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食王傳 作者:小灰雀(連載中)

lp210723 2013-1-7 16:18: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92922
lp210723 發表於 2013-1-7 16:36
第十章 泥鰍芋子(下)

“若是這鰍子能放一夜,倒也不用加姜和麻油,一夜后鰍子自己也早將肚腸內的泥吐完了,只是中間要換幾次水,免得鰍子將吐出的泥又吃進去。”王況見王師傅明白了,就接著說。“這道菜叫泥鰍芋子,也就是主要由鰍子和芋子兩個主要材料,其他配料也簡單,就是蒜頭,姜,酒,醬,蔥,油和鹽。另外可以根據自己口味加些其他調味就是。”在和王師傅說話的當間,王況看到了灶旁一角落里有一缽黑乎乎的醬,估計是豆醬,雖然沒見到醬油,估計這時候也沒有,但有豆醬也是可以了。此外他還欣喜的看到了一包胡椒子。沒有辣椒,這胡椒也勉強可以代用,泥鰍芋子就是要吃的一身汗,那才過癮,胡椒也是辛辣之物,一樣可以辣出一身汗來。
估摸著時候到了,王況將鍋里煮熟的芋子撈起放入一盆冷水中剝了皮,放一旁備用。此時爐火已經生起來,還沒旺,但這時候的火侯剛好。

取了陶罐,將泥鰍撈起放進,把拍得的蒜頭和切好的姜末丟進去,又丟了十幾顆胡椒進去,倒上半碗酒,蓋好蓋子,放到爐火上煨。

“用陶罐是因陶罐上爐后,熱得比較慢,這樣罐里的鰍子一來不會亂蹦,二來因慢慢加熱,鰍子受熱就會將酒喝入,這樣去又是進一步的去腥入味了。”王況向王師傅解釋,因講得細,王師傅也聽的一明二白的,不住的點頭。

燜了一會,鰍子已經死了,王況又揭開蓋,舀了一勺豆醬進去,再放油,蔥白,拌勻后又蓋上蓋燜了一會,此時陣陣的香味已經開始傳開來。揭開蓋,里面混合著酒,醬和油的湯已經快收半干了,又攪拌了一下,一直到泥鰍個個都彎曲成弧型了,有些已經在腹部裂了口子,這才倒了一瓢溫水進去蓋上蓋子。這個道理倒不用王況說,要是倒冷水進去,陶罐就該裂了,王師傅也是明白的。

等湯開了后,王況就一手托著剝好皮的芋子,一手拿刀,直接在手掌上將芋子橫豎各切一刀成四塊,放進陶罐里。接下來就簡單了,等著再燜了小半個時辰,取了幾片桂葉,就著爐火點燃后丟進罐里再燜上一會,這道菜就做得了。要是有黃瓜就好了,黃瓜切了進去,黃瓜香和芋子,桂葉及泥鰍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那絕對是人間美味啊。看來還是要留意下收羅著,有可能的話,以后要央人多方去打聽一些從西域或海外流傳進來的食材,尤其是辣椒,很多菜沒了辣椒那就要遜色不少。

泥鰍芋子做得,已經是晚飯時分,唐時普通人家還是一日兩餐,加上晚上又沒什么娛樂活動,都是早早上床睡覺的,因此晚飯也比王況后世早。此時堂前已經三三兩兩的有住店的客人在進食了,因為王師傅紀掛著王況的這道菜,一時忘了做客人點的菜,堂前的客人已經漸漸的不滿了起來,孫二和李大膽是一邊陪著笑給客人道歉,一邊忙著招呼新來的客人。孫掌柜見如此光景,也不禁火大,雖說廚師的地位超然,平素連東家也不輕易喝斥。所以孫二和李大膽也不敢來催促王師傅。但現在孫掌柜也不得不來看個究竟了。

還沒進廚房呢,才掀起堂前后的那道草簾,就聞得一股子的奇香直鉆鼻孔。簾子掀起,香味也飄到了堂前,那些叫嚷著的食客有鼻子靈的,不由得住了嘴,不住的掀著鼻子:“咦,什么味道?這么香?”那些反應慢的聽他這么一叫,也聞到了香味。一時間,原本有些吵鬧的堂前竟然一下很詭異的安靜了下來。乘這機會,李大膽也趕忙跑去廚房看看菜做得沒有,也“順便”看看究竟王大郎剛做的究竟是什么,這么香。

見到掌柜進來,王師傅這才想起堂前還有好幾道菜等著上呢,連連訕笑著給掌柜的陪罪,畢竟他原來只是個幫廚,掌勺師傅走后沒人才讓他來掌勺,這地位自然沒的比,因此也不敢像原來那個掌勺師傅一樣動不動就對掌柜吹胡子瞪眼。

孫掌柜此時已經忘了進廚房的目的了,也不理會王師傅,邁開老腿,以少有的敏捷三步并兩步就顛顛跑到散發香味根源的陶罐前:“呀系什開?呀系什開?(閩北語:這是什么)”

王況也不言語,之前孫掌柜的一點不滿他是看到了的。遂取了只碗,從陶罐里舀了些泥鰍芋子,遞到孫掌柜面前:“孫爺爺,您嘗嘗。”

一眼就看到碗里的泥鰍,孫掌柜還有些不信:“這是鰍子?”

“嗯,這是泥鰍芋子,可惜少了味主要調料,做不出更好的味道來。”王況還有些遺憾。

顧不得燙嘴,三口兩口喝了湯,吃了泥鰍和芋子,孫掌柜兩眼放光:“好好好,李大膽兒,速速去叫東家來。”他眼里分明看見一串串黃澄澄的銅板從四面八方飛到了富來客棧。

李大膽應聲跑了,孫掌柜喘了口氣,怨不得他不喘氣,他當掌柜幾十年,何時曾吃過這么香這么可口的吃食?尤其還是用平時根本沒人吃的灰不啦嘰的鰍子做成?轉身連連對王況贊道:“大郎真是好手藝,真是好手藝啊。”想了想,叫來祝四娘子,另取了個大缽,倒了大半的泥鰍芋子進去,讓她端到堂前,給那些剛剛一直抱怨的食客每人分一小碗,一來算是陪罪,二來么,也是乘機傳傳口碑。將來這道菜可算是鎮堂招牌菜肴了。得知王師傅全程目睹了做法后,當機立斷,給王師傅漲了工錢,讓他守好嘴巴,不要外傳。

見孫掌柜這么處理,王況也是暗中佩服,畢竟是幾十年的老掌柜,處理事情來還是果決的。

聞訊趕來的孫銘前嘗過泥鰍芋子后也是喜笑顏開,連連稱贊。心下得意洋洋,佩服自己慧眼識珠,挖得王況這個寶來。在得到王況確認會將做法全教給王師傅后,就拍板王師傅從此就是掌勺師傅,等以后再來掌勺師傅,王師傅就專門負責做泥鰍芋子,又讓孫掌柜明日起交代那些送魚來的人,多多摸些鰍子來,與魚同價。同時再次交代,以后王況在店里做什么,他人不得干涉。有了泥鰍芋子這道菜,富來客棧從此必定生意興隆,說不得,以后還能開家酒樓起來。

得知如果再有一味調料,泥鰍芋子味道會更好后,仔細詢問了王況辣椒的樣子,又聽說嶺南一帶約摸會有此物,便吩咐平素機靈的李大膽:“打烊后去帳上支些錢,明日一早起程前往嶺南尋訪此物,找不到就不要回來了。找到了就給你漲工錢。”

李大膽也是高興,若是自己找到這叫辣椒的東西,日后客棧生意興隆起來,這其中也有自己的功勞,以東家平日待人不薄的脾氣,自己今后的媳婦錢是有著落了。趕忙應了聲。

都吩咐完畢,孫銘前又把孫掌柜叫了過來,讓他叫人把王況院里雜物間里的東西都搬出來,改成個小廚房,所有廚房里該有的家什都給一一備齊了。然后告訴王況:“大郎日后要做些什么吃食,就在那小廚房做就是,一來免得傳得沸沸揚揚,二來以后自己想做些什么吃的也方便不是?日后說不得,伯父我還要常來叨擾一二。”

見孫銘前這么安排,王況也有些感激,這么做是最好的了,既可以保密,也可以保護自己,雖然他自己是沒有密技自珍的想法,但目前年紀小,沒任何的根基,還是要低調為主,更何況有了單獨的小廚房,以后自己要做什么也方便。于是趁著這機會讓孫銘前幫著找塊大平板石頭來,以后吃飯就在院里吃,也是方便。

這邊里面在商量著,外面堂前卻已經是翻了天了。吃過泥鰍芋子的直喊不過癮,還在央著祝四娘子多分些,一人才一小碗哪夠,起碼一桌要來上一缽才行。祝四娘子招架不住,分完缽里的就趕快跑了,留了個孫掌柜和孫二李大膽在那應付。

“掌柜的,別小器了,有多少端來就是,錢決不少你的。”一個食客大聲嚷嚷到,引起一片附和。

“對不住諸位,實在是沒了,后日保證一定有。”收鰍子可是要明日才能交代給那些送魚來的農戶,最快也得明日晚間才能有,因此孫掌柜也不敢說明日就有。

王況可不管這些,自己掄不動鍋鏟,就在旁邊又指點了下王師傅炒了盤菠菜,拿了個托盤,又盛了兩碗飯,連著一碗泥鰍芋子端到自己院里和王冼吃晚飯去了。
lp210723 發表於 2013-1-7 16:39
第十一章 富來客棧的春天(上)

第二天,好睡懶覺的王況睡到太陽都爬上老高一節了才起床,王冼已經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打了水梳洗完后,喝了幾大口井水,被水一刺激,胃就開始咕咕的抗議要吃的了。來到廚房,王師傅沒在,估計是去采買食材去了,只得祝四娘子在里面忙著。見到王況進來,祝四娘子熱情的招呼:“大郎起了?鍋里給您熱著吃食呢。”昨天的經過祝四娘子是看著眼里的,知道這是東家看重的人物,因此也存了十二分的小心,加上王況也才十來歲,正與自家兒女年齡相當,又是孤兒,那心里的母性就不知不覺的起來了。因此早上未見王況起來,也不用孫掌柜吩咐,就在鍋里給王況熱著了吃的。
早餐很簡單,一大碗粥,一碟腌茄子。王況雖愛美食,卻不是挑剔的人,有條件就吃好的,沒條件,簡簡單單的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一碗熱粥下肚,胃也舒服了,不抗議了。

才吃完,卻見得孫掌柜領了昨日賣鰍子的胡六進來,原來這胡六是城外劉莊的莊戶,農閑時不光去摸魚,還經常幫人做些泥瓦活。今日進城來是想尋著找些活干,找不到活再去摸魚,正在城門口蹲著呢,卻被孫掌柜看見,孫掌柜也是知道胡六會泥瓦的,就領來幫王況改廚房了。

經過昨日的泥鰍芋子一事,孫掌柜早將對王況的一點點不滿丟到爪哇國去了,現在的他看來,王況可是客棧的財神爺,一大寶貝,也就開始對王況的事情上了心。當了幾十年的掌柜,也知道凡是大師傅,對廚房的布置有自己的喜好,就領了胡六來找王況,看看那廚房該怎么改。

王況掄不動大鍋鏟,因此既然那廚房是做了自己專用,就帶著胡六去那間房里指點著該怎么怎么該,首先是灶,交代胡六壘個雙鍋灶,一大一小,大鍋用來熱水,小點的用來煮菜,至于要蒸東西,就到客棧的大廚房去就好了。灶旁又壘個泥爐,方便燉東西。灶還是高臺灶,但灶旁砌了個高臺,方便王況操作,等以后身量高了,再改臺子就是。交代完后,在一旁侯著的孫水根也明白了鍋的大致大小,一般壘灶都是要先有鍋然后按鍋的尺寸壘出鍋臺的,這就要去買鍋,卻被王況叫住。

王況是知道現在的鍋都是沒把的大鍋,自己現下設計出的小灶要買的鍋恐怕還要預定,既然要預定做,不如就做個合適的,帶個把,以后自己有力氣了也能重新體會炒菜時顛鍋帶來的快感。比劃半天,沒見過后世炒鍋的孫水根還是不大明白王況要的是什么。干脆,王況跟著孫水根去鐵匠鋪子自己和鐵匠說,順便把一些現在沒有的家什也定了,比如說刨絲的刨子,擠蒜汁的工具等等。

鐵匠鋪也不遠,南門邊上就有一個。起身前,孫掌柜又神秘兮兮的把王況拉到一旁,遞給他一個錢袋,里面沉甸甸的,估計有好幾十文錢。原來昨晚東家特地交代了孫掌柜,不再按掌勺師傅的定例給王況月錢了,而是小錢隨用隨給,到年底再給王況利錢,現在的孫銘前已經是徹底的把王況看成了平等的合作關系。也正是他的心態擺得對,為他日后的大富貴埋下了種子,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到鐵匠鋪后,那鐵匠畢竟經年打鐵,王況一說一比劃,就知道王況要的是東西該如何做,大鍋是現成的鑄鍋,小鍋是沒辦法鑄了,要現打,不過也快,下午就得。交代了鐵匠鍋先打好后送客棧里去,王況就讓孫水根就抱著大鍋回去了。自己手上有了錢,現在又沒什么事情,王況準備逛逛,看看有什么好買的,就是王冼不知道跑哪去野了,不然兄弟倆一起逛街,買點吃食,也是件快樂的事。

城里一圈逛下來,也沒見著什么好買的,逛到一家藥店前,想起早上吃的腌茄,王況才想起在客棧里就沒見過鹵制食,只見到過醬肉。決定買些藥材來鹵東西。鹵料的配方是王況自己琢磨出來的,琢磨出來后才發現成分和市場上賣的十三香大致相同,所不同的是用量比例不一樣而已。后世他的冰箱里還有一大罐鹵了多年的半陳年鹵湯呢。

到藥店買了些八角,草果,肉蔻,陳皮,丁香,黃芪,甘草,當歸,熟地,小茴香,白芷,良姜和砂仁(小豆蔻),其他香料客棧廚房里有,倒也不用買,沒醬油也很簡單,就把廚房那醬舀些將汁水過濾出來用就是。藥店倒也細心,因王況沒拿藥方去的,所以就幫王況每種藥材都單獨包一小包,免得搞混了。開玩笑,要是搞混了,煎藥時一個不小心煎錯了,出了問題不還得說我藥店不良啊?伙計心里埋怨著不知哪家的,讓這么個小孩子來買藥,也不說清楚。他哪知道王況買去跟本不是煎藥喝的。

路過遏躍跟的羊攤前,卻見得他攤前的兩張小胡桌上已經是人滿為患,看樣子生意很是不錯,遏躍跟正忙著呢,抬頭看見王況,連忙招呼:“大郎來了啊,來喝碗羊湯。”他眼力倒也尖,眼見得王況身著一身新衣,腳上的木屐還是那種有錢人家用皮子做系(系:用于將木屐綁在腳上方便行走的繩子,有點類似現代人字拖的上面“人”部分,不過不是像人字拖那樣,而更接近于草鞋上面的草繩)的那種,遠比普通人家用麻繩做系的高貴許多,也就明了王況應是有了際遇。

“不了,謝謝大叔,您忙著,改天得空我再來,說實話,一天沒喝大叔的羊湯,還有些想念呢。”王況笑著推辭,見的對自己有恩的遏躍跟生意好起來,他也開心。

“那可說好了啊,一定來哦。”遏躍跟見王況手里拎著幾個小包,大概還有事情,也就不再堅持。

回到客棧,孫掌柜見王況手里拎著幾個草紙包,好像是藥的樣子,現在已經將王況當成寶貝的他不由的心里一抽:這小祖宗得病了?趕忙上前一把就攙住王況,也顧不得自己老胳膊老腿的了,扭頭沖旁邊正在抹案子的孫二喝到:“沒個眼力見的,沒見大郎手里拎著東西呢,也不來幫襯一把。”又轉頭問王況:“大郎這是。。。?”病這一字他可不好亂說,忌諱著呢,別沒的病的被他一說還真病了。

王況哪里知道就這一會工夫這老頭心里已經繞了多少道彎了,笑說到:“孫爺爺也太愛護小子了,不就幾包藥么,輕飄飄的,自己能來,再說孫大哥這不忙著呢。”

這話一出口,可惹禍了,那邊孫二聽的趕快丟下抹布,三步并一步就蹦了過來,只嚷嚷:“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大郎我來背你回房歇著。”那邊孫掌柜已經扯著老嗓子在叫:“水根!水根!狗娃子的跑哪去了?快去,趕快去,去北門回春堂請他們老掌柜的過來瞧瞧!”

你說他們能不緊張么,眼看昨天的那些不起眼的沒人吃的鰍子經過王況的手一倒騰就變成了人間美味,引起食客爭搶,還有幾個食客已經預定了明日晚間還要來吃那泥鰍芋子湯呢,王況這時候可已經成了寶貝中的寶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涼了,見他拎藥回來,還真是擔心這祖宗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別說東家會罰他們,就他們自己也不好受,這可是財神爺啊,有他在,客棧的發達指日可待,客棧好了,依著東家的性子,他們這些個人也能沾很大的光不是。再說了,這么個小孩子,卻重禮節,一口一個的大哥爺爺的叫著,退一萬步來說,就是王況沒有那神奇的做食之才,他們也是緊張的,還是個孩子啊。

王況這才知道他們誤會了,卻也實實在在的為他們的關心所感動。趕忙解釋:“孫爺爺,孫大哥,我身體好著呢,這不是煎來吃的藥,是用來做吃食的。”

聽得王況解釋,孫掌柜這才緩過氣來,直撫著胸:“嚇死老頭子了,嚇死老頭子了。。。”然后猶自不信的問:“大郎你這藥真是拿來做吃食物的?可別瞞著孫爺爺,有病就請郎中來看,疹金你不用愁的。”

“真是做吃食用的,我瞞孫爺爺做什么?小子心里知道,孫爺爺愛護我得緊呢,有事定不瞞您。”

“那就好,那就好。”孫掌柜總算放下心來,一邊又揮手讓原來在王況院里幫忙改廚房聽得掌柜叫喚而趕來的孫水根回去:“沒事了,忙你的去。”

總算安撫了一眾人等,這時候已經有食客在堂前吃酒了,見老掌柜的和伙計這么緊張一個小孩子,個個好奇,就有人問孫二:“我說伙計,這小郎可是你們東家獨子啊?瞧你們緊張的。”

得過東家的吩咐,孫二自然不會說實話,只說到:“這是我們東家的遠方侄兒,自幼就得家里喜愛,人又聰明,雙親故去后,東家就接了來放跟前疼著,可疼得緊了,我們自然也就緊張不是?”

“那是那是,你們東家的心好那是遠近聞名的,自家侄兒那不是更疼惜,小郎好福氣哦。”

尷尬的笑笑,王況也不答話,只拱了拱手。拎著幾包藥就往廚房去了。
lp210723 發表於 2013-1-8 01:14
第十二章 富來客棧的春天(中)

來到廚房,祝四娘子在燒火,王師傅正在做食。堂前鬧出的大動靜他們是知道的,只是一時間走不開,沒法去瞧,見得王況拎了幾包東西進來,也就都用探詢的眼光看著王況。王況笑笑:“路過藥店的時候想起一種很方便的吃食來,就買了些用得上的藥材來。對了,得空還得請嬸嬸幫我縫幾個拳頭大小的布袋來洗凈曬干,下午要用的,可好?”

“好啊,這我這就幫你縫,正看著火的,一邊縫一邊顧灶火也是方便。”祝四娘子應了聲就回房去取針線和碎布了,唐時布料還是比較珍貴的,一般人家做衣裳剩的邊角料都是歸攏在一起,舍不得丟的,等到湊夠了,也能拼出件小衣來。

“大郎這是又要做什么吃食了?”王師傅見王況又要出手,很是期待。

“做鹵食,就像醬肉啊什么的,不過有些不同。廚里可有些什么新鮮的肉或下水什么的?”王況眼里掃了一圈,沒發現什么可做鹵味的材料,很是奇怪。

“有啊有啊,昨日劉莊一頭牛摔斷了腿,眼見得不行了,就殺了,先那胡六來的時候順嘴說出來,掌柜的就派人去買了一扇肉和下水來,都在井里吊著呢。”

原來唐時并沒有肉牛,都是耕牛,平常人家好好的牛舍不得殺,也根本不敢殺,耕牛都是在官府備案的,牛病了或傷了后還得讓里正驗過后才能宰殺。孫掌柜一早聽得這事情,就安排人去買了肉和下水來,牛肉可是平常少見的吃食,這逮著機會好說好歹才從莊戶門口中搶下一扇,買得多了,現時間天氣轉熱,就吊在井里保險了。井里的溫度通常都是冬暖夏涼,夏天用來存肉,三兩天也是沒問題。要是肉多了,就只得放冰窖去了。

王況聽得大喜,牛肉好啊,鹵起來又香又有嚼勁,問明了下水里還有半個牛肚后,就央王師傅去切了幾斤牛肉和一半的牛肚來。洗凈了,牛肉切成約摸一斤左右大小和牛肚入鍋汆煮。等牛肉熟了,撈起用涼水沖凈,放一邊備用。那邊王況已經將買來的藥材洗凈晾著了。

忙完這些,已經是中午,習慣一日三餐的王況就在廚房隨便找了點吃的,填了下肚子。

晾著的藥材都已經干了,祝四娘子縫好的布袋也已經洗凈晾干。用麻布做的袋子很是合王況的意,布料并不密實,還有些隱隱的小孔,比后世的紗布卻密了許多,這樣有小孔的袋子最是好用,在鹵的時候袋里的藥材不會跑出來,連碎末也不會掉,而湯汁卻能很容易的滲透。

考慮到鹵味可能帶來的影響,王況讓孫掌柜遣人去把東家孫銘前叫來,看他要怎么安排鹵味的配方保密。這配方對王況來說是小菜一碟,后世的他就把自己的配方放到了網上,再說對王況來說,只要自己有腦子,就能變著花樣的搞出很多東西來。雖然不知道這配方在唐代的重要性和轟動性,但是也能猜到,鹵味這么一個能帶來革命性的吃食,對客棧今后的發展至關重要,想想,每個來往的商隊,看到這種容易儲存又美味的吃食,能不動心?只要是常年在外面跑的人,總有露宿野外的機會吧,對于商隊來說,讓他們選擇只有咸味的醬肉(唐時的醬肉多用牛羊肉,用豆醬,鹽再配一兩樣香料煮熟就成了,沒經過鹵制,味道根本進不到肉里)和香味撲鼻的鹵味,多半會選擇后者。

聞訊趕來的孫銘前聽了王況介紹,想了下,又把祝四娘子單獨叫到帳房嘀咕了半天,才出來告訴王況,以后他這個現在還沒出現的鹵味就由祝四娘子操作,配方自然捏在孫銘前自己手上,以后他每天在家里按王況提供的配方把藥材加工好都碾碎了包在布包里再送到客棧來,這樣即使操作流程流傳出去,但配方卻是能保密了。

此時王況才知道,原來祝四娘子竟然是孫銘前夫人的姨表妹,因丈夫去世的早,自己拖著三個孩子,孤兒寡母的又不容易,而祝四娘子又不愿意改嫁,雖說夫家中叔伯平時對他們孤兒寡母也頗多照顧,但都是窮苦人家,再照顧也是有限。孫銘前夫人自然看不得自己表妹受苦,和孫銘前商量,反正客棧里也需要燒水洗碗的,就讓祝四娘子把自家田地托付給叔伯后來客棧幫忙了,孩子也和叔伯住一起,祝四娘子也就旬日才回家一趟,給孩子帶些東西。

了解情況的王況不由的感慨古人的淳樸,可以說,從他穿越來到現在為止,他還沒見過什么勾心斗角陰險狡詐的人物,基本上個個人都是很實誠的樣子,不由為自己感到慶幸:人品大爆發啊,可比其他穿越人士幸福多了,都是碰到好人。

事實上,王況目前接觸的人都屬于社會底層,尤其是商人,地位比農人還低,也僅比乞丐妓女和流民高一點點而已,比起匠工類的還不如。而越是社會底層的人越是淳樸,幾乎都沒什么爾虞我詐的心思,討生活都顧不過來了,還有那心思去和人斗?就是后世,如果到了經濟很不發達的山區,那里的人們也是以淳樸居多,而且是越困難的地方人們就越淳樸。幾乎可以說,是金錢迷失了人的本性。

聽得以后都由祝四娘子來做鹵味,現在廚房里也沒了什么事,王師傅很是知趣的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廚房,他心下倒是沒半點嫉妒心,一來他人本分,二來,人家祝四娘子可是東家親戚,由她來做最合適不過,三來呢,他已經掌握了泥鰍芋子這道菜了,只要還呆在客棧里,今后的富貴肯定是會有的,他也滿足了。

藥材前面的操作過程并沒有避人,東家也不擔心,這些藥材也只有郎中和藥店里的伙計這些人能認得齊,旁人能認得一兩樣就已經不錯了。

一切都已經就緒,第一次操作只能是王況親自動手,祝四娘子在旁邊看著幫忙。將鍋洗凈,讓祝四娘子把火燒旺后,倒入麻油,等油上泛起一點青煙后,王況先將桂葉、姜、切好的蔥白、拍碎的蒜頭和肉蔻及甘草、花椒丟進去炒香,然后迅速的倒入米酒煮沸后,加水、鹽、以及過濾好的醬汁。等到煮沸后,用箅子把湯里的那些香料挑出來,把蔥白撿出來扔了。蒜頭復又丟進湯里,再找個袋子,把撈出的剩余的香料裝好,袋口扎緊,也丟到湯里;其他沒入鍋炒的陳皮什么的也一股腦的裝另一個袋里,又添了些胡椒粒,也扎緊了丟進湯里。

王況并沒有很嚴格的來區分藥材的比例關系,他只告訴祝四娘子一條原則,凡是藥味比較重的比如丁香就少放,藥味淡的比如草果就可以多放些,做到湯香味中有一點藥香就可以了,具體的分量自己估摸就行,沒必要搞那么嚴格。鹵味這東西,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做法,多做幾次也就能基本固定好分量,味道也就基本固定了下來。

接著王況把前面煮好的牛肉和牛肚也放了進去,等再一次煮沸后,讓祝四娘子找了個大點的黑釉陶缽,把鍋里的鹵湯和肉都盛到缽里,放一邊腌泡,要至少泡一晚上,第二天再用大火煮沸后再就用這個陶缽在爐火上用小火燜半個時辰就得了,以后這湯就可以反復的鹵制東西,每隔幾次把藥袋里的香料換掉就行。

此時,還沒鹵成,就已經聞到陣陣香味出來,又聽說這鹵湯鹵東西會越鹵越香,越陳越香,孫銘前不由的兩眼冒光,也是更加上心,這缽放在廚房他也不放心,就讓祝四娘子捧到她自己房里藏好,等明天再來煮。

王況現在擔心的是食材的來源問題,唐時的肉類幾乎都是羊和獵人們上山打得的野味,還有就是家養的雞鴨鵝了,豬是沒多少人吃的,養的人也少,牛就更不用說,只有病了傷了的牛才能宰來吃,平時的莊戶吃肉本來就少,如果偶爾有牛病了傷了不得不殺了的時候,幾乎都是自己村里就分了。這次也是孫掌柜聽說有牛要殺,趕去得及時才好說好歹買得一扇牛肉,說是一扇,也不過是百來斤的樣子。鹵味剛推出的時候,銷路肯定不大,倒也是不愁原料來源。但如果以后銷路大了,這肉可就少了。

聽得王況把情況一說,孫銘前也愁眉苦臉起來,東西是好,可也得要有充足的貨源啊,剛才的香味他是聞到了的,可以肯定,今后這鹵味必定將給客棧帶來滾滾財源。

“其實,很多東西都可以鹵的,雞子鴨子(雞蛋和鴨蛋),雞鴨,豆腐都可以。”王況也試著幫孫銘前打開思路:“雞鴨可以整只鹵,而且,鹵的品種越多,這鹵湯就越香。還有就是豚(唐時稱豬為豚,王況后世就知道了的)肉鹵起來也很香,尤其是耳朵和大腸。”

“可豚肉鹵來有人吃么?”孫銘前有些發愁。

“富貴人家不吃,但走夫販卒總是會吃的吧,時間長了,總是會有富貴人家嘗試的,總能打開銷路。”王況可是知道,后世的中國人吃得最多的就是豬肉了。更何況,王況還見過就在南門不遠處,還有家賣豬肉的小鋪子呢,可見得豬肉還是有人吃的,只不過是上不得席面罷了,這就如同后世,一般操辦酒席,雞鴨下水是一般不上臺面的,但平時喜歡吃的人卻多了去了。

孫銘前也知道這點,被王況一說也就心里豁然開朗,當下把孫掌柜拉來,吩咐去肉鋪買些豚肉來,王況這邊也交代孫掌柜順便把平時幾乎賣不動的大腸和豬頭也賣下來(大腸由于有股子騷味,很難處理,一般人都不大愛吃,豬頭也是很難處理,所以也就賣不動)。王況是知道怎么處理的,也不發愁。而且,豬身上最好的肉可都在頭上,就是豬的兩塊咀嚼肌,俗稱合頭肉的,合頭肉不管是炒來吃或是煮湯,都是又滑又脆。后世的菜市場上是幾乎買不到合頭肉的,都被肉販留著自己吃或專門賣給酒店了,而合頭肉量不大,一只二百斤重的豬也不過能得到半斤。

(這里順帶說下合頭肉的辨別,合頭肉帶了很多白色的橫紋,很像是筋,但炒熟后決不硬,很好嚼,也決不塞牙。很多酒店里賣的豬頭肉(酒店里具體叫什么一時間忘了)都是拿里脊肉用嫩肉粉腌過后冒充的,吃起來有股怪味,而合頭肉根本不用嫩肉粉,隨便怎么烹飪都很脆。一頭豬才那么點合頭肉,那么多人吃,家家酒店都有這道菜,哪里來的這么多原料?如果諸位在酒店里吃到這道菜,稍微一看就能看出來,沒有橫紋且肌紋理長的絕對是假的,真的合頭肉肌肉紋理都很短,也就不到一厘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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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富來客棧的春天(下)
不大工夫,孫掌柜就把東西買來了,那肉鋪的老板見孫掌柜把整柜副的大腸都買了,很是高興,順便就幫孫掌柜把豬頭給解了,倒也省了王況很多麻煩。

買來后,王況看看那大腸,還是處理的很干凈的,肉鋪掌柜的本來就怕大腸賣不動,因此很是費心的將大腸處理得干干凈凈的,這樣一來也好賣些,要是沒處理干凈,誰會買啊?唐人并不知道該如何去除大腸臊味的方法,本來就少人吃,再處理不干凈就更沒人買了。

讓一直在院里溜跶逗鵝玩的王師傅幫忙找來一斤松香后,王況找了個小鍋,把松香放鍋里,放在灶前的火上融化,又告訴祝四娘子,先用鹽搓大腸,搓個約摸一刻鐘后再用幾次清水洗凈,然后用淘米水搓洗,本來用山粉洗是最好的,但唐時沒山粉,只能用淘米水代替了。

等了一會,松香已經化開,這時候王況已經把合頭肉從豬頭皮上切下來了,他把豬頭皮肉朝下,皮朝上放在一塊木板上。把融化了的松香均勻的淋到豬頭皮上毛多的地方,尤其是兩個耳洞更是填滿了。不用等多久,松香就已經開始凝固了,趁著松香還沒完全凝固,王況開始從豬頭皮上往下剝松香,更把兩個耳朵切開來剝,等剝完再看豬頭皮,光光的一根毛都沒了,全被松香沾了下來,就連最難處理的耳洞里也是干干凈凈的。這下把在一旁看著的孫銘前和王師傅他們看得是嘖嘖稱奇。均是大呼,沒想到松香竟然還有這等妙用(松香本來就可以入藥,用融化的松香拔毛是很安全的,即使有些許殘留對人也是無害,但后世很多不良商販為節約成本改用瀝青,這就是太黑心了)。

這時候祝四娘子已經把大腸洗凈,正拎著洗好的大發楞,以前家里困苦的時候,她不是沒吃過豬下水,那大腸怎么洗都是有股臊味,哪像現在,先用鹽再用淘米水,這么簡簡單單的兩樣,就把臊味去了。孫銘前不愧是有眼力,見祝四娘子發呆,也上去看了看,好么,那大腸是干干凈凈的沒點臊味,嗯,這洗的方法也得保密,以后就富來客棧獨家能做得出沒臊味的大腸來,還有那個松香去毛的法子,一并要保密。

都處理完后,王況讓祝四娘子燒了小半鍋水,放點酒并拍了幾粒胡椒進去,把大腸和豬頭皮丟進去煮熟撈起,又用涼水沖了幾遍,讓祝四娘子他它們一并丟到那缽鹵湯里浸泡等明天一起鹵。

至于豬頭骨,交代了下骨頭可以熬湯,豬腦可以和雞蛋一起蒸了給孩子吃后,王況就不管了。倒是那兩塊合頭肉,王況特地囑咐王師傅,晚上可以炒了來吃,隨便怎么炒都行。見王況在說炒合頭肉吃的時候口水都快要流下來的模樣,王師傅知道能讓王大郎這么記掛的一定是好東西,心里也很是期待晚飯時間的到來,他也想嘗嘗。孫銘前本來見沒什么事情想回去的,這腳才一抬起來呢,就聽見王況在囑咐王師傅晚上炒合頭肉吃,再見王況那模樣,得,我也不走了,晚飯就在客棧吃吧。

這時候王冼也從外面蹦蹦跶跶的跑到廚房來了,昨天剛換的新衣服這會已經滿是泥巴,臉上也都是泥,后面還跟著個和他個頭差不多的小丫頭捧著個碗,來到廚房,他獻寶似的捧了一大把野菜給王況:“哥,我想喝羊湯翡翠。”那小丫頭見了王況有些怯,捧著個碗直往祝四娘子身后躲,卻又不躲嚴實了,探出個頭好奇的看著王況,頭上的羊角辮還一晃一晃的。

王況是哭笑不得,大半天沒見著王冼,原來是去挖野菜去了。卻又奇怪這小丫頭是哪家的孩子,被王冼給拐了來了,看來王冼實在是有天賦。卻聽得祝四娘子在訓那丫頭:“三丫頭,叫你跟你二子哥玩,又跑哪瘋去了?這又是哪里來的羊湯?”

那被叫做三丫頭的小姑娘倒是不怕祝四娘子訓,小屁股還一扭一扭的撒嬌:“娘,娘!二子哥哥說他哥會做很好喝的羊湯,我們去挖野菜了,這湯是二子哥哥要來的。”

聽說湯是要來的,孫銘前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以為二子在客棧沒吃飽,登時臉就黑了下來看了孫掌柜一眼。王況自然是看出了那羊湯就是遏躍跟那來的,見孫銘前臉變了,趕忙解釋了下,孫銘前這才緩過來。

原來這丫頭是祝四娘子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兒,今日一大早,小丫頭的伯伯進城買東西,知道祝四娘子最是疼惜這個女兒就帶了來,讓她跟著母親住上幾天。小丫頭來的時候,王況還正在和周公瞎扯著呢,而王冼早早就起來了,祝四娘子自己有事要干,就讓小丫頭和王冼一塊玩去了。誰知王冼帶著小丫頭逛到道觀的時候,又想起了王況做的湯來,就跟小丫頭吹起牛來說他哥做的湯有多好吃,把個小丫頭饞得不行,就一起挖起野菜來,道觀里剩的野菜沒幾棵,就跑到城外去挖了。回來時又拐到遏躍跟的攤前要了碗羊湯,這才有剛才那一幕。

小丫頭圓呼呼的臉蛋紅撲撲的,大概是見了生人害羞的,穿著湖藍短衣,粉綠褲子,腳上的小木屐上還用紅繩綁了朵花的模樣,看得出來很是得大人寵愛,否則普通人家的孩子,平時間別說系著花的木屐了,能不光腳就不錯了。小丫頭除了木屐上沾點泥外,身上還是干凈的,看樣子王冼這么小就知道憐香惜玉了,沒讓人家動手挖野菜,自己一個人包圓了。

既然王冼想喝“羊湯翡翠”,那就做吧,反正又不麻煩,尤其現在廚房里的調料也多了起來,于是王況就用行動向孫銘前他們詮釋了下什么叫“羊湯翡翠”。這下又為客棧多了道保留菜式,以后遏躍跟的羊湯要更好賣了,只不過野菜自然要換成其他菜蔬,最好的當然是菠菜了。

這邊喝完,那邊鐵匠鋪也把王況要的鐵鍋送了過來,樣式和王況所訂的基本一樣,送鐵鍋來的伙計轉達了掌柜的意思,王況預定的其他幾樣東西得到明日才能交貨,王況不急用,也就無所謂。本來還想跟著伙計再去打鐵鋪再預定幾樣東西,但想想一下整出太多東西太過驚世駭俗,到時候自己想不引起注意都不行,也就放棄了。

下午沒什么事,祝四娘子也比較閑,于是王況便央祝四娘子幫自己縫兩個袋子,里面填上谷殼后再封口當枕頭用,聽說是做枕頭,祝四娘子有些不解:“大郎要枕頭,讓孫掌柜幫你去買個木枕就得了,這布袋充谷殼,沒個定型,軟叭叭的怕是不好枕。”拗不過王況的要求,又見自己下午沒什么事,再說縫兩個袋子而已,又費不了多少工夫,也就去了。

晚餐的炒合頭肉吃得是孫銘前兩眼放光,就連孫掌柜在聽說了晚上有道沒吃過的菜后,也放棄了回家教育孫子的機會,早早的就坐在那等了,等菜上桌嘗過一口后,也不顧著東家在場了,和王況孫銘前王師傅他們幾個是搶得天昏地暗,不得不說王師傅畢竟也在廚房干了多年,炒肉還是能上得臺面的。得知這合頭肉少,一頭豬身上僅得幾兩,孫銘前不得不放棄把這道菜添到客棧菜牌上的打算。不過旋即又高興起來,王況才來這么一兩天,就給客棧帶來這么多驚喜,可以說,富來客棧的春天來了,看來得趕快把自己的倆小子給送到客棧來,早點和王況打成一片。還需得打聽打聽下鄰里的房舍肯不肯賣,早點把客棧擴建了,不然等到以后客人日漸多起來再來擴建那就晚了,那得少賺多少錢啊。

小丫頭還是有點怕王況,偎在母親身邊不敢動,本來祝四娘子是女的,按禮節是不能上桌的,但王況也才十二歲,未成年也是不能上桌,為了讓王況能上桌,干脆就不管身份,全坐一起了,孫銘前他們卻是不知道,王況才不會管那些個禮數,也不習慣。小丫頭的怯生生搞得王況很是郁悶,心想,我象是吃人的樣子么?卻不想想,他三十多歲的靈魂附身在個小小孩子身上,不經意間總會流落出成年人的成熟來,孫銘前他們也只認為王況是經過大變才顯得成熟穩重,而小孩子的童心卻是最敏感,所以小丫能感覺出來王況有點“威嚴”。只有王冼才不管不顧,這會他心里大概只有小丫頭了,時不時的偷偷夾幾塊肉到小丫頭碗里,還以為大家都沒發現,看得幾個大人是偷偷直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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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意外之喜
連著幾天,王況都沒什么事情,兄弟倆除了每天出去轉轉,到遏躍跟的羊攤前坐坐外,他就幾乎是呆在自己的院里琢磨今后要做什么。王冼呢,由于三丫頭只呆了一天,第二天就被她叔叔領回家了,也是顯得有點失落,王況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按自己對別人的說法,現在才十二歲,離成年的十六歲還有四年的時間,得想辦法打發這四年的時間,讀書是不大可能,自己沒有任何穿越一族通常具有的文學優勢,從頭學起吧,和那些從牙牙學語就開始接觸文字孩童比起來又落后在了起跑線上,從這幾天和孫掌柜的交談得知,就連他那才十歲的孫子讀過的書就已經不少,現在已經能像模像樣的吟詩和做文章了,雖說至今還沒有什么好詩文出來,但比起自己這個“半文言文盲”來說,那可高得有十萬八千里了。好在平常人說話還都是白話,要是大家都文縐縐的,王況恐怕連上吊的心都有。

從目前來看,自己不是沒有優勢,首先第一,自己畢竟也做過幾年的中層管理,現代企業的經營理念拿到古代來用,那個是穿越族百試不爽的法寶;第二,自己有烹飪技巧上的優勢。如果能把這兩點好好的利用起來,起碼,今后富翁的日子是跑不掉的。想起后世的落魄和父母親因為幫不了他買房而時時愧疚的眼神,王況琢磨著是不是得想個法子,有可能的話,傳些寶貝給后世的自己和父母親。

倒是王冼,現在才五歲,如果從現在開始去讀書的話也不晚,就看他有沒這興趣和悟性了。

考慮了幾天,心里有了初步的規劃,王冼也不排斥去讀書。問過孫銘前后,得知孫銘前為他兩個兒子請了個教席,在家讀書,雖然不是讀書的料,但至少總不能就那么放任小孩子在外玩耍不是?

知道王況想讓王冼讀書后,正好這兩天出了大價錢把鄰著客棧的幾家房舍用大價錢盤了下來,孫銘前就決定把其中一間改做家學,把兩個兒子送來和王冼做伴,邊讀書邊向王況學藝。

有錢人辦事就是快,幾天工夫,富來客棧擴大了規模,家學也改好了。王況王冼兄弟倆的戶籍也很輕松的就辦了下來,衙門的書吏聽說是孫銘前的遠房侄兒要落戶,也不問來歷,大筆一揮就成了,甚至還好心的為王況把家世都編好了。

現在的富來客棧,按王況提供的意見,已經把吃和住分開了兩個院子,以原來那個胡同為分界,又在靠近街道的一側另引了個胡同把兩個院子連起來,這樣住店的客人也靜心,要如以往,樓下吃飯,樓上住人,木樓板那是根本無法隔音的,碰到有連夜趕路來想好好睡上一個回籠覺的客人,孫掌柜和幾個小二往往都要被抱怨死。現在好了,原來那個客棧院子住客人,新起的院子專門招待食客,兩邊互不干涉,想要吃飯的住客從客棧那穿過一個封閉的胡同就到了吃飯的地方,也是方便。而王況所在的那三個院子,外面的院子拆了,一半做胡同,另一半改做了雜物間,又單獨為這剩下的兩個院子砌了個門,這樣一來,不知道的住店客人和食客根本不知道有這么個院子的存在。

這幾天,來富來客棧吃食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他們幾乎都是沖著泥鰍芋子和鹵味來的,小小的建安城,消息傳遞得很快。只是要想生意大好,還得要等到商隊把富來客棧有絕佳美味的消息傳播開來,這樣臨近的郡縣來建安辦事的人才會上門,其他地方來的商人也才會選擇富來客棧。

這天,王況剛從遏躍跟的羊攤那閑聊回來,卻見一個約摸有些眼熟的伙計領了個背著包袱的人進門,仔細回想才想起,這是店里另外一個幫廚,叫牛娃子,王況做完那三道菜后,他就被孫掌柜給支到延平(今南平)去了,據說是那里有個師傅做吃食不錯,因為和東家不和就辭工了。看樣子牛娃子是把人家給請來了。

本來人家也不來的,是聽牛娃子說,他們東家遠房侄兒做吃食的方法很是新奇,正好他從泉州來的商人那得到了一樣事物,只是不知道怎么個做法,也想看看這小二口中的東家遠房侄兒做吃食的方法是如何的不一樣,就來了。

牛娃子正準備將人往孫掌柜引呢,轉頭就看見王況正晃晃悠悠的,腳下的木屐“嗒嗒”響的走了回來,趕忙招呼,又對那人說道:“這就是我跟您老提及的王大郎。”

那人年紀并不大,大約三十來歲,興許是常年做吃食的緣故,長得倒是挺胖,圓圓的臉上,一個紅紅的酒糟鼻很是顯眼,個頭也不高,大約是一米六多些的樣子,腳上的木屐已經有些殘破,但衣服卻是新的。估計是要出門臨時買了穿的,卻是以為腳上沒人注意。但可瞞不過王況后世的眼光,后世有個說法,看男人穿著打扮,只要看一眼鞋子,就能知道他境遇好不好,原因是絕大部分人有錢都是先置辦衣服,然后才是鞋子和腰帶領帶這些小東西,如果鞋是好鞋,那么說明錢是比較寬裕的。

見王況盯著他的木屐看,那人臉上略略紅了下,有些窘迫,但也很快就緩過來。聽得牛娃子介紹,就卸下背著的包袱,在地上解了開來,拿出個用布包著的東西遞給王況:“聽說小東家見識廣,我就把這東西帶來給您過過眼,不知道小東家可識得這樣事物?”

又是個癡迷于烹飪的人,王況心想,后世他也見過很多癡迷烹飪的達人,在這些人的眼中,所有的東西都不如烹飪重要。所以,這個人才會一見面,連水都不喝,也不進屋,當場就要和王況交流交流。

接過布包,還沒打開,從手上感覺出的形狀和重量上,王況就隱約猜到了是什么東西,心里不禁大喜,有這樣東西,那很多菜以后都能做了。

見王況還沒打開布包,臉上就露出了喜色,那人心里也是一松:這小東家怕是知道這東西的來歷,這趟估計沒白來。

你道王況猜的是什么?王況自來到唐朝后,心里記掛著的也就是那幾樣東西,一樣是辣椒,一樣是蕃薯,一樣是黃瓜,一樣是大白菜。其他的對王況來說都不是很重要。辣椒不用說可是后世中絕不可少的調味品。蕃薯在烹飪中起的作用也是非常的大,把蕃薯加工做成淀粉就是山粉了,勾欠、嫩肉都少不了它。王況最愛吃的是拍黃瓜,沒黃瓜吃他很不適應。大白菜能做的東西不少,酸菜,腌菜等等。

打開布包,赫然就是王況所猜的蕃薯,這可真是意外之喜。王況這么記掛蕃薯為的就是烹飪,至于說什么推廣開來替代糧食,王況想都不去想,這是根本行不通的事情,哪怕蕃薯產量再高,可是成年人如果一餐吃半斤米的飯會飽的話,那么他起碼要吃三斤蕃薯才會飽,所以,簡單的從產量上來說是行不通的,如果能替代糧食的話,后世也早就全國改種蕃薯為主了。唐時的糧食產量雖然并不高,每畝也只得大約后世的三百來斤的樣子,但這三百來斤就能抵得上近兩千斤的蕃薯,更何況后世的畝產萬斤的蕃薯那是經過多少代人的訓化改良品種并且精耕細作才得來的,放在唐時,畝產能上兩千斤就已經是老天保佑了。而且蕃薯對土壤的要求也是很嚴格的,還必須得黃泥地才能長得好,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和糧食用地不同的地方,它倒是可以作為糧食的補充,不用占用耕地,而是種在以前不能種糧食的地里。

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蕃薯,王況幾乎要高興得跳起來,本來他還以為要再過幾年等自己有能力了再派人去海外尋訪的。現在有了蕃薯,很多計劃可以提前實現了,不用十年,自己就可以賺的一份大大的家業。

“大叔怎么稱呼?您這蕃薯可愿意轉給我?價錢一定讓您滿意。”

“不敢,不敢,某延平鄺忠,家中排行老大,小東家叫我鄺大就是。原來這事物名叫蕃薯,某原先竟不知,這是某從一個泉州來的商人手中獲得,據說是從嶺南傳來。某只知其可生吃,可煮食。小東家能叫得出名字,必知這蕃薯的其他做法,可否告知?至于這蕃薯,小東家有用處,便收了就是,某家里還有些。”這鄺大看來還是識過字的,說話也比較文,否則也不會注重儀表,出門換新衣服了。

“蕃薯吃法其實主要也就是您說的這兩種,此外還可以烤來吃,可以熬粥吃,方法是不拘的,喜歡怎么吃就怎么吃好了,還有人會炒了來吃。”后世王況的母親偶爾也會把蕃薯蒸熟了炒辣椒吃,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王況現在還不想把做山粉的想法說出來,當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用這一顆蕃薯繁殖出一大片來,有了產量,才能做出山粉來。

蕃薯繁殖其實很簡單,就放到陰涼處,在適合溫度下,不用多久自己就會發出芽來,到時候,在外面糊上黃泥,芽根部就會長出根來,接著就可以分芽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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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培芽(上)
這個番薯的皮呈紫紅色,應該是白心番薯,如果是紅心番薯的話,皮應該紅中略帶黃色,白心番薯粘性淀粉含量高,最適合用來做山粉。現在是五月,已經過了番薯種植的最佳時機,這顆蕃薯看起來還有些干了,個頭也不大,應該是去年收獲的,想想也是,從海外漂洋過來的來,唐時還幾乎沒有大的海船,估計這還是從東南亞那通過陸路傳過來的,但交通不發達,也還是需要幾個月時間。今年如果不把這蕃薯種下去,再過段時間該爛了。要是今年種不成,就該等明年了。

當下也不管鄺大了,反正他還是孩子,無禮些也沒人在意,就像捧個心肝寶貝似的,王況捧著番薯去找孫掌柜去了。

這幾天孫掌柜卻是忙并快樂著,客棧的擴建把他忙的是不亦樂乎,這擴建完了,還要忙著招人手學徒,現在客棧因為王況在,等于有了秘密,老頭子跟了孫銘前這么些年,雖然東家沒說,他也能琢磨出來東家有保護拉攏王況的意思,絕對不能把王況擺到風口上來。原來客棧里的老人們他是知根知底的,不會亂說,但還是不放心,又特地交代幾遍。這新招人就要更上心了,得挑本分人。以前只需要過一眼就可以收下的人,他是考較又考較,這不,他現在正在考較一個比王況略大的孩子,從祖宗三代一直盤問到今早起來喝了幾碗粥,把個半大孩子問得是誠惶誠恐:這富來客棧挑的是學徒還是什么人啊?問得這么細。

看見王況捧著個布包滿臉興奮的進來,老掌柜知道指不定又有什么新東西了,恰好這學徒也問得差不多了,心下也婆為滿意,就對那孩子說:“行了,以后你就留在客棧學徒了,先在堂前跟著學著,做好了再看。”又指著王況對他說,:“這是東家的遠房侄兒王大郎,咱店里有個規矩,王大郎說的話就是我說的話,明白了?”其實這個學徒還是王況那天去道觀逛的時候,見他昏倒在地,知道又是個和自己一樣遭遇的人,就帶回了客棧的。只是王況自己已經忘了這事。

這孩子有點楞,問了句:“若是這小東家說的和您老說的不同,聽誰的?”把個老掌柜給噎個夠嗆。

“呃,聽王大郎的。”說完老臉有點紅,這孩子怎么就這么的不省事呢,這不給我難堪么,口中卻是給出了答案。一是王況當面呢,得拉攏拉攏巴結巴結,把這小祖宗伺候好了,客棧的騰達指日可待。二是這些天王況對客棧的擴建也提不少建議,個個都是好的,那眼光沒得說,老掌柜甚至有點懷疑王況家里是不是曾經經營著個大客棧。

王況才不管這些,這幾天下來,店里的人有的已經開始叫王況小東家了,那就是承認了王況的超然地位,也是對王況表現出來的能力的肯定。王況并不在意這些,對他來說,富來客棧畢竟不是自己的,而且也太小,偏安在建安這個遠離大唐中心的一隅,他的目標可是長安,那些歷史風云人物,他實在是很想見見。

見孫掌柜收下了這個學徒,王況直接就向老掌柜要人了:“孫爺爺,正好我需要人幫忙,就讓他先幫我做些事吧。”又問學徒:“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姓高,家里都叫我高三。”見小東家問他,這個叫高三的趕快唱了個喏。

高三?那不是家里還有高一高二?如果下面還有小的,那不是叫高四高五了?這年級可真夠高的,后世的時候,通常都把高考落榜第一年補習的叫高四,第二年補習的叫高五。王況發了下呆。這名叫得夠強悍。

“你要人就叫孫二吧,孫二人機靈,辦事也勤快。”孫掌柜不知道王況要人做什么,要是又整出個什么好東西來,還是讓知根知底的孫二幫忙更放心。而且這孫二還和自己沾親帶故的,讓他跟幫王況做事,也是給自己人機會。

王況聽得讓叫孫二,告別孫掌柜,又興致沖沖的去找孫二,這下孫掌柜更是可以確定王況有什么好東西要鼓搗了:老咯,要是能年輕個十來歲就好了,就能見到富來客棧騰達的那一天。

王況又跑到新辟出的食部,在王況的建議下,客棧如今分為兩部,按王況的說法就叫客部和食部,兩部獨立核算經營,對外還是富來客棧,食部的人都是以前客棧的老人。由于是內部獨立結算,在客人眼里,富來客棧還富來客棧,除了規模擴了,多了幾道美食外,其他并沒變化。

孫二正忙著招呼新來的客人:“喲,劉秀才來了,快快里邊請,您還是老位置?好咧,您稍坐,這就給您上酒。米酒半斤,豚耳大腸并一碟,外加鰍子芋泥一碗,這就給您上。”這邊瞟到王況向他走來,就問:“大郎可有什么吩咐?”

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此時還不是吃飯時間,來的自然就少。王況把孫二叫到一旁:“得空時,幫我搞半簸箕的紅泥和糠來,紅泥要半干的那種,和糠拌勻了送我院里就行了,另外找塊舊布,要眼疏的那種,還要一個淺花缽,一起都送我院里去。對了,缽要正好能盛下那些糠泥,布要比缽大。”

現下建安的氣溫還不夠高,記得后世小時候阿姨家的大表哥在初春天給番薯培芽還要加溫的,大概在三十度左右,有糠和紅泥拌一塊,糠發酵應該能達到溫度要求。跟孫二吩咐完,王況又逛到廚房去看了下,祝四娘子正忙著鹵食,王師傅忙著煮泥鰍芋子。看到祝四娘子,王況想了想,跟祝四娘子說到:“嬸嬸,這鹵吃食您可以自己試著加減香料來改下味道,比如說桂皮也是可以放些的,前幾日我是因湯里加了桂葉就沒加桂皮,二者雖然同源,但葉和皮的香還是有些區別的。”又轉頭對王師傅說:“這泥鰍芋子也是如此,可以改改味道,適應不同人的口味,比如在里面加些豆腐煮也是非常好吃的。關鍵是燜鰍子的那一步和最后加桂葉的一步,中間可以根據客人喜好增減食材,只要不相沖就可以了。有客人喜歡蔥的就最后灑些蔥花上去,不喜歡的就不灑,這要讓堂前的小二問明白了來做,如此一來就能根據客人口味調整味道,那樣就更好。”

二人大喜,謝過王況。如今二人的地位已經不比往日,王師傅是坐實了掌勺師傅的名份,現在食部的廚房還沒全建好,廚房里就他和祝四娘子二人掌勺,牛娃子(前面說錯了,牛娃子是兩個幫廚中的另一個,二不是小二,已經改回來了)去延平請人了,還沒回來。他卻不知道牛娃子已經將人帶來了,正在孫掌柜那面試呢,因為廚房沒擴建完,就沒帶來,等過兩天廚房好了,才會讓那個鄺大進廚房。等到廚房擴建好后,他和祝四娘子就將各自擁有獨立的小廚房了,這么做也是便于保密。這些可說都是拜王況所賜,你叫他們怎么能不感激王況。

如今的廚房是在原來的廚房基礎上擴建的,處在客部和食部中間,分別有兩道門各自通向客部和食部,但客人要從食部走到客部卻并不通過廚房,而是走那條新隔出的胡同,連牛馬廄和茅房都被隔出去了,這樣客人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到廚房的,這都是王況的主意。唐時的衛生狀況并不是很好,大家也都沒有這個意識,但王況就是覺得別扭,出得廚房門對面就是茅房和牛馬廄,怎么看怎么覺得有些讓人不舒服就提了建議讓改了,孫銘前和孫掌柜自然照辦,沒想到這么一改,效果卻是顯著的,明顯的覺得廚房就舒心了許多。保密自然是不消說得,就連平時那總在廚房門口盤旋的倉蠅也少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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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培芽(下)
見沒什么事情,看看天色,王冼還沒下學呢,王況又遛跶進了堂前,選了個角落的案幾坐下,這席地而坐還真不習慣,但也只能忍著,王況可不敢隨隨便便就把胡桌胡凳給整出來,以他一個十二歲的本地孩子,是絕對不可能見過胡桌胡凳的,真要搞出來,那麻煩可就大了去了,怎么解釋首先就是個問題。

孫二那邊招呼完客人,見王況坐在那,以為是等他,就一里溜小跑到廚房給王況端了碗茶來給王況,說:“大郎您稍待片刻,小的馬上就去幫你整那些事物。”

“不急不急,我這是沒什么事情做,就坐這聽聽這天南海北的趣聞。其實,你道我這么多見識哪來的?還不是喜歡聽人說奇聞趣事,自己又好動手,才這么來的。”

“我說呢,大家都說大郎是見過大世面的,原來是這么來的,您別說,這客棧啊,還真是天下奇聞趣事最多的,就說昨天吧,有個跑單幫的販子,他說什么來著,哦,對了,他說這天下可不止咱大唐一家,嶺南再往南邊很遠還有個叫什么南的國家,那里一年到頭都是夏天,從沒下過雪的。”

王況知道他說的是安南,也不說破,說了能得到什么?賣弄自己的見識?沒任何好處么,現在孫二對他早已經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了。他只是笑笑,一臉的驚奇:“原來竟然還有不下雪的地方。”

兩人聊了一會,這時又有客人上門了,孫二趕忙又跑過去招呼,現在孫二可是渾身充滿干勁,前日他聽孫掌柜隱約偷漏出點消息,以后客棧再擴了,就讓他當個管事的,管著食部的所有小二,那可真是好啊,換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只想著趁著年輕能在客棧干個三五年的,攢點媳婦錢,然后再干幾年,按客棧的慣例,他辭工時,東家通常都會給個幾畝地,這樣后半輩子就有著落了。現下既然有了做管事的盼頭,這客棧眼見得生意一天天的紅火起來,那以后的光景,嘖嘖,不敢想啊。

王況坐那喝了會茶,茶是煮的,又放了鹽和一些其他東西,很是喝不慣,又沒聽到什么他想得到的消息,就起身回房去了。

不得不說,孫二對王況交代的事情是很上心的,王況剛回到院里正在考慮如果番薯芽培育出來了該種哪合適,最好就在這院里整出塊地來,讓孫二幫忙把地翻翻,把土換了。正想著呢,孫二就肩挎著個簸箕進來了,里面滿滿的都是糠泥,已經混好了。手上還捧著個花缽。

見孫二這么快就把東西送了來,王況很是歡喜,夸了孫二一句,把個孫二高興的都找不找北了,那情形就如同個小孩子辦了件事情辦對了得到大人的夸獎,樂顛顛的回堂前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很是簡單了,孫二不光把糠和紅泥混和好了,還很細心的把泥都抓碎了,王況只需要挖個坑,把番薯埋進去,上面蓋層浮土,灑點水直接丟太陽底下就好了,到了晚上在挪屋里去,用布蓋上就成。然后就是天天重復灑點水等發芽了。

做完一切,想了想,王況還是跑到堂前,交代了下孫二,見到有去嶺南的商賈,讓他們幫著尋找一種叫番薯的事物,也不要多,十幾斤就夠了,他愿意高價收。聽王況把番薯的樣子描述完又把他帶到院子里扒開浮土看了實物的樣子后,孫二機靈,馬上就想到王大郎估摸著又是要整新吃食了,他猜的倒也大不離,只不過這回是作為輔料罷了。從此,但凡有商賈模樣的客人來,孫二每每在問候完畢后總要加一句:“您要去嶺南么?”

轉眼幾天過去,這天王況又是睡到日上三桿了才起,王冼不消說,早就去學堂了,如今他在學堂有了新玩伴,孫銘前的兩個小子,一個叫孫家英,八歲;一個叫孫家翰的十一歲,和王冼很是能玩到一塊去。不過不同的是,這倆小子在學堂純粹是混日子,只有王冼,大概是苦受夠了,如今衣食無憂,又得了這么個機會能上學,就很是盡心的去學,很是得先生的贊賞。

和往常一樣,王況把花缽捧到院里,揭開蓋著的布,卻驚喜的發現,有一顆小嫩芽顫顫的冒出個小尖尖來。擔心是雜草冒出,王況小心的扒開那層浮土,確認了是番薯芽后心里是欣喜若狂,有一棵芽就會有第二棵第三棵,看來這種番薯的第一步是成功了的。本來王況也沒指望這一棵半干的番薯能培育出芽來,而且他也沒種過,只是憑自己的想象胡搞,如今卻是成功了。

這時候才想起呢,院里的地還沒整,這體力活他小小的身子可干不動,就跑到堂前,把此時無所事事正在和其他伙計在吹牛的孫二叫了進來,交代了下怎么整地后,就自己跑到廚房去切了一碟鹵味,粥是祝四娘子照例給他熱在鍋里的,再加一碟咸菜,三口兩口的吃完,跑去找孫銘前了。

孫銘前的家離客棧不遠,處在南門和洲府衙中間,離客棧也就幾個胡同。房子不是很大,青磚砌的門,墻還是土夯的,從外面看來,和普通人家的房子的圍墻唯一的區別就是圍墻上蓋的是青瓦而不是茅草。

門房自然是認得王況的,趕忙將王況引到后院,孫銘前正在后院里喝茶呢。旁邊一個小丫環跪在那伺候著。見王況進來,連忙起身招呼:“大郎來了,來來來,坐下喝口茶。”

王況對唐時的茶半點興趣也沒,只是他現在還不想把炒茶給整出來,一切都得等以后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了,才會做很多想做的事情。他作了個揖也跪坐在地上的席子上,笑說到:“伯父好興致。”

“這可是拜大郎幫助,要以往啊,伯父我可沒這么閑這時候在喝茶,天天就愁著怎么把客棧經營起來,現下好了,客棧生意是日漸紅火,伯父我也就有這閑心了。大郎來想必有什么難處吧。”他也知道,如果王況來找他,多半是有些事情是孫掌柜處理不了的。

“也沒什么,就是最近得了樣新事物,還是鄺大帶來的。這不想來看看伯父明年能不能撥塊地來。”

見王況說得了樣新事物,孫銘前揮手讓丫環退下,這才讓王況繼續說下去。王況大致說了下番薯的事情,在聽到王況說有了番薯,就能做出很多的吃食來,就連羹湯也會變的非常好喝后,孫銘前就坐不住了,連忙跟了王況去客棧看那番薯苗。看著那才冒出點尖尖的番薯苗,孫銘前的臉上的表現是一會哭一會笑:列祖列宗,我孫家從此就是大富人家了,若從此后,孫家再能出一個半個官身,那就是大富大貴人家了。

當下,孫銘前就回去交代地的事情了,對他來說,地也簡單,紅泥地么,建安多的是,他自己城外的莊子上就有一片荒地是紅泥的,往常因為紅泥不肥,沒法子種東西,這下正好。安排了地的事情,又讓管家去請了泥瓦匠來,夯個圍墻把那塊地給圍起來,還要在里面建個小屋子,安排莊子里的可靠人專門看護,并按王況的要求,在整出的地四周挖了排水溝,聽說這番薯是耐旱不耐澇,閩地多雨,要是不做好排水,這番薯種下去就可能爛在地里。雖然說地要明年才用得上,但提前做好準備總不至于到時候手忙腳亂的。今年番薯自然還是得種在王況的院里,等明年了再種地里。

地的事情解決了,王況又恢復到以前的樣子,不是坐堂前角落里喝喝茶聽來往的食客天南海北的扯著,就是出門去遛跶一圈到遏躍跟的攤前坐坐。客棧里的熟客也知道這個王大郎喜歡聽些天南地北的趣聞軼事,也都會撿些自認為新奇的事情來說,說得好了,王況還會請喝一壺酒呢,據說這王大郎是東家的遠房侄兒,很是得東家喜歡,連客棧的孫掌柜都得聽他的,他們就曾經見識過,有一次孫掌柜的因件什么事情和王大郎意見相佐,老頭子么,有時候脾氣還是有點倔的,結果那跑堂的孫二還是聽這王大郎的,事后孫掌柜好象還向王大郎小心陪罪呢。能有機會巴結下小東家,巴結好了能白得壺酒,何樂而不為,要知道那一壺酒可是要兩文錢呢。

遏躍跟的攤上也有些熟客是知道王況的,以前那個睡在道觀里的小乞丐,沒想到竟然是富來客棧東家的遠房侄兒,如今認了親,瞧那光景,很是得東家喜愛的,沒見人家穿的麻布衣也要比平常人家做的精細么?而且瞧那臉色,紅光滿面的樣子,哪里還有前段時日的菜色?而且還每天有閑工夫來聽人拉家常。畢竟人家現在可是個小東家,雖然說商賈地位不高,可在這建安城里,孫銘前那也是號人物,因此上,這些熟客也都會撿王況感興趣的來說,說得好了,能得王況一塊小木牌,憑這小木牌,去富來客棧能白換得一壺酒吃吃呢。瞧人家混的,我怎么沒這么好的運氣捏?
lp210723 發表於 2013-1-8 01:16
第十七章 友粉面世
三天后,番薯共長出了四顆芽出來,王況已經很滿意了,有這四顆芽,種好了秋天就能收到好幾斤的番薯了,到明年如果提早培芽的話,將番薯騰分段剪下做無性培育,那么應該科研種上一畝地了,這樣至少可以收個幾百斤番薯。不過今年雖然時間晚了,王況也不準備放棄剪藤來做無性培育的方法,只不過都要等到番薯藤有了分岔后才能做。到時候能培育最好,就是不能培育也沒什么損失。

又過得幾天,番薯苗都已經長了好幾片葉子出來,而孫二早就將院里的地給拾綴完畢。王況挑了個傍晚,將發了芽的番薯切成幾塊,每塊上都帶一顆苗,給種到了地里,稍稍壓實苗四周的泥,澆了點水。他心里總下意識的覺得,如果白天移苗的話,搞不好苗會被曬死。傍晚移沒太陽,又有光線,也能進行光合作用,應該比較保險吧。

擔心第二天的太陽太大把番薯苗曬死了。王況想了想,覺得還是要保險點,就又把孫二叫去砍了幾根竹子,在番薯苗上搭了個架子,萬一日頭太大,就蓋上草席。

此后的幾天,王況吃完飯就幾乎都呆在客棧里,時不時的回到院里看下番薯,心里盼著快快生根長大,孫二他們幾個見王況對這幾株小苗這么上心,心里隱隱明白,這是個寶貝,因此得空時也常來幫王況看看,畢竟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對地里的事比王況懂得許多,雖然沒見過也沒種過這番薯,但是再神奇它也是作物不是?再眾人的看護下,四株番薯都長得很好,不幾天就都分了岔。

就連王冼現在一下學也都早早的回到院里看那番薯,而不是往常那樣下了學后還要在學堂里寫上一篇字。把個老先生給失望得直說頑劣心性不改。這情況一直持續到老先生忍無可忍把狀告到孫掌柜面前,被王況知道后訓了王冼幾句才有所改觀。

一直等到番薯分岔多了后,王況才著手分芽,他剪了二十多段帶芽的藤,分別埋到地里,還是小心看護著,這一舉動得到了客棧眾人的一致反對,沒見過這么整的,萬一要把那四株母藤也給整死了咋辦?大家都是看著番薯長大的,心里已經隱隱把番薯放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上,說是當成自家孩子看也不為過。不過大家也都知道王況很是有能耐的,他要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只能心里嘀咕。

沒想到,幾天后,分出的二十多段番薯藤竟然活了大半,且個個長得不錯的樣子,大伙可都是嘖嘖稱奇,王大郎真能,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這么篤定。看來他天天坐堂前聽食客吹牛沒白聽啊。

王況見活了十多株也是開心,從此就更是盡心的看護。雖然他知道番薯很好種,但是這可是建安第一批啊,要是萬一出什么變故,那損失可就大了,至少時間上就要多等一年。期間孫銘前也來看過幾次,他也很想知道,這番薯若是種成了,王大郎口中的山粉究竟有多神奇。他還把選出來明年專門種番薯的那個莊戶給叫了過來,跟王況打下手,鋤鋤草澆澆水什么的,這樣明年種的時候就熟悉了。

王況這邊忙著照顧番薯,那邊也沒斷了聽食客吹牛,在外人看來,富來客棧除了生意一天比一天紅火外,其他幾乎沒什么變化,卻不知道一場轟轟烈烈的飲食革命即將到來,而且是這個經常微笑著聽他們吹牛,偶爾送一壺酒的小少年一手導演。

王況自己是知道山粉的重要性的,可以說,在后世的飲食中,山粉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它在中華飲食中的地位遠遠不是后來出現的土豆淀粉和綠豆淀粉能替代的。有了山粉,才能給肉上漿,才能勾芡讓湯汁更好的掛在菜上,而山粉的掛漿等效果遠比土豆淀粉要好得多;同時,番薯做的粉條遠比土豆粉條要好吃得多,所以在閩北話里,山粉又叫友粉,取菜肴之友的意思。到了后世,以訛傳訛,山粉叫成了生粉,也變成了包括土豆淀粉在內的其他淀粉。但友粉這一詞永遠指的是番薯淀粉。

在這里王況倒是很感激后世的閩北話,保留了非常多的古老詞匯,比如說閩北話里叫媳婦為“新婦”,叫女婿為“細郎”,叫父親做“大”,叫母親為“奶”,還有不少人叫父母“阿哥,阿姐”的。

(說到閩北話,灰雀這里要腹誹下那些所謂的語言學家,他們把閩北話定義為以福州話為代表的一大語系。但是閩北人都知道,福州話和閩北白話絕對是天壤之別,根本沒有半點的相通之處,反而是福州話離閩南話的距離比離閩北話的距離更為接近,真不知道他們當初是怎么“研究”的。在灰雀看來,福州話應是自成一系,歸到閩東語系里去,如果真要非得歸到其他類,也該是歸到閩南語系里比歸到閩北語系里更為合理。)

貞觀二年的秋天,注定要在飲食歷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筆,王況在這年收獲了第一批番薯共一百五十多斤,雖然不是大唐第一批種出的番薯,但是王況是第一個用番薯做了了友粉的人(從現在開始,以后山粉都稱為友粉)。

除了留下十幾斤儲存起來做為明年育芽外,王況把其余的番薯讓祝四娘子幫忙搗碎加水磨成了漿,然后用麻布濾去渣沉淀和自然蒸發幾天后所得就是友粉了,一百四十多斤的番薯做得的友粉也有十幾斤,還有些沉淀時上面一層灰黑色的雜質,王況舍不得丟了,又用水過了一遍繼續沉淀,竟然也得了一斤多。好在王況小時候親眼見過大表哥做過一次友粉,心里還是有點印象,否則他也撓頭。

友粉做成后的當天晚上,王況親自下廚,用友粉為大家炒了一盤合頭肉,并用友粉勾芡做了碗豆腐水芹菜湯。嘗了這兩道菜后,鄺大才明白為什么小東家見到番薯是兩眼放光。還真別說,用友粉上過漿的合頭肉是又滑又脆,那第一次吃到這道菜時的口感直到老了,也很是讓鄺大懷念不已。

這年的秋天,來富來客棧進食的食客發現,富來客棧的吃食很多都變了模樣,湯羹是又濃又稠,不像以前那樣清湯掛水了,吃到嘴里,唏溜有聲,那炒羊片和魚片外也不知道裹了層什么事物,晶瑩剔透,煞是好看,吃到嘴里又滑又軟。一傳十,十傳百,不幾天,整個建安城都知道了富來客棧的吃食是別有一番滋味,口感好,賣相也好。其他幾家客棧也都偷偷派了人來瞧,研究來研究去,一直以為是用面粉裹的,回去怎么試也做不成,只好眼巴巴的看著富來客棧大把大把的銅子往里摟。

幸好王況并沒有藏私的打算,他可是知道后世某個膠卷企業發明了傻瓜相機后,把傻瓜相機的技術傳了出去,自己專門做膠卷悶聲發大財的例子。在他的解釋下,孫銘前決定第二年把菜式的做法公布出去,只不過把持著友粉的供應。但今年的友粉也只夠自己客棧用的,不可能賣給別人,帶番薯來的鄺大也被他用一大筆的財務封了口。外人沒人知道這被富來客棧稱做友粉的東西是怎么做來的。

見識到友粉的神奇后,孫銘前覺得之前的安排太不安全,又把明年準備種番薯的地四周的圍墻夯高了,平常人經過根本看不到里面種的什么,又養了只大黃狗栓在門前,還特地把本族中的子弟挑了兩個忠心并且機靈的到地里去看護。祝四娘子住的院子也擴了規模加高圍墻,以后友粉就專門由祝四娘子和孫二來制作。王況知道總歸有一天,友粉的制作方法還是會被有心人研究出來,但現在能保密一天就是一天的壟斷,孫銘前也明白這點。

從秋末開始一直到第二年秋天,整整一年的時間,富來客棧可以說是一個月變一個樣,聞名上門的食客越來越多,甚至鄰近州縣的食客都有為了一嘗味道專門趕來的。

如今,富來客棧的占地面積已經擴了兩倍不止,在王況的建議下,客棧的案幾和門板都用桐油刷了一遍,看起來錚亮錚亮的,就連鋪地磚上坐的草席也全用桐油泡了,不再似以前那樣,一到陰雨天就潮潮的坐著難受。

富來客棧里的一干人個個都守口如瓶,整個建安城都在傳說富來客棧的東家得了高人指點,但卻都不知道,那高人就是成天坐在客棧角落微笑著聽人天南地北的吹牛的小小少年。
lp210723 發表於 2013-1-8 01:16
第十八章 貞觀三年
閩北的冬天還是很冷的,尤其在唐時,一是沒有溫室效應,二是建筑不夠密集高大,都是低矮樓房,形成不了城市熱島效應,總的來說,貞觀三年十一月的冬天比后世要冷許多。許多樹木已經落完了葉,但還是有不少樹木依舊是郁郁蔥蔥的。

去找辣椒的李大膽還沒回來,從建安到嶺南,取道延平坐船到福州馬尾乘海船去嶺南,大約需要十幾天的時間。算起來李大膽已經走了快一年半了,難道說辣椒還沒傳進大唐么?或者說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王況有些忐忑不安。這大冬天的,要是有辣椒,做上一鍋火鍋,大家圍坐著吃,那該多愜意。

現在的富來客棧已經穩坐江南兩道第一客棧的交椅,不說其他的,光供應友粉給其他客棧和鄰近州縣的客棧食肆就大賺特賺了。從九月份公布友粉的用法及開始供應友粉以來,客棧的收入就翻了一番。但要和淮南道的揚州的大酒樓比又是相差懸殊,更別提和天子腳下的長安比了。但就是如此,如今富來客棧已經是名聲在外,偶爾還能有一兩個來自蘇揚之地的食客。

富來客棧名聲越大,王況就越不敢再推出什么新吃食了,目標太大了就不是好事。得想法子引開大家的視線才是。本來王況是想幫遏躍跟搞出點東西來,但那樣一來,有心人就能猜到是他王況在背后搞的。太明顯了,他天天去遏躍跟的羊攤那坐,而本身有是富來客棧的人,聰明的稍微一想就能懷疑到他頭上。

孫銘前最近也比較擔心,一年來先后在客棧里發現了新招來的伙計中有幾個心懷叵測的人,幸好都發現得早攆了出去,這其中還主要是孫二的功勞,孫二機靈,加上對前景是充滿希望,所以他比起孫掌柜來對客棧的保密更是上心,幾個心懷鬼胎的都是被他發現的。后來查出來,幾個中有的是建安城里另外兩家客棧派來的,還有一個竟然是從揚州來的。事后孫銘前找上另外兩家的客棧理論,通渠客棧的東家倒也干脆,直接承認了,并登門道歉;而另一家和記客棧則是矢口否認,孫銘前也沒什么辦法。倒是王況出了個主意,供應友粉時,對和記實行限量供應,算是出了口氣。

去年底,孫銘前給王況包了五十兩銀子,算是客棧的利錢,一兩就是一貫一千文,五十兩就已經有五萬了。其實從王況到客棧后,客棧多賺的錢也沒五十兩,何況王況和王冼還是吃住在客棧里,一應用的都是客棧出錢。但孫銘前有眼光,知道王況帶來的新吃食和將對外銷售的友粉是一份長年的買賣,給他帶來的利益將不可估量,所以就多包了些。王況也沒推辭,收下了。他現在正需要攢錢,為將來上長安做準備。他后世常年看穿越小說,記得最牢的一句話就是:京都居不易。

現在還不是上長安的時候,一是自己年紀小,撐不住;二是隱太子之亂還沒平息,去年王村被屠就是村里有人參加了隱太子的叛軍,若是到了長安,有那有權勢的多方探查,保不定王況的家世就要漏了,必須等隱太子之禍的影響消失了才行;三是王況打算攢到五千兩銀子再去長安,或者說,如果孫銘前愿意去長安的話,那倒是可以提前跟著去,繼續隱身在富來客棧的幕后。

總的來說,這一年,王況過得很平靜。在外人看來,這個富來客棧的小東家就是個紈绔子弟,也不去上學,成天就東逛逛西逛逛,要么就坐在客棧里或是那胡人的羊攤上聽人吹牛,真不知道東家是怎么想的?怎么這么寵著這個侄兒。好在這個紈绔子弟倒也不鬧事,那舉止還很像個成年人,聽說是家里遭過劇變,興許這樣才成熟起來的吧。

倒是王冼,一年多來很是勤奮,老先生經常背地里夸王冼,雖然算不上什么天人之資,卻也聰明,更難得是學的很刻苦,比起東家的兩個不肖小子來那是好上千倍了。本來老先生教那兩個劣童已經失去了耐心,早就準備辭了回家養老的,卻突然來了個王冼,眼見得可以在晚年培養出個稱心的弟子來,就安安心心的教了下去,而且,富來客棧里提供的吃食那可是沒的說的,要是回老家了,想吃都吃不上。

一年來,王況自己院里的廚房也沒生過幾次火,主要是不想再搞什么新花樣出來,而且如今客棧里做的吃食也不錯,用不著自己動手。孫銘前雖然也很想再出些新吃食,但他也明白他目前的能力,如果王況被暴露出去了,他也保護不了,所以也就忍痛再三交代王況,如果真要整出新吃食也不要在客棧的廚房里整,自己整了自己吃掉就是,不要張揚。不過他也特地交代,若有新吃食一定要通知自己來吃,只是這一年來王況都沒通知過他一次,弄得孫銘前還有些小郁悶。

不過有幾樣東西王況是想在去長安之前搞出來的,一個是后世很出名的建甌光餅,一個是浦城的豆腐丸和老豆腐還有桂花茶,他可不想到了長安再搞,自己家鄉的東西,還是要在自己家鄉里搞出來,只是現在時機不成熟,且先忍著。

事實上,王況這一年雖然看起來無所事事,其實他一直在做準備,心里也漸漸有了規劃。首先是必須物色到一個靠山,現下商賈地位低下,孫銘前也沒什么靠山,所以王況只能自己慢慢找,至于說等王冼學成去考舉人進士,那至少是幾年十幾年后的事情了,在這之前,還是要找外人,更何況,王冼將來能不能考中也是未知,就是考中了能不能爬到足夠高的位置也是未知,就是能爬上去,要用多少年也不知道。

至于孫銘前的兩個兒子,在學里依舊是頑劣,不好學,成天偷溜出去掏鳥蛋抓田鼠什么的。老先生有了王冼這么個弟子,對他們倆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孫家翰如今也有十二歲了,他對烹飪倒是有興趣,也常來找王況,王況也不敢在他面前顯露,萬一小孩子嘴巴不牢泄了秘就不是好事了。他只是通過王師傅和祝四娘子把之前推出的一些菜式樣教給孫家翰,如果要深學,只能等以后了。就是孫家英讓孫銘前頭疼,九歲了,不好文,倒是好武,好在唐時并沒有重文輕武的現象,因此孫銘前這一年來也是四處尋訪武藝高強的人來教他,只是到現在也沒尋到。也只好依舊把這兩個小子栓在學里,好歹有個去處有人管教不是?

王況也見過孫銘前的夫人孫韓氏幾次面,一個很普通的婦人,因為孫銘前對王況上心,加上王況嘴巴也甜,孫韓氏對王況也很是不錯,常常大郎長大郎短的掛在嘴邊,還抱怨孫銘前把王況兄弟倆丟在客棧里不接到家里住,卻是不知道王況住客棧更多的是為了自在。雖然孫銘前也勸過王況幾次搬家里來,但都被王況婉言謝絕了。開玩笑,后世來的王況可是很不習慣那么多的禮節,雖然唐時并不如后來的宋元明清那樣多繁文縟節,但王況總還是不習慣。叫了幾次,見王況不搬,孫銘前也只好依他。為這,他還總被自己夫人埋怨。

這天,孫夫人派了個家里的管事,給王況兄弟倆送來了床新被褥,據說是用高昌國來的百鈴子填充的,很是暖和,一床也要近十兩銀子呢。如今孫銘前也學會了王況的本事,閑著沒事就到處去聽人吹牛,這不,還沒入冬,他聽說長安有這么樣的被褥賣,就派人去買了幾床回來,孫夫人記掛著王況兄弟倆,就送了一床過來。

臘月,下了幾天綿綿小雨的建安迎來了一場大雪,天王況還是起得很晚,推開門卻見院里雪白一片,地上和屋頂的積雪足有半尺來厚,出得院門來到客棧二樓看去,只見整個建安城銀妝素裹,白茫茫一片,有窮苦點的人家,房頂用的是茅草,都已經被壓塌了,大人們在忙碌著,只有小孩子在雪地里打鬧。街上沒什么行人,客棧門前有個人在掃雪,看樣子是去年剛來的那個高三。

有多少年沒見過這么大的雪了?王況想著,后世只有在小時候以及后來在長春讀大學的時候才見過,有些懷念啊。正想著,恰孫二上得樓來,見王況起來了,就問:“大郎您院里的雪可要掃么?我去幫你掃。”

“不用,那雪留著吧,我有用處。”正想著心事的王況聽他這么一說趕快阻止,心道那雪要被你掃了我上哪堆雪人去?
lp210723 發表於 2013-1-8 01:17
第十九章 雪天的不速之客
一個人堆雪人沒什么意思,王況準備等王冼下了學一起堆,這個二子,現在學習是愈發的刻苦了,長大了些的他似乎隱隱明白自己哥哥身上好象有什么秘密,卻又是藏的緊緊的很怕顯露。如今的王冼也知道了商賈地位地下,想來哥哥正是因為如此,害怕秘密被人發現后強取豪奪了去,所以也就想要發奮出人頭地,最不濟在將來總有個立命之所,有了官身在,除非位高權重之人,一般人倒也不敢太過過分,那樣,哥哥應該能安心些吧。他可沒有什么賣與帝王家的想法,在他看來,哥哥就是天。

下午,王況又去街上逛了逛,雪天很少人出門,遏躍跟的羊攤也就早早收了,沒見到遏躍跟的羊攤,王況也就隨便遛跶一圈回了客棧,看見客棧門口的雪堆,心里一動,干脆就先在客棧門口堆個雪人吧,于是把因沒什么客人而堂前閑坐著的幾個小二給叫了出來。孫二如今已經升任管事了,他對王況的叫喚最是積極,一聽王況叫人,立馬跳了起來往外轟高三他們幾個:“快去快去。”自己卻先一步跨了出來。

在王況的指揮下,雪人很快就堆好了,甚至在廚房里的鄺大也聞聲跑了出來,見到雪人也很是歡喜,就手癢癢了,王況讓他幫忙雕琢一番,又讓眾小二找來木碳當眼睛,在雪人刻出的手上插了兩穗稻種,然后在雪人身上用碳沫拼出了“瑞雪兆豐年”五個子。還別說,醉于烹飪的鄺大的雕工就是不賴。在眾人的努力下,一個笑容可掬的胖乎乎的雪人活靈活現的立在了客棧門前,倒有些后世的雪雕的樣子。偶爾有一兩個行人路過都驚奇的停下來細細端詳。王況不知道唐時有沒有人堆雪人,他就是想著堆個討喜的雪人,也為大家討個好彩頭。

“咦?這雪堆的人真好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正欣賞自己作品的王況扭頭看去,卻是一個小丫頭快步的跑了過來,小丫頭看樣子是大戶人家出身,一般人家的姑娘小時候都是和男孩子打扮差不太多,也是短衣襖褲的穿著的。而這個丫頭,看樣子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光景,卻是穿著粉色的綢緞襦裙,襦裙用綠色緞帶高高的系到胸部,緞帶在胸前還打了個很精細的蝴蝶結,上身一穿著的是月白色的小襖,披著個裘皮做得的風衣;脖子上還掛了一串銀鈴,跑起來叮呤作響很是動聽。小丫頭跑得很急,惹得她后面跟著的幾個隨從模樣的人慌忙的也跟上來,把小丫頭護在中間,一邊警惕的看著王況等人。

“這是你們堆的么?”小丫頭來到雪人前,好奇的看了一會后問王況他們。

王況吃了一驚,這丫頭說的話竟然不是閩北話,而是滿口的西北口音,莫非來中原一帶?(目前對唐代的官話是什么存在諸多爭論,有說長安話是官話的,理由來自長安是都城,也有說閩南話和福州話是唐代官話的,理由是來自王審之從長安帶來了官話形成后世的閩南話和福州話---這個理由灰雀認為更能證明灰雀前面提過的福州話更接近閩南話;還有說客家話是官話的,理由是客家從中原遷來;等等很多,但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是能拿出絕對證據的,本文中暫且認定唐官話是長安話。)好在后世的王況讀大學時班上的同學天南地北的都有,除了幾種難學的外,其他地方的大方言和普通話都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所以王況也就能聽懂小丫頭說的什么。

“在我們客棧門口自然就是我們堆的了。”眾人現在都是看王況眼色行事,且大家都沒學過官話,也聽不懂小丫頭說的什么,于是就看著王況。見大家都不吭聲的看著自己,王況只好出面答話。作為一個有著三十多歲心理年齡的人,回答一個十幾歲小屁孩的問話,讓王況很是有些不自在,他卻忘了,自己除了在客棧眾人眼中有些妖孽之外,在平常人看來也是小屁孩一個。

王況說的是后世的普通話,小丫頭竟也聽懂了(本文設定古長安話和今長安話沒多大差別)。“真好看,回去我也堆一個。”小丫頭眉開眼笑。一雙眼瞇起如同一彎月牙兒,“快走快走,別讓大兄把院里的雪給鏟了。”這話卻是對護衛著她的眾人說的。說完也不管王況了,在一眾護衛的眾星拱月中跑了。倒是護衛中有個中年漢子滿臉狐疑的看了王況一眼,把王況看得是心驚肉跳的。心道不好,這就被人盯上了?

而孫二他們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王況,孫二對王況是崇拜至極:“大郎真真厲害,連官話都會說。”他可聽不出普通話和官話的區別,都聽不懂么,只是聽過往有長安來的商人說過,約摸是這個口音。

王況也不解釋,現在客棧里的人早已經一個個把王況當成是神童下凡,沒見王況來的這一年多客棧發生的天翻地覆的變化么?不是神童能做到么?還有什么是神童做不到的?若不是東家天天叮囑,告訴說保護王況的重要性,他們早就滿建安宣揚了。

此時已是中午,王冼已經下學,現在客棧的眾人在王況的影響下,都已經從一日兩餐改成了三餐。王冼到堂前沒見著王況在吃飯,卻見客棧門外一堆人,跑出來一看,王況在呢,而且大家正圍著一個雪堆成的人在看熱鬧,而王況則在一旁發呆。畢竟是小孩子,玩心還是有的,王冼見到雪人,早已忘了吃飯這碼事,圍著雪人一個勁的繞圈圈:“哥,真好看。我也要堆一個。”

“院里的雪給你留著呢,先吃飯,吃完飯我們一起堆。”王況回過神來,拍了拍王冼身上從雪人上蹭下的雪。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只是說了句普通話而已,再說了,那護衛看起來地位不會很高,否則也不會來給個丫頭當護衛了。

剛才的小丫頭只是個插曲,王況想了下就沒怎么放心上了,這小丫頭估摸著是外地來的,建安城也就這么點大,富貴人家也不多,也沒聽說哪個富貴人家有這么樣的丫頭,再說了,建安城里能說官話的人并不多,還是以閩北話為主,就連州里和縣里的官員辦事也大部分時間說的是閩北話,唐時不像后世那樣會個普通話就全國都跑得,地方官員到了地方,首先要學的就是地方方言,最不濟的也要請個會官話的地方幕僚,否則就真的寸步難行。

難得有這么一場大雪,這么大的雪建安一年也就下這么一兩次,考慮到王冼學的刻苦,幾乎都沒怎么去玩,為了讓王冼放松下,王況趁吃飯的當間,替王冼向老先生請了半天假,讓王冼下午好好的玩半天。老先生也心疼王冼這個關門弟子,就應了,既然給王冼放了假,干脆就直接宣布整個下午家學閉館了,全放了假,反正孫銘前的倆小子也不是讀書的料。這可把另一桌上和王冼同一桌吃飯的孫家翰和孫家英給樂壞了,一邊吃飯一邊高興的商量下午怎么個玩法。王況這邊看他們高興,就直接給他們出了個主意,讓他們召集起平時的玩伴,找個雪沒掃掉的空地去打雪仗,并細細的將自己后世兒時各種各樣的雪的玩法一一說了遍,兩個家伙聽得是雙眼放光,連飯也不安生吃了,胡亂的扒了兩口就拉著王冼蹦跳著出了門。

王況其實也很想跟他們出去,但眼前閃過的那道狐疑的眼光卻讓他不得不按下玩心。還是要未雨綢繆的好,他把機靈的孫二叫了過來,有老先生在旁,也不敢大聲說,就低聲囑咐,讓他去打聽打聽那小丫頭的來路。

孫二走沒兩步轉過頭來,也不說話,就用眼神示意王況了下。王況順著孫二的眼神看去,卻見客棧門上掛著的擋風草席此時正被個漢子拿手撩著,一個約摸三十出頭的文士打扮人物正牽了方才的那小丫頭的手走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年輕人和一個師爺模樣的中年人,幾個護衛模樣的漢子在后左右分開,一并都在往里走。

向王況示意完,孫二就上前招呼:“幾位客人可是要用飯?我們富來客棧別的不敢說,芋子泥鰍和鹵味那卻是遠近聞名的,幾位來點?這下雪天,吃點溫酒,喝口湯也好暖暖身子。”

見小丫頭去而復返,還帶了人來,王況的心倒是放了下來,若是要對他或客棧有什么不利的舉動,對方也就不會帶著小孩子一起來了,看來這是自己虛驚一場。

趁著孫二在招呼,王況仔細的打量著來人,那走在前頭牽著小丫頭的手文士國字臉,穿一襲及膝的窄袖湖藍麻布圓領袍衫,只是那麻布卻是比尋常人家的要精美許多;頭上的幞頭倒是絲綢的,袍衫下露出的是高及膝的皮靴。這文士頜下三縷短須,臉上粗看去是帶著微笑,但那眼神卻是不時的閃點精光打量四周。掃到王況時,見王況也在打量他,頓了下,也沒在意,繼續隱隱的掃視堂前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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