

    皇甫嵩問道:“我聞賊營大噪,發生了什麼事兒?”

    荀貞輕描淡寫地說道:“下吏與姜顯、劉鄧、典韋、陳褒、陳到等諸勇士於今夜亥時末潛入了賊營,入賊營中後,下吏扮作賊兵的小帥,姜顯、劉鄧等則扮作我的從兵,如警夜巡邏者,行於賊營之內,先用了一個多時辰,大致查清了賊營內部的虛實,隨後碰到了一夥燃火造飯的,下吏等恰好腹中饑餓,便就湊上去吃了點,又正好聽他們說起,劉辟的大帳竟就在不遠處,下吏等遂又摸到了賊渠帥劉辟的帳外,交刀亂下,殺五十餘人,本欲突入帳中殺了劉辟的,闖進去後才發現劉辟沒在,不知他去了誰的營中,遂奪劉辟之馬並及其帳下親兵們的乘騎,趁賊眾驚擾之際驅馬殺出,出了賊營後,得辛璦接應,歸回我軍。”

    他這一番話說得很簡單,但細想品味卻令人心驚動魄:總共十個人深入敵營,扮作敵人的警夜隊伍巡邏營中各處,這非得有虎膽不可,巡邏還不夠,還湊到燃火做飯的黃巾兵卒處蹭了一頓飯吃,最後臨走又摸到劉辟的帳外殺五十餘人,搶十匹馬,這才施施然離去,簡直是把黃巾軍營內的三萬餘兵卒視作無物,把黃巾軍的兵營當成了自家的後花園。

    眾人簡直不敢置信,目瞪口呆。汝南太守趙謙驚道:“今知何為履險如夷,來去自如。”

    荀貞頓了一頓,又笑道:“雖然沒料到會找到劉辟的帥帳,引起了賊營大亂,因此未能早先預備下一支人馬,趁其亂時而破襲之,但經此一番擾亂,下吏斷定,明日我軍若是出戰,必定不但能大敗賊兵,而且可以破賊軍之營了!”皇甫嵩問道:“為何如此確定?”

    荀貞笑道:“下吏巡賊營之時多次見到賊兵有不守軍紀者,這不守軍紀的賊兵被下吏鞭笞了好幾個呢!如此鬆散之軍紀,雖然賊將悍勇,賊卒不懼死,但他們所仗者不過一口氣罷了,今夜下吏殺劉辟帳下士五十余人,使賊營大亂,已泄其氣,如此,明日一戰,必能獲勝破營。”

    諸人聽了他的這話,越發面面相覷,瞠目結舌。扮作警夜的樣子巡營也就罷了,蹭飯也罷了,摸到劉辟帳外殺了五十余劉辟的帳下士,給黃巾軍兵營造成大亂也罷了,但在巡營時竟還鞭笞違反軍紀的黃巾兵卒?有兩個校尉不覺心道:“這荀貞之的膽子還真大,他還真把自己當成賊兵警夜的了?”帳中火把搖曳,營中夜色深深。帳中諸人遙想荀貞等在黃巾兵營中的大膽勇武,以及他們當時面臨的危險,膽小的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

    眾人齊齊注目荀貞和跪伏在他身後的許仲、典韋、劉鄧、陳到、辛璦等人,不約而同地想道:“此子的膽子是用什麼做成的?他門下的這些賓客也都個個是不怕死的勇士!”再看跪伏在荀貞身後的許仲、典韋、劉鄧、辛璦等人,只覺看到了一群真正的虎狼之士。這幾個人雖未著鎧甲,未拿兵械,只仍舊穿著黃巾軍兵卒的衣服,安靜地跪伏在地,可他們衣上的血跡斑斑卻似在訴說剛剛發生的故事,有人登覺有淩冽的殺氣撲來,在這溫暖的夜裡打了個寒顫。

    事實上,荀貞今夜探黃巾兵營雖然危險,但也不像帳中諸人想像的這麼危險。荀貞在提出這個建議,自請入黃巾軍營夜探前,對此行的危險性也是有過一番分析的。他認為:此行雖有危險,但若以十分來論,危險只有五分。為何?一則,他經過這幾天的觀察,黃巾軍的兵營看起來嚴整,實際上漏洞百處;其次,既有漏洞,便可利用,黃巾軍營中有三萬餘兵卒,這三萬餘兵卒彼此之間不可能互相認識,這就給了他極大的機會;再次,他只帶九個人入營,來去方便,不易暴露;再再次,他帶的這九個人,典韋、劉鄧、許仲、陳到等,無一不是悍勇猛士,就算被黃巾軍的兵卒發現,有辛璦帶二百騎士在外接應,他們也有機會殺出來。

    故此,此行他覺得只有五分危險。五分危險就可以做了。

    他本就有膽色,要不也做不出撲滅第三氏、手刃沈馴的事兒來,黃巾亂起後,他先戰守陽翟,接著又帶數百人潛渡汝水,深入“敵境”,行誘兵之計,後又在滍水岸邊救孫堅,再後又在舞陽城南身先士卒,與潁川黃巾的主力決戰,經過這一系列的事件更使他膽色大增,所以,眾人以為危險,於他看來卻可為之。更何況,他讀古書史籍,史籍上記載的英雄們有幾個沒有親身犯過險呢?幹大事就不能惜命。越是膽大包天,得到的回報也就越大。孫堅膽勇外露,他則膽勇內藏,這是因為他自少從荀衢研讀儒家經典的緣故,滿腹詩書氣自華,讀多了儒經,在尋常無事時自就顯得溫文爾雅,而一旦遇事卻也是能搏命的。外在溫良,內實勇悍。

    帳中諸將盡被驚呆,無人說話,只聽到帳外兵卒們的集合聲、走路聲和鎧甲碰撞之聲,風雖暖,這聲音在夜中聽來極是蕭殺。眾人回想适才所聞,如聞聽傳奇。

    良久,皇甫嵩方回過神來,說道:“好,好,好!”連道了三個好字。

    荀貞說道:“下吏奪來了賊渠帥劉辟之馬,真是一匹好馬,現就在將軍帳外,願獻給將軍。”

    皇甫嵩笑道:“此馬是你浴血犯險奪來,我豈能奪愛?你且留下自騎,乘良駒,方能為我大漢再立大功。昔年班定遠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你夜入賊營,奪賊渠帥之乘騎,可謂是入虎穴而得虎騎也。你今夜立下此等奇功,待平定汝南賊,我會上書朝廷,請求重賞!”

    朱俊用欣賞的目光看著荀貞,笑顧皇甫嵩,說道:“貞之所言有理,賊兵軍紀不嚴,遇戰所憑者,氣也。經過與我軍兩三天的交戰,賊兵之氣料來已至再而衰,而又經過今夜必已近三而竭之時。將軍,我等就明天出兵,全力進攻賊營?”

    “便明日出兵,攻打賊營!”
space123 發表於 2013-2-7 00:12
第四卷 中平元年 101 兩軍對陣煙塵起

    次午時,全軍飽餐過後,未時初刻四萬餘人馬絡繹出營,在營前擺開陣勢。

    劉辟營和漢軍營都在城西。劉辟營背靠城池,坐東面西,漢軍營則是面向城池,坐西面東,因此之故,這些天漢軍總是選擇下午出營邀戰,今天也不例外。下午的太陽在西邊。如果上午出戰,那麼漢兵就要迎對陽光,不利作戰,下午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皇甫嵩與朱俊把全軍分為了兩個部分。

    皇甫嵩帶本部兩萬余人面對劉辟的軍營,他們是今天的主攻隊伍。朱俊帶本部近兩萬人列陣於皇甫嵩部的南邊,沖著西華城門,等戰事正式展開之後,城內的黃巾軍肯定不會坐視劉辟被攻打而不管的,所以需要有人專門防備他們。皇甫嵩又將本部兩萬餘人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萬人,列陣於前,用來攻戰,餘下萬餘人列陣於後,用為預備隊。打仗不能沒有預備隊,得在手頭上留下一支人馬,以備需要。

    荀貞部屢立戰功,前幾天作戰,他沒有上戰場是因為皇甫嵩要把他這支部隊留在最關鍵的時候用,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了,所以他這支千餘人的部隊被皇甫嵩劃到了攻戰陷陣的萬人之中,並且他們的位置在這萬人的正中間,是拳頭部隊,擔負著突擊陷陣的重任。為了防止劉辟在他們列陣時出營偷襲,皇甫嵩另派了千余三河騎士列陣在外,嚴陣以待。

    昨晚荀貞摸入劉辟的營中,並且一直摸到他的帳外,殺了五十餘人、搶了他的戰馬而出,這讓劉辟非常惱怒,因此一聽到漢軍營中鼓聲大起,又見他們傾巢而出,在營外列陣,知漢軍這是要與他決戰了,毫不示弱,親帶著吳霸等將校率眾出營,亦在營前列陣。

    漢兵四萬余人,劉辟部三萬餘人,五萬多人在這塊土地上列陣,塵土飛揚,遮天蔽。戰鼓、號角不斷,天上的雲彩似都被這數萬人的殺氣給沖散了,但雲雖被沖散,無雲的天空卻竟似比剛才更加令人覺得鬱,似是一場大戰的將要展開的前夕。

    荀貞帶著本部千餘人立在前陣萬人的正中,仰面望瞭望天色,心道:“今天天氣不錯,是個作戰的良辰。”他久經沙場了,大場面也見過了,月前在潁川舞陽城南與波才決戰,那也是數萬人會戰的大場面。因此,眼前數萬人列陣之宏大場景雖令他血沸騰,卻還能保持冷靜。

    皇甫嵩部前陣組成的仍是一個方陣。此時若從半空望下,可見這萬人整體是一個大方陣,內部又有很多小方陣。一個又一個的小方陣排列得整整齊齊,組成了一個大方陣。每個小方陣都是一曲,漢軍軍制,一曲約二百人,每二百人是一個小方陣,分成兩列,每列百人。每五個小方陣組成一個橫排,每十個小方陣組成一個縱列。換而言之,也就是說,整個前陣共有二十列,每列五百人。

    第一排的五個小方陣是由皇甫嵩麾下最精銳的五個部組成的,荀貞的這千餘人在第一排的五個小方陣中位處中間,從左邊數起是第三個。又按照曲的規模,組成了六個縱列的小方陣,五個步卒陣,一個騎兵陣。劉鄧的陷陣曲在最前邊,江禽曲居第二,許仲、陳褒兩曲在第三、第四位,荀貞與荀成的虎士曲在一塊兒,列在第五,最後是辛璦的騎士曲。

    萬人佈陣,說快也快,說慢也慢,隨著中軍的鼓聲和皇甫嵩的將旗指揮,列陣最前的五個部的長官時而調整本部的位置,或向外去一點,或向內靠攏一點,時而隨著將旗和鼓聲向前、向後小步移動。對面的黃巾軍兵卒在劉辟、吳霸的指揮下也組成了一個相應的方陣。

    兩軍列陣完畢。戰場上安靜下來。

    荀貞在漢軍陣的前邊,可以看到對面黃巾軍列成的陣中旗幟飄揚,一員黃巾軍的將領帶著幾個騎兵在陣前馳馬而過,一邊馳奔,一邊舉劍,大聲地在說話。隔得遠,他聽不到這個將領在說什麼,但料來不是在傳遞劉辟的軍令,就是在鼓舞黃巾軍兵卒的鬥志士氣。

    皇甫嵩這邊也派出了將校,從中軍馳馬到陣前,從左向右行,檢查各個小方陣的陣型,並傳達皇甫嵩的命令:“皇甫將軍令:大旗就在中軍。今與賊決戰,賊營不破,大旗不動!”

    前線的漢兵扭頭向後看。皇甫嵩的中軍在前陣萬人與後陣萬餘人之間,他的將旗就在這裡,高高地聳立在下午的陽光中,迎風飄揚。中軍皆白裳、白髦、素甲、素羽之矰,望之若荼。前後兩軍的漢兵多穿絳衣,如火。對面的敵人衣著不統一,但額頭皆抹黃巾。色彩分明。

    皇甫嵩傳令的將校傳令完畢,馳馬奔回中軍。

    荀貞心道:“命令開戰的鼓聲該要響起了。”令道:“向前傳:鼓聲起後,不要急著衝鋒,拿著兵器以正常行速前進,積蓄力氣,當臨敵還有百步之時再呐喊衝鋒!”

    從荀成這一曲開始,一個兵卒接著一個兵卒地向前傳,直傳到最前邊的劉鄧陷陣曲。

    兩軍交戰,最令人覺得有壓力的時候不是在開戰後,而是在開戰前。開戰後陷入混戰廝殺,殺紅了眼什麼都不怕,開戰前的沉默靜止卻很折磨人。若是彼此只有千餘人還好說,現下敵我各數萬人,這樣大規模的會戰,站在最前一列的士卒是很有壓力的,放眼望過去,對面烏壓壓的全是執著亮晃晃兵械的敵人,就好像是要以一己之力來面對他們似的,難保不會胡思亂想,若是膽小之人,只這個肅殺壓抑的場面就會嚇得他兩腿發軟,簌簌發抖,毫無鬥志了。

    劉鄧這一曲的兵卒全是從荀貞部中精選出來的勇士,跟著荀貞打過很多場仗了,卻是不懼眼前場面。

    前部的萬人列陣完畢,五十個小方陣立在地上不動。經過短暫的停頓,鼓聲從中軍傳來。這鼓聲先是平緩,節奏較慢,鼓點與鼓點之間的停頓較長,但隨即,停頓越來越短,節奏變快,鼓聲激昂起來。這是皇甫嵩命令前部出戰的軍令。此時若回頭,還能看到皇甫嵩中軍的傳令旗們在左右、前後的搖動。荀貞熟悉旗鼓,不必回頭看旗,通過鼓聲已明白了皇甫嵩的命令,當下拔刀在手,令道:“前行!”

    列在萬人方陣最前邊的五個小方陣的軍官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下達了相同的命令。

    第一排的五個小方陣、千名漢兵開始向前行進。第二列的五個小方陣緊隨跟上,接著是第三列、第四列、第五列。荀貞就在第五列的小方陣裡,帶著原中卿、左伯侯、典韋、陳到等人,與荀成這一曲的兵卒一起向前移動。後邊是第六曲的辛璦的騎士曲,這個時候不用上馬,騎兵們牽馬步行。按理說,騎兵應該列在第一排,但皇甫嵩的這個萬人方陣主要是由步卒組成,如果讓辛璦居前,那麼就會使他的騎兵脫離大隊伍,不利整體作戰,因此荀貞把他們留在後邊,做為自己的預備隊。

    皇甫嵩的戰鼓不但是對步卒的命令,也是對騎兵的命令,早先佈置在陣外、掩護步卒列陣的千余三河騎士隨著鼓聲率先發動了對劉辟部的進攻。劉辟部也有一些騎兵,差不多約有五百餘騎,亦從陣中殺出,迎接上來。一千五六百匹戰馬,四五千條馬腿,在原野上奔騰,如同滾雷,令步卒們腳下感到震動。前不久才剛熄下去的煙塵,頓時又為之大起。

    騎兵們速度快,很快敵我兩方就沖到了一塊兒,陷入混戰。騎兵的戰場在萬人陣的北邊。荀貞注意到本部前邊的兵卒有一些受他們作戰的影響,把頭扭了過去,他急下令:“全部向前看!後顧者,斬!左右顧者,斬!”大敵當前,交戰在即,最忌兵卒左顧右盼,更忌兵卒向後看。他的這道軍令得到了嚴格的貫徹,諸曲的軍官們接到令後,馬上約束本曲兵卒。

    對面的黃巾軍陣隨著劉辟的命令,也在向前移動。兩軍越來越近,列在最前一排的敵我兵卒漸已可看到對方的樣子,只覺對方之敵神猙獰,卻沒有發現他們自己也都是這副猙獰的模樣。彼此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對方。起初,他們還有功夫去注意左右的敵人,但是慢慢的,隨著距離的接近,他們的眼中就只有自己正面對著的這個敵人的樣子和他們手中的兵器了。

    荀貞計算著距離黃巾兵卒方陣的距離,心中默念道:“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三十步。”下令道:“弓弩!”許仲曲的蹶張士舉弩之。別的漢軍小方陣中也出了箭矢,同時敵人陣中亦箭矢。如雨的箭矢落下,後邊幾列的兵卒尚好,前邊幾列的敵我兵卒出現了傷亡。荀貞不顧敵人不斷出的箭矢,心中接著默念,“一百二十步,……百步!”,令道,“舉矛戟,跑步,衝鋒!”前邊劉鄧接到軍令,丟掉用來招架敵人箭矢的盾牌,接過親兵遞來的長鐵戟,大吼一聲,迎著箭雨,帶著本曲二百陷陣死士向前邊的敵人沖去。

    漢軍第一列中的其它小方陣也開始向前衝擊,第二列、第三列等等緊隨。對面黃巾軍兵卒的方陣也一列接一列地向漢兵這邊沖來。數萬人奔跑踐踏,使得戰場上塵土飛揚,與騎兵們在北邊交戰處揚起的風塵匯攏一處,遮住了天空。

    大地在震動,敵我在呐喊,向前衝鋒的兩股兵卒撞在一處,廝殺立起。
space123 發表於 2013-2-7 00:16
第四卷 中平元年 102 殊死鏖戰破敵營(上)

    敵我兩軍相撞。

    漢軍、黃巾軍前頭幾列的兵卒已陷入廝殺,後邊的兵卒還在向前趕。

    荀貞策馬持刀跟在許仲、陳褒曲的後邊,和荀成曲一塊兒衝鋒。他沒有騎昨晚從黃巾營裡搶來的劉辟坐騎,劉辟的坐騎是一匹踏雪烏騅,神駿異常,很好辨認,黃巾軍卒可能全認得這匹馬,在這兩軍混戰之時,他若是騎著此馬,豈不就是好比戴著個一萬瓦的大燈泡,時刻在對著黃巾軍卒說:昨晚闖你們軍營、搶你們主將戰馬的就是我!這與送死無疑,所以他還是騎著自己原來的坐騎。

    他控制著馬速,緊盯著前邊的戰況,並時刻注意著前頭各曲士卒的陣型況。

    這個時候才剛與敵人接觸開戰,陣型是不能散亂的,一旦散亂,就會被敵人分割包圍,而一旦被敵人分割包圍,不管個人再有武勇也必會陷入死地,無力回天。他部下這千余兵卒都是經過多次戰事,被他淘汰掉老弱後精選出來的,所以雖已開戰,但在軍官們的約束下還能保持陣型。

    兩軍交戰不是一下子就變為混戰的,這需要一個過程。比如現在,漢軍只第一列的小方陣就有千人,這千人與敵相遇後,彼此廝殺,不可能很快就突入敵人的陣中,故此在接敵之後,後邊的兵卒就需要適當放慢腳步,以免反將己軍前邊的兵卒沖倒。這個不用荀貞下軍令了,許仲、江禽、陳褒、荀成、辛璦各曲的軍官都在下達命令,視前邊的戰況而調整沖陣的速度。

    荀貞見各曲軍官井然有序,把本部千余兵卒指揮得井井有條,松了口氣。

    他向左右觀望,因是剛與敵接觸,各部友軍的進展程度相仿,齊頭並進,還沒有分出誰先誰後。不過荀貞心知,再等一會兒,等戰局陷入白化後,就是顯出誰的部隊最為精銳之時,精銳部隊會前進得多,會突入敵人陣中遠,而不夠精銳的部隊將會被拉在後邊。

    典韋、陳到、原中卿、左伯侯等衛士握矛、刀在手,緊緊地衛護在荀貞邊。

    荀貞一邊隨著大隊伍向前衝殺,一邊複又向前展望,只見劉鄧先士卒,沖在本部這個方陣的最前,持長鐵戟,左斫右劈,勇不可當,眨眼間已擊倒了五六個敵人,帶著本曲兵卒率先突入了敵人陣中。敵人一個小帥打扮的頭目帶著十幾個人過來阻擊。

    這個小帥披著甲,用的長矛,他帶的這十幾個人大概是黃巾兵中的精銳,也都披有甲衣,各持長矛,鎧甲兵械齊全。皇甫嵩知道把最精銳的部隊放在最前邊,劉辟自然也會把本部最精銳的人馬放在最前。這十幾個人形成一個弧形的半包圍圈,試圖把劉鄧圍住。

    劉鄧根本就不等後邊的兵卒跟上,躍步前沖,一邊前沖,一邊大叫:“爾等非我敵也!我只取劉辟、吳霸!”這些人卻是哪裡肯讓開?十余支長矛刺出,劉鄧左右擊,利用鐵戟兩邊的小枝把敵人的矛尖入其中,然後用力拽扯,把這十余支長矛的矛尖悉數摧折。

    鐵戟這種兵器,前端是槍尖,一側或者兩側有月牙形的利刃,通過兩個小枝與槍尖相連。小枝與月牙刃間有空隙,可用來敵人的長矛。這本是長戟的一種用法。劉鄧不但善用雙鐵戟,而且善用長戟,一下把這十餘個敵人的長矛摧折,隨即跨步而進,左擊右殺。他力大,用的長鐵戟沉重,一刺之下,敵人的鎧甲若非精甲,就會被他刺裂,或者一甩之下,憑藉長鐵戟的重量也能將敵人打的陷吐血,眨眼功夫,這十餘人半數被他擊倒,包括那個小帥在內。

    這個小帥被他用鐵戟甩擊了一下,踉蹌後退了七八步,前鎧甲碎裂,吐出一口鮮血。

    兩個陷陣曲的兵卒覷著便宜,疾奔沖上,一個矛刺中他的臂膀,受此衝擊之力,這個小帥本就立足不穩,頓時摔倒在地,另一個陷陣曲的兵卒跳躍到他的上,抽出刀來,麻利地割斷了他的咽喉,沖劉鄧叫道:“劉君,要頭麼?”戰場上敵我交戰,不可能每殺死一個敵人都取其首級,若是個尋常的黃巾兵卒,只割其左耳就行,畢竟這是個小帥,觀其衣甲兵器,且應是黃巾軍裡的勇士,所以這個陷陣曲的兵卒有此一問。

    劉鄧不屑一顧,叫道:“無名鼠輩,不值得乃公取其首級!”殺散了餘下的幾個黃巾軍兵卒,長鐵戟大步前沖,與湧上來如潮水也似的敵人奮力廝殺。

    在許仲曲蹶張士的矢協助下,劉鄧誅戾刃猛,攻殺斬敵,奮勇向前,荀貞這一部組成的方陣漸漸越過了餘下幾部的方陣,慢慢深入到了黃巾軍的陣中。

    荀貞掐算時辰,過了會兒後,令道:“令劉鄧退後,江禽曲上前!”

    長久的激戰會很耗費體力,沖陣的時候不能只用一個曲的兵卒在前,尤其是在面對劉辟這樣的勇猛敵將時,需得至少兩個曲輪番沖陣。荀貞軍令傳下,劉鄧帶部退下,換上位居第二列的江禽曲上陣。江禽號稱潁大俠,也是十分勇悍,雖然他的個人武力比不上劉鄧,但他這一曲中的輕俠卻是最多的,皆皆勇悍之徒,敵人雖如潮湧卻都夷然不懼,呼喝酣戰。江禽的弟弟江鵠沖在第一列。江鵠好勇鬥狠,在與潁川黃巾作戰時,他也是勇名遠播,每戰都咬著敵人不放,窮追猛打,因其眼小,被潁川黃巾呼為細眼兒。

    左伯侯遠望陣中,對荀貞說道:“先是阿鄧,再換細眼兒,有他兩人輪替沖陣,賊兵斷難阻我!”前邊陣裡鮮血四濺,斷肢橫飛。江禽、江鵠、劉鄧鼓勇奮殺,接替殺敵,帶著部眾越來越深入敵陣。跟隨著他們的腳步,先是許仲曲、陳褒曲、接著荀成曲、再接著是辛璦的騎兵們,一個接一個地進入了黃巾陣中,與敵人開始了全面的鏖戰。

    在這個時候,最清閒的乃是荀貞,他左右有典韋、陳到、原中卿、左伯侯等人護衛,又有荀成這一曲的虎士,後邊又有騎上了馬,已奉令散開控弦殺敵的辛璦騎士曲,於這數百人的牢牢護衛之下,雖然有不畏死的黃巾兵卒一波波地沖上來去,卻根本到不了他的近前。

    荀貞往後望了眼,見列在他這一部人馬後邊的漢軍方陣也次第跟上,跟著他們殺入了陣中,而左右的友軍現在卻與他有點距離了,一是被落在後邊,一是被一些黃巾兵卒從中間插入,將他們彼此隔開。這些是作戰中的常見之事。從荀貞這邊來看,是被黃巾兵卒隔開了與友軍的緊密聯繫,而在黃巾軍兵卒這邊來看,又何嘗不是被漢兵隔斷了己方各部的聯繫?所以也不必太過在意,只要與友軍之間的距離不是太遠,不用擔憂落入重圍即可。

    隨著時間的推移,頭下沉,兩軍互相深入對方陣中,敵我兩方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錯局面。漢軍中軍裡的戰鼓聲不絕於耳,對面黃巾中軍裡的戰鼓也是響個不停。戰鼓如雷聲聲催,喊殺盈耳遏行雲,敵我廝殺,矛戟相交,塵土蔽天。戰事進入了白化的局面。

    不斷有敵我的兵卒倒地,不斷有敵我的兵卒補上位置,纏鬥不休。黃巾軍的兵卒抱住了漢軍的兵卒,在地上翻滾。漢軍的兵卒舉起長矛刺入黃巾軍兵卒的腹。並肩作戰的戰友誰也顧不上誰了,倘若分神就會被敵人殺死,他們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對手,各自拼殺。荀貞也沒了功夫再去看別的友軍,事實上,到現在,他也根本就看不到友軍了,眼前四面八方只有敵人。

    江禽曲往前衝殺了二十步,因為已沖到了敵人的陣中,壓力大增,接連有兵卒傷亡,江鵠也負了輕傷。荀貞及時下令:“換陷陣曲上!”

    劉鄧跟在江禽曲的後邊吃了半天塵土,早就忍耐不住,等不及了,聞得荀貞令下,嗔目橫戟,立刻一馬當先,帶著本部的陷陣曲越過江禽曲,揮動長鐵戟,將對面的黃巾兵卒刺死、砸倒,朝前方似還有無窮無盡的黃巾軍兵卒大呼:“我只取劉辟、吳霸,他人非我敵也!”

    就算對面的黃巾軍兵卒無窮無盡也擋不住他的腳步,一路殺過去,留下滿地的鮮血和敵人的屍體。他一鼓作氣,奮勇向前突進了五十步。荀貞又令江禽曲上。

    如此這般,劉鄧、江禽兩人輪番沖陣。

    劉鄧三沖敵陣,當者披靡。

    只是在萬軍之中,他找不到劉辟的所在,斬殺的黃巾小帥不少,卻始終未能與劉辟對陣。他長鐵戟上全是血跡,長戟幾乎被染成了紅色,鮮血滑手,他撕下鐵甲內的衣襟,裹在手上,奮勇搏擊,呼喝不斷,不停步地衝突敵陣,就像是一支利劍,逢上他的黃巾軍兵卒無不靡碎。衝殺之際,他注意到右邊的黃巾軍兵卒紛紛閃開,有數十騎從這裡沖過來。

    他的任務是向前突殺,這支敵人是從右翼沖來的,不歸他管,自有許仲、陳褒、荀成、辛璦等曲對付。他毫不遲疑,對這支從側翼殺來的騎兵只當未見,繼續向前突擊,向前了未及四五步,突聞後邊部中數百人齊聲大叫:“典韋斬殺吳霸!”
space123 發表於 2013-2-7 19:11
第四卷 中平元年 103 殊死鏖戰破敵營(中)

    劉鄧雖因在角抵中負給典韋而佩服典韋的神力,但佩服是一回事兒,甘拜下風是另一回事兒。

    他本就不是一個甘居人下的人,要不然也不會當年在西鄉對陰修說:“吾輩學劍,學的是殺人之劍。丈夫提七尺劍,當快意人生,怎能像猴子似的賣藝人前?”且又受荀貞“立功疆場、以取封侯,此大丈夫之志也”這句話的激勵,他提足了勁兒,想在戰場上與典韋爭個高下,這時忽聞陣後大叫,說:“典韋斬殺了吳霸”,他後悔莫及。

    不用想,剛才從右翼殺過來的那數十黃巾騎兵定是吳霸所帶的了!他卻怎麼沒有搶先攔下?這吳霸乃是汝南黃巾中的一員勇將,在這些天與漢兵的作戰中,多次沖陣,斬殺了好幾個漢軍的將校,如今漢軍之中幾乎是人人知聞此人,能將此人斬殺陣中,這可是一份大功。

    劉鄧後悔之同時,卻也暗自驚詫。他記得從發現這股黃巾軍的騎兵到後陣傳來典韋陣斬吳霸的歡呼,中間他總共只向前突進了四五步。只在這四五步間,典韋居然就陣斬了吳霸!竟然如此勇悍?角抵之時,他見識到了典韋的神力,昨晚與典韋護衛荀貞突出黃巾軍營時,他見識到了典韋的武技,眼下,他更進一步見識到了典韋的勇悍,不過這並沒有打擊到他。

    他是個自矜之人,受典韋如此迅捷就陣斬吳霸之影響,他反而越加振作起了精神,揮舞長鐵戟加速突進。他在受刺激之下,十分的勇力使出了十二分,黃巾兵卒原本就擋不住他,現在更是擋不住。在他快速地推進下,荀貞這一部的方陣將餘下幾部的漢軍方陣遠遠拋在了後頭。

    劉鄧猜的不錯,剛才從右翼殺過來的這數十個黃巾騎兵確是吳霸所帶,而吳霸之所以帶這數十騎至此,卻是因為他和江禽殺進的太快,引起了劉辟的警覺,因此被劉辟派過來率騎阻截。

    吳霸小有謀略,他在遠處看到劉鄧勇猛無比,暗自心驚,自忖若是從正面迎截也許會陷入苦戰,所以打算從中間把這支漢軍截成兩段,然後分割剿殺。他的這個打算是很靠譜的,若能得以順利實行,以他這數十騎的來往快捷,加上周圍黃巾軍步卒的配合,可能還真會把荀貞、劉鄧他們分割消滅掉,只是他唯一失算的卻是沒有料到荀貞部下不但有劉鄧,還有一個典韋。

    他适才率騎兵沖到,還沒有接觸到荀貞部的邊緣,就見一個持長鐵戟的騎士從荀貞陣中緩緩策馬而出,迎面行來。他驍勇敢戰,這幾天陣斬了好幾個漢兵的將校,沒把這個親兵侍衛打扮的漢軍騎士放在眼裡,正好整以暇地準備挺矛策騎迎上,這個漢軍的騎士突然催馬加速,一晃眼就奔到了他的馬前,掄起手裡的鐵戟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他當時心中還想道:“這個賊子不會使戟。”長戟的通常用法是刺或挑,哪裡有一見面就往下砸的呢?他橫舉長矛相迎,心道:“我且擋一下,然後長矛橫掃,把他掃落馬下。”口中厲聲叫道:“吳霸在此!”話音未落,鐵戟落到他的矛上。他只覺得好像是有一座大山壓了下來,尚未緩過神來,“哢嚓”一聲,長矛折斷。他也是個有勇力之人,用的矛不是尋常之矛,矛柄不是木質,而是用精鐵製成,卻竟被這一鐵戟給砸斷了!長矛斷折,他雙臂劇痛,卻是胳臂上的骨頭也被砸斷了。他的坐騎撐不起這股巨力,哀鳴一聲,前腿跪倒。

    他在鞍上坐不穩,向前滾落到地,心道:“哎呀不好!”又見鐵戟直刺過來,一下就擊破了他的鎧甲,深入到了他的胸腹之內。他痛叫一聲,就此斃命。

    這個漢兵騎士正是典韋。他在荀貞身邊看到了這股黃巾軍的騎兵殺來,因請命出戰。一戟殺死吳霸,馬不停蹄,又向吳霸帶來的那數十騎兵殺去。

    吳霸一個回合就被典韋殺死,那數十騎兵都被震撼,有的呆怔,有的大驚,都還沒緩過神來,典韋趁機驅馬衝突,長戟左右擊,辛璦亦調騎兵過去,疏忽之間就將這數十騎大半殺死,餘下的四散星逃。典韋回轉馬來,到吳霸屍前,下馬從容割下了吳霸的首級,複又上馬,提著他的人頭馳回到荀貞身邊。

    荀貞大喜,哈哈笑道:“吳霸這些日斬殺我軍多位將校,不意今日死在阿韋手下!”對典韋是越看越喜歡,真是一員虎將,不愧古之惡來之稱。他心道:“惡來如此,不知虎癡又是如何?”他不知許褚的籍貫,無從找去,就算知道籍貫,他隱約記得許褚似乎是個豪強大地主的出身,他現今只是個佐軍司馬,卻也不一定能得此人相投,因此這個念頭也就只是想想罷了。

    劉鄧、江禽在前沖陣,腳不停步,典韋出擊,一戟殺死吳霸,這都叫陳到看得熱血沖頭,他大聲說道:“荀君!我部已入賊軍主陣,賊兵越來越多,賊眾也越來越厚,我願助劉君、江君破陣!”昨夜從黃巾兵營裡殺出來時,陳到勇猛善戰,荀貞已經認可了他,把他與許仲、樂進放在了一個層次裡,只是陳到初來乍到,剛投到他的帳下,與劉鄧、江禽等人還不熟,與各曲的兵卒更不熟,如果冒然把他派上去,恐怕會擾亂陣型,因此笑道:“叔至莫急,戰事方才進行了一半,且等阿鄧、伯禽把前邊之敵擊潰,待到趁勝追擊之時,自有你用武之地。”

    荀貞在後觀望前邊劉鄧、江禽沖陣,望瞭望天色,心道:“已是申時末了。”戰至此時,激戰已經進行了一個時辰。他騎在馬上,望得較遠,可以看到劉鄧、江禽的前邊還有大約十來層的黃巾兵卒。因為他們這一支人馬是所有漢軍中沖得最快、位置最靠前的,所以黃巾兵也把他們這裡當做了主要防禦的地方,擋在他們前邊的敵人最多,也最密集,估計尚有兩三千人。

    他心道:“阿鄧、伯禽戰至此時,他們兩曲的兵卒也該疲憊了,只靠著他們怕是難以將前面之敵擊潰,……,是到君卿他們上去的時候了!”因令道:“命破敵曲向前,令劉鄧、江禽兩曲護衛破敵曲兩翼,陳褒護衛破敵曲後陣。”軍令傳下,前邊的陣型隨之一變,不再是步卒在前,而是改由許仲曲中的蹶張士們居前。說是蹶張士居前,其實在蹶張士的前邊還是留下了一部分步卒的。在前後、左右各曲步卒的保護下,許仲下令,二百蹶張士舉盾撐弩,齊齊射矢,如一陣狂風刮過,前面的黃巾兵卒登時栽倒了一大片。

    陳到目不轉睛地關注前邊的戰況。

    他看到:許仲率部舉盾撐弩,奮戰前行,劉鄧、江禽兩曲隨在他的兩邊跟著衝殺,陳褒又居許仲、劉鄧、江禽之後,使他三人無後顧憂。再後邊就是他們和荀成曲、辛璦曲。

    荀貞召來辛璦,說道:“你把你的部眾收攏起來,做好衝鋒的準備,等君卿向前殺沖一陣,給你掃出一塊可以衝擊的空地後,你就率眾沖出,務必要一舉破敵!”辛璦的騎兵將會是壓倒對面黃巾兵的最後一根稻草。辛璦應命,收攏本部騎士,預備沖陣。辛璦在平時是個風流放縱的人物,在戰場上卻是一個嚴格服從命令的人,是個合格的軍官。荀貞對他很滿意。

    就在此時,荀貞忽然聽到一陣高昂的戰鼓聲響,他順著鼓聲傳來的方位看去,卻是西華城頭。

    西華城內的彭脫、龔都、何儀等黃巾渠帥終於坐不住了,城門緩緩打開,一支兵馬從城中出來,欲來支援劉辟。早就嚴陣以待、等待多時的朱俊率部迎上。

    隔著四面八方、人山人海的劉辟部兵卒,荀貞看不到那邊交戰的情況,但從爆發出來的喊殺聲卻可以判斷,從城裡出來的黃巾兵卒為數不少。他展目遠觀,看不見那邊交戰的詳情,只望到朱俊部裡旗幟如林,高高揚起,沖在最前的是孫堅的旗幟。孫堅傷勢未愈,還在營中養傷,現在是由他的妻弟吳景在代替他指揮他麾下的部曲。

    朱俊雖比不上皇甫嵩,但也是個名將,他部下近兩萬人,應是能擋住出城的黃巾軍的。

    荀貞轉回頭,關注己部前方的戰況,許仲、劉鄧、江禽等仍在艱難地奮力向前廝殺,他心道:“西華城內的黃巾軍已經出來,劉辟很可能會趁機把放在陣後的一萬多人一起壓上,一旦他這樣做了,那麼我部進攻的勢頭恐怕就會緩慢下來。”和皇甫嵩一樣,劉辟也把他的部眾分成了兩部分,一部是前陣萬餘人,一部是後陣萬餘人。打到現在,他後陣的萬餘人還沒有動。

    荀貞部下的兵卒苦戰了一個時辰,大多都已疲累,體力有點不支了,如果劉辟把壓在後邊的萬餘兵卒在此時調出,那麼他就不得不帶領本部退回,把沖陣的任務交給後邊的漢兵,這樣一來,最終立下大功的就將會是別人,而不會是他了。他轉臉向後看,找到辛璦,見他已把騎兵收攏了起來,正要舉手下令,命他居前衝鋒,陡然聞得又傳來一陣高亢的戰鼓聲,這次卻是從劉辟的後陣中傳出來的。他心中一沉,急忙轉回頭,兩腿夾住馬腹,直起身子極力向前看,卻見敵人後陣旗幟飛揚,一隊又一隊原先坐地不動的黃巾兵卒站起身來,開始移動腳步向前進,卻是劉辟把後陣的萬餘兵卒調集了上來。這就代表著:苦戰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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