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食王傳 作者:小灰雀(連載中)

lp210723 2013-1-7 16:18: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92921
lp210723 發表於 2013-1-8 15:41
第三十章 干燜豚腳
來到廚房,王師傅正在看著大缽里的泥鰍芋子,看情況應該是快做得了,祝四娘子也已經將王況帶回來的砂鍋洗凈并用鹽水燒了一遍,不用鹽水煮一遍的話,砂鍋容易開裂,而且鹽水沁到砂鍋壁里后,結晶出的鹽還能把砂鍋里的小孔隙給填上不少。

看到王況進來,祝四娘子就問王況:“大郎你這豚腳該如何做?我來幫你。”現在全客棧也就只有祝四娘子還是叫王況為大郎,王況很喜歡她這么叫,這里面有種長輩的關愛包含其中。

“那就請嬸嬸幫我把一半的豚腳用滾水抄一下,抄到肉變色就行了,我這還得出去下,等下我回來再做,剩下的一半留著下次做了。另外幫我備齊了胡椒,花椒,桂葉,當歸,姜和蒜頭就行。”見祝四娘子應下了,王況就又到堂前。

林荃淼正在百無聊賴的東張希望,案幾張擺著一壺酒和兩碟鹵味,他又記掛著新吃食,對這些以前愛吃的現在就都暫時沒了興趣,客棧眾人都畏他才子身份,又是林主簿家的小郎君,都不敢上前搭話,讀書人么,又都有些自傲,林荃淼也放不下這么個小小架子。孫銘前剛才在林荃淼來之前就已經回去了,說是要處理些雜事,還特地交代在他回來之前,眾人不許偷吃,他是不知道王況請了林荃淼來,否則打死他也不會回去,這可是貴客,孫銘前也巴望著早點和林家結成牢固的同盟呢。

看到王況出來,林荃淼大喜,趕快問:“如何?做得沒?”

“恐怕要讓小郎君等了,小子剛進去問了下,還得約摸一個時辰才得,不過那新的泥鰍芋子卻是馬上就好,一會就能端來,小郎君可邊吃邊等就是。小子這是怕小郎君久等,出來告知一聲,這就得回去再催促催促。一會再出來,小子還有事情要麻煩小郎君幫忙呢。”王況不好意思的欠了欠身。

“什么事情某能幫得上忙?某一介書生而已,可先說好了,若是有那違法之事,那是萬萬不成的。”林荃淼一聽要幫忙,琢磨出了點味道:我說呢,怎么那么緊巴的把自己請來,原來是有求于我,只是阿爹特地交代過的,莫要和富來客棧走得太近,被富來客棧利用了,影響他的官聲,若是小事的話,倒也好辦,若是難辦的事情,恐怕這頓吃食就不是那么好吃的了。于是趕快自己先把路給堵上,連連搖手。

“嘿嘿,也沒什么,就是小子想打個鐵箱子,打鐵鋪子掌柜說沒那么多鐵,所以想請小郎君幫忙看看。”王況看林荃淼在那搖著手,知道他怕有干涉,就解釋說,“主要是用來存放重要物件的,若是做成了,而且管用的話,小郎君即可稟告與林主簿知曉。”王況決定了,有那華容道的出現,讓他這幾天心下有些不安,與其坐等,不如主動出擊,只是要做的隱密些,不能把有自鎖裝置的保險箱拿出來,那就做兩個,一個有自鎖的自己藏著用,另一個沒有自鎖的,只是仿照后世保險柜的樣子,兩個鐵箱中間填上河砂,一來增加重量,二來也能防火,若那林家小娘子知道后再派人來試探,那么就很有可能也是穿越而來,林家小娘子也就罷了,應該不會對自己不利。若是其他人來,這只是普通的兩個鐵箱相套,自己解釋下也能消除對方的懷疑,這樣一來就大概能知道穿過來的是誰了,到時候對方在明,自己在暗,許多事情就好辦了。

更何況,這個簡易保險箱應該可以幫林主簿賺到一點功勞,這一年多來,王況可是聽到不少地方的官府或庫房因為走水而燒掉不少重要賬目和文件的傳聞,當然其中有不少是官員自己干的,為的是掩蓋貪瀆的事實,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時候的建筑多是土木結構,天干物燥失火引起的。有了這個簡易保險箱,如果推廣到全國,以后這類事情就會少了許多,就是想毀滅證據的官員也沒那么好逃脫了,首先你不把重要帳目等東西放到保險箱內那就可以定罪了。只是不能就叫保險箱,那樣太過明顯,還是把命名權給林主簿吧,這樣也能多博得一些好感。

“鐵制的箱子?好用么?”林荃淼不愧是才子,馬上就想到了王況的目的:“若是火勢太大,怕也是不能用。不過你這個忙嘛,倒也是小事,回頭我找管鹽鐵的李書吏說下就是了,也不用麻煩到我阿爹,等做出來真的管用,我阿爹一定高興。”見是和武器無關,只是想要點鐵,林荃淼的心才放下來,反正縣上庫里還有不少存鐵,按市價賣出去也不違法,如果這鐵箱真的好用,相反的,自己阿爹沒準還能有進獻之功。

“能不能用等做出來就知道了,謝過小郎君,還請小郎君慢用,小子這就進去催促。”

“來了來了,讓小郎君久等。”孫二端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缽頭過來,點頭哈腰的放到林荃淼面前案幾上,“小郎君請嘗嘗,要知道您可以算是天底下第一個吃到這個的人了,我們東家和大伙都還沒吃呢,瞧這顏色多好看,湯上浮的油都紅彤彤的,我們在廚房里看著都直流口水。”

“咦,還真是,這湯和往日的不同,怎么油是紅的?”林荃淼也是大為驚奇,那缽泥鰍芋子不再似以前那般的湯水是清洌淡褐色,上面浮的一層油紅彤彤的,煞是好看,勾引得人直流口水。

“小郎君小心些用,這味道有點嗆,怕是小郎君一時不習慣,還是先小口嘗嘗為好。”王況看見那林荃淼拿著大湯匙舀得滿滿的,在嘴邊吹了吹就要灌下去,趕快阻止,這沒吃過辣的人,要是這么一大口下去,怕是要辣的滿嘴冒煙。可他還是晚了一步,那林荃淼已經是滿滿一匙全灌進嘴里了。就見他突然間滿臉通紅,憋了一會,實在忍不住的大聲連連咳嗽起來,不一會兒,那額頭上已經是汗珠滾滾。王況趕忙端了茶給他喝下。

“哎呀,痛快,痛快!”憋了半晌,林荃淼突然冒出這一句來,抄起湯匙,又一滿匙下嘴,照例是滿臉通紅憋一頭的汗,嘴上還不停的哈著氣。“真是痛快啊,這大冬天的,竟然發汗了,這是什么調料,竟然這么辣,而且還辣得舒服,和茱萸的辣殊有不同,沒有怪味。”嘴上說著,手里可是一刻沒停。

看見林荃淼吃得來勁,王況也就不再呆那,跑到廚房去做燜豬腳了。

祝四娘子已經按王況說的準備好了一切,就等王況來開工了,王師傅做完他的泥鰍芋子也在那和鄺大拉著家常,就等王況。

王況也沒多說,擼起袖子就干。燜豬腳入門很簡單,在旁看著就會,但要燜好,那就需要些經驗了,這不是王況能教得會的。

將豬腳放進砂鍋,加酒、鹽、胡椒子和花椒,又切了幾片姜,把剝好的蒜頭拍碎也丟了進去,又去自己屋里把剛放好的辣椒末抓了些來灑上去,加上醬汁,這醬汁就是用的豆醬加水和鹽煮過一遍后過濾得來,如今已經成了富來客棧廚房里用得最多的調料了,王況也沒辦法做出醬油來,只知道醬油的前身就是豆醬,才想出這么個辦法來,也能湊合著當醬油用。

蓋上砂鍋蓋,上下顛了幾下,等到調料都和豬腳混勻了,也沒加水,王況就直接把砂鍋放到爐上燜了起來,等了約摸半刻鐘,砂鍋里已經茲啦茲啦的響,陣陣香味也傳了出來,王況這才揭開鍋蓋,舀了一勺熱水進去,將將沒過豬腳的樣子,又把桂葉丟了進去,然后蓋上鍋蓋,讓祝四娘子找來幾張草紙用水沾濕了貼在砂鍋蓋邊緣,把縫隙都封上了。這才拍拍手:“好了,幾乎已經成了一半,就等半個時辰后,再丟幾片當歸進去燜一會,再揭開蓋子,一邊煮一邊攪拌,直到湯汁收干為止,出鍋前淋一匙溫酒就可以了。這接著的很容易的,你們誰來做都成的,我看嘛,王師傅會做泥鰍芋子了,嬸嬸也能做鹵味,那這個就讓鄺師傅幫我吧。”

鄺大來客棧也有一年多了,雖然是掌勺師傅,但現在富來客棧的招牌菜式里沒一個是他做的,這讓王況感覺有些對不住他,要知道當初若沒他帶來的幾個番薯,友粉就沒那么快就面世了,這次正好把豬腳給他做,而且鄺大在烹飪上的悟性那是比王師傅和祝四娘子強多了,這樣的人才肯定要重視起來,否則哪天他要是心理不平衡了,被人挖了墻角,友粉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鄺大一聽這話,那個激動就別提了,他本就是個醉心于烹飪的人,當初來富來客棧也是聽說富來小東家做吃食很是有一套才來的,而且他也見識了王況的厲害,雖然沒見過王況出手,但泥鰍芋子和鹵味這兩樣據說是小東家教的,如今已經是來富來客棧吃酒的食客們必點的菜式,可以說,他能在富來客棧堅持到現在,大半原因還是因為王況在,在他看來,只要在富來客棧呆上幾年,小東家肯定會教他幾個菜式,沒想到才一年多,就如愿以償,心里當然激動,也明白自己知道番薯的秘密是小東家擔心的。他拍拍胸:“小東家但請放心,某習得此菜式后,這一輩子就在富來客棧不走了,某還想從小東家這多學些呢,就是小東家想趕我走,某也決計不走的。”

王況明白這是在表忠心呢,笑笑:“鄺師傅別這么說,這富來客棧我也只能拿些小主意,也談不上什么學不學的,我只是以前自己愛吃,又聽得多了,才能琢磨出這些來,要和大家比,我還是差遠的,以后若有什么菜式,大家一起參詳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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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給林主簿挖個坑
交代完后,王況復又轉回堂前,保險箱的事現在是有眉目了,但這時候看光景,林荃淼吃得高興,正是趁熱打鐵和他套近乎的時候,辣椒這調料很是有種魔力,通常來說,吃過一通辣后,人一般都會心情舒暢,這心情一好,套近乎也就更加的容易,以前是通過林翰間接和林家打交道,那林主簿可以說到現在為止,還是沒大把富來客棧放在一個重要位置的,王況想趁著做保險箱的事情把林主簿拉到船上來。

這時候林荃淼邊上的幾個案幾邊上已經坐滿了人,地上的草席不夠了,就有人甚至坐在馬扎上,但都不敢靠近林荃淼太近,那畢竟是建安的才子,雖然不是第一才子,但卻是林主簿家的小郎君,誰個不存著敬畏之心呢。這些人都好奇的看著林荃淼在一口一個“痛快”然后又一匙接一匙的往嘴里灌,還一邊“咝咝”吸氣,滿頭大汗似乎很熱的樣子。他們都很好奇,到底什么吃食能讓往日風度翩翩的大才子如此失態?而且在大冬天的冒出這么多汗,看那臉,通紅通紅的,怎么說呢,就像。。。就像前些日子來建安耍猴的那猴屁股,沒錯,就是那顏色。而看那吃食的樣子分明是泥鰍芋子,可自己也吃啊,怎么就沒那種感覺?

看見那么多人圍觀也不是個事,王況把一邊伺候著的孫二拉一邊耳語了一番,孫二點點頭,把幾個跑堂的伙計都叫到了一邊吩咐了下去,這些伙計就分頭在邊上眾人那又耳語了幾句,眾人這才散開,但那眼光卻還是時不時的飄向林荃淼那。

原來王況只是讓他們說了一句:“大家這么圍觀,難道就不怕林主簿知道了著惱?”一句話就把他們嚇退了。開玩笑哦,主簿大人呢,平日里他們見了里正都要惴惴不安的,哪里敢去招惹主簿大人呢?更不用說林主簿平日官聲還是不錯,但是也分情況不是?誰家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被人圍觀呢?剛才他們只是太好奇,忘了這碼子事,被伙計一提醒才醒悟過來,當然趕快退開。

林荃淼雖然吃得痛快,也知道大家都看著他,但他又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也就沒辦法讓眾人離去,只是心里有些微微著惱,卻是又舍不得就這么放下不吃,只能裝著沒看見了。見王況幫他解了圍,心里也有些感激,沖王況點了下頭,那手卻依然是舍不得放下。

王況看了看,畢竟是沒吃過辣椒的,這時候那缽里還有大半剩下呢,別看林荃淼吃得酣暢淋漓,但速度那卻是絕對快不起來。

“小郎君好性情。”王況找了個馬扎,坐到了林荃淼的對面,他很不習慣席地而坐,唐時的席地而坐可不是后世那種盤腿坐,而是跪坐的,坐的時間久了,從屁股到大腿到膝蓋再到腳腕,那是又酸又疼的,有時候坐麻了都起不了身,雖然坐馬扎是一種無禮的舉動,可他還是個孩子不是?誰會追究呢?

“還是你們這吃食好啊。”林荃淼連喝了幾口湯,實在受不了了,正好趁著王況說話的當間,趕快喝了口茶。其實他也是硬撐著的,就為了王況先說的那句有些嗆會受不了的話,哪個讀書人不好面子呢?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心里就存了怕被王況笑話的意思,再加上這味道確實是過癮,所以也就一直沒停的吃。

“你們富來客棧可真神通啊,連這種沒見過的調料也能找到。這辣確實好,也很有勁,讓人欲罷不能,見笑了。”

“哪里,小郎君你是不知道,小子第一次嘗到這種辣的時候,那可是眼淚直冒的。”其實王況沒說全,他小時候第一次吃辣椒的時候,那是鼻涕眼淚一起冒的,只是礙于林荃淼正吃著呢,不好說那么惡心。

果然王況一說,林荃淼心情就舒暢了許多:瞧瞧,我還是比你能,我只是冒汗臉熱而已。但他哪里知道王況當初吃的可是朝天椒,閩北最辣的一種辣椒呢。

邊說邊聊著,倒是分散了林荃淼的注意力,再吃起來也不覺得有那么辣了,很快,小半時辰過去,一缽泥鰍芋子也見底了。這時候林荃淼才注意看看天色:哎呀,忘了光景了,還沒回家呢,等下阿爹又要訓了。趕忙起身,揉揉坐麻了的腿:“天色不早,某還得趕回家,就不久留了,這便告辭。”

“小郎君留步。”王況見他要走,趕快叫住。

“怎么?還有事么?莫非這新吃食不算在銅牌里?”林荃淼急著往回趕,不大想多說,就從懷里掏出一吊錢,“這些夠么?不夠的話我回頭差人再送來,若是有多就記著,下回還來吃。”

“哪能要小郎君的錢,小子是想,小郎君這么回去,若是林主簿知道是來富來客棧吃酒,怕是要生氣,因此小子這里有個主意。”看樣子,林荃淼已經是把還有一道新吃食的事給忘得一干二凈了。

“小郎君若是信得過小子,還請稍坐片刻。”王況使了個眼色,孫二會意,就跑到廚房去了。

“快說快說,大郎有什么主意。”林荃淼一聽王況有主意,不由大喜。平日阿爹管得嚴,本來今天回去就是準備拼著挨一頓訓的,雖然挨頓訓換這么頓新吃食也是值得,但能有不挨訓的機會,誰會愿意放過?自己阿爹也調查過的,這個富來客棧的發達里似乎有這個王大郎的影子在里面,只是富來客棧一向守口如瓶,沒什么真憑實據罷了。但若是王大郎能有主意,說不準還真有好主意,想到這,他就收回了邁出去的那條腿,回轉過身來,如同抱根救命稻草般兩手搭在王況肩膀上搖晃:“說說,說說!要你真有主意,某必有謝。”

“小郎君您忘了?小子先不是說過還有一道新吃食么,馬上就做得。一會給您用食盒裝上,帶回府上給您家大人嘗嘗,就說是你特地在客棧等了一時辰剛剛做得的。”林荃淼沒吃干燜豬腳卻是給了王況一個機會:讓林荃淼帶回去。

林荃淼其實也沒少干從富來客棧帶吃食回家的事,主要是他那阿爹林主簿素來重官聲,覺得自家小子占了富來客棧的便宜也就罷了,若是自己也去,富來客棧肯定是要給算在那銅牌牌里,那成什么了?連李刺使和黃別駕去也只是打折而已。要是被上官知道,不分青紅皂白給扣個仗勢欺民的帽子,那還想不想升官了?聽說黃別駕明年可能往上挪一挪,那空出來的位置按例很有可能是建安縣令頂上去,那么縣令的位置不又空出來了?張縣丞可是也盯著的呢。所以,自從林荃淼得了銅牌牌后,林主簿是從來沒有到富來客棧吃過酒的,嘴饞了就都是林荃淼來帶些回去或是差家人來買。

“對對,大郎你這主意好,這主意好。”林荃淼一拍額頭,遂放心大膽的不走了,坐那等新吃食做好。

不大功夫,孫二就提了個食盒出來,王況接過,遞到林荃淼手上,林荃淼的心情是大起大落,先是吃的暢快,接著是擔心回家挨訓,后來又是見有大專機,一下也就忘了問這新吃食是什么了,提著食盒興沖沖的就往家趕。

王況也是故意不說菜名的,一來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不吃豬肉的,尤其還是平是少人問津的豬腳,若是知道了菜名,怕是林主簿不會動筷子,王況自己就有過體會,小時候他見石麟(一種蛙類,據說是和蛇生活在山澗里的,味道極其鮮美)長得很丑,很有點像癩蛤蟆,就不吃,直到有一次老媽騙他說是雞湯,他這才開始吃的,唐時的上層社會,對豬的成見還是很深的,王況甚至猜想,后世的不吃豬肉,多半和隋唐時的風氣傳承有關。二來也是要留個懸念,林主簿吃了后若是掛念,自然就會著林荃淼或家人來問菜名,這就為第二步的接觸打了個埋伏,用某點文學網站的術語來說,那就是挖了個坑。

林荃淼前腳剛走,孫銘前也回客棧了,聽說林荃淼來過,又提走了一盒新吃食。把前后事情經過一問清楚,孫銘前就猜到了王況的大半用意:“大郎干得漂亮。”正好瞅見自家倆小子和王冼一起邁進堂前,又板起臉來:“瞧你們兩個,又跑哪野去了?衣服也皺巴巴的,莫要以為我不知道!只是體諒你們心性不在學堂上,才沒要求先生嚴加管教。你們要多學學大郎和二郎才是。”

王冼規規矩矩的給孫銘前和孫掌柜行了個禮,就跑到王況身邊了。倆小子偷偷沖王冼吐了下舌頭,趁孫銘前沒注意,又做了個鬼臉。他們也早就知道了自己阿爹并沒要求自己在學文上有什么成就,所以也就沒放心上。一個心想:莫要以為我不知道阿爹你在幫我尋稱心的武術教習哦。另一個心想:阿爹你不是讓我跟大郎學么?他都不去學堂,那我就也可以不去了不是?

其他不提,且說當天在客棧那單獨僻出來的一個房間內的晚飯桌上,三個案幾上(孫銘前孫掌柜和王況王冼等一桌,廚房幾個一桌,眾伙計一桌),一眾人等你爭我搶的,那個熱鬧勁,不一會功夫,各一缽泥鰍芋子和一盤的豬腳就搶了個精光,吃完了,眾人意猶未盡,聽得鄺大無意漏嘴說還有一半的豬腳,就躥掇鄺大去繼續做了吃。孫銘前也沒吃夠,對眾人的言行就睜一眼閉一眼當沒看見,鄺大見東家不吭聲,就跑去廚房了。

“大郎啊,這新吃食叫什么?還有啊,沒想到李大膽帶回來的那個叫什么辣的調料竟這么神氣。李大膽啊可是立了大功了,老孫頭啊,回頭等李大膽回來,幫他在建安置間房,讓他把他老娘接來建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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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林主簿召見
果然不出王況所料,第二天中午,林荃淼就來客棧了,孫二正倚靠在柜臺邊和孫掌柜說著話,看到林荃淼來了,趕快上前招呼:“小郎君來了啊,快請坐,還是老規矩?”

“某今個來不是吃酒的,有事想問你。”林荃淼也不坐,走到柜臺邊,問孫二:“昨日食盒里的吃食叫什么?昨天太忙著趕回去了,也沒問你們。”

果然和小東家說的一般并無二致,孫二和孫掌柜交換了下眼神。心下嘆服,本來昨晚小東家跟他們說今天林家小郎君一定會來,而且來的第一句肯定就是問菜名,他們還不大相信,都說小郎君來是有可能,但來后必定要矜持一番才會問菜式名的。為這個孫二還和王洗打了賭,如果輸了,就要負責幫王況兄弟倆把院子給拾掇好了,還是要按王況的意思搞的,而且不能支使客棧的其他人。

這下慘了,打從王況住進那個院子不久,孫二就知道王況很想在那院里挖個小池塘,還想要在塘邊種幾棵樹,再立幾個石桌石凳。現下好了,自己輸了,這事就落在了自己頭上,不能支使客棧的其他人,那就只能自己掏銀子請外人來弄了,想到這里孫二的臉立馬苦了下來:我的房子,我的婆娘啊,今年沒指望了。林小郎君啊,你說你怎么就不矜持矜持一下呢?虧你還是大才子呢,這點穩重怎么就沒了呢?

王況是知道這道燜豬腳的威力的,在后世,他許多的朋友,都是吃慣了嘴的人,剛吃到這道菜的時候都是贊不絕口的,有的原來是丁點肥肉和辣都不沾的,在吃了第一口之后就沒停下來過。其實這道豬腳做法并不難,關鍵就在于湯要收干,肉要燜爛,這樣吃起來是入口即化,肥而不膩,麻辣爽口,是個極為開胃的一道肉食(想象下,開胃和肉聯系在一起,那味道是很少人能碰到的),這道菜就是王況的老爸在一次失誤下,忘了看爐火后的產物,從此也就成了王況招待朋友的拿手菜。后世吃慣嘴的人尚且如此,王況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林主簿吃到這豬腳的時候是什么神情。

由于王況事先交代過,所以孫二也就繼續苦著臉(這下好了,不用裝了,想到要掏腰包幫王況整院子,那臉不苦也得苦啊)說:“回小郎君的話,這個菜式名我還真不知道,得問小東家去。不過,食材我是知道的,但小東家說了,不讓我告訴別人,所以我也沒法了。”說完是兩手一攤,無可奈何的樣子。

“咦,這就奇了怪了。”林荃淼自然是不知道這豬腳就出自王況之手,在他看來,王況充其量是個有鬼主意的人,幫著富來客棧出謀劃策才有今日這般在客棧里的地位,但就吃食而言,那還是要靠廚房里的掌勺師傅的,哪里有客棧管事不知道菜名而這么一個小小少年卻知道的道理?“難道說那吃食竟然是王大郎所做?”

“那倒不全是。”孫二可沒想到林荃淼一語中的,直指那吃食就是王況所做。一句話就把他嚇的夠嗆,心道:小東家小祖宗喲喂,您這是害苦我了,幫你拾掇院子也就罷了,還要來和這人精打交道,我這是上輩子得罪您了。心里埋怨著,嘴上可沒閑著:“這吃食啊,是小東家小時候家里吃慣了的,所以他就說味道,鄺師傅給做出來了的。所以東家說,這吃食的名啊,還得由小東家來起。”

“原來如此,那王大郎人呢?我去找他。”林荃淼抬腳就要往里走。

“是小郎君來了啊。”王況正端著一碗蛋花和幾個胡餅邁進堂前。由于后世王況愛吃辣,而這個唐時的軀體是根本沒碰過辣的,結果昨天王況胡吃海喝的吃了不少豬腳和泥鰍芋子,這下可好,小小的胃可承受不住,一個晚上胃里是熱得如同一團旺火在燒,直到猛灌了一大壺冷茶下去,到了后半夜才好受些,所以今天就起的遲了,也沒了胃口,就隨便在廚房用米湯沖了碗蛋花來吃。

“嘖,嘖!大郎你可真享福,瞧你這光景,敢情才起?”林荃淼看見王況兩眼惺忪的樣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昨晚自己把那盒吃食帶回家去,果然沒挨阿爹的訓,反而是阿爹嘗了一口之后就很難得的夸他有孝心。等到夜里,林荃淼自己肚子是熱得難受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早上掙扎著起來,發現自己阿爹和阿母也是兩眼通紅的,一問才知道還是那吃食鬧的。這不,林主簿擔心那吃食有問題,用過早點后就去請了郎中來瞧,郎中卻說是沒毛病。林主簿呢,還是不放心,所以就差了林荃淼來問個究竟。林荃淼心里通透,一看王況這模樣,猜著應該也是和自己一樣,心也就放下大半來,總不能人家要害你還把自家搭進去吧,這世上可沒這么傻的。

不過阿爹交代的任務還是要完成。等到王況將吃食放在案上,又拉了個馬扎坐下,林荃淼也學王況的樣找了個馬扎坐了下來,又對邊上正在抹案幾的高三說到:“伙計,也按大郎的樣子端份出來。”一大早起來早點也沒胃口吃,只是胡亂吃了幾口,這回看到王況吃得清淡,胃口倒是吊起來了。

高三也麻利,廚房里王況剛沖蛋花的米湯還有剩的,熱乎著呢,一燒就滾了,很快也就給林荃淼端了出來。

“說說,你昨天給我的新吃食叫什么?是什么做的,怎么吃起來像是牛蹄么又沒那么小的牛蹄,還有那辣味,可真夠嗆,鬧了我一晚上。”林家人打小就沒吃過豬肉,甚至于那句“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長什么樣?”這句話放林荃淼身上就根本不合用,他還真沒見過豬是長什么樣的。林主簿倒是見過豬,可就是沒大往豬上想,心里雖然有所懷疑,但是誰敢大膽送豬肉給林家啊?那不是明著罵林家只配吃醃臢物么。也就是王況敢送。

“哦,昨天那吃食啊,干燜豚腳。”王況頭也不抬,唏溜喝一口蛋花,又啃了一口胡餅,含糊不清的說道。

“什么?”林荃淼一個激靈,捧著蛋花的碗一抖,卻湯著了手,連忙放下拼命的甩著手。一邊伺候著的高三連忙跑開去端了盆水來給他洗手。

林荃淼卻沒顧上洗手,他還在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又問了遍:“你說那是豚腳做的?!”

“對啊,孫管事沒跟您說么,那是小子打小就吃慣了的吃食,是我阿爹常做給我吃的。”王況當然明白林荃淼為什么這么吃驚,還是裝糊涂,:“怎么?可有什么不妥當?”

“你!你!”林荃淼是吃驚得連說話也結巴了,“你若給我吃,吃,吃也就罷了,怎么讓我送那醃臢物給,給,給阿爹吃?”

“小子打小就吃豚肉啊。”王況眨眨眼。

“豚肉是豚肉,豚腳可是整天的踩泥地里,什么地方都去,那么醃臢的東西,呸!呸!呸!”雖然沒見過豬,林荃淼還是聽說過豬腳是最臟的東西的。所以他平日里來吃酒,也不排斥吃鹵豬耳朵和豬肉,但從來沒敢想象過吃豬腳的。

“那便又如何?難道林小郎君平日里吃的菜蔬都不用施肥的?那肥料來處林小郎君總不會不知道吧?”王況說的是莊戶們平日里都用人畜的糞便澆肥的事。

“這。。”林荃淼說不出話來說了,楞了半晌,也顧不上吃了,嘆了口氣,一甩手,“恐怕某幫不了大郎了,我阿爹那關可是不好過,某這就回去稟告了。且看你如何應付吧。”

林荃淼這是走了,這下子一邊呆著的孫二也是臉色煞白,跑到柜臺邊和孫掌柜說了幾句,就匆忙趕去找孫銘前了。讓一縣主簿吃下醃臢物,這可是了不得的罪過,還是趕快讓東家來處理吧。

等孫銘前趕來,那林主簿家也差人來了,說是請王況過府一述。說得是好聽,但孫銘前他們卻是明白,這恐怕是要拉王況去問罪了。把個孫銘前和孫掌柜幾個急得是團團轉,卻又不能拉住王況不讓去,想陪著一起去吧,可人家說了,只請王況一人。這可如何是好啊?

王況卻是不急,這些都已經在他意料之中,他安慰孫銘前說:“伯父但請放寬心,況心中有數,此去不消一個時辰即可回來,說不定能帶來好消息呢。”

聽王況這么說,孫銘前將信將疑,王況的聰明那自然是不消說的,就可惜不喜學文,若要學文怕是能有所成。可這是個褻瀆一縣上官的罪過啊,王況能有什么辦法?咬咬牙,一跺腳:“罷了,大郎你且去,若是一個時辰回轉不來,伯父我拼了這個老臉上門請罪便是,只是大郎萬萬記得,若林主簿真要問罪起來,一定要咬定是老朽吩咐的。一切有老朽擔當。”

王況笑笑,卻不說話,拱了下手,隨林家來人去了。他這時候已經明白,孫銘前已經把自己當做子家子侄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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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應對
林主簿聽說昨天吃的竟然是豚腳,心里那個氣啊。本來對王況還有些許的贊賞和好感的,覺得這么個小少年竟然能在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出謀劃策幫富來客棧發達至如此地步,現在已經隱隱有江南兩道南方第一客棧的架式了。甚至可以說,建安縣的各官員都從富來客棧的發展中得到了間接的好處:富來客棧的名聲日隆,也影響了往來的行商,現在許多行商都很愿意繞道來建安歇息個一兩天再往南或是往北,而周圍州縣的文人騷客若是要聚會吟詩行文的話,也多半會選在建安,無他,只因為有個富來客棧在建安。這么一來,縣里的賦稅收上來的也比往年多了不少,而文人騷客的聚集又給建州上下的大小官員帶來不小的名聲,可以說是個個名利雙收。

不過,那個豚腳倒真的是好吃啊。也罷,看他尚未成年的份上,就暫且饒過他一回吧,但還是得敲打敲打一下,免得這小少年以為當官的都那么好糊弄。嗯,聽說他要做個什么鐵箱子,就為難為難他,讓他明白明白官威是不能犯的。

“稟過郎君,王大郎來了,正在偏廳侯著。”李管家進了書房稟告。

“哦?那就讓他先侯著吧。”林主簿并不急著見王況,繼續在那看自己的書,得先給王況一個下馬威先,:“你且躲一邊看看他一個人在偏廳里的舉止,然后回報與我。”

王況在偏廳里等了一會,沒見林主簿出來,甚至連茶水都沒,心里就暗笑:跟我玩這套,你這套后世在影視作品里見得多了。

于是他也不急,本來還打算規規矩矩的坐那等的,你不來正好,我也就不坐了,這大冬天的坐地上,還真是難受,雖然坐的是蒲團,但王況還是覺得冷。就起身,在偏廳里,兩手攏在袖子里專心的看起墻上掛著的字畫來,其實他并不懂字畫,只是抱著撞運氣的想法想看看這個林主簿家中掛的有沒有書圣王曦之的作品,如果有就要想辦法搞到手來,這可是國寶來的,至于說其他書畫名家,說實話,他還真沒多大印象。

看了會,沒發現有貌似署名書圣的字,他撇撇嘴:“真窮,連一張都沒有。”覺得無甚趣味,便懶得再看。這也是王況想當然了,試想下,若人家真有書圣的字,哪里舍得掛出來,肯定是藏著自己把玩的,況且,書圣名頭那是夠響,林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人家,有沒有還是兩說。

這偏廳布置看起來簡簡單單的,普通的杉木房子,只涂了層桐油,地面也是很普通的青磚鋪就,擺幾個案幾和蒲團,再就是墻上的幾張字畫了,不過王況卻看到主案邊上有一個大缸,里面放幾卷書畫類的卷軸,他四處瞅瞅,就走了過去,拿起一卷攤開看了起來,看不懂,又放下換過一卷。

那后邊躲著的李管家眼珠子都看得掉出來了:見過大膽的,沒見過這么大膽的,竟然敢在主人家不在的時候亂翻東西。趕忙回去稟告去了。

其實王況早就發現了躲在偏門后頭偷看的李管家了,不是李管家沒藏好,實在是穿越一族的另一個普遍優勢幫了王況的忙:后世的懸疑偵破不管是小說也好,影視也好,都是滿天飛,長期熏陶下,不消得說,觀察得總是要比這信息閉塞的唐時人好。王況也是故意做給偷看的人瞧的:林主簿你再不出來,保不齊我呆會就損了你的字畫了。看到那偷看的人沒了,王況就偷偷的笑,不過笑了一會也就笑不起來了,他其實還不知道等下怎么面對林主簿的責難,畢竟在人家家里亂翻可是極其不禮貌的舉動,王況也是沒辦法了,因為先前和孫銘前打過包票的,一個時辰內必回的,若是林主簿在這里晾他一個時辰,孫銘前估計急得連上吊的心都有。

林主簿聽說王況在亂翻,果然是極為生氣,支使李管家先去穩住王況,自己后面也緊趕慢趕的趕了過去。

“這位可是王大郎?”王況正翻的有滋有味,就聽見一人說到,抬頭再看,偏門外踱進來一個人,臉精瘦精瘦的,頭發有些發白,留著兩撇小胡子,看穿著應該是管家或者管事。只是長的依稀有些臉熟的樣子,來人說著竟然還沖王況使了個眼色。

“正是小子。”王況見他使眼色,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也猜到是林主簿就要來了,心說:“你這不是故意裝糊涂么,我王況天天在街上遛跶,除非你很少出門,否則肯定就知道我是王大郎,況且這偏廳里除了自己外,還有誰在?”

“某姓李,林府管家,前日的長安李管事是某家二弟”來人湊近一步,附耳對王況小聲說了一句,又退了開來,提高聲音,“郎君片刻即來,還請王大郎稍安勿燥。”這后一句話里是提醒王況安份點的意思,王況聽出來了,就是前一句把王況楞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李管家還是前些日子送華容道來的李管事的哥哥,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要說這么一句?提醒自己還是警告自己?王況來不及思考,就見門外又踱了個人進來。

進來的人臉胖乎乎的,和一旁的李管家的瘦臉形成鮮明的對比,和林翰長的有些相像,這應該就是林主簿林明了,只見他頭戴黑色幞頭,身著圓領及膝的湖藍袍衫,腰束一條褐色革帶,似乎是牛皮做的,革帶扣用的是玉做的,只是那玉看起來并不是什么好玉,有點發黑的樣子。足登黑色軟皮長靴,這長靴可就比王況現在穿在腳上的麻布軟靴精美多也保暖多了,看得王況是直流口水。

“你可是王大郎?膽性不小啊。”林主簿接過隨在后面的下人手上端著的茶杯,呷了一口,放在案幾上,盯著王況,半晌才冒出這一句。

“嘿嘿,回明公的話,小子從小就膽性大,常帶了二弟去山上捅馬蜂窩掏蜜吃,為這沒少挨蜂蟄。”既然你不明說,我也裝糊涂。

“哦?是么?難怪,怕是沒上過學堂吧?”言外之意,你王大郎缺少教養。

“明公明鑒,小子家里窮,供不起,鄉下多半是如此,因家里窮,都是讓小孩子自己玩耍,若是家里勞力不夠的,八九歲起就要幫家里干活了。”別得瑟,你有教養還不是你家里有錢供得起你讀書?要你家也這般窮,你還不是和我一樣?

一句話把個林主簿給噎的,沒話搭了,就又端起茶裝模作樣喝了一口:這個王大郎不簡單,句句機鋒,看來還是小瞧了。

一旁的李管家見場面有些尷尬,連忙插話:“郎君有所不知,一般也只有大些的家族莊子才能全村人湊些資財,延請教習的,若要是偏些的,孩子都是放到野地里玩的,某兄弟二人也是因傍了郎君的福氣,才能習些書文。。。。”聽這口氣,倒是為王況解圍的。

林主簿盯了李管家一眼,打了個哈哈:“原來竟是某孤陋寡聞了,但王大郎你未上過學堂,如此場面卻面不改色,卻是殊為不易,難得,難得。”李管家連忙住嘴,退一邊去了。

“小子的阿爹曾教誨過小子,若是賢明的上官,對人必定是和顏悅色的,親子民如同父母疼惜自己的孩子,小子常在街上聽說明公的賢明,因此也就膽性大了。”管你想什么,先把你套進去再說,若你要為難我,那你就不是賢明的上官。

繞來繞去,林主簿才發現結果把自己給套了進去,這下可好,訓斥又不是,刁難他豈不是顯得我不夠寬宏大度?

“哈哈,好一張伶俐的嘴。不錯不錯。”得了,還是趕快把這個王大郎打發走吧,這張嘴可了不得,別鬧到最后把自己真給繞進去,那就大失臉面了,還好廳內都是心腹之人,否則今日的答對若要傳出去,我主簿的臉面往哪擱?

“聽我家小兒說,王大郎你想要買些鐵做個鐵箱?這鐵箱做了可有什么用處?你小小年紀,怕是沒什么貴重之物吧,莫非是你家伯父要用?”

“回明公,這鐵箱有兩大用處,一是防火,二是防盜,鐵箱分兩層,中間夾縫中若是填滿砂土,尋常大火也耐何不得鐵箱內的事物,若是有足夠的鐵,加重鐵箱份量,再使巧匠造把大鎖鎖上,普通盜賊也莫可耐何。”

“有點意思,填以砂石確實能隔絕火勢,只是你小小年紀卻是如何能想出如此巧法?”聽完王況解釋,林主簿不由兩眼放光,若真是如此,把這鐵箱做法呈遞上去,自己離縣令的位置豈不是更進一步?

“回明公話,小子自幼好吃。”王況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小子常坐灶前幫阿母燒火,見那灶里是火勢騰騰,熱氣逼人,而外面卻只是溫熱,所以小子就猜,約摸是中間填的砂石起了作用,這回正好客棧要打一個帳簿柜子,小子就尋思著試試這法子,好在伯父一向疼惜小子,也就由得小子胡來了。”

“嗯,這法子倒也值得一試,你且先回去,明日自去打鐵鋪讓他們照做便是,這鐵的事某來安排,若真如你所說,定有賞。”揮了揮手,卻是不大想多說了,轉身就要離去,邁了一步,卻想起來,敢情這半天我連他為什么送豚腳給我吃都沒問啊?復又轉身問:“最后一事,你能解釋下為什么送豚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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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又來個王大郎
王況見林主簿這會才想到問到正題了,就把之前嬉笑的心態收了,端端正正的給林主簿行了個禮:“回明公,打小的時候,阿爹就說,心里若是敬一人,就當把自己最喜愛的物事送給他。小子打小就最愛吃這豚腳。”

“哦?”這記馬屁拍得林主簿很是受用,心里存著的一絲不快一掃而空,想了想,又問:“那豚腳是不是每次吃了肚腹都會難受?”終于還是忍不住,那豚腳實在太美味了,自己既然已經吃過一次,除了昨晚的不適外,也沒見什么,況且郎中也說過了自己身體并無礙,好著呢,只是昨晚那一夜鬧騰實在難受。

在王況告訴他,那是因為第一次吃辣味的正常反應,適應了后就不會了后,就不再吭聲了,卻向李管家使了個眼色:“李大你送王大郎出去吧。”

李管家應了聲領了王況往外走,出了偏廳后,低聲對王況說:“大郎你昨天送的豚腳我家郎君很是喜歡,往常郎君只吃得一碗飯的,昨日竟然多吃了一碗,以后不妨常送些來。”

王況應了,感于先前李管家解圍,向他施了一禮:“謝謝李管家先前幫小子解圍。”

“舉手之勞而已,大郎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某也是常在府外辦事的,這建安城里鮮少有人說大郎不識禮數的,想必大郎今日如此當是故意為之吧。”說完沖王況拱了下手:“某還得謝過大郎呢。”

“怎么要謝我?”王況有點丈二摸不著頭腦,自己和這李管家并無往來,和他弟弟李管事也只不過是見了兩面,又沒什么交情。

“嘿嘿。”李管家有些不大好意思,但臉上卻是掛滿了欣喜之情,“不瞞大郎說,某今年三十有四,卻一直膝下無子,但聽說你們富來客棧的泥鰍芋子有返老之效后,就常讓人幫著買了回來吃,吃了幾個月,如今我家里的現已經是懷上了,卻是你們富來客棧的功勞。”

泥鰍這類常在泥地里鉆的有滋陰補腎的效果王況是知道的,但也沒這么神奇吧?想必應該是正好對癥,誤打誤撞之下幫了這李管家的忙,難怪他會幫自己說話了,王況這才恍然。

回到客棧,孫銘前正在堂前來回的踱著,見到王況回來大喜:“大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眼看就一個時辰到了,伯父還擔心林主簿為難你呢。怎么樣?沒事吧?”

“有勞伯父記掛了,沒事。況先前說會有驚喜帶回,如今卻真的有。”王況笑瞇瞇的。

“說說,說說,有什么驚喜?”那邊孫掌柜也支楞著耳朵聽著呢,一聽這話也就放下手中的筆,顛顛的跑來問,他是孫家的老人,孫銘前可以說還是他帶大的呢,所以在孫銘前面前也沒那么些顧忌。

堂前本來就有不少食客是見到林主簿的家人來把王況喚走的,又見孫銘前那一臉焦急的模樣,估摸著不會是好事,因此有好事的也就故意磨磨蹭蹭的吃著酒,想看看熱鬧,現在又見王況笑瞇瞇的回來,還隱約聽說有什么驚喜,就都支起了耳朵。

王況見堂前說話不是個事,就把孫銘前和孫掌柜拉到了平日里他們自己吃飯的小房間里,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

“沒想到大郎竟有如此機智,好啊,妙啊。”孫銘前開懷大樂,孫掌柜瞇著眼捻著胡子,雖然不說話,但臉上已是開滿了花。

“如此說來,這鐵箱殊為關鍵,可馬虎不得,可大郎有沒想過,你要打三個鐵箱,總是會被林主簿知曉,這如何隱瞞?”

“這個無妨,那打鐵鋪掌柜的說起來和孫二也是遠親,和某也沾點親的。只是往日孫二落泊,難得走動,如今孫二已經是管事了,富來客棧又是蒸蒸日上,晚上就差孫二跑一趟,許以利害,想必能讓其緘口。”孫掌柜這時候說話了,“似打鐵鋪如此重利之人,封口倒也好辦。”

“甚好,那就這么辦,至于需要多少打點,孫掌柜你看著辦就是了。”見這事情有了解決的眉目,孫銘前也就放下心來。

當下議定,王況就又沒什么事情了,眼看天光還早,他又準備去街上遛跶遛跶。才來到堂前,就見堂前一個案前圍了一圈人,似乎有什么事發生,他人小,加上食客也都敬他小東家的身份,他三兩下就擠了進去。

“你這牌牌哪來的?”里面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年兵士模樣的人,正一手抓著一個食客的袍子領口,用勁很大,幾乎都把那食客提的雙腳離地,另一手握著個牌子。

那食客領口被抓,勒的都喘不過氣來,一張臉漲得通紅,又哪里能說出話來?旁邊食客見那兵士模樣兇惡,也不敢出言提醒。

“高三,高三!”王況見狀大叫到,這幫家伙,現在眼光都高過天了,食客來了上了吃食后就不管了,這會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兀那小子,你窮叫什么?某問自家的事,與你何干?!”那兵士見王況叫人,扭過頭來狠狠盯了他一眼,“莫要以為你年歲小,某就不敢拿你如何?”

見過橫的,沒見過這么橫的,王況心里嘀咕,眼光卻瞥見那兵士手里拿著的牌牌是就是自己平日里送出去的木牌牌,至于那個食客,王況有印象,就是前幾天來吃酒時跟王況說了王況最擔心的隱太子之亂的事已經平息了,王況就給了他這塊牌牌。這時候旁邊有膽子大的食客說話了:“這位是富來客棧的小東家,壯士你在人家客棧揪人不放,小東家自然要叫人了。”

“你把他放下來吧。”既然人家是沖著王況送出去的牌牌來的,王況就對那兵士說到:“那牌牌是我送給他的,我這里還多的是,你問這牌牌做什么?”王況說完又從懷里掏出了幾塊放在案上。

“就是就是,那牌牌我也有。”就有那手中也還有牌牌的食客也幫腔了,都亮出了自己的牌子。

“你這牌牌從哪來的?”兵士放下那個被他提著的食客,手一轉又想來揪王況,到了半途,可能見王況還是個孩子,旁邊又有那么多人圍觀著,也不大好意思,就收了回去,不過眼睛可是一眨不眨的盯著王況掏出來的牌子。

“自己做的。”見對方無禮,王況也沒好氣。

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問題,見王況沒好氣,兵士有點尷尬,臉漲得紅紅的,憋了半晌,“啪”的抬手甩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后對王況說:“剛才對不住,是某唐突了,這一耳光算是賠罪,小東家若要是覺得不解氣,要怎么辦,您說,只是求小東家告訴我,這牌牌的來處。”

王況心里一動,莫非….

其實這牌子是王況見王冼戴著的那塊花梨木牌做得有點韻味,有點年頭的樣子,就照著模仿著刻的。一來是當初準備刻牌子的時候一時間想不到刻個什么樣式的好,二來是王冼那塊花梨木牌花紋并不復雜,刻起來也容易,所以王況就直接拿來摹仿了。卻沒想到引來今日的事故來。

“你問的當是另外一塊牌子吧?”王況有些不確定,試探著問了句。

“你怎么知道?莫非那牌子在你那?”兵士眼光一亮,急切的問。然后又搖搖頭:“你莫要騙我,你年齡不對。”

“牌子是我二弟的。”王況繼續試探。

“你二弟?是不是一塊花梨木的牌子?你二弟是不是叫二子?”這下兵士是兩眼放光,跳了起來,“他人現在在哪里?快帶我去見他,快帶我去見他。”

“您是?”王況這時候心里已經有了底了,當初見到王冼那塊面上磨得錚亮很有些年頭的牌子時,王況就猜那應該是某種信物之類的,或者說是用來傳家的。

“某是王大,二子的堂兄。我身上也有這么塊牌子。”兵士手忙腳亂的的在懷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塊和王冼那塊一模一樣的花梨木牌來,緊緊攥在手上,遞到王況面前給他看,卻不松手,仿佛怕被王況搶了去似的。

你叫王大,那別人就該叫你王大郎,我也叫王大郎,真真亂了套了。王況苦笑,心里腹誹起這唐時的稱呼來。見到牌子,王況已經可以認定眼前這兵士應該就是王冼的親人,心里也就松了下來,這心一松下來,就和這兵士開起了玩笑:“大家都叫我王大郎的。”

哄的一聲,邊上的人都笑了起來,這個在平時是經常有的,別說建安城,就是一個小小的莊子里,都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來。

“某想起來了,你是狗子,二子隔壁家的,都是我們王家的,你叫二子做二弟也是該當。”那王大大喊,“哈哈,太好了,又見到你們了。”喊完旋又大哭,“祖宗在上,我王家人還在,還在啊!”

邊上眾食客看了也不免唏噓不已,現今才貞觀初,早幾年,到處都是因為兵荒馬亂而家破人亡的,這種情況如今這兩年已經很少見了,現在又見到了這一幕,就有那有相似遭遇的,想到自家,眼睛已經是紅彤彤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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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兄弟重聚(上)
王況有些訕訕的,可以說,穿過來后讓他非常不爽的就是狗子這個小名。不過想想也釋然,風俗就是如此,也沒人覺得叫這么個小名有什么不妥的,倒是自己著相了,名字不就是個代號么?

“二子正在家學里呢,這會還沒下學,你且先隨我來,等我去叫。”王冼的兄弟來了,這是大事,再說讀書么,也不差這一兩個時辰,以往是王況王冼兄弟倆相依為命,后來有了富來客棧這個家,但總還是有點遺憾的,現在好了,王冼的親哥哥來了,聽這話好象也是自己這付身軀的族兄,從此兄弟倆在這世上又有真正的親人了。他把王大帶到那間客棧自己留著吃飯的屋里,雖然說現在大體已經可以確認這是王冼的堂兄,但還要經過王冼的確認才行,在這之前可不敢帶回到自己那個院里。那院里秘密雖然不多,只有兩個,可就這倆秘密就是王況今后發家的資本,馬虎不得。

高三適時正好聽到王況的叫聲趕來,本來見那兵士對王況惡聲惡氣的,正擼起袖子就要上,這回見到情況峰回路轉,就勢將擼起袖子的胳膊往兩邊一分,“各位都散了罷,兄弟相認,有啥好看的?要看大家各自回家看自己兄弟去。看到天黑也沒人管你。”

“哄”的一下,眾人原本也有些感傷的,被高三這么一叫,就都笑著散了,看兄弟?還不如看婆娘來得實在嘛,大男人有啥好看的?但也有那和王況差不多遭遇的,還是呆呆站著好一會才嘆息一聲走開回到自己位置上。

王況陪王大坐在小間里聊天,不用王況去,客棧里早有機靈的伙計跑去叫王冼了。

“二子上家學了?有先生教?你們怎么到得客棧來了,還成了客棧的小東家?是不是這客棧東家也是我們族里的長輩?”王大才一坐下,問題就連珠炮般的一個接一個的抖出來。

“還是等二郎來后再說吧,對了,現在二郎有名了,叫冼,我叫況。日后二郎是要博功名的,大哥在人前切莫再叫他小名。”王況見他二子二子的叫個不停,生怕他又蹦出狗子這倆字來,連忙堵上這條路。要博功名雖然主要還是看關系和自身才學名氣,但如是小名被太多人知道也是不妥,那就只能證明你出身并不太好,會被人看輕。尤其是王況的小名更是不雅,以后想在商場上混,就有可能有對頭會拿小名做文章。

“要得,要得,日后我就叫他二郎就是,還隨他們,叫你大郎。沒想到啊,你們現在都有出息了,二子,不,二郎也有名了,某還沒起名呢,別人都只管我叫王大。若是叔叔嬸娘在地下有知,你們過得還好,也會瞑目了。”

“卻不知大哥如何能找到這里來?前些年又去了何處?不瞞大哥說,況前年突遇變故,許多往事已經想不起了。”

半晌沒見王大說話,王況有些詫異,卻見王大兩眼空洞無神,緊咬牙關,一雙手緊攥著拳頭,有些微微發抖。這其中必有變故,王況心想,也不說話,默默的坐在那喝著茶水。

沉默了許久,兩人都沒說話,這時候房間的門打開了,王況看去,就見王冼正呆呆的站在門前,兩眼看著王大,突然撲了過來,一把抱著王大欣喜若狂:“大哥,你真的是大哥。”

王大這才驚醒,兄弟二人抱頭痛哭。至此,王況才可以百分百的確定來人是王冼的大哥無疑了。

由于這個房間和堂前僅隔了個門,又是木板墻,王況怕王冼太過興奮,一不小心說漏嘴了,王大是自己人,聽去倒是無慮,就怕隔墻有耳被別人聽了去。等他們倆哭了一會,這才說到:“我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外面人多太吵,我們回院里去吧。”

三人回到后面小院,卻見孫二領了幾個工匠荷著工具正從臨街的那道偏門進來,看見王冼,孫二哭喪著臉:“小小東家,工匠我可給您找來了,您瞅瞅,沒客棧的人吧?”一般情況下,客棧里的人都還是叫王冼為二郎的,但偶爾,就比如現在這種情況,因了王況的“小東家”這個身份,也有人叫王冼為“小小東家”的,大體是因為王冼才七歲,年齡小的緣故。

“行了,別哭喪著張臉了,不讓你叫客棧里的人是怕誤了生意,回頭你找孫爺爺把工錢都記賬上吧,就說是幫我整院子的,另外讓人去告訴伯父一聲,說二郎的大哥來了,晚上我就不過去了。還有,讓鄺師傅幾個晚上幫我整治一桌,別太多,送到這院里來吧,我們兄弟要聚聚。”本來孫銘前是要王況晚上帶了王冼一塊回府去聚聚的,說是孫韓氏幾天沒見到王況兄弟倆了,有些掛念。

王大有些吃驚的看著王況說完這一切,在他看來,雖然客棧眾人叫王況為小東家,但以王況這才十四歲的樣子,是絕對插手不了客棧事物的,可眼前的情景讓他有些不敢相信:以他在軍營滾打這么幾年的眼光看得出來,那個管事模樣的人對王況的恭敬可以看得出來不是裝的,就連對王冼也是恭恭敬敬的,而且話語里還透出點疼愛。再看王況,隨口說出這些話,那完全就是這個客棧東家說話的口氣,沒有長時間養成的這種說話口氣,那是絕對裝不出來的。心里存著疑問,當著眾人的面又不好說出來,只能放著,他倒是沒懷疑王況的身份,王況他還是認得的,剛才還特地的觀察了下,他知道有一次王況帶王冼去掏鳥蛋的時候從樹上摔了下來,后腦勺的頭發邊緣磕破一塊,從此那地方就不再長頭發,而由于是在發際邊,一般不知道的人是看不出來的,雖然小孩子隨著年齡的增長有的人面貌會變化很多,但是這個疤痕那是絕對假不了的,只是他一直沒想起來自己族里還有個開客棧的親戚,更何況這客棧可是在建安開了很多年了。

孫二聽了王況說的,歡天喜地的對那些工匠說到:“今兒個本來該開工的,但你們也瞧見了,小東家有客人在,你們在外面動土挖坑什么的,動靜太大,沒的吵了小東家,就都回去吧,明天再來,今天就算認認路了,明天一天干完,中午管飯,泥鰍芋子每人有一缽,今晚可都要養足精神了,明天好好干,小東家的寬厚整個建安那是有名的,你們要是干好了,說不定小東家一高興,給你們每人一塊牌牌也難說。”

眾人一聽,本來因為白跑一趟有些不快的,就都個個喜笑顏開的,正宗的泥鰍芋子啊,這可是富來客棧的招牌菜,別的客棧酒肆雖然也有,不過聽說那味道和富來客棧沒得比,聽說現在都要提前幾天訂,否則來了也沒得吃。現在可好,自己也有這口福了,一人一缽啊,那可是要五文錢,抵自己辛辛苦苦干一天的活了,往日都舍不得吃的。還有人不下相信的問:“孫管事,明天真有一人一缽?”

“你什么時候瞧見過我騙過人了?說有就是有,小東家在這呢,你們信不過我還信不過小東家么?”

“信得過,信得過。那我明天不吃,帶回去行不行?”

“喲,看不出來你李二蛋子還挺疼惜你那婆娘的嘛,怎么,自己舍不得吃,帶回去給自己婆娘吃?還是準備晚上床上兩人一起吃?”孫二見是前陣剛娶親的李二問話,就取笑他。

“不是,不是”那李二紅了臉,喃喃的說不出話來,兩只手放在身前不停的搓著。

“好了,大家放心,明天讓除了你們自己一人一缽外,如果干得我滿意,就給你們每人再帶一缽回家去,讓家人吃,不過嘛,那牌牌是肯定沒了的。”王況暗暗好笑,補充了一句,反正一缽泥鰍芋子的成本都不用一文錢,就送給他們也沒什么。

“謝謝小東家,謝謝小東家,小東家放心,明兒個我們一定賣力了干,管叫小東家滿意就是。”眾人聽了更是心花怒放,千恩萬謝的離去了。

散了眾人,孫二這才轉過身來問:“小東家,這位就是二郎的大哥吧?”一不用他掏自己的腰包,對王冼的稱呼也就改做了“二郎”了。又躬身給王大行了個禮:“小的客棧管事孫二見過,見過。。。”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既然是王冼的大哥,那就是大郎了吧,可王況在這呢,這也是大郎,那也是大朗,可真叫孫二犯難,抓耳撓腮的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見過大小東家。”

“哈哈。”聽到著不倫不類的稱呼,王況和王冼兄弟倆笑得肚子都疼了,王大也杵在那很是不知所措,一來是這叫法讓他覺得尷尬,自己還不知道這客棧東家是誰呢。二來是他以前哪里受過這樣的禮,有點不適應。

“好了好了,以后就叫我大哥大郎吧,我呢,就是二郎,洗就是三郎了。總是這么叫也不是個辦法。回頭你就通知下去。”王況撓了撓后腦勺,很是艱難的做了這么個決定,轉頭對王大笑到:“大哥你瞧,你一來,我和洗的排行就降了,不過要是這排行一直能降下去,那也不錯。”
lp210723 發表於 2013-1-8 15:42
第三十六章 兄弟重聚(下)
孫二離開了,王況把王大引到屋里,這才開是詢問王大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王大也是住在王村的,不過不同的是,王況和王冼住的是村子的南頭,王大的父親,也就是王冼的伯父,因為要照看村里的王姓家祠,就住在了北頭,家祠在北據說是因為王姓人都是從北面遷來的。

王村從賊那是官兵的說法,真實情況卻是,隱太子叛軍的一支潰逃時路過王村,把村里的男壯都抓走了,王大也是其中之一。但那支叛軍最后沒堅持多久,就碰上朝廷大軍,混戰之下,王大乘機帶著王村的男壯反水,配合朝廷大軍一舉殲滅了叛軍,但那場戰斗下來,整個王村的男壯,除了王大因為習過一些拳腳而僥幸活了下來外,其余的全死了。

本來王大在洗清自己罪名后就要回轉王村,卻聽的整個王村人都沒了,于是一腔怒火全轉到了叛軍頭上:你們要不把我們擄來,我王村人也不至此!因此家也不回了,毅然投軍,指揮那支部隊的校尉也感于王大的復仇之心,就把他留了下來,從此王大就跟著大軍輾轉于江南各處平叛。直到前兩個月,最后一支叛軍被剿滅,王大也就興起了回村看看,給村里的各親友鄰居好好的整整墳于是便辭了回來,由于他本來就是半途從軍,在軍中本來就沒有籍的,校尉也不好留他,只好寫了封信,讓他帶給建州別駕。

這不,今天才到的建安,聽說富來客棧吃食有名,就來看看,卻沒想一進來就見到一個食客正拿了塊牌子說是要換酒吃,本來他還沒注意的,偏生那食客還得意洋洋的炫耀,把牌子在大家面前晃來晃去的,晃到王大面前,王大就見牌子眼熟,不過材質卻是不同,所以也就有了剛剛堂前那一幕。

王況王冼兄弟倆也你一言我一語的把自己遭遇說了,王況附身前的都是王冼在說,來客棧后的事情就基本是王況在說了。

“二郎你也莫要悲傷,過去了,就都過去了。”王大畢竟在死人堆里滾了兩年,看得很開,知道王況因為王村這場變故而失憶后,安慰王況:“忘了更好,我是想忘都忘不了啊。”

知道王況小東家的身份怎么來的后,王大是大喜過望:“嘖嘖,原來二郎還有這手,以前就只知道你貪吃,卻沒想貪吃也能貪吃到個小東家出來,五叔和五嬸若知道你如今過得好,也會高興的。”王況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名義上的老爹在王家排行老五,王老五啊,可惜不是鉆石的,不然自己現在能過得多愜意也不知道,不過若要是鉆石王老五,也就沒自己了不是?

王況這時候卻想到個細節,對王大說:“先時為了掩人耳目,我自作主張給自己和三郎取了名,可現在大哥你卻沒名,這與禮不合啊,大哥得趕緊起個名才是。”

“也是啊,我做大哥的都沒名,你們倆個做弟弟的反而有名,不妥不妥。可取什么名啊?大哥我粗人一個,又不識字,如何會取名?而且取名這事還得長輩來,現在族中長輩都不在了,誰來取啊?”王大一聽取名也來了興趣,名啊,那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才有的,平頭百姓只能按了排行的張三李四的一直叫到死。可一想到要取什么名,又犯難了。

“呵呵,這取名還不簡單?老朽托大一次,幫你取個名如何?”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孫銘前,只見他捻著他那稀稀落落的幾縷胡子,笑瞇瞇的看著王大。

王大驚駭欲絕,眼中精光一閃,拳頭就攥了起來,自己兄弟三人是王村人的事情被外人聽了去,雖然王村被屠是冤枉的,可那校尉也說了,這冤屈他是幫王大報上去了,可要平反還得等到朝廷的詔書下來,在詔書下來前,王村人還是叛軍余孽,千萬莫要讓外人知道了,這個叛軍余孽可是斬立決的,根本不需上報。

“大哥不要沖動,這是孫伯父。”王況看到了王大的動作,趕忙攔住。

“大郎莫要怪伯父聽墻根哦,哦,不對,現在該叫你二郎了。實在是伯父好奇心太重,伯父每次見到你總是有心事的樣子,就想幫你解開心結,可解心結也得要知道原因啊,你自己又不肯說,伯父只好做一次小人,聽聽墻根了,嘿嘿。”王況是心事重重沒錯,可卻不是孫銘前想象的那樣,不過也好,誤打誤撞的,很多事情自己就不用解釋了。不過說到聽墻根,饒是孫銘前也有點臉紅,自己這么大年紀的人了,聽小孩子的墻根,臊也臊死了。

“伯父哪里話來,是況不對,隱瞞伯父這么長時間。”王況也是大窘,孫銘前可以說對他有如子侄,自己卻沒說實話。

“無妨的,若換了伯父,怕也是如此,此事干系太大,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不過聽大郎說來,想必這朝廷不久就會下詔書了,到時候就可以洗清王村人的冤屈了,等朝廷詔書一下,伯父來安排你們回村祭拜一次,好好的給你們村人修修墳。”

“謝過伯父。”王況道謝,又捅捅還在那發呆的王大,“大哥!”而王冼卻早就跑了過去吊著孫銘前的膀子了。

“某謝過孫東家,謝謝您兩年來對二郎三郎的愛護,您是我王村人的大恩人啊,以后但有吩咐,王大在所不辭!”王大一激動又顯露出了軍營里養成的脾氣,胸脯拍的啪啪響。

“呵呵,賢侄如此說就見外了,二郎和三郎都叫我伯父,你怎么叫我東家來了?更何況,這兩年,富來客棧里可有二郎的功勞啊,沒有二郎就沒富來客棧的今日,算起來應該是老朽沾了二郎的光了。”

“伯父您說笑了,況明白的,若無伯父的愛護,說不定況早就被人擄了去做家奴了,況為客棧做些許小事也是該當。”

“行了,行了,客套話自家人不用多說,怎么樣?大郎可愿意讓老朽給你取個名?”孫銘前轉頭又問王大,王況和王冼兄弟倆的大哥回來了,對他而言,也是個驚喜的,他正愁著怎么讓這兄弟倆真正的快樂起來,別抗王況平時總是笑瞇瞇的,但那眼光中掩藏很深的憂郁,他還是看得出來,否則這客棧的東家豈不是白做了的?至于王冼,那就更不消說,來客棧后,也經常是沉默寡言的,那樣子比成年人還老成,看得孫銘前直心疼。如今好了,王大回來了,這兄弟倆應該能好些罷。

“如此就謝過伯父。”王大也看出來了這孫銘前對王況兄弟倆是真心愛護,就不再矯情,一抱拳,“就請伯父取名。”

“嗯,二郎叫況,三郎叫冼,那你就叫凌吧,他們兩個還小,不忙取字,只是不知大郎年齡幾何?”做長輩的能為晚輩取名,那是很大的榮耀,孫銘前一聽王大愿意讓他取名,那心里就樂開了花,還想更進一步,把字也給取了,那就更是榮耀了,日后要是王況發達了,一說起王大,不就有人會說:瞧,這是王二郎的大哥,他的名和字都還是他伯父孫銘前取的呢。一高興起來,孫銘前的心思就又轉到名利這上頭了。

“謝長者賜名。”王大,現在該叫王凌了,連忙謝過。稱“長者”,那就是從心里承認了孫銘前長輩身份了,這可把孫銘前聽得臉上是陽光燦爛,兩腮并不怎么肥的肉也抖了起來。

“凌今年二十有三了,只是這字,凌并無功名在身,怕是不好吧。”王凌可是知道,尋常身家的人要是取字,雖然律法并不禁止,可這也是犯了大忌諱的,要知道,取字,那是貴人們的專利,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也是,如今詔書還沒下來,還是莫要太過鋒芒,此事就以后再說罷,至于說功名官身,有二郎這么聰明的弟弟在,你還用愁么?遲早的事。走,你們三個都跟我回府去,你們大娘要聽了今兒個這故事,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聽說王況已經吩咐廚房準備他們三人的晚飯,就又拐到廚房吩咐了,多做些,也別送后院來了,就給客棧眾人吃,人人有份,算是慶祝王凌回來。

這邊正才出門,就聽得南門那一聲聲的鑼鼓喧天,人流是全往南門那涌來,眾人都在好奇,出了什么事情?

“快去看哪,出告示了。”

“什么事啊?”有人問。

“你問我,我問誰啊?某大字不識得一個,又看不懂,問邊上的軍士,卻不料也是和某一樣大老粗一個。”邊上就有人答,“別過去了,擠死了,這些人也真是的,又不識得字,偏又要往那擠。”卻又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個。

“呔!那不是王大么?這回看你往哪跑?”就聽一聲大喝,幾個人就沖王凌王況那么撲了過來。
lp210723 發表於 2013-1-8 15:43
第三十七章 沉冤得洗
王況聽了大驚,莫非王凌被人認出了是王村人?自己在建安兩年也沒人懷疑自己,所以自己和王冼可以排除在外,只有王凌,剛到建安,又是成年人,相貌變化不大,不排除在建安有認識他的人。

說此時,那時快,就見那幾個人影撲過來按倒王凌,當街就噼噼啪啪的狂揍,可奇怪的是,王凌竟然不反抗,被他們按著,弓著身子,兩手一個護著臉一個護著下身,嘴里不停的叫:狗日的輕點,莫要打壞了我的命根子。

孫銘前這時候已經是臉色大變,而客棧里面,孫二見勢不妙,也已經招呼了堂前的幾個,抄起家伙就往外趕。那可是小東家的大哥,欺負小東家的大哥就是欺負小東家,欺負小東家就是欺負富來客棧,欺負富來客棧那就是欺負我們!孫二不知道是最近泥鰍芋子吃多了還是怎么的,呼呼的又掄起了門后的那根大將軍棍,看得旁邊食客是連連退讓,還一邊大呼,我的天呀,孫管事怎地一下如此神力?

不過客棧眾人根本不是那幾人的對手,更何況邊上還有幾個人在笑嘻嘻的看熱鬧,看樣子也是那些一人一伙的,看到客棧眾人出來,看熱鬧的幾個三下兩下就都把客棧眾人的械都繳了,不過奇怪的是,他們并沒傷人。

王況看出了點苗頭,這些人裝束上看不是衙門里的人,而且還個個臉生,別看把王凌按在地上胖揍,卻都是往無關緊要的肉厚的地方招呼,一邊打還一邊笑罵,而以王凌之前表現出的火爆性子,竟然不還手也是蹊蹺,敢情王凌和這些人是相識的。王況連忙喝住客棧眾人,孫銘前也看出來了,連連抹去額頭的汗水,大冬天的也難為他了,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這些人把王凌胖揍一頓后也就住了手,王凌這才起身,佯怒喝:“剛才是哪個狗日的沖某的命根子來的,乖乖站出來。”

這幾個連連擺手,你推我我推你的,都不承認,最后還是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小的低身嘟囔:“頭,你不躲不就成了么,我們也沒往那招呼,是頭你自己要躲閃,自己湊上去的,須怪不得別人。再說了,這么多人,我們哪知道是誰干的啊?”

“就你滑頭!我看保不齊就是你干的。”王凌狠狠盯了那個說話的一眼,抬起手拍了他腦袋一下,周圍一陣轟笑,那被拍的還在嘟囔:又打我頭。

嘻笑怒罵一陣,王凌給王況他們介紹了那幾個人,連著剛才攏著袖子看熱鬧的,一共有十幾個,都是在軍中和王凌一隊的,群毆王凌的幾個更是和王凌同一火的,而王凌竟然是他們的火長。本來王凌是想告訴王況王冼兄弟倆的,大致有那么點以后大哥罩著你們的意思,可見到王況現在的境況竟然混得風生水起的,自己只是曾經的一個小小火長,實在上不得臺面,也就沒說了。

這些人幾乎都是建安人,又都是當初王凌反水時跟著一起反水的,所以平日里也就相當的親近,胖揍王凌的主要原因是王凌走時沒有同他們告別。原來王凌前腳剛走不久,兵部的公文就到了軍營,說是叛軍已經消滅,不需那么多兵士了,就給這些人發了遣散費打發回來了。

聽說王凌竟然找到了自己的兩個弟弟,眾人大喜,都圍了上來,這個捏捏王況的臉,那個捏捏王冼的鼻子,一起叫嚷著要王凌請客。

這時候又是先前那個年齡最小的說了:“頭,朝廷平反詔書下來了,我們就是跟著送詔書的驛兵一道來的。”

王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什么詔書,一個是王況本就沒怎么放在心上,心里知道反正從賊的罪最后還是要洗去的,只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不然唐太宗也不配稱為千古明君了,王冼呢,年齡尚小,也想不到這哪里去,而且現在的王冼腦子里早就被王凌回來這事給填得滿當當的了,孫銘前是剛剛聽說這事,也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只有王凌,打從知道村子被屠后心里無時無刻不在記掛著平反的事情,這些同袍都知道王凌的心事。因此在路過驛館時一聽說平反詔書下了,原本還是慢悠悠趕路的就都自告奮勇的給驛兵當起了保鏢,一路護送過來,說是怕路上遇了強人,把詔書毀了,把那送詔書的驛兵一路上你弄的膽戰心驚,想想啊,一大幫死人堆里滾出來的人,身上泛著殺氣,跟著你,你能不害怕?

現在一聽說平反詔書下來了,王凌就知道明白過來說的是什么詔書了,饒是他鐵打的漢子,在叛軍的刀光前也沒皺下眉頭,這時候卻是眼淚滾滾,雙腳顫栗,撲通一下就跪倒在地,面向北面王村的方向,嚎啕大哭起來。

王況和孫銘前這會也反應過來了,王凌都跪倒了,好歹這身子是王村出來的,王況也就跟著跪下了,又拉了王冼一把。孫銘前連忙叫過孫二,整個堂前也就孫二這兩年被王況逼著和他一起習字,因此讀個布告什么的沒什么問題,孫二就一溜小跑的跑到南門去了。

不一會,孫二氣喘噓噓的跑了回來,身上的袍子被扯的七零八落的,頭上的僕頭也被擠歪了,“回東家,真是朝廷詔書下來了,說的是凡被叛軍擄去被逼的一概不究,這是特地發到建安的詔書,上面還特地點了王村的名,說王村人其忠心可嘉,其境遇可悲呢。”說到這里,孫二也醒悟過來了:“莫非小東家是王村人?”

“如今詔書已下,讓你們知道也無妨了,二郎他們都是王村人。”孫銘前也是唏噓不已。

我的個乖乖,敢情富來客棧這兩年來隨時都有被扣上窩藏叛逆的帽子啊,難怪小東家總是不肯說自己出身,可這也太冒險了,怎么就不知道改下姓呢?整個建州姓王的可不是很多啊。孫二一聽王況是王村人,那個后怕,大冬天的,后背一下就濕透了。

天可憐見,如今總算是撥得烏云見日開了。這下可好,詔書上說王村人忠心可嘉,那富來客棧就搖身一變,保護忠良有功了不是?雖不至于得到什么獎賞,但卻是最能得那些文人騷客的推崇的,如此富來客棧可又要大發達了。孫二突然間真想抱著王況親上一大口。

王凌跪在那嚎啕哭了一會就半聲不吭了,牙關咬得緊緊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天。王況跪了會,怕王冼小孩子跪久了,膝蓋受不了,就把他叫了起來打發進去拿了一對白蠟燭和一疊草紙出來,點上蠟燭,又將草紙都折疊成房舍的模樣燒了。

“咦”路過的行人紛紛停下來看熱鬧,看王況那樣子,是祭奠先人無疑,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用紙折成房舍來燒的,就都在那議論紛紛起來。

“二郎你這是何意?”孫銘前也沒見過這架式,就偷偷問王況。

“當年村中所有房舍均付之一炬,況不忍心村中父老婦幼在九泉下居無定所,以前是不敢祭拜,如今沉冤得洗,故折此房屋燒給他們用。”

“好!好個不忍村中父老居無定所。”一個宏亮的聲音傳來,眾人循身看去,不是林主簿又是誰?只見林主簿走到王況身邊,佯怒著指著王況笑罵道:“好你個王大郎,卻是瞞過某了,說,該當何罪啊?”

“回明公,小子如今是王二郎,王二郎卻是沒瞞明公什么的。”王況詭辯。

“你,你!”林主簿瞠目結舌,得,早知道就不戲弄于他,這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一個孩子在機鋒上占了上風,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起自己的腳么?好吧,我認了,以后我再也不和你辯了,行了吧。

“明公莫要和這孩子置氣,小孩子說的話,當不得真。”孫銘前趕快打圓場,他可沒王況那么大的膽子,王況那是后世電視上領導人見得多了,見怪不怪,但這林主簿,那在建安人眼里,可是天大的官了,雖沒有宋以后的尊卑分明,但百姓對官員的敬畏那可是從古就有的。

林主簿本來就是親自來監督張貼詔書,這兩年他可是有苦難言,你說叛軍來建安又不是我能阻擋得了的,他們要擄男壯我們也阻止不了吧?可就是連王村在內的幾個村子前兩年被定了從賊后,整個建安縣官衙上到縣令,下到書吏,在每次的政績考評中都最多只能得個中,你說郁悶不郁悶。

現在可好,總算把這帽子摘了,這往縣令的位置又更靠近了一步,心情自然就輕松了,因此貼了詔書后往回走時見到王況燒紙,就有心調侃幾句,不料被王況一句話就賭了回來。好在這個孫銘前還算圓滑,給了個臺階。

“卻也奇怪,你怎么變成王二郎了?王大郎又是哪個”

“某便是王大郎。”王凌這會也清醒了過來,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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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酒宴
其實林主簿一聽王況說他是王二郎,就已經猜出了和王況跪在一起的應該就是王大郎了。問這話只不過是要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

“如此說來,你們兄弟三個都是王村人了?”王況聽了這話心道,這不是廢話么?我們都姓王,如今朝廷詔書下來,我們又在祭奠,整個建安哪里找出第二個被定為從賊的王村來?心里腹誹著,嘴上卻也得說出個“明公真是明察秋毫”這樣的話來,恭維話人人都愛聽,林主簿也不例外,聽了王況的恭維,心里總算舒坦了些,一手的拇指扣在革帶上,一手摸著自己的胖下巴,笑瞇瞇的上下打量著王凌。

王凌的幾個同袍此時也都畢恭畢敬的站一邊,沒敢吱聲,他們心里暗暗對王況是豎起大拇指的:牛,你牛,連主簿這么大的官都敢頂。

看了會,林主簿卻是不說話,一揮手,帶了隨從離去了,但沒多久還是讓一個書吏來傳了話,讓兄弟三人明天去縣衙一趟,至于什么事,那個書吏也是不知道。王凌沒和林主簿打過交道,聽了有些擔心,不過轉念一想,如今詔書已下,自己又沒犯事,有什么好怕的。王況知道這是林主簿因了剛剛落了面子,所以就故意賣關子,也不擔心,心里還有些期待的,王村頭頂上的從賊帽子摘了,那土地總該還給我們王村人了吧?莫非明天去縣衙就是為的這事?

上官一走,王凌的那些同袍可就立馬活躍了起來,呼啦一下全又圍了上來,又開始對王況王冼兄弟倆動手動腳的,搞得王況很是郁悶。不過好歹他們新鮮勁過去也就都住了手,又開始七嘴八舌的要王凌請客。

孫銘前見狀,連忙拉過孫二,低聲吩咐了幾句,這才拱手對這些兵士們說:“諸位壯士,若不嫌棄,就由老朽做東在敝店吃酒如何?”

這些人幾乎都不認得孫銘前,從軍前他們只是個普通莊戶,哪里有機會進富來客棧吃酒?就是進得城來,也都是隨便路邊小攤買點將就,不過富來客棧他們倒是一路上聽那驛兵叨咕過多次的,知道是建安數一數二的吃酒好去處,一聽孫銘前說話,就兩眼放光,都盯著王凌看。

王凌有些躊躇,王況固然是被叫做小東家沒錯,要是只有自己在客棧吃酒什么的,問題倒是不大,可這么十幾號人,開銷自然是不小,自己今天才認識的孫銘前,讓他請客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王況當然能理解王凌的想法,就笑著對王凌說:“大哥,就讓眾位哥哥在客棧吃酒吧,不礙事的。”

聯想到先前連孫二都聽王況的,加上孫銘前對王況兄弟倆也都是疼愛有加,王凌也就點頭答應了,不過卻是給這十幾個兵士立了規矩,吃酒可以,不許醉,更不許酒后鬧事。

好在先前就有叫廚房多準備些吃食,而且對客棧來說,食材都是現成的,所以準備十幾個人的吃食也是簡單,為了讓眾人盡興,孫銘前干脆吩咐下去,客棧直接打佯了,怕酒不夠,又特地讓人回自己家里把地窖里藏著的酒都搬了過來,結果是惹得有幾個前幾日就定了要來吃酒的食客大為不快,好說歹說,直到許以明日對折優惠,這些人才滿意而去。

這么一來,去孫銘前府上的事就只能延后了,不過孫銘前也是高興,雖然王況看起來和以前沒什么差別,但至少,從今天看到王冼起,王冼臉上的笑就幾乎從沒斷過,這在以前可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一個晚上客棧里是觥觴交錯。開始的時候,還是分兩撥坐著的,一撥自然是客棧里的人,另一撥就是王凌和那幫軍士了,開始互相都還有些生分,喝到后來已經分不清彼此了,就見孫二摟著那個年紀最小的軍士氣,口齒不清:“我說小老弟,你今后有啥打算?要不也來客棧做事?你瞧我,兩年前還只是個跑堂的伙計,現如今,也是個管事的了,再要以后哇,咱富來客棧保不齊能開到長安去,嘖嘖,那可是天子腳下啊,到那時候,哥哥保證你能娶上一房漂亮媳婦,家里能置辦上個十幾畝地,這一輩子啊,就衣食無憂了。”

那小軍士的酒量看起來比孫二要強上許多,雖然坐也坐不住了,可口齒還是比孫二清楚的:“這得看頭的意思,我陳大的命是頭救的,頭叫我上哪我就上哪。”

席間只有王況是最清醒的,不是他酒量大,而是他幾乎就沒怎么喝,后世的王況也是好酒之人,只是在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喝酒把胃給喝出毛病來了,所以從那下來對酒就敬而遠直,淺酌可以,但絕不過量,而且現在的他才十幾歲,所以也沒人來灌他,由得他自己一個人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說來這唐代的米酒倒是王況喜歡的,要說蒸餾酒,王況也能做,以前王況的老爸就曾經用家里釀酒剩的酒糟用布墊了,中間放一個碗,然后選那中間凸起的鍋改反過來蓋上,邊上也用布或濕的紙密封了就那么蒸,一個小時也能蒸出一碗燒酒來,而且度數還不低,至于說工業化生產的蒸餾,知道原理后器具做起來并不會復雜。

只是在王況看來,蒸餾酒說白了就是酒精加水,蒸餾的過程中,米酒中的很多成分是不可能蒸到白酒里去的,所以也就遠沒有米酒的香醇,就是王況他老爸,在蒸餾過幾次后就沒了興趣,還是喜歡喝米酒。當然了,自己蒸餾的酒還是遠比不上那些名酒的。而且米酒的度數并不低,王況后世的時候最多喝過半斤的四十二度白酒,但是他喝米酒最多只能喝兩碗,也就差不多一斤的樣子,這么一對比下來,米酒的度數差不多也能有二十度左右。

只是現在喝的酒是客棧里自己釀的,遠不如后世王況的老媽釀的酒好喝,有點渾濁,也有點澀口,看來應該是酒曲的問題。王況記得老媽釀的米酒還是那種泛著淡淡的綠色的,清澈透明,非常好看。有一次在看電視見到某節目說什么綠蟻酒還是什么酒已經失傳,說是現代沒人能再釀出綠酒來,王況就想罵那些磚家,從來不去民間看看,就信口開河,可以說在閩地,釀得一手好米酒的人多了去了,很多人家釀出的就都是這種好酒:夏天用白酒曲釀的白的,都是透著淡綠色;冬天用紅酒曲釀的紅的,是玫瑰紅,紅得鮮艷,比起葡萄酒那種暗紅漂亮多了,而不是那些市面上賣的后期添加色素的褐色的米酒。

所以王況并不打算整出白酒來,而是打算有機會了,慢慢的在民間尋訪,找到做酒曲的能手,有了好酒曲,才能做出好酒來。做酒曲可一直是一門學問,后世會做酒曲的都是藏著掖著從不輕易教人的。

“二郎想什么呢?”孫銘前也沒喝多,他一直在擔心著王況,在他心里,王況的分量是極其重的,對王冼也不過是愛屋及烏,和王況遠沒得比。今天王況的表現他都看在眼里,眼中還是藏著很深的憂郁,王凌這些大老粗看不出來,他孫銘前還是注意到了,“可是想及雙親了?”

王況驚醒了過來,揉揉額頭,羞澀的笑笑:“讓伯父笑話了,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可況總是想著阿爹和阿母。”

“人死不能復生,但如今你們兄弟三人團聚,想必你們的雙親在九泉也甚安慰了,咱們做人哪,要多往后看,二郎你可以說是你們兄弟三人里最為聰慧的,對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且看大哥有什么打算吧,只是今日方才相見,況對往事又記不太多,也不好問大哥,等我明天問問大哥罷,再者,今日林主簿傳話說要我們兄弟明日去衙門一趟,況估摸著可能和王村的田地有關,若是大哥要回家務耕,也是不錯的。不過,伯父,況覺得您該和我大哥那些同袍好好的喝喝酒才是。”說完狡黠的笑了笑。

孫銘前一楞,尋思了一會,恍然大悟,暗暗沖王況豎起大拇指,端了一碗酒就跑去和那些軍士拼去了。

王況笑笑,也端了甌酒,跑去敬那些軍士,有人見王況端的是酒甌而不是碗,就不樂意了,“怎地王二郎還用這么小的酒甌喝酒?也太不爽快了,換大碗,換大碗。”

“諸位哥哥都是我大哥的袍澤,都是一起在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況本該換大碗才是,可哥哥您也瞧見了,如今大家個個都醉了,況一來年幼,二來么,這里總得有人照應不是?所以就用小甌了,還請哥哥放過況一碼罷。”

“咦,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怎地需要你來照應了,且喝且喝。”

王況邊上正好是高三倚靠在墻角上,聽得這話,也不樂意了,怎么說王況也是客棧小東家,更別說自己能有今日那也是托小東家的福,就跌跌撞撞的歪了過來,一把扶住說話那人,搶過他手中的大碗,咕嘟咕嘟幾大口就灌到了自己嘴里。灌完了,斜著眼盯著對方:“你,你信,信,信不信?客棧這么多,多,多人,都能,能,能幫,幫小東家喝,喝。來喝,來喝!。。。。”說完撲通一下,癱到地上,一會耳就鼾聲大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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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酒也能解酒
次日一早,王況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當然這個起大早是相對他自己以前總在午前起床而言的,也只不過是提早了一個多時辰,大約是后世的九點左右。

昨晚喝的盡興,客棧眾人今天也是沒一個早起的,還是昨天那些沒吃上酒的食客惦記著今天有對折,早早的來拍門才把他們吵醒的。那十幾個軍士昨晚就被孫銘前從家里叫來了幾個壯實的家丁給抬到客部安排了房間睡去了,如今還沒起呢。

而王冼還是老樣子,雖然大哥回來了,他也想多陪陪大哥,可也不大愿意丟下功課,況且王凌昨晚喝高了,喝到后來都爬到案上手舞足蹈起來,一邊喝一邊哭,然后又笑的。這會了,王況斗毆起來了,王凌還沒起來。所以王冼早早就去學里讀書去了。說來王況也覺得有點慚愧,自打王冼進學里以后,王況就很少有機會陪王冼一起玩,還好王冼乖巧,也隱隱知道王況似乎有什么謀劃,得閑時候并不纏著王況,而是和孫銘前的倆小子一起去玩。

由于是林主簿吩咐了今天要去衙門一趟,雖然說還不至于因為沒去而會降罪下來,但王況想想,還是不能再招惹林主簿了,否則日積月累下來,自己在林主簿心里的印象可是要變壞,這很不利于自己今后的計劃。

說不得,王況只好叫高三端了盆冷水,拿了面巾和他一起推開王凌睡著的房間,房間比較暗,看不清楚,王況就又推開了臨街的窗戶,這時候才看清王凌正腦袋著地,腳架在床上,頭歪在一邊,呼呼大睡,被子已經被他踢到一邊,天冷,所以睡夢中的王凌還伸出雙手不停的在身邊摸著,估計是找被子來著。

王況見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么冷的天,竟然這樣也能睡著,這也是王凌,隨軍出征兩年,早已經習慣了天當被地當床,要是換了旁人,估計該凍出病來。

推了王凌兩把,王凌翻了個身,揮動一只掉王況推他肩膀的手,嘟嘟囔囔的:“莫吵,讓某再睡會,還沒開戰呢,等叛軍欺近十丈后再來喚我。”敢情他還以為是睡在野外戰場上呢。

還好王況有準備,就擰了濕巾給王凌抹了把臉。被冷面巾一激,王凌醒了過來,猛地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大叫:“賊子休要猖狂,某建安王大在此!”,這一手看得王況和高三目瞪口呆,都不知道王凌怎么做到的,要說躺平地里來個鯉魚打挺站起來,王況見得多了,可王凌剛才兩只腳還搭在床上的啊。

卻說王凌這么一叫,就聽得隔壁左右兩個房間里一陣乒乒乓乓亂響,有個鴨公嗓在叫:“眾位哥哥快起快起,賊人攻打上來了。”王況聽出這就是那個年齡最小的,這時候應該正處于青春期的變音階段,一大聲叫就有點鴨公嗓,若要是輕聲說話,倒也和成年人沒什么區別。

原來昨晚客房所剩并不太多,所以只給王凌單獨安排了個房間,其余軍士都安排在兩邊的房間里。一通亂過之后,就聽左邊房間傳出叫罵聲來,大體就是責怪那個小軍士不分場合亂叫,如今叛軍已經平息,自己正睡客棧里,哪來的賊人?

也有那么一兩個是被王凌叫聲吵醒的,就跑過來探頭探腦的看怎么回事,王凌這時候也回過了神,見自己身處客棧,才想起如今自家已經算是解甲歸田,再不用打仗了,又見王況和高三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不禁臉一紅,好死不死,正好瞧見那兩個探頭探腦張望的,就一把抄起面巾丟了過去,“且死開去,有什么好看的?”那兩個一縮脖子,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一溜煙的跑開了,邊跑邊笑:“哈哈,頭兒殺叛軍沒殺過癮呢。”

王況知道這是典型的戰爭強迫癥,大抵剛從戰場下來不久的人都差不多會以為自己還是在戰爭狀態中,也就不以為意。笑著說:“大哥莫鬧了,趕快梳洗吃點東西,一會還要去縣衙呢。”

王凌拍了拍額頭,這才想起昨天林主簿派人傳的話,懊惱道:“昨晚喝多了,二郎要不提起,都忘了這事,二郎可知那林主簿要我們去縣衙所為何事?”

“卻是不知,不過況猜測,約摸著和王村田地有關,還是莫要多想了,趕快梳洗,見了林主簿就知分曉了。”又對高三說:“且去廚房看看,有沒有甜蜜,若有就調了給各位哥哥解解酒,若無就讓他們每人再吃一甌酒。”

高三聽了前半段就應了,正要抬腿,又聽得后半段,奇怪了:“怎么他們昨晚都醉成那樣了,還給他們吃酒?”

“解鈴還需系鈴人,酒也是能解酒的,去吧。”

高三就存了心思,跑到廚房,把小東家說的酒能解酒的話說給大家聽,大伙于是就想試看看靈不靈。祝四娘子這兩年日子過得比以前滋潤了許多,以前不大愛開玩笑的,現在笑語也多了,就笑說:“且等我把甜蜜藏好了,莫要讓小東家來看到。”

于是,高三便按人頭給眾軍士每人送了一甌酒去,前面高三端著食盤在走,后面鬼鬼祟祟的跟著鄺大和王師傅以及孫二,至于李大膽,還在家里歇著呢,否則這個熱鬧他肯定不會放過。

高三首先端了酒來給王凌,剛才王況吩咐高三的時候,王凌是聽到了的,也很是好奇,這酒怎么個解酒法,接過酒一仰頭,就全倒嘴里去了,咕嘟一口吞下,砸巴咂巴嘴:“現在聞到酒味就想吐,你還讓我吃酒?不過這也太少了點吧?不夠勁。”

孫二他們幾個都在門后探頭看呢,孫二在最前面,頭也露在最下面,上面依次是王師傅,鄺大,祝四娘子由于是女人家,不好和他們站一塊,就貓在門的另一邊看。就見王況笑問王凌:“大哥可是又想吃酒了?”

“嗯哪,剛那么一小甌實在太不得勁,得換大碗來,算了,還是先忍忍,等從縣衙門回來再繼續吃。”說完一撓頭,眼睛瞪的溜圓,咦,往常吃酒醉了后總是聞到酒味就想吐,要緩上個一兩天才會想吃酒,怎么這一甌酒下肚,就想吃酒了呢?難道說酒還真能解酒不成?

門外一眾人也是驚奇的下巴都掉了一地,見過神奇的,沒見過這么神奇的,頭一回聽說酒能解酒,還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都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高三也是如此,他不信邪,端了其余的酒又給隔壁送去,孫二他們照例又是在門外探頭看著,結果又是如此,一眾軍士聽高三說是小東家送來給他們解酒的,也是不信,聞到酒味都想吐了,還讓我們吃?不過想想這是頭兒的二弟一番美意,捏著鼻子也都灌下了肚,沒成想,不一會就全都嚷嚷中午繼續吃酒了。

孫二幾個對視一眼,還是孫二老成些,開口說到:“小東家真神了,估摸著這又是他聽那些行商腳夫說的,看來,聽人吹牛也是一門學問哪,我們怎么就學不到呢?”

“切,你要是能學到就輪到你做小東家了。”出的門來的高三聽到這話嗤之以鼻。

“你個小兔崽子,以前是李大膽兒和我斗嘴,現在輪到你了,反了天了你。”孫二一揚手,做勢要打,高三連忙拿了食盤,護住自己的屁股,果然不出所料,孫二那揚手是假的,腳已經提起來踹了出去,正是奔高三的屁股去的,那食盤正好擋了一腳,高三扭頭:“我說管事的,玩點新鮮的行不?現在誰個不知道你提腳其實是要打頭,揚手其實是要踢屁股啊?且不管你,我洗食盤去了。”

外邊打打鬧鬧都被王凌瞧到眼里,他奇道:“奇怪也么怪哉。二郎,這客棧可和其他客棧不一般,打打鬧鬧,就和一家人似的,不似其他客棧,尊卑分明。不過這樣我喜歡,有點像我和那些弟兄。”

“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人本該無貴賤之分,說白了,脫了身外的衣物,還不都是骨頭和肉做的?”客棧如今這風氣其實還是受王況影響,也正是王況后世帶來的人人平等的觀念不經意間潛移默化的影響了眾人,再加上孫銘前人也和氣,很少擺東家的架子,所以客棧里人人如兄弟姐妹般打鬧如今已是家常便飯。

“著啊,二郎有大見識。難怪孫伯父夸你聰慧,我曾聽苦行者說過一段經,他講的大體也和二郎無二致,莫非我家二郎是星宿下凡塵?”難得的,五大三粗的王凌也和王況開起了玩笑,可能也是受剛剛的氣氛感染了吧。

“大哥且莫玩笑了,時辰不早,還是趕快用些吃食,去縣衙吧,莫要讓林主簿久等。”這一句話卻是提醒了王凌,趕快拉了王況出門。

出得門來,其他軍士也都梳洗完畢站在門外等著了,見了王況出來,那個小軍士一挑大拇指:“二郎,高!”其他軍士也都是笑瞇瞇的看著王況,越看越喜愛,又重復起昨天在客棧門前上演的一幕來,這個上來捏捏臉,那個上來摸摸頭。搞的王況是落荒而逃,身后留下一串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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