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三國之最風流 作者:趙子曰 (連載中)

 
zeroriku 2013-1-6 15:10: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6 577810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5:09
70 今才知君是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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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次日一早,劉備與魏暢奉檄出城,行郡內諸縣。

    兩人都是功曹,相府功曹的地位比中尉功曹高一點,魏暢的車駕在前,劉備的車駕在後。他倆這次的行縣的目的是稽檢諸縣的吏員,看有無貪污等諸類不法之事,隨行的還有從郡府、中尉府各曹抽調出來的精幹吏員,簡雍在其列。

    關羽、張飛昨天協助許仲、陳到追擊亂民,各帶了些許功勞,今日亦騎從劉備出行。高素披甲騎馬,率二十矛戈甲士從行在劉備車駕的左右,魏暢車駕的左右亦有相府的衛士護從。

    一行車騎步眾甚多,林林總總、各色人物差不多**十人。

    劉衡沒有出來送他們,荀貞親出來相送劉備,把他們送到縣門外方止。

    臨別之際,荀貞握著劉備的手,再三叮囑他路上珍重,風雪天氣裡出行在外,要注意保暖,並需努力加餐飯。劉備甚是感動。見荀貞「真情流露」,張飛、簡雍亦情動於色,縱是關羽也微微為之展顏。荀貞把劉備送上車,叫來高素,說道:「你這次從功曹行縣,要好生聽從功曹的吩咐,不可再做出胡鬧混賬之事。如有違背,你知我軍法,待你歸來必嚴懲不貸。」

    高素應諾。

    魏暢對荀貞抱有偏見,總認為他會侵奪劉衡的相權,本著「節義忠主」的想法,平時和荀貞幾無來往,此時也是早早地就坐入了車中,不和荀貞答話,儼然一副「劃清界限」的架勢。

    跟從荀貞出來的戲志才、邯鄲榮、荀攸、荀成、宣康、陳褒、文聘、典韋等人,餘者倒也罷了,唯邯鄲榮見狀極是不滿。邯鄲榮冷笑對戲志才、荀攸等說道:「魏家兒好大的架子,中尉冒著風雪親送相送,他高坐車中不動。」

    邯鄲榮說話的聲音不小,荀貞剛把劉備送上車,正在目送他們車騎啟行,聽見了邯鄲榮的話,想起近日邯鄲縣中流傳的一句歌謠,不覺失笑,心道:「前幾天叔業對我說,說縣裡興起了一句童謠,不知是從哪個大姓家裡傳出來的,言道:『邯鄲公宰宰邯鄲』。為了給我借糧,公宰把他的縣人可是得罪得不輕。才得罪過大姓,又對縣中的這個少年名士魏暢大為不滿。」

    邯鄲榮為了復振家聲,可以說是已經豁出去了,完全把自己綁在了荀貞的戰車上,他是荀貞的主簿,和荀貞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凡是阻擋荀貞前進的就是他的敵人,凡是對荀貞不敬的就是他的恥辱,所以,他收拾起本縣的大姓毫不留情,見到魏暢對荀貞不敬,又銜恨惱怒。

    荀貞回顧他,笑道:「魏功曹體弱多病,畏冷也是有的。何必計較。」

    邯鄲榮瞧著魏暢、劉備的車駕迎雪南去,哼了聲,不再說這個,轉了話題,對荀貞說道:「中尉,榮找到了楊家的那匹胭脂紅馬,今日之內定能獻給中尉。」

    「噢?在哪裡找到的?」

    楊家被流民攻破的那夜,混亂不堪,楊家家長楊深的那匹紅馬下落不明,許仲、江禽等沒能在亂民中找到。邯鄲榮昨天遣人在附近鄉亭打聽,最終得到了這匹馬的下落,答道:「這馬先是被幾個亂民搶到,繼而在逃跑時,得馬的亂民迷了道路,被附近一個亭部的亭長帶亭民圍住殺掉了,此馬遂落入此亭長之手。」

    「既已落入人手,不可強取豪奪。」

    「是,榮遣去找這個亭長的人,榮吩咐他帶了金餅,必不會做強奪之事。」

    魏暢、劉備的車騎已然遠去,風雪撲打著遮迷望眼,漸已看不見了。

    荀貞笑道:「功曹已去。志才、公宰、公達,你們回去吧,我去兵營裡看看。」

    現今中尉府的大小公事多半是戲志才在管辦,城中的治安暫由邯鄲榮督辦,城防則是暫由荀攸負責,他們各有事務在身,不能陪荀貞去兵營,當下應諾,各自散去。

    荀貞帶了宣康、陳褒、文聘、徐福、典韋等人騎馬去縣外兵營。

    兵營離縣不太遠,路有積雪,道雖難行,沒用多久也就到了。

    在營門外,荀貞當先下馬,把坐騎給原中卿牽著,餘下諸人也俱下馬,跟著荀貞步行入內。

    與初到邯鄲時相比,兵營擴建了許多,擴建之處主要是供兩千新募的兵卒居住、操練使用。

    荀貞是常來兵營的,入了營中,也不通知許仲、江禽等人,自與諸人先去那隨著高素、文聘來的三百鐵官徒所住之營房。荀貞已傳下軍令,命文聘為此三百鐵官徒之長。

    未入營區,先有呼喝、喊殺聲傳入耳中,卻是這三百鐵官徒在操場上晨練。

    荀貞等人悄悄地走過去,於場邊旁觀之。

    風雪不止,天本嚴寒,晨風更是冰寒刺骨,然而晨練的三百鐵官徒卻大多打著赤膊,有的更是只穿了一條犢鼻短褲,幾乎是赤條條地在冷風寒雪裡苦練。荀貞麾下精卒眾多,可能在暴雪的天氣裡這般操練,不但絲毫不懼冰刀霜劍、反而以此為樂的也只有鐵官徒了。

    荀貞心道:「難怪後世戚將軍招兵多招礦工,礦工比農人更能吃苦,組織紀律性也勝過農人。」

    在荀貞穿越來的那個時代採礦還仍是一項艱苦、危險的工作,何況現下?

    能在鐵官裡存活下來的鐵官徒,首先在體力、耐力上勝過常人,其次在吃苦以及對艱苦條件的忍受力和適應力上亦遠非常人能比。高素、文聘帶來的這三百鐵官徒有一定的作戰經驗,跟從荀貞與潁川黃巾血戰過,接受過充分的訓練,在潁川這大半年每日都由樂進親自帶著操練五兵、戰陣,訓練不息,雖只三百人,放到戰場上至少能比得三千黃巾精銳。

    由這三百鐵官徒,荀貞想到了趙郡的鐵官。

    趙郡的鐵器天下聞名,冶鐵業是趙郡最大的經濟支柱,只可惜黃巾一亂,趙郡的鐵官就此廢置。荀貞盤算想道:「趙郡出產好鐵,早在戰國時就以鐵器精良著名,如果就此荒廢未免太過可惜。……,等明年春擊破了王當後,我得和劉相商議一下,看能不能把鐵官再給辦起來。」

    操練場上驀地裡發出一陣喧嘩。

    荀貞抬眼看去,見二三十個赤膊的鐵官徒圍著一個穿著犢鼻短褲的黑粗壯漢正在喝彩、歡呼。

    「發生何事了?」

    「君沒看到麼?那人將一塊重石投出了數十步之遠。」邯鄲榮嘖嘖稱奇,讚道,「真勇士也!」

    這個穿犢鼻短褲的壯漢黑面亂須,長約八尺,因未著外衣,可見他臂、胸、背、腿上俱肌肉隆起,十分雄健。荀貞看著他面熟,轉問文聘,說道:「仲業,這不是祁渾麼?」

    「是。」

    「他也來了?」

    「潁川郡兵之中,以此人勇力最雄,故此文謙把他也派了來,現為屯長。」

    這個祁渾在鐵官徒裡很有名氣。

    早年,荀貞把樂進派去了潁川鐵官,祁渾是第一批投到樂進手下的鐵官徒之一,乃是樂進的親信。光和六年,他父親去世,他沒有兄弟,樂進把這個情況告訴了荀貞,荀貞遂派人去給他父親送了葬,並給了他家很多錢,受荀貞、樂進這等大恩,他遂剖肝瀝膽、盡忠效死。在樂進突捕信奉黃巾道的鐵官丞范繩以及隨後盡殺鐵官中信奉黃巾道的道眾這兩件事上,他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因其有功,最初在樂進麾下任一個隊率之職。

    「現在當上了屯長了?」

    文聘答道:「是。潁川黃巾雖被君盡滅,但在君從皇甫將軍、朱將軍離開潁川後,地方上卻有不少盜賊湧起,文謙、子繡與聘等分帶兵擊之,祁渾又立下不少戰功,遂被擢為屯長。」

    荀貞點了點頭,又看了會兒場中鐵官徒的操練,帶著諸人離開這裡,再去新卒的營區。

    新卒的營區分為四塊,兩千新卒分在其中。

    荀貞等頭一個到的是東區,在這裡見到了江禽。江禽坐在高台上,在監督東區的新卒學習簡單的隊列、戰陣。繼去西區,見到了許仲,許仲在教西區的新卒學練刀、矛之術,他親自下到場中,帶頭示範。繼去南區,見到了夏侯蘭,在給南區的新卒講解軍法。繼去北區,北區的新卒最少,只有二百來人,不過卻是從兩千新卒裡精選出來的,一部分在由擅長弓、弩的蘇則、高丙等帶著學習弓弩射術,一部分在由辛璦等擅騎的帶著學習騎術。

    巡視完這四個區,荀貞召文聘、許季、徐福、杜買、宣咸、王承等新來諸人,笑問道:「君等觀我這新募來的二千新卒如何?」

    徐福兩眼發亮,說道:「如此勤練不輟,兩月可成一軍,三月可以一戰。」

    「幼節,你以為呢?」

    「不意君到趙郡方數月,已得如許壯勇。聞君來年欲擊山賊,以此擊之,有何不破?」

    「仲業,你以為呢?」

    營中不止鐵官徒、新卒在操練、學習,那兩千多的舊部義從也就晨練,偌大一個營中,操練時發出的喊聲此起彼伏、層出不絕,雖風大雪密卻也掩蓋不住,一派兵戈凜冽之氣。文聘立於荀貞身側,站在風雪之間,環顧遠近營帳,瞻望遠處中軍颯颯的軍旗飄展,豪氣上來心頭,這等情景他在潁川時哪裡見過?他大聲說道:「待君點兵日,聘請為前驅,為君攻伐取敵!」

    「老杜,你以為呢?」

    來邯鄲前,杜買也曾想像過荀貞成為中尉的樣子,但因為見識有限,想來想去,不外乎鐘鳴鼎食、侍婢成群,今日從荀貞觀過兵營,卻才知荀貞早已今非昔比,較之以前在繁陽亭、在西鄉、在潁川時,荀貞如今提高的絕不止是地位,還有別的,至於這「別的」是什麼,他說不清,只朦朦朧朧的覺得:「這就是英雄的氣概吧?」以前他對荀貞是敬羨多過畏懼,現而今是畏懼多過敬羨,看著荀貞黑衣按劍、氣宇軒昂地站在眾人簇擁中的英姿,他不由自主地伏拜在地,說道:「今才知君是誰人!」

    聽到杜買這句「我今天才知道你是誰」的由衷敬畏,荀貞放聲大笑。

    細細算來,他現在麾下的兵馬不少,趙郡有義從兩千餘、降卒數百、新卒兩千,共五千步騎,一旦有事,留在潁川的樂進、時尚、小夏等少說能再帶來兩千人馬,再加上從軍中退伍、轉為他門下賓客、徒附的數百上千舊卒,足足八千步騎。八千人或不多,可甲械齊全、步騎俱備的八千人就難得了,尤為難得的是這八千步騎大多上過戰場,且其中猛將如雲。等到天下亂時,以此八千人攻伐天下肯定不足,但用之擊郡破國、威震一州卻已足夠了。

    冒雪回到中尉府已是午時。

    邯鄲榮派的人從那個亭長手裡買到了楊家的那匹胭脂紅馬,邯鄲榮親牽著,獻給荀貞,實踐了他「必為君取彼良駒」的承諾。

    雪中觀此馬,越顯神駿,遠望之,如一團騰騰的烈火,近觀之,高大健美,只是因被楊深常年用來拉車,似乎銳氣不足。荀貞騎上去,繞著中尉府的空地奔馳了幾圈,下來笑道:「此等駿馬是為戰場而生的,在箭雨鼓聲裡與敵爭雄才是它用武之地,卻被楊家家長用來拉車,良駒受屈於狹轅之內,就好比是千軍之將受窘於鄉野之亭,空懷壯志卻被小吏呼喝驅用,以致志氣消磨,失其銳氣,可惜可嘆!」令將此馬送入馬廄,和他的踏雪烏騅養在一塊兒。

    府吏接令,牽了它去馬廄。

    荀貞目視其去遠,對邯鄲榮說道:「公宰,良馬受屈於狹轅之內,可惜的只是一匹馬,如果是志士受屈於鄉野,可惜的就是一個人傑了。人乃成事之本,擊賊、治民都需要人才,別的地方我管不了,在趙郡絕不能有人傑受屈於鄉野之事。傳我令下,命各縣的縣尉巡行各縣,一來防賊、防流民作亂,二來如果鄉有遺賢就舉奏給我,給我送來府中。」

    荀貞的這個命令並非是因為這匹胭脂紅馬而下的,而是因為劉備。

    自決定放開心胸、直面劉備,不再「蠅營狗苟」之後,劉備給荀貞的就不是壓力,而是激勵了。以劉備之為人處事,他此番行縣,說不定就會使他名聲鵲起。劉備在抓住一切機會向上奮進,荀貞當然不能止步不前,所以命各縣的縣尉舉薦賢才,既是為得才,也是為得名。

    邯鄲榮應諾。

    下午在前堂處理了若干公務,傍晚時分,雪漸變小,荀貞回後院吃飯。

    他剛進入院內,就碰見了遲婢。

    遲婢繡衣綠裙,踩著木屐在雪中的樹下徘徊,看到荀貞進來,往前迎了兩步,又頓住腳步,欲迎未迎間,遲疑了下,低下頭轉身回走,似有心事,神情古怪。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5:09
71 寬仁信義劉玄德(上)

    不好意思啊,電腦壞了,所以前兩天沒更。

    兩天不寫,手生了很多,先奉上半節。

    ——

    荀貞剛進入院內,就碰見了遲婢。

    遲婢繡衣綠裙,踩著木屐在雪中的樹下徘徊,看到荀貞進來,往前迎了兩步,又頓住腳步,欲迎未迎間,遲疑了下,低下頭轉身回走,似有心事,神情古怪。

    「阿蟜,天雪寒冷,緣何不在屋裡,卻在雪下漫步?」

    遲婢止住腳步,回首看了看荀貞,想了一想,做出了決定,折轉身子,迎上荀貞,瞧了眼護從荀貞身後的典韋、原中卿、左伯侯等人,對荀貞說道:「中尉,能借一步說話麼?」

    看出荀貞對遲婢「有意思」的不止高素,典韋、原、左等作為荀貞的貼身護衛,對此也是早知了,聽得遲婢此話,原中卿沖典韋、左伯侯擠了擠眼,拉著他兩人去到一邊,留下荀貞與遲婢對立樹下。

    荀貞在前世雖非花花公子,然亦非魯男子,穿越到這個時代後,雖說當下禮教尚松,遠不如後世之宋明時,可畢竟男女有別,在男女的「大防」上也遠不能和他前世時相比,尤其是在士族裡邊,男女七歲不同席,本來就和異性接觸得少,這麼十幾年下來,已差不多忘了怎麼和異性交往,再加上遲婢已嫁為人婦,為了彼此的名聲著想,也不能和她有太多的接觸,因此之故,他對遲婢雖有好感,卻一直保持著必要的距離,此次遲婢跟著陳芷、唐兒來到趙郡,說實話,他是很驚喜的,對高素誣殺費通一事,他固不喜高素的草菅人命,可在聞聽這個消息後卻也不免心頭一鬆,像是被搬走了一塊礙事的石頭,所以他對高素的懲罰是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這會兒與遲婢獨處雪中,他靜默了片刻,等遲婢說話,卻見她只低著頭不發一語,像是在等他先開口,目光遂落到她的臉上,笑問道:「初來趙郡,飲食起居能習慣麼?」

    「那屋中囚得是誰人?」

    遲婢卻沒有回答他的問話,鼓足了勇氣,遙指東邊院角的一個屋舍,問道。

    荀貞張口結舌,心道:「啊呀!怎麼卻把吳妦給忘了!」

    他這些天太忙,把吳妦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以至陳芷等女來了,吳妦還在後院的屋中被軟禁著。

    「……,是一個刺客,前些日她在縣中街上行刺於我,被抓住後就……。」

    不等他說完,遲婢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君今為貴人,養幾個姬妾私寵也是尋常,只是似不必將之囚綁在屋舍裡,看著令人很是不忍,她如不願從君,蟜願為君去勸勸她。……,另外,女君也知道她了。」

    說完這幾句話,遲婢揖了一禮,轉身匆匆而去,她走得太快,沒注意地上的積雪,踩到滑處,險些摔倒。荀貞連忙上前想扶,不過沒等他到跟前,她已穩住身子,快步離開了。

    「阿芷知道了?」

    荀貞怕了下額頭,雖有些懊悔怎麼把吳妦這檔子事兒給忘了,不過卻沒有太擔心,或許是因為自幼所受之家教,又或是因年歲尚小,陳芷並不是個好嫉妒的人,她初入荀貞家門時對唐兒就沒有吃醋的表現,這次更把遲婢給帶來了,想來縱是發現了吳妦的存在,應也不會吃醋。

    原中卿目送遲婢心慌意亂地離開,一臉「你懂的」的笑容,和典韋、左伯侯竊竊私語。荀貞向他招了招手,叫他近前,問道:「吳妦還被綁著呢?」

    原中卿滿臉笑容地湊到荀貞身前,卻沒有想到荀貞會問這個,怔了怔,說道:「不綁不行啊,這小夫人性子太烈,不綁住她,指不定會幹出什麼事兒來。」

    「小夫人?她是誰家的小夫人?」

    「夫人」一詞在先秦時是指諸侯國君之妻,入前漢以來,嚴格意義上來講是指列侯之妻,不過在實際中已經不是列侯之妻專用的了,大凡有些地位的已婚女子都可以被稱為「夫人」。吳妦是「黃巾賊」之妻,是沒資格被稱為夫人的,原中卿之所以這麼稱呼卻是因為荀貞。見荀貞不滿他對吳妦的這個稱呼,他撓了撓頭,乾笑兩聲,說道:「是,是。」

    「是什麼是?『不綁住她,指不定會幹出什麼事兒來』,她能幹出什麼事兒?叫婢女看好她就是了。」

    「是,我等下就令人給她鬆綁。」

    荀貞和吳妦的那一夜荒唐,表面上看來是因為他醉後被原中卿送入了吳妦房中所致,可究其本質,要不是因他對吳妦起了佔有之慾,原中卿也不敢這麼做,既然是自身動欲在先,荀貞不會把過錯推諉給下屬,卻也不會因遲婢今天的一問就再去責罰原中卿,他沒好氣地對原中卿說道:「還等下?現在就去!」

    原中卿慌忙應諾,飛奔去吳妦住的屋舍,心中想道:「中尉緣何突然問起吳妦?難道是遲小夫人剛才對他說了什麼?唉,卻是我沒眼色,被中尉訓斥一頓卻也不虧。」

    荀貞現今身邊的三個侍衛頭領,典韋為主,原中卿、左伯侯為輔,此三人中典韋只知忠心耿耿地保護荀貞的安全,左伯侯沉密穩重而話不多,只有原中卿的心思比較活泛,雖不致對荀貞阿諛奉承,可平時卻極善察言觀色、投荀貞所好,只不曾想今日這個馬屁卻沒拍對地方。

    瞧著原中卿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奔去給吳妦鬆綁,荀貞不覺想起了與吳妦荒唐的那一夜,雖因是在大醉後,他對當時的具體情境記不太清楚了,可那種酣暢痛快的感覺卻還記得,不論是對陳芷抑或是對唐兒,巫山**之際,他總是滿懷憐愛,而在吳妦身上則不然,那一夜他沒有半點的憐愛之情,全然是肆虐地發洩,乃別有一番刺激與愉悅,就好像是把壓力和心中的陰暗面通過那一次次的一洩如注而盡情地釋放了出去。

    想起吳妦與陳芷、唐兒和遲婢截然不同的粗野潑辣及豐美誘熟的身體,大冷天的,荀貞不由地熱了起來。他再又往吳妦住的屋舍處望了眼,原中卿已到門外,在對婢女吩咐些什麼,料來是令給吳妦鬆綁的。荀貞很想親自去給吳妦鬆開綁縛,順便再享受一下她的**,只可惜今晚不是時候,也只得先將這股熱壓下去,等到飯後或許可以在唐兒的溫順可人中略解一二。

    陳芷、唐兒可能是得了遲婢的告知,知道荀貞回來了,兩人從屋中出來,冒雪來迎。

    荀貞收回心神,走將過去,見遲婢躲在屋中沒再出來,忽然心中一動,想道:「適才遲婢對我自稱『蟜』,這是她的小名,又稱阿芷是『女君』,……,也就是說?」

    一個女子肯對人自稱小名,不外乎兩種情況,要麼對方是她的長輩,要麼對方是她的親近人,荀貞顯然不是前者,這倒也罷了,主要是「女君」的稱呼。「女君」對應的是「男君」,通常是家中的小妻、奴婢對女主人的敬稱,這也就是說遲婢已經把她自己當成荀貞的小妻了。

    再又由此來想,遲婢專門在樹下等他回來,對他說吳妦之事,莫非其實是在暗示他:他對吳妦做的事兒,她也可以承受?

    ……

    果如荀貞所料,這天晚上,陳芷壓根就沒有因為吳妦而生氣,甚至連提都沒提吳妦一句。

    然而,陳芷越是不提,荀貞卻越覺愧疚。

    男女的情感就是這麼奇妙,當一方越是大度的時候,另一方反而越會覺得內疚。

    ……

    後宅內室之事不足多提,卻說劉備、魏暢出了邯鄲,行郡中諸縣,未及三日便有一人尋到中尉府,親向荀貞表達對劉備的感激之情,並及頌說劉備之仁厚美德。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5:10
72 寬仁信義劉玄德(下)

    第二更。

    ——

    來向荀貞表達對劉備的感激之情、並在縣中頌揚劉備仁厚美德的是個外地的士子。

    這個士子有個朋友在本郡,前些時病故了,他得訊後便即驅車離家,趕來本郡赴其喪,不意道有積雪,坐車沒打住滑,衝到了路下,撞到了樹上,車因之毀壞,不能前行。

    劉備、魏暢正好路經此地,看到了這一幕,劉備乃停車遣人問之,獲知他是遠路迢迢特來奔赴友喪的,不禁讚歎說道:「大雪封路、野多盜賊,君不顧道遠路險,冒雪馳騁三百里奔赴友喪,此義也,不適合在路上久停,君車受毀,可乘我車。」遂將自乘之車給他乘坐。

    這個士子推辭不得,就問待赴過友喪後怎麼把車還給劉備。劉備說讓他還給邯鄲縣的中尉府即可。於是,這個士子在赴過友喪後就來到了邯鄲。

    他給荀貞說此事時,戲志才、荀攸、邯鄲榮、宣康、李博等俱在場,待他把車留下,辭別之後,宣康嘖嘖稱讚,說道:「功曹把車讓給此人乘坐,自卻迎沐寒雪乘馬行縣,真仁義之人也!」

    荀貞笑著連連點頭,說道:「是啊,是啊。」

    坐在堂中尚覺冰冷,更別說騎馬行於鄉野雪中了,劉備為了博取名聲還真能下苦本。

    荀貞儼然從他身上看到了當年在西鄉時的自己。

    劉備不但能下苦本,而且也有心機。要知道,依照漢家制度,官吏和平民所乘之車是不同的,首先,車蓋的大小、顏色不同,二百石以下官吏所乘之車是白蓋,平民所乘之車或無蓋或是青蓋,其次,二百石以下官吏所乘之車的車蓋的蓋槓上有衣飾,平民所乘之車沒有,再次,吏員所乘之車的蓋槓是赤色的,平民是青色的,再再次,吏員所乘之車的駕轅之馬比平民乘車的轅馬多,二百石以下可以二馬駕轅,平民除了士子外只能一馬駕轅,此外,商人不能乘坐馬車,只能乘牛車,當然,此項規定早已形同虛設,有錢有勢、乘坐馬車的商人多了去了。

    這個被劉備借車的是個士子,可以乘二馬駕轅之車,這個不用多提,但是車蓋、蓋槓的顏色和蓋槓上有無衣飾這幾條卻能使人明顯地分辨出劉備借給他的車與他的身份不相配。

    既然不相配,他那個故去的友人的親友、鄉黨就肯定會問他這車是從哪裡來的,此其一;其二,他一路行來,要過很多鄉亭,鄉亭負責治安的亭長也很可能會問他這車是從哪兒來的;其三,劉備、魏暢離邯鄲、去行縣的那天,荀貞親帶人相送,聲勢不小,縣人多知,大多認得劉備的乘車,忽見一個陌生的外地士子乘著他的車回來,少不了也會問上一二。

    有此三條,劉備做的這件好事用不了幾天就能傳遍郡中了。

    荀攸笑對荀貞道:「貞之,功曹做的這件事倒是與吾縣劉公子相昔年所做之事如出一轍也。」

    宣康、李博、戲志才等人聞言,俱皆恍然,宣康說道:「我說這事兒怎麼覺得好像似曾耳聞呢!要非荀君提及,我險些沒想起來昔年劉子相也做過此種仁義事。」

    劉子相,即是劉翊,潁陰的漢家宗室劉氏族人,輕財重義,名聞州郡,曾任過潁川郡功曹,荀貞、荀攸均與他相識。

    早年間的一個冬天,劉翊在汝南的路上碰到一個陳國士子遠赴師喪,遇寒冰車毀,頓滯道路,問得他是要做什麼去的,劉翊遂對他說道:「君慎終赴義,行宜速達。」即下車,把車借給了他,自策馬而去。這與劉備借車給那個士子的行跡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那個陳國的士子問劉翊的姓名,但劉翊沒有告訴他,做好事不留名,最終是那個陳國的士子猜出或許是劉翊,後來去到潁陰,還車給他,然而劉翊卻閉門辭行,不與相見。

    較之劉翊的不告姓名,劉備卻近乎是「大張旗鼓」了。

    邯鄲榮不知劉翊的故事,聽荀攸給他說了一遍,撫案嘆道:「前有劉公子相,今有劉君功曹,可知天下義士所行之事,大多相類。」這卻是在誇讚劉備和劉翊這兩個漢家宗室均是義士了。

    邯鄲榮和劉備此前在該怎麼處置那數千作亂的流民上起過一點爭執,對劉備請求荀貞免去流民中被脅從者之罪過的「寬仁」,邯鄲榮很不以為然,但對劉備借車的這樁義舉卻不能不感歎服氣。

    「玄德當然是義士。他借車給了別人,自卻只能乘馬,天寒雪重,我豈能讓賢功曹迎風沖雪?來人,取府中車駕,用楊家的那匹胭脂紅馬駕轅,速速出縣,追上玄德,給他坐乘。」荀貞令道。

    堂外的典韋等人接令,即遣人取車出府,給劉備送去。

    戲志才笑道:「中尉前些日不是還感嘆楊家不會用馬,用千里良駒駕車,實為暴殄天物,今日卻怎麼又親下命令,令用之駕車?」

    「如此千里良駒,用來給楊家駕車當然可惜,可用來給我的賢功曹駕車卻是適得其用。」

    邯鄲榮說道:「君輕千里之馬,重仁義之士,此舉猶勝功曹借車。」

    你劉備借車給別人,以此博名,沒關係,我荀貞用千里馬給你拉車,看看誰得到的美名更大。

    荀貞臉上帶笑,似對劉備的這樁義舉極為滿意,而心中則在想道:「玄德啊玄德,還真是給你個機會,你就能燦爛啊!」卻也不可避免地浮起了對劉備的惺惺相惜之感,這件事要換了他去辦,他也會像劉備這樣幹,又由此事想起了當年在繁陽亭雪下道上路遇樂進之事,想道,「玄德運氣不錯,剛剛離縣就碰上了這個車子被毀掉的士子,遂以之借取名聲,不過比起我當年在繁陽亭的好運,他卻是遠不能及之也。我遇到的是樂進,他遇到的只是個尋常士子。」

    「比起我當年在繁陽亭的好運,他卻是遠不能及之也」云云,雖說事實如此,然對荀貞而言,這卻也只是他在放開心扉、決意不再「蠅營狗苟」後對劉備此件義舉的一句故作調笑之言罷了。不過,當兩天後給劉備送車的吏員回來,又帶回了一件有關劉備的消息後,饒是他放開了心扉,聞之卻也不由地對劉備頓生出「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之嘆。

    卻是劉備行縣到了易陽,查出一個吏員貪濁,將欲治罪,又查出這個吏員貪濁並非是為了自身的貪慾,而是為了能給他母親供奉好的衣食,劉備因之和魏暢商議,認為:「貪贓雖罪,緣為孝故,罪雖不可宥,其情卻可恕」,因而改變了先前治此吏之罪的決定,不僅沒有治他的罪,還盡取隨行攜帶的錢財,付與此吏。

    劉備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君孝母,此私情也,我今奉檄行縣,此公事也,本不該因君之私情而壞郡中兩府之公義,可如今黃巾新破,郡多奸猾,為惇厚風俗,這次就饒恕了你,如再有下次,必不能免。君日後如有所需,可赴中尉府見我,我雖無豐財,亦必傾力助之。」

    這番話說得有情有理,恕免這個吏員的罪不是因為這個吏員孝順母親,畢竟孝順雖是美德,可只是私人的感情,不能因此壞掉公事,之所以饒恕這個吏員的貪贓之罪是因為現而今黃巾剛被平定,地方多有盜賊,道德淪喪,為了惇厚風俗,使百姓重新知道禮義榮恥,所以才因為他的孝順而恕免了他的罪過,但如果再有下一次,那就一定要罰之不饒了。

    這個吏員感動地涕淚橫流,當天就辭了吏職,奉著老母回家去了。

    荀貞捫心自問,這件事要換了是他,他會怎麼做?

    劉備盡取錢財,給這個吏員,讓他奉養老母,荀貞也會這麼做,但荀貞不會把錢財給這個吏員,而是會直接送到他的家中,至於這個吏員,荀貞絕不會饒恕他的罪過,該怎麼治罪就怎麼治罪。與劉備相比,劉備更多的是用儒家之術來定案斷罪,荀貞則更多地是依循法家之道。

    劉備借車給士子,荀貞送千里馬給他駕轅,那麼劉備饒免這個貪贓的吏員,荀貞又該如何拆招應對,以不使劉備專得美名於前?

    他細細思忖,手書檄文一道,召來岑竦,把這件事告訴與他,問他道:「你可認得此吏?」

    岑竦是易陽縣人,認識這個吏員,答道:「認得。」

    「『知恥近乎勇』。此吏慟哭辭職,是已知恥矣。孝而知恥,可以用之清厲風俗。你拿著我寫的這道檄文馬上出城,待追上玄德後,把我的意思告訴他,他如贊同,你就親持此檄去易陽縣尉府,叫易陽縣尉辟除此吏,重再用之,……辟除此吏的時候,你要跟著去。」

    岑竦在易陽是以孝聞名的,他和這個吏員必有共同語言,由他去辦這件事最是合適不過。

    岑竦應諾,持檄而去。

    五天後,岑竦歸來,卻是將此事辦成了,面稟荀貞,說道:「功曹深服中尉『再辟用此吏,以之清厲風俗」之言,竦與易陽縣尉府的吏員去到此吏家中,對他宣讀了中尉的檄文後,他感激淚流,伏地遙向中尉府再拜,對我等說必盡忠竭力、清厲縣中風俗,以不負中尉之用。」

    劉備行縣數日,固因借車、恕貪吏之罪而贏得了名聲,可荀貞見招拆招,卻也收穫了賢義的美名,使他在郡中的名望更進了一步。

    接連兩次借由劉備之舉再獲美名,荀貞很有點將遇良才、棋逢對手的感覺,從最初的「故作調笑之言」到生出劉備「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之嘆,再到現在,他的想法又是為之一變,倒是有些「樂在其中」,很期待劉備會做出什麼事兒來了。

    只是,從了此事之後,連著許多天都不曾再有劉備的消息。

    直到月底,劉備、魏暢行縣歸來,才又聽聞了一事。

    這事是從魏暢嘴裡聽到的。

    魏暢總是懷疑荀貞會侵奪劉衡的相權,對荀貞的看法不好,因此之故,在和劉備離開邯鄲時,本著「各忠其主」之意,沒怎麼和劉備說話,縱是恪於禮節、或因公事不得不與劉備接觸時表現得亦很冷淡,可月底歸到郡中,荀貞卻驚奇地發現他竟是與劉備同乘一車。

    「出則同輿」這種事,不是關係非常親近的人是不會做的。

    這才總共一起行縣了不到一個月,他倆的關係就變得這麼近了?

    荀貞慨嘆心道:「劉備果能得人也。」

    轉念想來,魏暢會有此改變卻也不奇。只看劉備做的那兩件事:借車給傾蓋相識的士子,因其孝行、為厲風俗而恕免貪贓吏員的罪行,並傾盡身上的錢財與之,前者是義,後者是仁,皆是士人追求的美德。設身處地,如把荀貞放到魏暢的位置上,在親眼目睹了劉備的舉止行為之後,荀貞恐怕也會和魏暢一樣,不由自主地改變對劉備的觀感,對他產生好感。

    從車上下來,魏暢看到了出縣相迎的荀貞,上次離縣時他刻意與荀貞保持距離,這次卻與劉備同行,快步來到荀貞面前,長揖行禮,說道:「勞中尉出迎,暢誠惶誠恐。」

    從行荀貞出縣的戲志才、荀攸、邯鄲榮等俱覺奇怪,邯鄲榮忍不住開口說道:「前番君與劉功曹離縣時,中尉亦親相送,彼時君高坐車中,如同未見,今時卻緣何當面謝之?」

    「彼時不知中尉賢明,故有失禮,今時乃知也,豈能再失禮?」

    「緣何彼時不知,今時乃知?」

    「吾聞朝有仁義之臣,則上必有賢明之君。貴府功曹劉君,仁義之士也,暢由此知中尉是賢明之君。」

    荀貞親把他攙起,哈哈笑道:「玄德固仁義之士,我卻不敢自稱賢明也。」瞧見跟在劉備身後的簡雍手上拿了幾個風車,又見關羽、張飛從劉備所乘之車的車室內取出了兩個竹馬,此皆孩童遊戲之物,微為之奇,指著問道,「玄德,你是從哪兒買的?怎麼帶了這些物事回來。」

    簡雍高冠帶劍,一副士子的打扮,手裡卻拿著幾個花花綠綠的風車,關羽、張飛雄壯魁梧,昂藏丈夫,而卻一手提矛,另一手各拿著一個十來歲孩童乘玩的竹馬,落入諸人眼中,不免讓人覺得好笑。

    宣康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關羽不滿地橫了他一眼,張飛難為情地紅了臉皮,回手把竹馬藏在身後。簡雍卻是無所謂,他生性曠達不羈,非但沒有在意宣康的失笑,還笑嘻嘻地把風車舉起,迎著風晃了兩晃。

    劉備正要回答荀貞所問,魏暢搶先替他說了出來:「此數物是襄國縣的孩童所贈。」

    「襄國縣的孩童所贈?」

    「暢與劉君行縣,至襄國,路遇飢民,劉君憐之,把自帶的乾糧分給了他們,事情傳出,縣人傳頌。當我等稽檢過此縣的賑糧情況,離縣繼之北去中丘時,縣裡的孩童把我等送到縣界,問我等何時歸來,說待我等歸來時再來相迎,而當我等歸來時,卻比劉君與孩童約定的日子早了一日,劉君不願失信,因此我等在襄國縣的界外夜宿了一夜,次日方才入縣界。孩童們果來相迎,聞得劉君為不失信而在界外野宿了一夜,諸孩童感其誠信,遂以此數物相贈。」

    連對孩童都不肯失信?

    為了不失信給孩童,寧願冰天凍地的在野外露宿了一夜?

    戲志才、荀攸、邯鄲榮、宣康等俱皆驚異,齊齊看向劉備。

    劉備從容不迫,笑道:「備年少時也好玩竹馬、風車,得孩童們此數物之贈,不覺憶起少時的簡單歡樂,只恨人生無返程,只能前行,無法重回昔日了!」

    借車、因孝寬恕貪吏之罪,荀貞都有辦法對付,可不失信於孩童?荀貞卻真不知該怎麼才能勝過劉備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5:10
73 贈馬劉備關張喜

    回到中尉府,劉備把車、馬還給荀貞,一臉感激地說道:「多謝兄長遣人送車給備,用這麼神駿的善馬給備駕轅,備實不安。」

    荀貞注意到關羽、張飛兩人頻顧楊家的那匹胭脂紅馬,雖然各自刻意地壓抑,卻難掩喜愛不捨的神色,心知他兩人定是喜此馬之神駿,笑道:「紅粉送佳人,良馬贈烈士。我已有踏雪烏騅,此馬用不上,正合贈予賢弟。」

    「這怎能使得?備昔在家時常見良馬,可能與這匹胭脂紅馬相比的卻是不多。兄長之賜,備不敢受。」劉備的家鄉涿郡邊本身就產馬,邊兒上又多是產馬之地,常有馬商來往,他見過的良馬著實不少。

    「你我雖非同產,情逾骨肉,一匹馬算得什麼?我說送給你就送給你,不要推辭了。」

    「……,尊者賜,不敢辭。既然如此,備就收下了。」好馬誰不喜歡?見推辭不得,劉備高高興興地應下了。

    關羽、張飛聞言,亦均面現喜色。

    關羽家在河東,也是帝國的一個產馬地,他與張飛又好武,二人都是知馬、愛馬之人,楊家是趙郡一等一的大豪,族長楊深用的這匹胭脂紅馬自非是尋常良馬可比的,雖然因為常年受拘束於車轅之間而損了些英俊之氣,可只要調養得當,早晚能再恢復過來的,他倆一見之下就喜歡上了它,此時見荀貞把它送給了劉備,也就是說他倆可以隨時騎上一騎,怎能不歡喜?

    冷兵器時代,一匹好的戰馬對一個武士來說是意義非凡、可遇不可求的,如果說一副好的精甲能增強武士的防禦力,那麼一匹好的戰馬就能大幅地增強武士的進攻力,兩軍陣中,兩人交鋒,如果其中一人驅乘的是良馬,那麼不管是在速度還是在衝擊力上都將會大佔便宜,對方可能還沒有準備好,你就已經衝至近前,接著手起刀落,便可以陣斬歸營了。

    也正因為知馬、愛馬,他兩人都知道這匹馬的價值,少說也得值個百金,這個百金說的還是太平盛世時的馬價,而今天下缺馬,一匹尋常的馬都能賣到二百萬錢,也就是二百金,更何苦這麼一匹神駿的善馬呢?千金都有人買,並且還得是有價無市。

    價值千萬、有價無市的東西,一句話就轉手送出去了,荀貞的這份是錢財如糞土的慷慨大方,饒是對荀貞觀感不甚佳的關羽也大為佩服。

    「賢弟不辭辛苦,冒寒行縣,稽檢諸縣吏員,督察各縣的賑濟流民事,我把這匹馬送給賢弟不止是因為你我情逾骨肉,也是為了代趙郡十數萬百姓、數萬流民感謝賢弟啊。」

    劉備神色古怪,說道:「說起此番行縣,備在中丘卻是聽說了一件令人驚訝莫名的事兒。」

    「可是新任的中丘令侯嚴未行而卒之事麼?」

    「兄長也聽說了?」

    「郡裡早就傳遍了。」

    簡雍吧唧了兩下嘴,說道:「還真是咄咄怪事!算起來,已經連著死了三個新任的中丘令了。這中丘、這中丘……。」連連搖頭,一臉又想笑、又驚怪的樣子。

    中丘原本之令死在黃巾亂中,黃巾定後,為安民計,朝廷先以渤海王晉為中丘令,結果未至趙境,王晉病故途中。朝廷繼以甘陵蔡遵為中丘令,結果方至鉅鹿,蔡遵為賊所害。

    朝廷遂又辟魏郡侯嚴為中丘令,魏郡接壤趙地,由魏至中丘只有一二百里而已,本想著這次總該不再有遇賊、病卒道上之類的事兒了吧,卻沒想到侯嚴尚未動身就死在了家裡。

    王晉、蔡遵、侯嚴,一以文名、一以武名、一以品德高尚著稱,都是冀州的名士,州人認為他三人均有二千石之才,不料卻竟在被朝廷辟除為中丘令後相繼亡故,令人扼腕的同時,聽說這件事的人,包括荀貞這個穿越而來、不信鬼神天命的人在內都不禁深為之驚詫怪異。

    不過,子不語怪力亂神,荀貞的心思也沒在中丘上邊,卻也沒就此多說什麼。

    劉備見荀貞對此似興趣不大,遂轉了話題,說道:「備還有一事想稟與兄長。」

    「何事?」

    「本縣有一賢人名士,不知兄長是否可知?」

    「誰人?」

    「樂仲秀。」

    「說的是樂家的次子麼?」

    「正是。」

    劉備說的這人卻是本縣士族樂家的次子樂峻。

    荀貞說道:「久聞其名。」轉臉笑著指了指坐在劉備席側的邯鄲榮,說道,「我剛到邯鄲就聽說了他,聽說他與魏功曹、公宰齊名,持正守節,潔身自好,乃是一個峻拔君子。……,怎麼?玄德也聞他大名了麼?」

    「在行縣的路上,備多次聽魏功曹提及此人,讚不絕口,說郡人把他比作蘇桓公。」

    蘇桓公,名純,是本朝初年一個名士,性格強切,喜歡批評人,士友咸憚之,以至相謂曰:「見蘇桓公,患其教責人,不見,又思之。」見到蘇純,怕他批評人,不見他,又想他。

    樂峻的性子和蘇純類似,從來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朋黨親族裡如果有人犯錯,他必直言不諱,當面指出,所以被郡人比作蘇純。

    邯鄲榮和樂峻同縣,從小相識,對這個人的脾性很瞭解,說道:「確然如此。吾郡士子裡,如論才名,最高的是魏功曹,如論品格,最高的卻是樂仲秀。因看不慣他的同產兄奉承上吏,他甚至常年不和他的長兄來往,性高潔守節至此。」

    邯鄲榮說的這個「同產兄」就是樂彪。樂彪現為相府主簿,荀貞常去相府,與樂彪見過多次,算是熟人了。樂峻看不慣樂彪「奉承上吏」卻不是看不慣樂彪奉承國相,而是鄙視樂彪與郎中令段聰來往密切。段聰雖無大惡,到底是閹宦子弟,樂峻身為士子,自是不喜自家的兄長與他關係過近。

    荀貞說道:「玄德為何忽提起此人?」

    「樂仲秀名聞郡中,乃是一個賢士,但備聞魏功曹說他現今卻居家無事。備以為,兄長何不下道檄文,把他召入府中?」

    荀貞聽到這裡,明白了劉備的目的,卻原來是向他舉薦賢士的。劉備是功曹,向長吏舉薦賢才正是他的本職,只是,這個樂峻,荀貞不是沒想到把他召入府中,而是壓根就不想用他,躊躇了片刻,答道:「我早前即對公達說過,樂仲秀高潔有清名,可深交之,至於召入我中尉府中,眼下卻是行之不得。」

    「卻是為何?」

    荀貞緩緩說出了一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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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爆竹聲裡辭舊歲(上)

    第一更。

    ——

    荀貞說道:「樂仲秀號為本郡士子之楷模,清白處世,仿如谷中幽蘭,孤芳於月下,香泛於谷中,當下之時,黃巾新破,郡鄉多狡猾之民,正需要他這樣的高潔人士來來洗滌郡中的奸猾,砥礪郡中士民的名節,怎麼能把他召入府中,使他的芳香不能為郡人聞知呢?」

    荀貞的這番話說得很漂亮,可卻不耐推敲,堂中諸人都聽得出來,他這分明是推托之詞。情操高潔,彷如幽蘭就不能召入府中了麼?越是情操高潔的人,難道不越是應該召入府中麼?

    荀貞入趙郡以來,先後拔擢的本郡人士中既有邯鄲榮、程嘉這樣的大姓、富戶子弟,也有岑竦、陳午這樣的寒家子弟,早就給劉備了一種「不拘一格、開襟下士」的印象,可卻怎麼放到樂峻身上,他就變得推脫不肯了呢?劉備深覺詫異,不過卻也沒有再出口詢問。

    劉備的確應該詫異,荀貞的這番話也的確只是推托之詞,他之所以不肯召樂峻入府,原因有二:一則,樂峻和他兄長樂彪不和,但樂彪卻是相府的主簿,並和郎中令段聰交好,若是召了樂峻入府,很可能會惡了樂彪、段聰,二則,樂峻這個人是以守正持節,而不是以才能出名的,換而言之,也就是說,他固然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可卻沒有過人的才幹、能力,綜合這兩點,與其把他召入府中,得不償失,不如把他留在郡裡,通過荀攸與他接觸。

    雖然荀貞從小學的儒家經典,可受前世的影響,同時也受兩漢那些「酷吏」、「幹吏」故事的影響,他行事偏向法家,具體到用人上,品德並非他首先考慮的東西,他首先考慮的是能力。

    只要有能力,就算在品德上存在污點也沒關係,一樣重用,可如果沒有能力,只有高尚的品德,那麼就要在具體的環境中來看了,比如岑竦,和樂彪相似,也是只有品德,似乎沒有出眾的能力,但用他可以給自己增加名望,沒有壞處,那麼就用之,而樂峻雖有品德,可若用他,很有可能會帶來壞的影響,綜合利弊,弊大於利,那麼就不用,「敬之」就可以了。

    劉備迎風沖寒地行了十好幾天的縣,所過之處,吏、士、民俱皆稱讚,既揚了他自家的名,也揚了荀貞「知人善用、重士輕財」的名,於情於理,荀貞都得給他接個風。

    這天晚上,荀貞置酒設宴,沒有叫太多人來,只戲志才、荀攸、宣康等幾人作陪,給劉備、關張、簡雍和高素洗塵,盡歡而散。

    連著下了數日的大雪早已停了,按說雪停日出,中尉府裡、縣裡應該熱鬧許多才對,可不管是府中、抑或是縣裡,卻都人心浮動,原因無它:時已年底,正旦就快要到了。

    正旦是一年之始,有三始之稱,「正月一日為歲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對漢人來說,正旦這一天具有著特殊的意義,相應的也有很多的風俗、習慣,例如在民間,正旦有不能損敗器物之風俗,而對吏員而言,正旦意味著可以回家看看,可以好好歇上幾天了。

    依漢制,正旦有三天的休沐之假。

    荀貞御下寬嚴相濟,見府中、郡中無事,又見府吏們許多皆無心公事,索性提前給他們中家在外縣的放了假。早放一天假就能早回家一天,家在外縣的府吏們無不雀躍欣喜,拜謝過荀貞、提前給他賀過正旦後便紛紛拿起早就收拾好、放在吏舍中的行禮,急不可耐地歸家而去。

    趙郡五個縣,邯鄲只是其中之一,中尉府裡的吏員外縣的佔了大半,他們這一走,府中立顯冷清。荀貞也有了更多的時間去巡視軍營和陪伴陳芷、唐兒、遲婢諸女。

    這一日他踏著暮色從軍營回來,吩咐隨行的宣康、岑竦等人各自散去,——岑竦家在易陽,也是外縣,在可以早歸之列,不過他卻沒有早走,堅持要到正式休沐時再走,荀貞見他執意如此,也是一片「忠於君事」之心,便讓他留了下來,此時打發了他與宣康等散去,自在典韋等的護從下到了後院。

    陳芷、唐兒、遲婢均在院中,圍坐在樹下的石台邊,不知在做些什麼。

    荀貞示意典韋等留在院門,一人踱步近前。

    陳芷三人都低著頭,手裡拿著東西在忙活,沒注意他過來。

    遲婢坐在陳芷的右手邊,一手提筆,小心地往另一手中拿的物事上添描色彩,畫了幾筆,把手中這物事放得遠點,展目細看,笑對陳芷說道:「女君,你看我畫得如何?」

    話音剛落,一個男子的聲音接口說道:「黑紅相配,端莊大方,甚為佳也。」

    她扭頭後看,卻是荀貞。

    荀貞就站在她與陳芷的身後,相距不過兩步之遠。

    遲婢登時紅了一下臉,把手中的物事收回,另一手丟下筆,撫在胸前,半帶嬌嗔地埋怨說道:「來了也不說一聲,忽然開口,嚇了賤妾一跳。」

    深冬日暮,夕陽餘暉,透過干禿的枝杈,灑落在遲婢的臉上,她兩頰的暈紅也不知是羞澀、又或是霞光。兩步之遙,足可聞到她身上的體香,觀此如嬌嗔如撒嬌之美態,荀貞怦然心動。

    「見你們在忙,怕擾了你們,所以靜觀了會兒。」荀貞掩住心動,一邊笑著解釋了句,一邊去拿遲婢手裡的物事。遲婢忙遞給他,兩人手指相觸,一股涼柔膩滑的感覺頓上荀貞的指尖。

    「院中寒冷,怎麼不在屋裡做這些名刺?」

    陳芷、遲婢、唐兒在做的正是名刺。

    說「做」也不恰當,名刺均已做好,她們是往上邊添加美飾、描畫邊底。遲婢給荀貞的這個最右上寫著國傅黃宗的名諱,最左下則寫著荀貞的名字,中間四個大字:「敬賀正旦」。這些字都是荀貞昨晚親手寫的。正旦之日,給同僚、親友投送這類寫著吉祥話語、祝賀節日的名刺是兩漢之俗,就如後世逢年過節給親朋好友送賀卡一樣。

    陳芷起身,盈盈一拜,說道:「屋裡還得點燈,院中亮堂些,雖有點冷,但人卻精神。」

    「一點燭錢算得什麼?節儉固好,可也不能壞了身子,萬一受了風寒,豈不苦哉?」

    唐兒也起了身,見荀貞笑吟吟的,笑道:「君今天好像心情不錯?」

    「今在營中抽檢新募的那兩千新卒,我令他們比試五兵、操練陣仗,並考核軍法,表現得都不錯,漸有了些兵卒的樣子。君卿、玉郎、伯禽、夏侯蘭做得挺好,我心甚慰也。」

    荀貞極少對陳芷、唐兒她們說公事、軍務,也極少在她們面前談論麾下的諸將,今天卻難得的誇獎了許仲等人一番,可見對今日抽檢的結果確是非常滿意。

    陳芷、唐兒都起了身,遲婢不能獨坐,也隨之起身。

    陳芷個低,唐兒離荀貞稍遠,她倆站起來無妨。遲婢個子高,離荀貞又近,兩人只隔了兩步,她這一站起來,荀貞一低眼即能看到她那飽滿紅潤的櫻唇,好像略微一動即能恣意品嚐也似。

    許久未曾有這般心跳,荀貞只覺一股燥熱不知從何而起,瞬間遍及體膚內外,復又聚之身下某處,蠢蠢欲動。好在一陣寒風適時吹來,藉著這陣涼寒之意,他方勉強將燥熱壓住,卻也免不了口齒生津,喉結上下,將之嚥下。

    唐兒覺到了他的異常,往陳芷臉上瞧去,陳芷正回身去收攏石案上的名刺,沒有看見,唐兒又往遲婢臉上看去,遲婢臉上又現暈紅,分明是看到了荀貞的反應,然卻沒有嗔怒,也沒有後退,牢牢地站在原地,只將螓首垂下,纖手抓住垂下的綠裙之帶,把帶子揉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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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爆竹聲裡辭舊歲(下)

    第二更。

    ——

    後世王維詩云:「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每節日之時,家家戶戶歡樂,尤其是正旦這樣的重要節日,便是貧寒之家也會咬一咬牙,取出不多的平時存儲,或換些濁酒來,換買些肉食來,上孝敬父母,下分給孩童,閤家閉門,其樂融融,郡縣鄉野處處是喜慶的色彩,而獨在異鄉的客人卻未免就會覺得孤單,思念親人。

    陳芷與荀貞說來成親已經年餘,畢竟年歲尚小,剛十**歲,從小到大沒有出過遠門,這是她在外地過的第一個正旦,又是傷感,想念父母兄弟,因有荀貞的陪伴,又有些新鮮和甜蜜。

    她本都已計畫好歲末、正旦這幾天要和荀貞一起做什麼事兒了,然而荀貞卻沒有太多的時間。

    嬌妻當然重要,可將士更加重要。荀貞的舊部義從跟著他南征北戰,大多離家千里,已經出來了快一年了,正旦這樣的節日,荀貞不能置他們不管,越是快到正旦,他在中尉府裡待的時間越短。對此,荀貞深覺歉意。

    陳芷卻是個賢惠曉理的少女,雖不想冷冷清清地待在中尉府裡,然卻也知孰輕孰重,知道縣外營中的數千熊羆猛士乃是荀貞的立身之本,悄然將不捨藏在心中,表面上並無絲毫的不滿。

    荀貞今年二十餘歲,看似比陳芷大不了多少,實際上加上他前世的年齡,他要比陳芷大得多,某種程度而言,他兩人也算是老夫少妻,得此年少的嬌妻,又見陳芷如此懂事,自少不了更加的疼愛憐惜。年底這幾天,兩人見面的次數雖然驟減,感情卻反不降反升。

    不止夫妻兩人的感情越來也好,吳妦對他的觀感似亦有改變。

    因了遲婢的勸說,吳妦已不是日日被綁在屋中,雖然行動仍不得自由,卻也不再侷限於一室之內,在幾個健婢的伺候加監視下,她如今可以時不時地在住舍的門外廊中轉上一轉,常常碰見荀貞回來,兩人的目光遙遙相碰,她不像最初那樣咬牙切齒,慢慢地多了笑顏,最後乃至有點「含情脈脈、翹首以待」的意思了。

    對她的這點轉變,荀貞先是摸不著頭腦,後來靈光一現,有次突然想道:「我記得後世讀書,見說有種什麼哥什麼摩症的,莫非遲婢便是如此?被我軟禁地久了,反而生了依賴?」一念及此,那夜佔有吳妦時蝕骨的滋味又上心頭,卻是陳芷剛來沒多久,年底這幾天又陪她得少,並及吳妦與他們同住一院,不好亂來,也只得把這衝動收起,頂多回她一個笑容。

    一邊是遲婢,一邊是吳妦,日常相見,不得下手,情慾堆積之下,較之以往,荀貞這幾夜越發的龍精虎猛。陳芷年少,沒有多想,唐兒卻知緣故,有一晚與他獨處,**過後,細喘微微,渾身酥軟,連起身的力氣都沒了,好容易歇過來點力氣,擦了把額頭的香汗,又拿了巾子,給荀貞抹去身上的汗水,說道:「白日裡受了阿蟜、吳妦的撩撥,夜裡卻在兒的身上摺騰,兒實吃不消了。君要是忍不住,兒尋個機會,避開女君,君就把阿蟜要了吧。」

    被唐兒看破,荀貞倒也沒甚尷尬,伸展著胳臂仰躺在床上,任唐兒跪在他身邊細心輕柔地給他擦拭汗水,笑道:「又豈是說要就要的?你就知阿蟜願意?」

    「兒就不信君看不出阿蟜的心思,要非對君有意,她怎會跟著女君棄家遠來?她是婦人,雖有心意,總要些臉面,不好主動對君說的。君既知她心思,又想要她,又何必故作不解風情?」

    「阿芷剛來沒多久,她年少,初次離家在外,便如雛鳥之離巢,肯定會常常想家,我這幾天忙,不能多陪陪她,本就已經愧疚了,又怎能『另尋新歡』?」

    「君說的也是,這幾天女君是一天比一天早出門,在院中等君回來了。君不在府中時,她常無精打采,而君一回來,她歡喜滿面。……,要不然等過了正旦,兒再給君找個機會吧。」

    唐兒身材豐腴,這會兒不著絲縷,一身肉象牙似的,屈膝在荀貞身側,隨著她擦拭荀貞胸膛上汗水的動作,垂懸在胸前的兩團柔膩晃動不止,順著乳往下看,是平坦的小腹,擦完了荀貞這半邊胸膛上的汗水,當她探身擦另半邊時,肥圓的臀部翹起,紅燭映照,宛如滿月。

    荀貞眼中看著她的豐乳肥臀,心中想著遲婢的美豔和吳妦的粗野,遂又意動,伸手拍了下她的臀,順腹而上,揉捏她的豐乳,低聲說道:「坐我身上來。」唐兒瞧見了他身體的變化,丟下抹巾,扭臉衝他嫵媚一笑,卻沒有聽他的命令,而是挪到他的腿間跪伏,俯身啟唇,將那話兒吃入了口中。溫熱的口腔包裹,靈活的舌頭舔舐,荀貞長吸了一口氣,手放到了她的頭上,按著她上下運動,只覺她時吸時咂,麻癢十分,偶見她紅潤的舌頭探出,繞邊兒劃動,更是難耐,乃再次令道:「過來坐我身上。」

    唐兒舍了那話兒,提臀挺身,懸坐到荀貞腰部,含腰下沉。荀貞拿眼去看,見自家的那話兒被她緩緩地納入體中,又一種與口腔溫熱不同的快活傳遍全身。不同於陳芷的粉嫩緊致,唐兒三十餘歲了,肌膚難免鬆弛,然而扭動腰肢之際,她的**上下左右地擺動,落入眼簾,卻是別樣的享受,荀貞對此甚喜,故此喜她坐在上邊動作。唐兒這婦人並有另一樣妙處,喜走後庭。她坐動了會兒,自蘸了口水把後庭抹濕,以手扶住那話兒,往上移了稍許,隨即復落身下去,正入其中。方才**時已弄了一次,此時再入,很是順暢,這緊窄之感令荀貞二度長吸了口氣,舉手握住她的一個碩乳,另一手拍打她臀,耳聞唐兒顫聲如曲,時高時低,突然來了詩性,曼聲吟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嬌軀空對月。快些動,腰莫停,……。」

    窗外月色,室內燭影。

    唐兒樂極情濃處,顫吟之聲不由自主地變大,夜中傳出屋外,傳入正孤枕難眠,徘徊於院中賞月的遲婢耳中,她臉頰飛紅,欲回自住的屋去,走了兩步,又不捨,藏身樹下,悄然聽之。

    佳節將近,荀貞白白間憐愛陳芷,夜晚又與唐兒情美交融,遲婢不免顧影自憐,頗生幽怨,她按住砰砰跳的胸口,邊偷聽牆角,邊想道:「我雖不及女君出身名門,或也不及唐兒服侍君的時間長,可不管怎麼說,到底是個良家女子,亦稱得上美貌修長,總比那吳妦強一些吧?荀郎,荀郎,你又不是不知我的心意,卻怎麼寧可要那吳妦,也不肯沾我一下呢?」

    明月彎彎照九州,有人歡樂有人愁。

    按下遲婢的女兒心思不提,卻說次日是臘月二十八,兔起日落,日昇月落,很快就到了除夕之夜。漢時尚無除夕之稱,也只在一些地方有守夜之俗,不過聚餐祈福之類的習俗卻已經有了。荀貞沒在中尉府陪伴陳芷、唐兒、遲婢諸女,親自送走了岑竦等遲遲留值到今天的幾個外縣府吏之後,在軍營裡犒勞三軍,帶著戲志才、劉備、荀攸等一塊兒和將士們渡過了一晚。

    次日一早,還未起床,荀貞便遙遙聽見營外爆竹四起。

    正旦之日,雞鳴而起,於庭前爆竹,以辟山臊惡鬼,這是漢之風俗。軍營重地,荀貞早下令不得燃燒爆竹,遠處傳來的爆竹之聲應是從近處的鄉亭裡傳來的。

    他穿衣起身,叫上戲志才、劉備、荀攸、許仲等人,出營觀瞧。

    此時天未大亮,月尚未落,幾點寒星掛於遠空,游卷於田野上的晨風撲面而來,雜帶爆竹音響。一節竹子爆裂的聲音不大,遠近亭裡的住戶大多在爆竹,聲音就不小了,並及四野雞鳴犬吠,遙遙聞之,給人一種既寒靜又熱鬧的奇妙之感。

    遠近的鄉亭裡舍中,許多人家皆已早起,有的點起了燭火,點點閃爍,與天上的寒星映襯,有勤快的人家炊煙已起,飄搖似煙,散入風中。

    荀貞出營算早的了,卻有人比他還早。

    離營門不遠,地上放了個火盤,火光熊熊,七八個年輕人正往裡邊丟放竹節,劈劈啪啪的響個不停。他們大呼小叫,玩兒得高興,渾沒看到荀貞、許仲、辛璦、典韋等出來。

    荀貞好氣又好笑,喝道:「高子繡!我不許你們在營內爆竹,你就跑到營門口爆竹?仲業、幼節,你倆也跟著胡鬧。」

    這幾個年輕人卻正是高素、文聘、許季、高甲、蘇則等幾人。聽見荀貞斷喝,幾人連忙回首,這才看見荀貞等人。許仲沉下臉,瞪了許季一眼,對高素等說道:「還不快把火盆收起?」

    許仲得荀貞信用,掌兵日久,自然生威,高素、文聘且不說,高甲、蘇則諸人原本就愛戴他,現今每日聽令於他的帳下,更是敬愛畏重,得了他的軍令,幾人下意識地挺胸立正,向他和荀貞行個軍禮,應道:「諾。」不顧盆熱,用衣袖墊住手,端起就跑。

    俗話說,長兄如父。許仲雖非長兄,但他和許季的長兄早逝,對許季來說,他實與長兄無異。他兩人的父親去世也得早,許季打小就敬服他,現在長大了也沒變,被許仲瞪了一眼,登時沒了玩鬧的膽子,老老實實地收起地上沒用的竹節,跟在高甲、蘇則等人後頭也跑回了營中。

    文聘也有些侷促尷尬,唯獨高素絲毫不在意,好像沒有聽到荀貞、許仲兩人先後的喝斥似的,笑嘻嘻地湊到荀貞身邊,下拜行禮,大聲說道:「下吏高素恭賀中尉新禧!」

    正旦之日,下吏拜賀長吏亦是漢世之俗。

    許仲、文聘等相繼下拜祝賀。

    被高素這麼一鬧,荀貞卻是不好再訓斥他了,踢了他的屁股一腳,笑罵道:「起來吧!子繡啊子繡,你就不長半點記性,整天胡鬧,是不是還想我罰你呢?」

    高素站起身,滿不在乎,摸著腦袋說道:「今兒個是正旦,便是小家小戶的,也不會在今天罰人,何況君呢?君莫嚇唬我了!」

    瞧他這副憊賴的樣子,許仲、文聘、戲志才、劉備等俱皆笑了起來。

    劉備湊趣,笑道:「前些日備奉檄行縣,道上多虧高君護衛,至今還未感謝,中尉如罰你,備一定為你求情。」

    劉備性寬厚,平時雖少言語,但與人交,令人覺得輕鬆舒坦,通過前些天的行縣,高素和他比較熟了,對他談不上敬重,但也挺喜歡他這個人的,笑道:「說起行縣,我卻要說中尉一句『不公』了。」

    荀貞問道:「此話怎講?」

    「我與劉功曹一起行的縣,一起吃的苦,……,不,要說吃苦,我比劉功曹吃的苦更多,功曹至少有車可坐,我一路來回都是騎馬,凍得手腳都差點壞了,然而回來之後,中尉卻只賞了功曹,沒有賞我,這不是『不公』麼?」他說的是荀貞贈馬給劉備這件事兒。

    劉備心中一動,偷眼看高素神色,又偷覷周圍的許仲、辛璦等荀貞舊人的神色,心道:「高子繡、君卿、玉郎等均是兄長的舊人,子繡與我一併行縣,兄長卻只贈馬給我,沒有賞賜他,會不會使子繡、君卿、玉郎等對我不滿?」從容笑道,「子繡如是喜歡那馬,我便轉贈給你。」

    荀貞看了看立在劉備身側的關羽、張飛,笑對劉備說道:「待他何時能勝過益德,玄德再將此馬轉讓給他不遲。」

    高素好勇鬥狠,關羽、張飛俱是壯士,他見獵心喜,當然不肯放過,在護從劉備的路上,他與關張兩人較量過一回,關羽懶得理會他,張飛上了陣,結果不出意料,他壓根不是對手。

    「益德非常人也,我是無論如何也勝不了他了!功曹,這匹馬看來我是要不成了。」

    不打不成交,高素雖是好勇鬥狠,但對超出常人水準的真正猛士卻也是敬重三分的,通過與張飛的過招較量,加上他出身鄉亭土豪之家,與張飛的身世類似,他與張飛的關係倒是日漸增好。聽得他此言,張飛笑道:「若是別物,我倒可敗給你一場,只此馬乃是中尉所贈,尊長所賜,怕是功曹不好轉送給你。」

    說到那匹紅馬,荀貞又顧看了眼默不作聲的關羽,忽起了些許調笑之意,笑問劉備:「玄德,那馬可起了名字麼?」

    「善馬當配佳名。備苦思至今,尚未能想得起一個能配得上此馬的好名字。」

    「那馬毛色如火,奔行迅捷如虎,取名赤菟如何?」

    劉備大喜,拍手讚道:「真好名也!好,就叫赤菟了。」轉顧關羽,「雲長以為呢?」

    赤者,紅也,菟者,虎也。赤菟之名與那匹紅馬極是般配。關羽也很歡喜,笑道:「中尉起的名字自是好的。」

    難得見關羽展顏歡笑,荀貞竟有點受寵若驚之感,自覺好笑,哈哈笑了幾聲。

    許仲問道:「君可要在營中用飯?」

    「不了,今朝正旦,一年之始,你們拜賀過了我,我也得去拜賀趙王、國傅、國相,趁天還早,……,志才、公達、玄德,你們與我一併入城。」

    兩漢承襲先秦,有諸侯王春朝秋請之制,正旦這一天諸侯王要在京都參加朝廷的大朝,奉獻禮物給天子,不過並非年年都去,而是定期朝見。古禮是五年一朝,兩漢則是在各個時期間隔的時間不同,前漢初年不定期,文帝時有的諸侯王遵循古禮,五年一次,有的仍不定期,武帝時統一定為「三歲一朝」,從前漢後期到本朝至今,一直是「間隔三年」朝見一次。

    趙王去年朝見過一次天子了,今年不必再去。

    荀貞攜戲志才、荀攸、劉備入得城中,順道叫上邯鄲榮,幾人先回中尉府,等荀貞換上官衣,中尉府留值的吏員給荀貞拜賀過後,乃去給國傅黃宗、國相劉衡拜賀,郎中令段聰、僕何法、治書馮尚、謁者杜固以及大夫、郎中等國中吏員紛繼來到,等得天色大亮,眾人又一道去王宮給趙王拜賀。給趙王拜賀時,人更多了,除了黃宗、劉衡、荀貞等郡吏,還有禮樂長、衛士長、醫工長、永巷長、祠祀長等王宮裡的吏員,滿滿堂堂數十人,俱高冠朝服,環帶佩劍。

    趙王帶頭,設案焚香,一干吏員又對著京師的方向遙拜,祝天子安康,祝國家太平。

    一整套程序下來,時近中午了。

    趙王留飯,絲絃歌舞、美酒佳餚,眾人投壺、旋舞,席上盡歡。

    荀貞知楊家的家長楊深與段聰來往密切,這些天他一直忙,沒與段聰見過,今於席上觀之,見段聰並無半點因楊深之死而傷心的樣子,很明顯,他半點沒把楊深當回事兒。這也難怪,他是權宦之侄,眼界不低,楊深這等郡縣豪強在他眼裡,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東西罷了,如是活著,給他送來禮物、阿諛奉承,他樂得接受,若是死了,卻也是轉眼就能忘掉。

    飲宴直到傍晚方散,經由左須、黃髯兩戰,荀貞已在趙郡穩穩地站住了腳,在周邊諸郡皆賊盜叢生的背景下,上至趙王劉豫、趙相劉衡,下到段聰、何法等人,都把他看做是了趙郡的守護神,對他禮敬有加,席上頻頻勸酒,他喝了不少,回到中尉府,剛淨了面,酒意略去,屋外腳步匆匆,典韋進來稟報:「陳午求見。」

    「陳午?」陳午幾天前就被荀貞放了假,回家去了,今天卻怎麼回來了?荀貞心道,「莫非是特意回來,給我拜賀的?」吩咐說道,「讓他進來。」

    陳午進到室內,臉色沉重,卻不像是拜賀來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5:11
76 請為中尉討擊此賊

    這是昨天的一更。本想多更點,寫的沒有刪多的,先這兩千多字吧。

    ——

    「中尉,黃髯叛逃了。」

    荀貞怔了一怔,說道:「你怎麼知道的?」

    「中尉知我是黃榆嶺人,鄉人有為逃租稅而避入山中的,昨天在家裡,聽鄉中少年說起,說山裡新近多了一夥盜寇,其首領名叫黃髯。」

    「或是同名同姓?」

    「我本初也是這樣想,然而細問之後,無論是長相、身高,此賊首均與黃髯無異。」

    「你說的這個『鄉中少年』見過這個名叫黃髯的賊首?」

    「是,他有一族兄現便在山中,本是一夥小賊寇的頭領,前不久投到了這個名叫黃髯的賊首手下,他數日前會去山中找他族兄,親眼見過黃髯。」

    陳午細細道來:他家鄉黃榆嶺是山區,生活困苦,鄉民剽悍,往常就有不堪沉重的租稅壓力而乾脆逃入山中的,而今亂世,逃入山中的就更多了,這個「鄉中少年」的族兄便是其中一個,雖然落草為寇了,但這個少年的族兄平時對族人還是挺照顧的,前些天大雪封山,這個少年牽掛他的族兄,遂在雪停後入山尋他,結果發現他投靠了一個名叫黃髯的寇賊首領。

    荀貞率軍大破黃髯這件事,這個鄉中少年也是聽說過的,因此在得知他族兄新投的這伙寇賊之首名叫黃髯後,特地偷偷地看了看此人的長相,回到鄉中後即去找陳午,將此事告之。

    陳午說完了獲知此事的經過後,問荀貞道:「中尉,黃髯奉君檄令入山招降舊部時,我記得他不是獨身一人去的,除了帶走了幾個他的親信,中尉還遣了兩個精幹的義從隨之,不知這兩個義從近日可有消息送來?」

    這兩個義從還真是有好幾天都沒有消息了,上次送來消息還是在十來天前。

    把鄉中少年的話和這兩個義從十來天未有消息送來結合到一塊兒,黃髯叛變的事兒已可確定九成了,荀貞心頭一沉,心道:「這兩個義從怕是凶多吉少了。」

    黃髯叛變不叛變都無所謂,遣他去招降他的舊部時荀貞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他的舊部大部分都被殲滅或者投降,散逃山中的不多,就算他叛變了,也不會造成太大的麻煩,只是卻可惜了那兩個精幹的義從。

    陳午義憤填膺,說道:「黃賊是黃巾餘孽,中尉敗之不殺,用為府中掾吏,待之不可謂不厚,他非但不知恩,反而又叛變中尉,實不可忍!午請令,願帶五百精卒入山,為中尉擒此叛賊,坑此豎子!」

    要說起來,這是頭次有人叛離荀貞,但是荀貞卻沒有為此生氣發怒,他笑道:「天要下雨,風要卷樹,彼既想叛,就由他叛去!不過費一分力氣,來日再擒他一次罷了。有何怒也?」

    今天是正旦,陳午卻在得知了消息後便即馬上從家裡出來,馬不停蹄地趕來邯鄲報訊,一片公重於私的忠心值得表彰,荀貞誇獎了他幾句,令侍衛屋外的典韋取來一盤縑帛,賜給了他,吩咐說道:「正旦佳節,就不多留你了,等會兒你在府裡吃點飯,歇過來後便回家去吧。回到家後,如再有黃髯的消息,你不必親來,遣個賓客來給我送信就是。」

    「諾。」

    典韋引著陳午出去用飯,荀貞召來戲志才、荀攸、劉備,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們,徵求他們的意見。經過討論,戲志才等人對此事後果的判斷與荀貞一樣,均認為黃髯即使叛變也不會帶來大的麻煩,不過話雖如此,還是得派人去潛入山中細細打探一番。

    荀貞將此事交給了荀攸負責。

    正旦是一年之始,可以說是一年中最為重要的節日,在這一天,不但要拜賀天子、上吏,依照風俗,還要謁賀師、故將、宗人、父兄、父友、友、親、鄉黨耆老。

    荀貞身在趙郡,不在家鄉,父兄、親友、鄉黨耆老是不必拜謁了,但他作為趙郡的「二把手」,卻需要謁賀趙郡的郡縣耆老、名士,以揚聲譽。

    從正月初二起,他一邊遣人帶著寫有「恭賀正旦」字樣的名刺分去各縣,投送給各縣的名士、耆老,一邊親去謁賀邯鄲本縣的士族、鄉中的耆老,同時並抽時間每天去一次營中,和義從、新卒加深感情,每日一早出府,入夜方歸,連著忙了三天。

    雖然辛苦,但換來的成果甚佳。

    地方上的一些士族、耆老因為前次募糧一事本來對他頗有腹誹,而不意他卻在正旦這幾天或專程遣人送名刺、或親自登門謁賀,說實話,如此謙光自抑、卑體下士的長吏是極其少見的,這些士族、耆老對他的腹誹頓為之消散,郡縣滿是讚譽之聲。人都是要面子的,面子從某種程度說也就是自尊,漢人尤其自尊。有漢以來,被捕入獄、因不願受辱而自殺的官吏比比皆是,居歷朝之冠,由此即可見漢人的自尊心之強。荀貞屈尊紆貴,親給治下之民謁賀正旦,給足了地方士紳、耆老的面子,使他們覺得深受荀貞之敬重,如何能不滿意?

    正旦三天休沐,初三下午便有外縣的府吏絡繹歸來,陳午、岑竦、程嘉等先後從家來到。

    陳午帶來了有關黃髯的一個新消息:卻是與荀貞、戲志才、荀攸、劉備推測得不同,黃髯近日在山中名氣大噪,不少小股的賊寇先後投他的麾下,加上他的那些舊部,現而今他手下已聚集了四五百人。

    擊黃髯一戰雖然艱難,但原因是荀貞對山地戰沒有經驗,如果是放在平原上,荀貞有把握在半天內即將黃髯擊潰,故此老實說,荀貞對黃髯並不太看重,卻沒想到他而今在山中居然名頭頗響,不少賊寇主動投奔依附,吃驚失笑,說道:「你說黃遷在山中名氣甚響?」

    「不錯。黃髯在黃巾軍中本就有些許勇名,前次雖被中尉擊破,然敗而未死,部眾亦有突圍散逃出去的,較之左須強上許多,此回他返入山中,被不明內情的外人誤認為是他從中尉營中逃脫的,遂名傳遠近,不少小股的盜賊乃聞名來投,其麾下賊眾既多,聲勢因而頗盛。」

    戲志才、荀攸、劉備、邯鄲榮、宣康等也在場,聞言面面相覷。

    劉備亦忍不住失笑起來,對荀貞說道:「恭賀中尉,恭喜中尉了。」

    「正旦已過,玄德緣何忽又恭賀於我?」

    「黃髯乃中尉手下敗將,卻只因為沒有亡在戰中而就被諸多山賊視以為『勇』,乃至紛紛投奔依附,足可見中尉之聲威赫赫,也足可見山賊對中尉之畏懼,來日擊賊易矣!」

    劉備說得一點沒錯。黃髯只是因為沒有被荀貞陣斬而就被諸多山賊以為「勇」,確實可見這些小股的山賊已經被荀貞先破左須、又破黃髯並及在山上豎碑、擺築京觀之舉而嚇破了膽子,擊之不難,不過,荀貞從來沒在意過這些小股的山賊,他現在重視的只有一人,便是王當。

    又過了兩天,荀攸遣去山中打探情況的斥候歸來,帶來了黃髯叛變的具體消息。

    卻原來:黃髯不是主動叛變的,他到了山上後,最開始的確是很賣力地為荀貞招攬他的舊部,他的舊部裡卻有不願投降的,因此劫了他,迫他叛變荀貞,說他是從荀貞營中血戰逃出來的云云,也是他那些不願投降的舊部散播出去的謠言。

    劉備說道:「這麼說來,這黃髯還有幾分可原宥之處。」沉吟片刻,又道,「儘管如此,卻也不能容他再度做大,他麾下現已有數百亡命賊眾相投,假以時日,說不定會他還真能復振聲勢。」他剛通過行縣博得了不小的美名,這些天正處在積極興奮的時候,當即請令,說道,「備願進山,請為中尉討擊此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19 15:13
77 了卻山中寇賊事(一)

    這一節是昨天的。

    ——

    早幾天前,正旦那一日,陳午就請纓為荀貞擊黃髯,今兒個劉備又請纓。

    荀貞卻是早有打算,笑道:「黃遷區區小賊,以賢弟之能,擊之自是手到擒來,不過剛過了正旦,天氣尚冷,現下非用兵之時,且等春暖再議出兵不遲。」

    「山中的那些小股賊寇因懼中尉之威,紛紛投從黃髯,這才沒多少天,他手下已聚了數百賊眾,如果等到春暖時節?備只恐他會勢大難制了。」

    「我不怕他勢大,只怕他勢不大。」

    劉備在軍事上沒有出色的才能,聽了荀貞此話,為之愕然,想了一想才猜出荀貞的意思,戲志才已然笑道:「中尉是想把山中的那些小股賊寇一打盡麼?」

    「然也。趙郡西邊群山起伏,層巒疊嶂,隱伏在其中的小股賊寇少說也得百餘股,如果一股一股地去消滅他們,不但費事,而且費時,並且費糧秣。如今他們既然願意投從黃髯,那麼就由他們投去,等他們投得差不多了,咱們再出兵,一舉把他們『聚而殲之』。」

    「從來只聞恐賊多,今日中尉怕賊少。中尉的豪氣,備望塵莫及也。」

    這個中尉功曹還沒當多久,劉備已學會恰到好處地說奉承話了。

    荀貞哈哈一笑,笑對劉備說道:「當日從皇甫將軍擊下曲陽,雲長、益德勇冠三軍,待到今年春暖擊賊時,或不需賢弟親自上陣,但卻少不了要借重雲長、益德之力了。」

    劉備、關羽、張飛三人雖非同產兄弟,又有尊卑之分,然而彼此早就情深意切,於今共仕在荀貞的門下,不管是他們自己感覺,還是許仲、江禽等外人來看,他們都儼然是一個小團體,更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所以在關羽不願為荀貞效力時,劉備苦口婆心地勸說他。聽得荀貞說等到來日擊賊的時候,點名要重用關羽、張飛,劉備心花怒放,連聲替他倆答應。

    荀貞端起案上的木椀,慢慢地飲了一口溫湯,臉含微笑,意似甚滿意劉備的表態。

    正旦一過,便是早春了。

    因為黃巾之亂,去年一整年沒有什麼收成,郡縣的存糧又多被掠走,損失慘重,今年的春耕無論如何是都不能再耽誤了。行春、勸農、貸種、備牛、除草整地、疏通溝渠等等諸事均需及早著手,不過這些都是民事,歸相府管,和荀貞無關。

    去年下半年,趙郡最忙的是荀貞,又是擊賊、又是行縣、又是控制郡縣治安、又是募糧、又是招兵、又是練軍,幾無歇日,忙得不可開交,正旦過後,郡裡最忙的變成了劉衡,忙得腳打後腦勺,又是親自去視察各縣的農田,又是部署諸縣的糧種、牛、整地、疏溝等各項事務,幾乎在相府裡見不到他的人。

    兵事上,劉衡一竅不通,搞起民事來他卻是一把好手,荀貞從他這裡學到了不少東西。

    去年時,荀貞擔憂今年開春之後,因為缺糧之故,會有大批的良民、流民入山為賊,不過從眼下看來,情況倒是沒有那麼糟糕。

    原因有三:一則,荀貞在兩三個月內先後擊破了左須、黃髯和數千作亂的流民,斬殺近萬,大大震懾了郡中的百姓、流民。二來,為防百姓、流民投賊,從去年底起,荀貞就開始佈置,相繼遣派郡兵和部分義從步卒進入山區,搶佔臨近諸縣的險要之地,牢牢扼守,把山區和縣區斷隔開來,並令辛璦部的數百騎士輪番出營,日常在邯鄲縣西百餘里的範圍內巡邏。三者,受去年底數千流民作亂一事的觸動,劉衡等民事官吏在賑粥、賜衣物等事上也加強了力度。

    幾個方面結合,因此開春後沒有出現大規模的良民、流民從賊之事。

    當然了,星星散散投賊的百姓、流民還是有的,只是不多罷了。

    趙郡周邊各郡,北邊的常山國有皇甫嵩坐鎮,情況也還不錯,亦沒有出現大股百姓、流民投賊的事情,其餘各郡就不容樂觀了。

    南邊的魏郡、東邊的鉅鹿等郡自年初始,郡內是一天比一天亂。各郡都缺糧,豪族大戶有糧,可大多都攥在手裡不肯拿出來,郡縣無糧賑濟,流民和貧民的日子越來越過不下去。

    聽說在最缺糧的鉅鹿郡,一個冬天過去,十個貧民、流民裡凍餓而死得有五個,縣裡尚好點,出了縣城往鄉下走,餓殍滿佈路邊、田野、亭裡,死人太多,縣裡甚至都沒有足夠的人手來掩埋屍體,只能任之曝露於野,慘不忍睹。

    苦熬過冬天,僥倖活下來的流民、貧民,再也顧不了什麼王法了,為了能有個活路,成群成群地鋌而走險,或嘯聚為盜,搶劫路人,或聚集成伙,攻搶田莊。

    郡縣裡屯的有兵,鋌而走險的流民、貧民們暫時還不敢攻打縣城,可如果缺糧的狀況得不到及時地緩解,恐怕離這一天也不遠了。

    更要命的是,冀州是太平道的發源地,張角兄弟雖然死了,黃巾軍的主力雖然被皇甫嵩剿滅了,可太平道的漏之魚仍有很多,蜂起的「群盜」裡有不少都是他們發動組織起來的,等他們再聯合到一塊兒、選出頭領後,便是郡縣裡有了糧,也將難以阻止他們再掀起叛亂了。

    對周邊諸郡的危機四伏,荀貞雖足不出趙郡,卻也大概瞭解,消息來源有二,一是從劉衡處聽來的,二是從皇甫嵩下給郡中的檄令中看出來的。

    正旦剛過去了十來天,皇甫嵩就給趙郡下了一道檄令,命劉衡、荀貞無論如何要把本郡的百姓安撫住,要把流入趙郡的流民留住,不得放他們出郡,並令荀貞要盡快準備再度入山擊賊。

    荀攸、戲志才、邯鄲榮分析皇甫嵩的這道檄令:

    ,命劉衡、荀貞安撫百姓和不得放流民出郡。

    前者是地方長吏的本職,後者卻說明周邊諸郡的情況已經很壞了,壞到若是再有流民入境的話,可能就會造成大的動盪。

    ,令荀貞盡快準備再度入山擊賊。

    荀貞到趙郡不到半年已經兩次擊賊,不可謂不「勤」也,皇甫嵩老於軍事,豈會不知只有一張一弛才能讓部隊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可卻催促荀貞盡快準備再次入山,說明了兩點,一個是皇甫嵩大概已經明顯地察舉到了褚飛燕與王當的勾結,為了避免他倆合夥,對常山、趙郡造成更大的威脅,所以催促荀貞出兵,二來,以荀攸之猜測,其中怕是也有皇甫嵩手下兵力不足,捉襟見肘,不足以鎮壓州中各郡越演越烈的亂態,所以催促荀貞盡快出兵,等他消滅了王當,大體安定了趙郡之後,再調他的兵馬出郡,討擊周邊諸郡之亂賊。

    ——而今冀州諸郡,趙郡的兵馬最多,荀貞本有義從二千餘,又招募精勇二千,高素、文聘又帶來了數百鐵官徒,合計五千步騎,一旦出郡,多的不說,至少能穩定住魏、鉅鹿兩郡。

    ——冀州共有九個郡國,趙、魏、鉅鹿三個郡國加上皇甫嵩在的常山國,只要這四個郡國都穩定住局面,餘下的五個郡國,皇甫嵩就可斟酌調兵,從容安定。

    皇甫嵩對荀貞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恩,荀貞既是他的「故吏」,又是他現在的下吏,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對他的這道檄令都要不打折扣地執行。

    皇甫嵩的這道檄令是正月十八送到趙郡的,接到檄令的當天,荀貞帶著戲志才、邯鄲榮、劉備、徐福等府中文吏,即趕赴縣外的兵營,擂鼓召將,把許仲、江禽、辛璦、荀成、文聘、劉鄧、關羽、張飛、高素、夏侯蘭等人召聚將帳,當眾宣讀。

    讀畢,他當場下了兩道命令,命眾人加快操練新兵,嚴令至遲到下月中旬,新兵必須要形成足夠的戰鬥力,此其一;命眾人也不能停下對舊部義從的山地戰的訓練,同樣嚴令,至遲到下月中旬舊部義從的山地戰能力要上一個台階。

    許仲、江禽諸人都不笨,馬上就聽出來荀貞這是打算要在下個月中旬前後用兵了。

    上次打黃髯打得很艱難,傷亡頗大,許仲、江禽、陳午、辛璦等參加過這一戰的諸人大多憋著一口氣,想打一個翻身仗,劉鄧是個暴脾氣,當時就問荀貞:「中尉是準備用兵了麼?」

    荀貞不隱瞞,說道:「正是。」

    「是擊黃髯還是擊王當?」

    「先擊黃髯,再擊王當!」

    劉鄧咬牙切齒地說道:「黃髯狗子,降而復叛,可惱可恨!鄧恨不得現在就提兵入山,為中尉取他歸來,烹此狗賊!」

    黃髯算是把荀貞帳下的這些人得罪狠了,就且不說上次打他時打得艱難,只說荀貞自起兵以來,投降的黃巾將領好幾個,降而復叛的唯獨他一人,荀貞可以不當回事兒,可劉鄧等身為他的下吏,卻是「主憂臣辱」,深覺恥辱,因而先有陳午「坑此豎子」之言,繼之劉鄧又欲「烹此狗賊」。

    許仲、劉鄧、陳午等鼓足了勁兒,沒有參加過黃髯一戰的文聘、高素等後來者也是鼓足了勁。

    許仲等跟著荀貞征戰千里,平定數州,而今在荀貞帳下的地位都是一刀一槍拼出來、屍山血海裡趟出來的,文聘、高素初來乍到,沒有參加過之前的歷次鏖戰,未有什麼戰功,文聘年少好強,高素爭強好勇,怎肯屈居人下?俱皆想通過下月的用兵來證明他們的勇武。

    高素從眾人的隊列中擠到最前邊,回頭睥睨諸人,接著面對荀貞,叉著腰說道:「小小黃髯,何足掛齒!素來趙郡月餘,久聞王當是本郡巨賊,待來日擊討此賊時,素請為先鋒!誓為中尉抓得此賊來,坑也好、烹也罷,隨著中尉的心意收拾他!」

    從去年起兵到現在,荀貞征戰近一年,幾無敗績,帳下的諸將均有驕橫之氣,便是面對西涼鐵騎,他們也寸步不讓,何況黃髯、王當兩個「山賊」?無不鬥志昂揚。

    軍有鬥志,將士奮勇,仗就可打。

    荀貞撫髭甚喜。

    營裡有諸將加快練兵,中尉府裡有戲志才、邯鄲榮、劉備等文吏調集糧秣、民夫,預備後勤,便在兩手齊下、緊鑼密鼓地備戰之際,一個消息傳來,驚得正在府中堂上批閱公文的荀貞手上一鬆,筆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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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了卻山中寇賊事(二)

    便在兩手齊下、緊鑼密鼓地備戰之際,一個消息傳來,驚得正在府中堂上批閱公文的荀貞手上一鬆,筆掉地上。

    送消息來的是戲志才,他從中尉丞院趕到中尉府裡的正堂,憂心忡忡地對荀貞說道:「中尉,今兒上午接連有醫來報,市裡各家醫館都有病症相似的病人求醫,或體熱、或體寒,並大多伴有體痛、嘔逆之症。」

    體熱、體寒、體痛、嘔逆,這四個病症並不相同,戲志才為何卻說「病症相似」?

    卻是因為這四個都是傷寒的病症。

    近數十年來,天下數次大疫,有漢以來,出現過的疫病種類很多,有寄生蟲病、有痢疾、有瘧疾等等,而近幾十年的這幾次大疫卻均是傷寒爆發,對傷寒的症狀當下之人就算不是學醫的,也都大多知道,荀貞對此更是非常瞭解,他這一世的「父母兄長」便是因為傷寒而死。

    而且,早在去年下半年時,他就擔憂過今年春天會不會再度爆發疫病。

    他心道:「屋漏偏逢連夜雨。黃巾新破,流民無數,郡縣缺糧,已是難以安定地方,致使群盜蜂起、山賊如麻,而今又要再起傷寒了麼?」強自定住心神,問道,「你去醫館裡看了麼?」

    「看了。兩個市裡的醫館我都去了,每個醫館裡都有此類症狀的病人,多則十餘,少則數人。」

    邯鄲縣是趙郡的郡治,古之名都,人口眾多,且又在南北交通之要道上,太平時節,來往縣中的商人也有很多,所以縣裡有兩個「市」,一個在縣南,一個在縣北,每個「市」裡都有醫館。

    戲志才頓了頓,接著說道:「不但市裡的醫館裡均有此類病患,而且我派了幾人去縣外,縣外鄉亭裡舍裡的鄉民和道上野地裡的流民中也有不少人出現了此類病症。」

    荀貞默然無語,在堂上坐了片刻,問道:「相君知道此事了麼?」

    「醫館裡的瘍醫不止給我中尉府送了訊,也給相府送了訊,相君已經知道了。我在兩個市裡的醫館中均碰上了相府的掾吏。」

    「吩咐府中備車,你跟我一起去相府面見相君。」

    雖然嚴格說來,疫病也是民事,然而茲事體大,荀貞卻顧不上軍事、民事之分了。

    事實上,在眼下這個關頭,一旦再爆發大規模的疫病,那就不僅僅是民事,也是軍事了。

    試想一下,郡中現有數萬流民,缺衣少食也就罷了,如果再有疫病,可謂是雪上加霜,必然會有不願坐著等死的人結夥成群、乾脆淪為盜賊。

    出了中尉府,縣上的街道行人稀疏,偶有路過的也是行色匆匆,或掩口鼻,或低頭疾行。

    戲志才撩著車簾,看到了這一幕,蹙眉說道:「看來縣裡出現傷寒病患的事兒已經傳開了。」

    正如前文所說,近幾十年來數次大疫,傷寒這種疫病的症狀百姓們很多都是知道的。「市」作為縣中集中買賣東西的場所,每天去的人都很多,魚龍混雜,同時也人多口雜,半天的功夫足夠這個消息傳遍縣中了。上午戲志才去醫館的時候,街上尚很熱鬧,或談不上揮汗成雨,也算熙熙融融,然只半天過去就幾無行人了,想來縣民應都是為躲避染上傷寒而躲在了家裡。

    穿過小半座縣城,車伕抄近道到了相府。

    在府門外下車,荀貞、戲志才步入府中。

    國相劉衡這個人儘管嘮叨,對荀貞「言聽計從」,可御下還是比較嚴,很講規矩的,以往荀貞來相府,目之所見,相府裡的吏員、奴僕均進退有規、井然有序,今日相府裡卻一片亂糟糟的,進進出出、經過的府吏、奴僕無不面現驚惶,有的乃至見到荀貞都忘了行禮。

    相府正堂之上,魏暢、樂彪等相府大吏俱在。

    見荀貞來到,劉衡下堂迎接,神色沉重,說道:「中尉也獲訊了?」

    「是啊,所以趕來相府,想問問相君打算如何應對。」

    「正與魏、樂諸君商議。」

    荀貞、戲志才在堂外脫去鞋履,隨在劉衡身後登入堂上。堂中雖燃有火盆,溫然如春,剛踏入其上,地板仍覺涼意。劉衡轉到案後的正座坐好,荀貞、戲志才相繼跪坐席上。

    待他們三人俱坐下後,起身相迎的相府諸吏這才歸座。

    儘管疫病來勢洶洶,荀貞心中憂慮,不過依舊從容不迫,微笑著沖魏暢、樂彪等相府吏員點了點頭。樂彪忙還禮,經與劉備一道行了個縣後,魏暢對荀貞的觀感有所變好,亦還了一禮。

    在座的諸人無論官職高低,均是士子出身,事情再緊急,該有的禮節不能荒廢。

    荀貞說道:「按理說,傷寒疫病不歸中尉府管,實在是此事關系太大,故此冒昧前來。適聞相君說,諸君正在商議如何應對此事,不知可有章程了麼?」

    劉衡說道:「我等也是剛開始商議不久。君來前,樂卿正在說話。」對樂彪說道,「卿接著說。」

    樂彪應了聲諾,說道:「正旦方過,即發傷寒,莫不是有縣民沒有在歲首逐疫的?」

    傷寒等疫病多在早春爆發,兩漢遂有「歲首逐疫」之俗,尤其近些年,因為疫病頻頻,各地郡縣官寺、百姓對此更為重視。所謂「逐疫」,不是具體行政的措施,而全是形式上的,比如在正旦這一天「祝椒酒飲之」、「畫雞於門」等等。

    雖有子不語怪力亂神一說,可因為科技條件不足等等緣故,兩漢之民還是很迷信的。

    樂彪把縣中起了傷寒歸結為是因為「有縣民沒有在歲首逐疫」,這句話還不是最荒誕不經的。荀貞聽過的最荒誕不經的話是:去年黃巾生亂後,有好幾個朝中、郡縣吏員和地方的名士都曾說過「對賊讀《孝經》,賊自消弭」。

    不過,樂彪荒誕,卻不代表別人也荒誕,荀貞不用說了,戲志才對此也是不信的,聞言皺了皺眉頭。說起來,戲志才的脾氣比起以前好了很多,若是放在以前在陽翟時,聽到樂彪這句荒唐之極的話,他恐怕當場就要直言駁斥之,現如今他跟隨荀貞,移氣養體,亦是久居上位,養出了一點城府,卻只是皺了皺眉頭而已,沒有說話。

    堂上諸人裡邊,不信「歲首逐疫」這一套的也只有荀貞、戲志才兩人罷了,包括劉衡、魏暢在內對此也都是深信不疑的。劉衡唉聲嘆氣,說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樂彪說道:「亡羊補牢,未為晚也。相君,不如馬上傳檄諸縣,令各縣吏、民凡有在正旦那一天沒有畫雞於門的,立刻補上。六畜之中,雞隨日起,陽氣最旺,畫了雞於門上,則傷寒疫病自難入門。」

    「卿言甚是!好,我這就起草檄文,傳發諸縣。」

    沒想到劉衡「從善如流」,還真接納了樂彪這個荒唐的建議,荀貞聽不下去了,開口說道:「相君,貞愚以為,傳檄諸縣固是當務之急,可令諸縣做的第一件事卻似非是令畫雞於門。」

    「噢?中尉有何高見?」

    「傷寒既然出現,不可能只出現在邯鄲一縣,郡中余縣極有可能也已經出現染上此病的患者。貞在來相府的路上,見街上行人寥寥,縣裡出現了傷寒的事兒可能已經傳開。以此度之,餘下諸縣如果出現傷寒,可能也已經傳開了。現在第一件事,似應是命令諸縣吏員安撫民心。」

    劉衡老於政務、精通民事,出現疫病,第一件事自然是應該確定疫情、安撫民心,以免生亂,特別是在黃巾新破之後的現在。這件事本不該由荀貞來提醒,只是因為劉衡幾乎是親歷了近數十年來的每一次大疫,耳聞目睹,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恐怖印象,對傷寒、疫病早已是「聞虎色變」,因此一聽縣裡又出現了傷寒病患便就六神無主,失了分寸把握,忘了此條。

    他如夢初醒,連聲說道:「正是,正是。」

    「第二件事,似應是傳令諸縣,傷寒患者如有病逝的,必須馬上掩埋,不得暴露野外。」

    漢人不知道傷寒是通過什麼傳染的,可已經知道如果在傷寒病患死後,不能掩埋之的話,那麼傷寒就會繼續傳染。每當疫病之時,及時掩埋死去的病患這已是地方郡縣控制疫情的慣例。

    「對,對。」

    「第三件事,似應是令相府醫曹和各縣的醫曹馬上熬製對症之藥,分發給百姓。」

    施醫藥給民,這是控制疫情的一個慣例。

    「是,是。」

    「第四件事,似應是令諸縣不惜一代價,加大對流民的賑粥,並對縣中無食的貧民也要開始賑粥。」

    這一條是為了增強人體的免疫力,也是控制疫情常用的一個辦法。

    「對,對。」

    「第五件事,似應是令諸縣組織人手,分門別戶地挨家上告,縣民也好、流民也罷,叫他們日常多洗澡沐手,注意通風。」

    「沒錯,沒錯。」

    「第六件事,凡是感染了傷寒的患者,必須集中管理,要把他們集中在一處,禁止他們出入,併除了給他們醫治的醫者外,禁止任何人進入。」

    這一條的難度有點大。流民還好說,把他們中的患者集中起來不難,可縣民中的患者要想集中看管就難了。劉衡為難地說道:「若是縣民不願?」

    「寧聞一家人哭,不能聞一郡人哭!為防縣民有不願的,可令諸縣出動縣卒辦理此事,並為防止縣民有染患傷寒而家人卻瞞不上報的,可暫時賦予縣吏入民居檢查之權。」

    依照漢律,吏卒無故是不得進入民宅的,而今是非常之期,可以讓吏卒入民宅檢查。

    「好,就按中尉說的辦!……,還有麼?」

    「第七件事,似應是傳令諸縣,不許縣中的流民出境,同時也要控制縣界,不許縣外、郡外的流民入境。」

    這一條的難度更大。荀貞也知道以當下的條件來說,是很難把各個縣以及本郡與外郡徹底隔絕開的,說完了這一條,他頓了下,復又嘆道:「這一條執行起來也許會很難,但是雖然難,卻也需得令諸縣盡力為之。」

    「還有麼?」

    荀貞也就只能想出來這麼多,搖了搖頭,說道:「暫時只有這些了。」

    魏暢接口說道:「去年黃巾起,郡民死者極多,有的沒能得以安葬,以暢之見,還應傳令諸縣,設台奉祀亡者。」

    在戰亂中死去或者在其它災害死去的人,屍體往往不能得到埋葬,無法得到奉祀,漢人以為,這些亡者會對此不滿,甚至認為疫病就是它們為洩憤而散播的。

    劉衡點頭應道:「然也,然也。」又不放心似的問了一遍荀貞,「便按此數條傳令諸縣,中尉以為可否?」

    「可以。」

    「還有別的補充麼?」

    「別的?別的就是軍事了。」

    要是在太平時,出現幾例傷寒患者可能還不會導致疫情,可現下黃巾方定,郡縣缺糧,流民無數,郡裡既缺乏管理手段,也缺乏預防手段,荀貞心知,即便他說的那幾條管控辦法能得到實施,今年春的這一場疫病怕也是在劫難逃了,大規模的爆發、流行只是早晚的事兒。

    疫病一旦大規模地爆發,內有流民,外有山賊,治疫是一方面,防備生亂卻也是一個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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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了卻山中寇賊事(三)

    老子云:大兵過後,必有災年。

    為什麼呢?

    一則,打仗會破壞農田,二則,打仗會死人。

    破壞了農田,就會缺糧,死人一多,就會傳染疫病。

    如今果如老子所云,缺糧、疫病這兩樣接踵而來了。

    相比缺糧,疫病更加可怕。

    「餓」不是病,不會傳染,當缺糧之時,固然有餓死的人,可只要官寺賑濟及時,就像趙郡這樣,賑施的粥雖然稀、雖然少,兩天或三天才放一次粥,可有這一口吃的,至少大部分的百姓能吊住一點命,不致成為道邊倒殍,但傷寒等疫病卻是病,並且有極強的傳染性。

    依以往疫病的經驗,這個傷寒只要得上,貧民、流民基本就是有死無活。

    貧民、流民平時就吃不飽、穿不暖,對疾病的抵抗力極低,免疫力很差,又沒有錢求醫,郡縣官寺拿出來分發的那點藥湯便且不說夠不夠分,就算分到他們頭上也只是可憐兮兮的一點,可能今天有了、明天就沒了,完全是杯水車薪,聊盡人事罷了,根本沒有什麼大的用處。

    對貧民、流民是這樣,對達官貴人、豪強士族,傷寒等疫病也是催命鬼。

    甚至,傷寒等疫病給達官貴人、豪強士族造成的恐懼比給流民、貧民造成的還要大。

    達官貴人、豪強士族有糧,貧民、流民缺糧無食的時候,他們衣食無憂,最多有好心腸的出些糧食,辦個粥棚,行點善事,如此而已,他們不用擔心會被餓死、凍死,可疫病一來,它可不管你是「尊」是「卑」,一視同仁,只要你傳染上就有喪命的危險。

    誠然,達官貴人、豪強士族有錢,可以請醫延治,可按時下之醫療條件,能否治好卻也是五五之說。

    貧民、流民每日挨凍受餓,官寺兩三日賑放一次的那點稀湯寡水,吃下肚去,轉眼就沒,連夠走兩步路的力氣都沒有,天天內受飢火,外受寒冷的折磨,說是活著,實則生不如死,荀貞去過流民聚住的棚區,入眼蓬頭垢面,到處骯髒不堪,簡直是人間地獄,這種日子過久了,很多的人也就麻木了,對生死可能也就看淡了,不在乎了,染上疫病,死就死了,反正不病死早晚也會餓死、也會凍死,都是一個死。

    達官貴人、士紳豪強不然,他們日子過得好好的,有壞良心的還能借此饑荒、趁機低價買奴婢、買田地,發一筆橫財,可是突然傷寒來了,他們的驚慌駭怕可想而知。

    上一次天下大疫是在熹平二年,距今不過才十一二年,換而言之,趙郡絕大部分的人都是熹平二年那次大疫的經歷者,當時的慘狀他們每個人都看到了,幾乎每個裡、每個家族裡邊都有病死的人,而且病死的不在少數,乃至有的裡、有的家族都死絕了。

    「十二年前疫病,奪走了小民長子、幼子之命,去年賊亂,奪走了小民次子、長孫之命,年底饑荒,奪走了小民幼孫之命,今一開春小民僅剩的次孫又染上了疫病!天,天!小民做了什麼孽,你要這樣懲罰小民?」

    從相府出來,荀貞驅車前去縣外的兵營,路上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跪在裡門口,仰著頭、伸著雙臂在向天悲呼。

    戲志才也看到了,皺了下眉頭,敲了敲車廂,示意車伕放慢車速,招手把一個護從在車外的府吏叫過來,說道:「那老者在胡言亂語些甚麼?什麼『小民做了什麼孽』,什麼『懲罰小民』?胡鬧!去,把他帶去邯鄲縣寺,交給邯鄲左尉周倉,叫周倉好好管教管教他。」

    中尉府日常的公文案牘都是戲志才一手包辦,於今他在趙郡的名氣不大,可在中尉府裡卻很有威望,僅次荀貞,得了他的吩咐,那府吏不敢怠慢,忙應諾領命,轉身要去,荀貞叫住了他,說道:「告訴周左尉,就說是我說的,請他馬上組織吏卒巡行縣內、縣外,不許百姓有去淫祠禱祝之舉,不許百姓私聚,三人以上無故不許聚飲。」

    那白髮老者先後有五個子孫死在戰亂、饑荒以及十餘年前的疫病中,僅存的一個孫子又染上了傷寒,悲傷難抑,乃在裡門口跪呼問天。要說起來,這只是一個老人的悲痛之言,似沒有必要大功干戈,而戲志才、荀貞兩人均非苛刻之吏,卻接連下令,一個命將此老者送去縣寺,一個更命周倉要嚴密監管治下百姓,不是因為別的緣故,是因為這老者高呼了兩次「天」,觸動了他們的敏感神經,讓他倆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黃巾道。

    去年黃巾大起,八州動盪,百萬黃巾眾席捲天下,攻伐征戰,他們的口號連三歲的童子都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何謂「蒼天已死」?不就是恨這個漢家的「蒼天」不公,所以要改天換日,另立黃天,殺死蒼天?荀貞、戲志才本就憂在饑荒、疫病的兩重打擊下,會有百姓聚集生亂,這個老者卻在這個關頭在路邊大呼,質問「蒼天」為何懲罰他,正是火上添油。

    「而今縣外流民上萬,傷寒一起,要想控制住怕會很難。中尉,眼下最要緊的是要保證傷寒不能傳入兵營。」

    道邊的這個老者只是一件小事,該如何從軍事上來應對此次疫病可能會造成的後果才是頭等大事。正如戲志才所說,縣外流民太多,傷寒只要出現,就很難把疫情控制住,「大疫」將要出現的局面基本上是肯定的了,那麼在軍事上,眼下的第一件要事就是要保證兵營的健康。

    「去相府前,我已令公達、公宰、玄德組織醫者,去營中檢查,如有出現傷寒症狀的立刻轉移,集中一處收治。想來此刻他們應該已經到了營中,已經開始檢查了。」

    「只這一條怕是不夠啊。」

    「不錯,待會兒到了營中,我會下令,命從今日起,緊閉營門,沒有我的軍令,不許任何人出入。」

    「無令不許出入固是應該,可是中尉,縣外那些流民怎麼辦?」

    「卿的意思是?」

    「延醫送藥、放粥賑衣這是相府的事兒,咱們不用管,可是萬一流民中混有黃巾餘黨,又或者存有不軌之徒?」

    說到黃巾餘黨,荀貞又想起了那個高呼「天」的白髮老者,撩起車簾,探頭向後望了眼,見老者已被那個接令的府吏帶走。他縮回頭,一手按在車窗櫺上,一手輕撫髭鬚,沉吟說道:「我正為此事為難,若不派人看管流民,那麼流民或會生亂,可如果派人看管,一旦疫情擴大,派出去的人很可能會感上傷寒,一人感染就有可能傳染十人,十人就可能傳染百人啊!」

    荀貞帳下的義從舊部都是跟隨他很久的百戰老卒,如果派他們去看管流民,萬一染上傷寒,損失太大。可如果不派他們,派新卒?那些新卒才只接受了月餘的操練,荀貞又不放心。

    「以忠愚見,染上傷寒事小,萬一流民生亂事大。」

    這卻是旁觀者清了。

    那些義從舊部是荀貞立身的根本,是他的命根子,死一個他都會覺得像是剜掉他的一塊兒肉的,在這種「關心則亂」的情況下,他難免猶豫不定。

    此時聽了戲志才的話,荀貞閉上眼,手握成拳,在車窗櫺上重重地敲了好幾下,做出了決定,睜眼說道:「卿言甚是!」

    見他這般如割肉也似的痛苦表情,縱是心情沉重,戲志才也不由莞爾一笑,笑道:「中尉輕財重人,此齊威王之風也。」

    戰國時,魏惠王自誇有徑寸之寶珠,問齊威王有沒有這樣的寶物,齊威王說「寡人之所以為寶與王異」,說他不以珍玩財貨為寶,而以人才為寶。

    荀貞苦笑說道:「黃巾亂了大半年,海內殘破,別州的情況你我未曾眼見,冀州、趙郡這半年來的情況你我都是親眼見、親耳聞,又是饑荒,現又起了疫病,本就盜賊蜂起,而今愈發危重,……,志才,車裡就你我二人,沒有外人,老實對你說吧,我覺得到目前為止,這天下還沒有真正地亂起來,亂的還在後頭!珍寶財貨不能吃、不能穿,便堆積如山,在亂世裡又有何用?你我日後的立身之本還得是人啊!還得是兵營裡的那幾千兵卒!」

    荀貞有後世的知識,所以知這天下還沒有真正地亂起來,戲志才沒有後世的知識,但他有遠見卓識,卻也和當日勸說皇甫嵩造反的閻忠一樣,也感覺到了漢家的根基已然不穩。

    他默然片刻,長嘆一聲,說道:「先是黃巾之亂,平息未及半年,去年底涼州又亂,並且諸州饑荒,今年一開春趙郡又疫病,……,卻還不知這疫病是只出現在了趙郡、冀州,還是在其餘的州郡也出現了,天災、**、兵亂接連不斷,中尉,恐怕真如你所說,亂世還在後頭。」

    這種話題也就是私下裡和親近人說說,不能到處亂說,荀貞向車外望了眼,轉開話題,說道:「快到縣門了,……,今兒個你我從出中尉府,到相府,再到出縣,差不多把縣裡走了一遍,路見的行人屈指可數,縣中已經驚惶至此,縣外的流民不知又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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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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