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地師 作者: 齊橙 (已完結)

 
mk2258 2013-3-26 07:34: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2 536429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4 11:14
110 國本之爭

    「果然是金子!」

    常蕪從布兜裡取出一塊金礦石,對著陽光看了看,不由得歡喜地叫了起來。他名為礦監,採礦畢竟是他的本份。若是能夠真的找到金礦,開採出來獻給皇帝,那可比從地方上勒索得來的金銀要硬氣得多。

    朝廷裡不少官員對於萬曆皇帝到處派駐礦監的事情早已議論紛紛,所以萬曆也一再叮囑礦監們行事要注意,不要授人以柄。開採真正的金礦,官員們是無話可說的,能夠找到金礦的礦監,在萬曆面前是很有面子的。

    「恭喜常公公。」韓文和王奇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他們倆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向常蕪表示祝賀。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常蕪尖聲地笑著,他指了指蘇昊,對韓文問道:「韓知縣,你是說,這金礦是這小子找到的?」

    你才是小子呢!蘇昊在心裡暗暗地罵了一聲,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地位,能夠讓一個太監說一聲小子,也算是夠榮耀的事情了。世界上最大的蔑視不是給予一個帶有貶義的稱呼,而是根本就不稱呼。

    韓文點點頭道:「正是,蘇昊在大順鄉花了兩天兩夜時間,冒著被虎豹狼蟲傷害的危險,披荊斬棘,這才尋到了這一處金礦。」

    「蘇生員辛苦了,小良啊……」常蕪又對那小太監喊了一聲。

    「在。」小太監這回答應得挺痛快,趕緊過來請命。

    常蕪指指蘇昊道:「這蘇生員尋礦有功,你去翻翻咱家的包袱,看看有什麼像樣的物件,拿來賞給蘇生員。」

    「學生不敢!替聖上找礦,是學生的榮耀,豈敢再要公公的賞賜。」蘇昊連忙謝絕。

    太監素以貪財吝嗇著稱,他們送的禮物,可不是容易拿的,誰知道你接了這份禮物之後。要還回去幾倍的禮物才夠。此外,蘇昊打心眼裡對太監有一種不適的感覺,太監用過的東西,真要送給他,他也不樂意接的。

    聽到蘇昊拒絕。常蕪連個磕巴都沒打。就揮揮手讓那個叫小良的小太監退回去了,自己還唸唸有詞地說道:「哎呀,那可太不好意思了,有功怎能不賞呢?不過。咱家也是個窮人,有幾件拿得出手的東西,也是聖上賜的,不敢轉送給別人。這樣吧,蘇生員尋礦有功。改日我稟明聖上,請聖上給蘇生員賜個出身吧。」

    「謝常公公。」蘇昊明知常蕪是信口開河,也得假模假式地上前去致謝。沒辦法,人家有權有勢的,自己不過是個草民而已。

    常蕪又給蘇昊賜了座,然後向他詳細問起金礦的事情。蘇昊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便一五一十地把金礦的位置、預測儲量之類的事情都介紹了一遍。常蕪很好奇蘇昊是如何能夠在兩天之內就找到這處金礦的,蘇昊只好推說是廣泛走訪了鄉間老農,聽人說到一些蛛絲馬跡。隨後辛苦查訪,這才發現了金礦。

    當然,蘇昊在述說的時候,時刻不忘強調這是因為常公公的福氣所致,否則哪有人能夠用兩天時間就找到一處金礦的?

    常蕪聽完蘇昊的介紹。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把頭轉向韓文,問道:「韓知縣,現在金礦已經找到了。你們打算如何開採啊?」

    韓文連忙答道:「常公公,這采金之事。甚是複雜,其中采金、篩選、提煉,均需技藝熟練的匠人。據下官所知,本縣並無擅長此道之人,恐怕還得煩請常公公從工部請匠人來。」

    旁邊一名叫作吳銓的錦衣衛插話道:「常公公,韓知縣所言有理,據小人所知,別處采金,都是要調軍卒前來守衛,以免匠人偷盜黃金。豐城縣確定無法承擔此事,還請常公公明察。」

    吳銓說這話的時候,王奇向韓文投去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韓文知道,吳銓一定是得了王奇的好處,所以站出來替豐城縣衙說話。要知道,采金礦的投入一點也不比金礦的產出少,如果所有的人員和消耗品都由豐城縣衙承擔,那還不如直接把這筆錢拿給常蕪去呢。

    常蕪倒是從善如流,聽吳銓說得如此確定,他便點點頭道:「確是如此,倒是咱家急躁了。這樣吧,韓知縣,你給咱家調撥一些雜役,做金礦的雜工。至於采金和煉金的匠人,還有士卒啥的,咱家讓江西布政司和都司幫忙調派,你看如何?」

    「下官遵命。」韓文連忙答道。

    明朝的制度規定,農民都要承擔稅賦和徭役。農民承擔徭役是完全無償的,所以韓文如果要給常蕪派一些雜役,倒不涉及到成本。當然,這些雜役派給了常蕪,縣裡能夠用的雜役就少了。不過,相比原來設想的10000兩白銀的壓力,出點雜役就算不上什麼了。

    常蕪拿到了金礦石,興奮無比,他再也坐不住了,當即招呼兩名錦衣衛起身,和他一起回南昌去安排采金事宜。韓文假意地挽留了幾句,常蕪說道:「韓知縣啊,非是咱家不想多呆幾天,實在是這採礦的事情,刻不容緩啊。這鄭娘娘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咱家還想著要拿採出來的金子鑄一尊金佛奉獻給鄭娘娘呢。」

    韓文臉上一絲不悅的神情一閃而過,他說道:「哦……如此,那下官就不敢再挽留常公公了,常公公先去忙大事,等日後有閒,再來我豐城縣盤桓一些時日。」

    把常蕪等人在豐城碼頭送上船,看著船順流而下,消失在視線中,韓文歎了口氣,對跟在身邊的王奇和蘇昊說道:「唉,總算是把這個瘟神送走了,希望采金之事順利,他就別再來騷擾我等了。」

    王奇皺著眉頭道:「縣尊,你有沒有聽到常蕪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韓文點點頭道:「我當然聽見了,原來他是鄭妃的人。」

    「是啊,吾輩當以與此豎閹結黨為恥。」王奇作出義憤的樣子,說道。

    「可是,他代表的,畢竟是聖上。」韓文道,「我等只知聖上而不知鄭妃,他要鑄什麼金佛,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等不參與就是了。」

    「定當如此。」王奇答道。

    眾人離開碼頭,王奇先向韓文告辭,回家去了。明朝的法律規定官員必須住在府衙的廨捨裡,不得住在外面,但這樣的規定到了明朝後期也就是一紙空文,像王奇這樣的官員都在縣城裡租了大宅子住著。誰耐煩住在縣衙裡面,天天見了知縣還要行禮。

    韓文的家是在縣衙裡,所以他帶著幾名衙役向縣衙走去。蘇昊跟在韓文的身邊走了一段,忍不住問道:「縣尊,適才你與王縣丞談到什麼鄭妃,是怎麼回事?」

    「你不知道此事嗎?」韓文有些意外。

    「學生不知。」蘇昊答道。

    韓文想了想,道:「也是,你一直在鄉下讀書,沒有到書院去,所以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知道。這鄭妃之事,關係國本,天下讀書人無有不關心者。朝堂上為了這國本之爭,已經鬧翻天了。」

    「那是何故啊?」蘇昊問道。

    韓文道:「此事說來話長,左右這一路上無事,本縣就給你說說吧。」

    於是,韓文讓幾名跟隨的衙役走得遠一些,自己向蘇昊說起了這國本之爭的事情。

    原來,這所謂的國本之爭,就是立誰為太子的問題,而這背後涉及到的是皇宮裡的兩位妃子,分別是恭妃王氏和貴妃鄭氏。

    王氏原來只是一個宮女,因為陰差陽錯的原因,給萬曆皇帝生了一個兒子,這就是皇長子朱常洛,生於萬曆10年,也就是1582年,王氏也是因此而被封為恭妃。

    萬曆臨幸王氏只是一時衝動,事後對她就沒什麼興趣了。真正讓萬曆喜歡的,是貴妃鄭氏,也就是常蕪說的鄭娘娘。鄭氏在萬曆14年的時候生了一個兒子,也就是皇三子朱常洵,這樣一來,就引發了國本之爭。

    中國古代有個觀點,認為太子是國之根本。由於萬曆的皇后沒有生孩子,所以在朱常洛和朱常洵之間,立誰為太子的問題,就成了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

    以萬曆的想法,自然是希望立鄭妃的兒子朱常洵為太子,因為他對王妃根本就沒什麼感情。但朝廷上的一干官員卻堅持認為太子必須是長子,只有立朱常洛為太子,才是正道。

    為這件事,萬曆與朝中重臣爭得不可開交,萬曆數年不上朝,也有以此來表示對朝臣不滿的意思。立長子為太子,是自古以來的原則,讀書人對此看得很重,所以韓文說天下讀書人都關心此事,並不誇張。由於惱火萬曆有意立朱常洵為太子,讀書人就把鄭妃列為了妖孽一類,認為就是她蠱惑了萬曆。

    如今,這個太監常蕪偏偏說出要給鄭妃祝壽的事情,這其實是在向韓文等人暗示自己是鄭妃一邊的人,這怎麼能不讓韓文等對他心生厭惡。王奇與韓文在諸多事情上並不合拍,但在涉及到國本的問題上,他們的立場是一致的,所以才有了同仇敵愾的態度。

    貴圈……可真夠亂的,蘇昊聽完這一番介紹,心中湧起的是一種鄙夷的感覺。在他看來,立誰為太子,不都是皇帝自家的事情嗎,與他人有何相干?這朝中的重臣也真是吃飽了沒事幹,就為了一個所謂國本,生生把皇帝逼得不上朝了,難道他們就沒有比扯這種淡更重要的事情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4 22:56
111 繡娘
       
        「這常蕪想必也是看中了鄭妃在聖上那裡得寵,所以想攀鄭妃這根高枝呢。其實他也不想想,立嫡以長是古訓,聖上雖然時下有些難以取捨,日後還是會順應民心,立皇長子為東宮的。屆時,這常蕪只怕是無立足之處呢。」韓文恨恨地說道。

        蘇昊道:「縣尊,你覺得,這國本之爭……很有意思嗎?」

        「這國本……怎麼能不重要呢?」韓文詫異道,他看到蘇昊向他投來的一束單純的目光,不禁搖了搖頭,苦笑道:「改之啊,這種話不可亂講。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實,唉,這種事說到底也的確沒什麼意思。」

        這幾個月來,蘇昊與韓文慢慢地也混得比較熟了。韓文在面對蘇昊的時候,心裡存了一些老丈人看女婿的心態,所以也逐漸不太打官腔,而是站在長輩的立場上,經常教蘇昊一些為人處世之道。

        相處日久,兩個人對於對方的世界觀、價值觀等,多少都有了一些瞭解。韓文知道,蘇昊對於那些讀書人非常看重的教條非常不屑,他心裡只想著做一些有意義的實事,這是一種實業興邦的觀念,與讀書人信守的那種以禮法治國的觀念大相逕庭。

        這就難怪牽動朝野的國本之事,在蘇昊的眼裡不過像是雞米之爭,誰多吃一口、少吃一口,對於小雞來說或許是大事,但在農夫看來,有何相干呢?其實,歷史上那些被鄭重其事冊立下來的太子,昏庸無能的佔著十之八九,能夠超過父輩、祖輩的,可謂鳳毛麟角。也不知道這樣的太子,能撐起什麼國本。

        「值得大家去做的事情多如牛毛,這些重臣們個個滿腹經綸,若是能用到正道上,我大明的經濟起碼可以翻兩番了。」蘇昊大大咧咧地評論道。

        「改之,你還年輕。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韓文道,「實話跟你說吧,這朝臣討論國本,也不完全是閒著沒事。國本如何定,直接影響著大家的前程呢。你想想看。現在這些重臣都要求立皇長子為太子。若是最終聖上一意孤行,仍然立了皇三子。待到聖上百年之後,皇三子登基,這些曾經反對他為太子的朝臣。會是什麼下場呢?」

        蘇昊道:「我明白了,這就是一個選邊站隊的意思吧?大家都把寶壓在皇長子身上了,偏偏皇上更看好皇三子。大家擔心自己將來被邊緣化,所以就要堅持逼迫皇上改主意,是這樣吧?」

        韓文道:「改之這些說辭。倒是夠新鮮的,不過,倒也貼切。記住,這些話你我之間說說即可,換一個場合,斷不可信口開河,否則,你會麻煩纏身的。」

        蘇昊道:「縣尊放心,學生也只是把縣尊當成了自己的長輩。所以才敢這樣放肆。換到其他人那裡,學生哪敢這樣亂說。」

        「長輩……」韓文在心裡苦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當蘇昊的長輩,不過,這種話畢竟沒法說出口。他拍拍蘇昊的肩膀,說道:「改之啊,你聰明過人,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你有些脾氣要改改。雖不說要完全隨波逐流,起碼也不要過於清高了。有時候。適當地隨隨大流,也是必要的。」

        蘇昊連連點頭道:「縣尊教訓得對,學生記住了。」

        「改之啊,接下來幾個月,你有何打算啊?」韓文隨便地問道。

        蘇昊道:「縣尊,前兩個月,學生一心訓練勘輿營的士卒,現在已經初見成效。下一步,我打算帶上勘輿營的士卒前往羅山地區做實地勘測作業,一來是作為訓練的一部分,二來則是藉機勘測水庫的庫址。我安排工匠試驗的水泥已經有眉目了,只要有了水泥,我們就可以修水庫了。」

        「還是你改之做的事情實在,水庫之事若能辦成,可是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你說得對,做這樣的事情,比爭國本更有意義。」韓文感慨道。

        「縣尊過獎了。」蘇昊道,「我不日就將帶領士卒們去山裡,縣尊若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可派衙役騎快馬去尋我。這金礦的地址,硐頭喻復陽是知道的,到時候讓他帶常蕪去就可以了。另外,縣尊千萬叮囑金礦的管事,開礦時要注意做好礦硐裡的支撐防護,那個地帶屬於地質斷裂帶,結構不穩,極易發生冒頂事故。」

        「此事我對常蕪交代一下吧。」韓文答應道,「若是開礦,定有南昌府來的熟練工匠主事,他們對這個應當會有經驗的。」

        「但願如此。」蘇昊道。

        二人邊走邊聊,不覺已經來到了縣衙門口,正與韓倩撞在一處。韓倩帶著丫環紅蓮,似乎也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看到蘇昊與韓文走在一起,她頗有一些驚訝。

        「父親,蘇公子。」韓倩規規矩矩地向韓文和蘇昊行著禮。

        韓文下意識地把目光在韓倩和蘇昊身上轉了一個來回,想看看這兩個年輕人是否有眉來眼去的意思。不過,他看到的是蘇昊目光清澄,毫無邪念,而韓倩則低著頭,臉上似乎有些微微泛紅,但眼神如何是死活也看不到的。

        「倩兒,你從哪回來啊。」韓文問道。

        韓倩答道:「父親,女兒去城南的林家繡坊了。」

        「你去那幹什麼?」韓文繼續問道。

        韓倩瞥了蘇昊一眼,說道:「是蘇公子託付女兒的事情,他讓女兒幫忙聯繫一些繡娘,授她們以繡地圖之法,女兒就是辦這件事去了。」

        聽說韓倩是去教繡娘們繡地圖,蘇昊連忙答道:「縣尊,此事確是我拜託韓小姐的。學生現在正在培訓做測繪的斥候,但測繪之後的地圖,只能用韓小姐發明的刺繡之法製作。我想請韓小姐幫我培養幾個能夠繡圖的繡娘,日後讓她們隨軍從事繡圖之事。」

        「讓繡娘隨軍?」韓文大搖其頭,「這軍中如何能有女子?」

        蘇昊道:「這也是無奈之舉,繡圖這種事情,找男子來做,實在是太困難了,只有女子才有如此細心。」

        「嗯,這也算是一個權宜之計吧。」韓文也不便過多評論,只是點點頭,然後對韓倩說道,「倩兒,既是改之委託之事,你還當盡心才好。你還不知道吧,改之剛剛替本縣尋到了一個金礦,應了那常公公的差使,這可是救了我縣數十萬黎民啊。」

        「是嗎?」韓倩抬起頭來,目光閃閃地看著蘇昊,突然臉一紅,重新低下頭說道:「韓倩替父親謝謝蘇公子。」

        「豈敢豈敢。」蘇昊連聲道,「對了,韓小姐,你教的那些繡娘,現在可能獨立操作否?我不日就要帶士卒去羅山做測繪,最好能夠讓她們跟著我們一起行動,看看雙方如何配合。」

        「時間如此緊迫嗎?」韓倩有些著急,她說道,「她們大多不識字,學起來甚是艱難,我教了她們數日,現在她們也只是粗通了五成左右,若是要直接去做事,怕是會有一些差錯。」

        「哦……」蘇昊有些失望。勘輿營的士卒訓練已經告一段落,下一步就是直接進行野外實習了。如果這些負責製圖的繡娘不能隨他們一起去野外,那麼實習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何況他這次實習還有為水庫勘址的目的,如果不能及時把士卒們測回來的圖紙彙編在一起,那麼就會影響到勘址的工作。

        不過,他也知道,韓倩說的情況是客觀存在的。古代人唸書的比例本來就低,女孩子能夠唸書的就更少。那些當繡娘的,大多數都不識字,要讓她們在短時間內掌握繡制地圖的技藝,的確很不容易。

        「沒關係,韓小姐,你慢慢地培訓她們吧,我這邊先應付著。」蘇昊說道。

        韓倩道:「慚愧,小女子誤了蘇公子的大事了。這樣吧,蘇公子再給我幾日時間,我定讓這些繡娘能夠掌握此繡圖之法好了。」

        「呃……這些事,你們接著聊吧,本縣也乏了,就先回衙去了。」韓文見女兒與蘇昊聊開了工作,自己站在一旁簡直就成了一個燈泡,索性先走一步,眼不見心不煩。

        韓文就這樣走了,蘇昊和韓倩一時也覺得有些尷尬。韓倩低著頭,眼睛盯著鞋尖,說道:「蘇公子,我保證,再給我三天時間,我就能把她們都教好。」

        蘇昊道:「此事不急,欲速則不達,還是認真打好基礎為好。我擔心的是,她們到了現場,如果做不好事情,就麻煩了。」

        韓倩小聲道:「不會的……大不了,我跟著她們一起去就是了。」

        「此事萬萬不可。」蘇昊這一驚可非同小可,看剛才韓文那個樣子,似乎對自己與他女兒的交往已經頗為不悅了,如果自己再把他女兒帶到山裡去,韓文還不得把自己吃了?

        「韓小姐,我們此行是到羅山深處去,條件甚為艱苦。韓小姐是萬金之軀,學生豈敢讓韓小姐去受這種累?」蘇昊道。

        韓倩道:「蘇公子也是萬金之軀,蘇公子去得的地方,小女子自然也可去得。此事蘇公子休要再推辭,屆時倩兒定然帶著繡娘們一同前往就是。」

        說罷,她也不給蘇昊再反對的機會,向蘇昊福了一福,便帶著紅蓮進縣衙去了,只把蘇昊一個人留在衙門口發愣。

        這丫頭,還真有點性格,……我喜歡。

        蘇昊在心裡暗暗地說道。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5-14 23:0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5 10:16
112 良辰美景

    蘇昊陪著韓倩站在一個小山坡上,仰頭看著前面這片連綿的群山,只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羅山位於豐城、崇仁、樂安三縣的交界地,按後世的計量單位來算,總面積近100平方公里。主峰老仙峰,高達962米。山間群峰林立,有多處瀑布,其中九曲澗和香爐水常年不遏,孕育著豐城南部最重要的河流之一——富水。

    據山裡人稱,羅山有諸多風景名勝,其中距主峰一里之處,有大羅山諶母殿,始建於宋代,如今雖有些破敗,但仍可見到當年的壯觀。此外,山中還有秀谷飛崖、雷公台、仙人廚、婆孫峰等自然景觀,美不勝收。

    蘇昊是帶著一干勘輿營的士卒、書院生員和幾名從刺繡作坊裡請來的繡娘一起來到羅山的。到羅山腳下的富源村後,郝彤和鄧奎帶著士卒們在村外紮營,書院生員們則向蘇昊請了假,迫不及待地到村子周圍的山邊踏青去了。時下雖然已經是深秋時分,但山裡的植被還是鬱鬱蔥蔥,說踏青也不算有錯。

    馬玉等書院的生員們早就聽說過羅山勝景,但苦於其距縣城太遠、道路也不通暢,所以一直都沒有機會前來觀賞。這一次,趁著蘇昊要來勘測水庫壩址之際,大家總算圓了這個來羅山遊覽的夢想。

    蘇昊沒有隨著生員們去胡鬧,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使命,那就是要負責陪同知縣家的千金小姐韓倩出來看風景。也不知道韓倩用了什麼樣的辦法,居然說動了韓文放她出來,與蘇昊一行同赴羅山,從事勘測工作。一路上,韓倩都坐在拉著簾子的馬車裡,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她豈有不出來透透氣的道理。

    「蘇公子,你此前可曾到過這羅山?」韓倩掩耳盜鈴地穿著一身男裝。站在蘇昊的身邊。她一邊貪婪地看著眼前的景色,一邊輕聲地向蘇昊問道。

    蘇昊搖搖頭道:「我從前一直都只在自己村裡讀書,到縣衙當差後,奉韓大人之命外出打井,這才走了一些地方。不過這羅山並不在我當時打井的範圍內。所以一直沒有來過。韓小姐。你應當也是第一次來吧?」

    韓倩道:「我身為女子,外出更有諸多不便,這次也是托了蘇公子的福,才有機會到這山裡來。蘇公子。你看這山川如此秀美,確是令人流連忘返。走到此處,倩兒才知道以前這十幾年光陰真是虛度了。今日能夠觀此一番美景,倩兒也就知足了。」

    蘇昊啞然失笑:「韓小姐,你說得太誇張了。這羅山的景色的確是很美。但世間美麗的景色還有很多呢,你怎麼能覺得看過這一座山就足夠了呢?」

    韓倩道:「似我等女子,平日裡哪有什麼外出的機會?這一次我是先央求了母親,再請母親去向父親求情,父親才鬆了口,讓我出來。以後要想再有這樣的機會,只怕是萬難了。」

    蘇昊道:「你還小,以後這樣的機會應當還有很多的。韓大人為官清廉、愛民如子,在任上頗有政績。做完這一任知縣之後,定會有所陞遷。若是他調任其他地方為官,你還怕沒有出去遊歷的機會?」

    韓倩低下頭,說道:「倩兒已經不小了,像我這個年齡的女孩子。都已經在談婚論嫁了。女孩子家一旦嫁了人,就等於是進了囚籠,夫家哪裡能夠容得你四處遊歷,傷風敗俗?」

    「談婚論嫁?」蘇昊一時有些無法接受。轉念一想,好像的確是如此。古代的女孩子到了十五六歲。可不就該談婚論嫁了嗎?其實又豈止是女孩子,就算他這個大男人,年方十七,母親也已經不斷地在他耳邊叨叨著成親的事情了。難道古人就不知道婚姻是生活的墳墓?

    「韓小姐,其實吧,我覺得嫁不嫁人,都不影響到你遊歷的。」蘇昊生硬地組織著詞彙,想勸導一下韓倩,「你嫁人的時候,選一個思想開通一些的丈夫,最好還是性格上也比較活潑的。這樣一來,你嫁人之後,非但不會被關進囚籠,而且還有人帶著你一塊玩,也省得總讓你父親管著了。」

    韓倩抬起頭看著蘇昊,問道:「蘇公子,你可曾見過這種思想開通的男子,不介意夫人到處拋頭露面的?」

    「這個……應當有吧?」蘇昊不確定地說道,他認真地想了一下周圍的人,卻想不出誰能夠符合他說的這個條件。那些不在乎妻子在外面拋頭露面的,不外乎都是一些粗人,但凡讀過幾年書的人,都特別在意所謂禮法。除非是像他蘇昊這樣的穿越眾,否則要找一個又有文化、又不在乎什麼三從四德的人,還真不容易。

    「韓小姐,你父親是知縣,應當認識一些官場上的同僚吧,這些官員家裡的公子,想必應當是比較開明的,你可曾與他們接觸過?」蘇昊問道。

    韓倩道:「我父倒是替我物色過一些官家子弟。不過,這些人都是紈褲習氣,一個個油頭粉面,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著實讓倩兒鄙視。」

    蘇昊笑道:「韓小姐,看不出來,你還挺挑的,那你說說看,你想找個什麼樣的?」

    韓倩臉上一紅,避開了這個話題,說道:「蘇公子,無人的時候,你可否不要稱我為韓小姐,你就稱我……倩兒好了,就像你稱秀兒一樣。」

    蘇昊連連擺手:「這怎麼行,秀兒和我是一起長大的,我怎麼稱呼她都無所謂。你可是千金小姐,我怎麼敢直呼你的閨名。這讓韓大人聽到,還不重打我30大板。」

    韓倩俏臉生慍,說道:「你只怕那韓大人生氣,就不怕我生氣嗎?」

    「呃……這韓大人,好像是你爹哦。」蘇昊說道。

    「恐怕在你心目中,他更是你的縣尊大人吧?」韓倩道。

    蘇昊道:「那是自然,他本來就是縣尊嘛。」

    韓倩一跺腳,道:「這麼說來,你與我在一起,都是因為我爹是縣尊嗎?」

    「這好像挨不上吧?」蘇昊實在無法理解女孩子的這種荒誕邏輯,「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沒有把你們倆混為一談啊。」

    「蘇公子,我有一件事,一直沒有機會問你。」韓倩的腦子是意識流的,一轉眼又跳到別的事情上去了。

    「韓……呃,倩兒小姐請講。」蘇昊訥訥地說道,他本來想說韓小姐的,韓字剛出口,就看到了韓倩眼睛裡那刀一般鋒利的眼神,只好趕緊改口。理工男,泡妞方面實在缺乏天賦啊。

    韓倩道:「秀兒與你是異姓兄妹,我聽說以豐城地方上的習俗,她當是你家替你準備的童養媳吧?」

    聽韓倩問的是這個問題,蘇昊也有些尷尬了,他點頭道:「嗯,確是如此,這是十幾年前就已經預備下來的。」

    「那蘇公子是否打算真的與秀兒成婚呢?」韓倩又問道。

    蘇昊愁眉苦臉地說道:「倩兒小姐這個問題可太尖銳了。從道理上說呢,我的確是得與她成婚,畢竟她在我家這麼多年,也算是蘇某的糟糠之妻了吧……」

    「呸!」韓倩笑著唾了一口,「你真好沒羞,你們又不曾成親,哪有糟糠之說?」

    「我只是表達一下這個意思。」蘇昊倒沒覺得丟人,「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用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來形容,也不過分。到這個地步,如果我把她甩了,太不道德了,是不是?」

    「哦,原來是這樣。」韓倩有些黯然道,「那我倒要替秀兒妹妹高興了,能夠得你這樣一個有才學、有擔當,重情重義的郎君。」

    「不過,麻煩之處也有。」蘇昊接著說道,「這麻煩之處嘛,就是我們真的太熟了,在我心目中,她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下不去手啊!」

    「你!」韓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還從來沒有聽人說過這樣的語言,只覺得滑稽不堪,一時間連自己的心事都忘了。她對著蘇昊鄭重地說道:「蘇昊,我可跟你說,秀兒妹妹一顆心都在你身上呢,你斷不可富貴之後,就嫌棄她了。」

    「這不可能的,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蘇昊說道,「再說了,我如果要甩了她,別說她不幹,連我媽那邊都說不過去。我媽可是一直把秀兒當成親閨女對待的,比對我還親呢。」

    「這真是讓人好生羨慕。」韓倩幽幽地說道。她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山,輕聲道:「蘇公子,我們出來也很久了,你還有公務要忙,要不這就回去吧。」

    蘇昊道:「公務那邊,有郝彤和鄧奎能夠應付了。倩兒小姐如果還想看風景,我可以再陪你走走,無妨的。」

    韓倩搖搖頭道:「這良辰美景,看過也就罷了。再好的景致,也不過就是過眼雲煙而已,咱們還是回去吧。」

    「好吧,倩兒小姐請。」蘇昊不知道韓倩為什麼突然沒了興趣,也不便問得太多,只好由著她了。

    兩個人隔開半尺遠的距離,走回村裡,一路上再沒有說什麼。快到村口的時候,韓倩才說道:「蘇公子,你們明日就要進山去測繪了吧?倩兒在此預祝你們順利了。繡娘這邊,你不必擔心,只要你們的圖送過來,我定會帶著她們盡快繡出來的。」

    「多謝倩兒小姐,你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蘇昊答道。

    韓倩把目光轉向別處,說道:「其實,倩兒也是想替父親分憂而已。蘇公子修水壩,畢竟是在為我父親做事,倩兒當替父親感謝蘇公子的辛勞才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5 21:14
113 貧窮的富源村

    對於韓倩的一番心思,蘇昊也不是完全不懂,但他始終覺得,自己與韓倩之間的距離太遠了,更何況自己還有一個天真可愛的童養媳,自不該去看別人碗裡的千糧,於是有些事只能裝傻。他琢磨著,韓文也不是老糊塗,放閨女出來轉悠轉悠,放放風,回去就該尋一門大戶人家,把閨女嫁出去了。他蘇昊實在沒必要去淌這樣的渾水。

    把韓倩送回她的住處,蘇昊就開始忙活起來了,搞野外測繪也不是簡單的事情,千頭萬緒,都要他操心。

    測繪隊所駐紮的這個村莊,名叫富源村,但全村上下看不出一點富裕的樣子。村名裡的這個富字,其實是指代村邊的富水,村子本身,是窮得叮噹響的。

    富源村總共只有三十多戶居民,人均擁有的土地還不到一畝,而且多是丘陵緩坡上的薄田,產出極少。如果不是山裡能夠獵到一些野物,再加上砍柴、採藥等收入,這個村子裡的百姓根本就活不下去。

    初到村裡的時候,蘇昊曾經進到一戶農家去看了一眼,以他的估計,這戶人家全家的財產加到一塊,也值不了一兩銀子。吃飯用的是缺了口的陶碗,床上是補丁摞補丁的薄被,屋子則是不知哪個年代留下來的,破舊不堪,連平原地區的豬舍都有所不如。

    蘇昊帶著士卒們進村的時候,全村的村民都出來圍觀。據里長易時中介紹,這是本村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天,因為居然有多達一百多人的一支隊伍到來。易時中還驕傲地回憶起了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一個故事,說當年太祖爺與陳友諒大戰鄱陽湖的時候,曾經兵敗而逃,路過此處,還與一個本村女子有過一番露水私情。不過,易時中也承認,即便是那一次,太祖爺帶的兵也不過就是幾十人,沒有蘇百戶的隊伍這樣威風。

    蘇昊不認為自己有與朱元璋比威風的資格,他也沒打算在當地找個啥人弄點露水情出來。進村時他曾經粗略地觀察過兩旁圍觀的大姑娘、小媳婦,發現她們一個個都營養不良,面黃肌瘦,讓人根本提不起興趣。這還是承平日久的時候,如果擱在元末明初那個兵荒馬亂的時節,這個村的女子估計應當更加面目可憎吧?如此想來,這個老朱還真是重口味啊。

    為了避免擾民,測繪隊基本沒有徵用民房,而是在村子外面清理出一塊平地,搭起了一座完全由帳篷組成的臨時營地。其實,就算他們想擾民,也無民可擾,連里長易時中家都只有兩間搖搖欲墜的瓦房,其他人家的房子就更沒法住了。

    蘇昊原來的想法,是讓韓倩主僕以及五名請來的繡娘住到村裡去,在看過富源村的情況之後,他臨時改變了主意,從勘輿營勻出兩頂帳篷,分給她們,讓她們搭在勘輿營營地的旁邊,作為住處。考慮到男女授受不親,蘇昊又專門安排人用樹枝搭了一個屏障,把男女兩邊隔開。那些請來的繡娘都是已婚的大嫂,倒沒那麼多矯情,只是苦了韓倩和紅蓮主僕二人,大多數的時候,她們都只能縮在自己的帳篷裡,省得一出來就被上百名大兵、生員們偷窺。

    對於勘輿營的到來,村民們起初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理,但很快他們就發現,這支隊伍居然是來給自己謀福利的。因為在勘輿營紮下營盤之後不久,蘇昊就通過易時中向全村發出了通告:

    勘輿營招募嚮導,每人每天工食銀40文!

    40文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按時下的銀價來算,一兩銀子大約折800文錢,可以買到2石白米。40文就相當於1斗米,如果省著點,夠一家人吃上七八天了。這樣好的差事,上哪找去?

    至於嚮導這個詞,大家一開始不明白,還以為是什麼複雜工種,待到易時中向大家解釋之後,大家才恍然大悟,不就是一個帶路的嗎?這周圍的山山水水,大家都熟悉得很,給軍爺們帶帶路有什麼難的,就算還要幫他們背點東西,對於山裡人來說,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樣走走路就能夠掙到錢的事情,怎麼就落到我們富源村頭上了呢?這一定是諶母娘娘看我等生活太苦,所以顯靈給我們派來了貴人吧。

    這樣的好事豈能白白錯過,富源村裡但凡有點活動能力的人,全都湧向了兵營,要求擔當嚮導。

    看著圍在自己帳篷前的幾十名老老少少的村民,蘇昊好生疑惑,他對站在自己身邊的易時中問道:「易里長,你不會想說這些人都是想來當嚮導的吧?」

    「回百戶老爺,他們都是來報名當嚮導的。」易時中恭恭敬敬地答道,他知道眼前這位年輕人年齡雖小,卻有著一個百戶的頭銜。在一個小旗都足以讓人敬畏的情況下,一個百戶,那簡直就像是皇上親自派來的中央大員一般啊。

    蘇昊指了指一個老頭,說道:「這位老丈,怕是有七十歲了吧?」

    「回百戶老爺,草民叫易喜孫,今年七十有五了。」那老頭歲數雖大,耳朵卻很靈,聽到蘇昊說他,沒等易時中回答,他先自報家門了。

    蘇昊向那易喜孫躬身行了一個禮,說道:「哦,易老丈,你這個歲數,恐怕還是在家裡頤養天年為好,這嚮導的差使,要翻山越嶺,可是很辛苦的哦。」

    易喜孫道:「百戶老爺,草民不怕辛苦,草民採草藥的時候,一天怎麼也得爬七八座山,走得快著呢。」

    「你說的是現在?」蘇昊不確信地問道。

    易喜孫回頭一指身後的大山,說道:「對啊,昨天草民還爬到了老仙峰的峰頂,採到了兩棵黃連呢。」

    「呃……好吧。」蘇昊仔細地看了看易喜孫,看到他只穿著一件單衣,身子骨看起來比自己還要硬朗,說話也是中氣十足,看來真是能翻山越嶺。他撇下易喜孫,又指了指一個看起來不過十歲上下的小男孩,對易時中說道:「這位小兄弟是不是歲數稍小了一點,當嚮導恐怕有點困難吧?」

    那小孩也學著易喜孫的樣子,脖子一梗,答道:「百戶老爺,我能走路著呢,只要讓我吃飽,我走多遠的路都沒關係。」

    「你吃多少飯能吃飽?」蘇昊問道。

    小孩扭頭看到一個勘輿營士兵手裡的飯碗,便說道:「我平常在家,只吃這樣的碗一碗飯。」

    「吃得倒不算多。」蘇昊放心了。

    「不過……如果飯夠的話,我吃五碗也沒問題。」小孩緊接著又補充道。

    「五碗……」蘇昊無語了,這樣大的碗,他也就能吃兩碗飯罷了,這麼點大一個小孩,居然放言說能夠吃五碗,這都是什麼人啊。

    「讓百戶老爺見笑了。」易時中陪著笑臉說道,「我們這個小村子,周圍也沒什麼地,一年到頭收的糧食都不夠吃,只能靠打打獵、采採藥啥的,再換點糧食回來。像這種半大孩子,都是飽一頓餓一頓的,所以嘛……」

    「這山裡人家竟然貧困如斯。」蘇昊感慨道,「好吧,所有這些村民,我們都雇下了。另外,還要請里長給安排幾位手腳勤快點的大嫂,幫我們的人做做飯、洗洗衣裳,這工食銀嘛……就減半,算一天20文,如何?」

    「這當然是好!」易時中大喜,連忙又樂滋滋地跑回村裡發通告去了。

    郝彤走到蘇昊的身邊,問道:「蘇百戶,莫不是這些村民太窮,讓你起了憐憫之心?我們營中何時請過雜役了,做飯洗衣這些事情,不都是士卒們自己做的嗎?」

    蘇昊回頭看看郝彤,點頭道:「正是如此,我看這些人實在可憐,所以想給他們找點事情做,也好掙點零花錢。我也是出身於農家,但在我們折桂鄉,窮到這種程度的村子,卻是不曾見過的。」

    郝彤道:「這算什麼,如果再往山裡走,比這更窮的村子還有呢。若是到雲南邊境去,那裡的邊民之苦,尤甚於此處。若遣你為雲南守將,你有多少銀子也不夠往裡貼的。」

    「雲南那邊比這還窮嗎?」蘇昊問道,他素知山區的百姓貧困,但看過羅山腳下這些窮人之後,他實在無法想像出來,更窮的地方會是什麼樣子。

    郝彤道:「我打聽過了,這富源村的百姓,只是田地少,但他們平常可以上山砍柴,挑20里路就有集市,一擔柴能賣到20幾文錢,換得六七升米。趕上運氣好,在山裡能夠獵得一頭野豬,到集市上能夠賣到1兩多銀子,全家就可如過年一般。可是在那雲南邊境,周邊百里都是蠻荒之地,邊民們有東西也無處交易,日子豈不是更苦?」

    「倒是這個道理。」蘇昊道,「那你們在那邊駐紮,也吃了不少苦頭了吧?」

    郝彤笑道:「還好吧,鄧總兵雖然脾氣暴躁,但愛兵如子,在吃喝一事上,倒不曾虧欠過士卒的。我們在當地募的兵,因為感念鄧總兵讓他們吃上了飽飯,所以上陣時勇敢異常,把我等江西兵反而給比下去了。」

    「貧困地區出強兵,這倒是一個有意思的事情。」蘇昊說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6 09:19
114 水庫壩址

    勘輿營在富源村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便開拔前往山中,去勘測整個羅山地區的地形。

    水庫的攔水壩,選址並不複雜,不外乎就是在富水的干流上選擇一個地基比較穩定的隘口。屆時用混凝土修起一道水壩,再裝上水閘,就萬事大吉了。但水庫的其他地方,還需要進行周密的勘測,要注意整個庫區有沒有其他的缺口,蓄水位以下的地方,有沒有溶洞和其他可能導致漏水的地形。

    這項勘測的工作量非常大,需要測出整個河谷地區坡度、高差,以便計算哪些地區在未來會處於淹沒區,哪些地方需要修築副壩攔水。蘇昊把整個勘輿營拉到羅山來,就是來幹這些工作的。當然,勘輿營的士兵們也會在這項工作中得到全面的鍛煉,從而真正掌握進行野外測繪的技能。

    出發之前,蘇昊請了村裡的幾位老人把羅山的全貌認真介紹了一番,又根據他們所說的情況,繪製了一張草圖。隨後,便按著草圖把羅山區域切成十幾份,每份分配給一個勘測小組。每個勘測小組都包括了一名書院的生員和七八名勘輿營的士兵,裝備著全套的測繪儀器、標桿、帳篷等物。

    各勘測小組在營地前集合,準備出發。無論是生員還是士兵,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興奮的神色,覺得自己馬上要去做一件非常偉大的事情。關於這一次測繪的意義,蘇昊早已經跟大家說過了,想到一座蓄水百萬立方丈的大水庫的設計圖就要從自己的手上誕生,大家都有一種自豪的感覺。

    「蘇百戶,以後如果水庫修好了,立碑的時候,會不會把我等的名字寫上去啊?」熊民仰迫不及待地向正在察看各組準備情況的蘇昊問道。

    蘇昊拍拍熊民仰肩上的背包,笑道:「這是一個好提議啊,我回頭向韓知縣稟報一聲吧。不過,這次測繪你們可得先給我做好了。如果有一條線測不准,我就讓教習把你們的圖給撕了,然後全部重來。」

    蘇昊說的教習,就是指每個組裡的書院生員,他們的文化程度更高。接觸測繪也更早。一直是在勘輿營裡擔任教習職務的。在以往的教學實踐中,如果哪個小旗的圖畫得不好,教習是會直接把圖撕掉的。

    「熊家老三,好好測啊。回頭教習如果把你測的圖給撕了,你可別哭哦!」一名姓劉的士兵對著熊民仰大聲地喊道。熊民仰在這些士兵裡是測繪課學得最好的,平日裡牛烘烘的,眾人對他都是充滿了羨慕嫉妒恨,所以臨到這實戰之時。總忍不住要貶損他一番才行。

    熊民仰做出一個仰天大笑的樣子,假笑了兩聲,然後答道:「老劉,你還是關心好自己吧。平時訓練的時候老讓我幫你們,現在大家各分一組,沒人幫你們了,你們小旗別拿幾張白紙回來哦。」

    那老劉怒道:「熊老三,你說話靠譜點,什麼叫老讓你幫我們。你就幫過我們一次,虧你念叨了兩個月了。我跟你說,這山裡可有野豬,你這小身子骨,別讓野豬給你叼了。」

    聽到有人威脅自己的兄弟。熊家老二可不幹了,熊民范站出來,拍著胸脯道:「姓劉的,你說啥呢。有我熊老二在,什麼野豬敢撒野?」

    「好了好了。都不許吵了!」鄧奎出現了,他虎著臉喝道:「出征之前,大聲喧嘩什麼?各小旗的裝備都檢查好了嗎?一會我要重新點驗,點驗不合格的,自小旗以下,每人五軍棍!」

    見鄧奎出現,眾人連忙都閉上嘴,開始認真地檢查自己的裝備。由於擔心山裡可能出現的野獸和歹人,每個組除了攜帶測繪設備之外,還要帶上幾支長矛和腰刀,看起來的確有點像出征的意思。

    這幾個月時間裡,勘輿營的士兵們除了學習測繪知識之外,還進行了嚴格的軍事訓練,士兵們已經具備一定的格鬥能力了,可以算是一支戰鬥力還過得去的軍隊。

    「蘇百戶,兒郎們都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出征了嗎?」

    確認各組都準備停當之後,郝彤和鄧奎並肩來到蘇昊的面前,向他行了個軍禮,然後鄭重地向他請示。

    經過這幾個月的軍事訓練,蘇昊也開始逐漸適應軍隊裡的規矩了。郝彤和鄧奎都是來自於邊軍的,邊軍的紀律明顯要優於內地的衛所,做任何事情的時候,他們倆都是照著戰時標準的,這讓蘇昊在他們面前也輕易不敢過於放鬆。

    「出發吧!」蘇昊答道,「注意安全,及時把測繪資料送回來,我在這邊安排繡娘把圖繡出來。」

    「得令!」郝彤和鄧奎大聲應道。隨後,他們轉向士兵們,發出一道道號令,士兵們照著平時訓練的樣子,排成隊,在嚮導的引導下,浩浩蕩蕩地向山中走去。

    大隊人馬都離開了,留在富源村的,只有韓倩等女人,以及幾名留下來看守營地的士兵。此外,就是蘇昊、馬玉和剛剛趕過來的宣風鄉財主趙洛。當然,趙洛還帶了自己的奴僕,那又另當別論了。

    「蘇百戶、獨文老弟,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不是說好要叫上愚兄一起來的嗎?若不是聽許衙役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已經出發了呢。」趙洛嘟噥著說道。

    他們此時走沿著富水河谷向上遊走去,尋找合適修建攔水壩的壩址。蘇昊和馬玉留下來的任務,就是確定這個壩址,至於趙洛,則是跟著他們看熱鬧的。

    聽到趙洛的抱怨,蘇昊笑道:「楓嶺先生,實在是抱歉,小弟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把答應楓嶺先生的事情給忘記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小弟忘了知會你,你這不是也已經來了嗎?」

    趙洛倒沒有真的要興師問罪的意思,他說道:「蘇百戶實在是大才之人,忙碌一些也是在所難免的。你在我山中開的煤窯,我也去看過了,那可真是日進斗金啊,我都後悔當初答應讓你採煤了。」

    馬玉道:「楓嶺先生,人無信不立,你答應過的事情,可不能輕易反悔哦。你那山場底下的煤藏,若非改之兄去勘測,換個什麼別的煤師,恐怕也找不著。改之兄可沒有佔你的便宜哦。」

    「知道,知道。」趙洛大大咧咧地說道,「我何時說過改之佔我的便宜了?改之給我提供石灰,還有那個什麼磷肥,我家祝先生已經募得了幾百短工,準備在明年開春之前,開拓50頃田地出來。要說起來,我是佔了改之的便宜啊。就這麼說吧,祝先生那麼一個尖酸刻薄之人,說起改之,那也讚不絕口,你想想,改之有多大的功德。」

    「楓嶺先生,咱們不帶這麼說祝先生的好不好?」蘇昊哭笑不得道,想那祝熙老爺子,為老趙家可謂嘔心瀝血,結果落到趙洛的嘴裡,居然成了尖酸刻薄之徒。

    「哈哈,倒是趙某失言了,罪過,罪過。」趙洛知錯便改,連聲說道。

    三個人聊著各種感興趣的事情,一路前行。馬玉不斷地標記著沿途的地形,蘇昊則給他講解水壩選址的要領。走著走著,前面出現了一個狹窄的隘口,兩側是高山,過了隘口就是一片寬闊的河谷地。蘇昊點點頭,說道:「獨文兄,這就是咱們要找的壩址了。」

    「是嗎?」馬玉眼前一亮,他抬頭看著這個隘口,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比劃道:「改之兄,你的意思是說,咱們就在這個地方起一座10丈的高壩,把富水攔在裡面?」

    「正是如此。」蘇昊說道,「你看,這一處隘口寬僅百餘丈,在這裡修水壩,工程量最小。兩邊的山體,目測都是花崗岩構成,地下也是花崗岩,堅實無比,這正是最合適不過的水庫壩址了。」

    趙洛問道:「改之,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找一些民壯,挑土把這個隘口堵上,就可以蓄水而成為一個水庫了?」

    「簡單地說,是這樣吧。」蘇昊笑道。其實修水庫真的不算什麼複雜的事情,在後世的中國,曾經有過一個大辦農田水利的時期,那時候各地修水庫就是靠民工肩挑手提來完成的。只要有正確的理論指導,科學選址,即使沒有機械化設備,用原始的工具,同樣可以修建起一個水庫來。

    「此事竟是如此容易,為何此前沒人這樣做呢?」趙洛詫異道。

    蘇昊想了想,說道:「這可能還有一個材料的問題吧。要修水庫,光有水壩還不夠,還需有水閘,以便隨時放水。若是使用土石壩,水閘就很難修。這與河堤上的水閘不太一樣,尋常河堤的水位也就是一兩丈,水壓有限。我們在此要修10丈的高壩,必須用混凝土才能修成水閘,而混凝土是需要用水泥來配的。」

    「原來如此。」趙洛一拍大腿,「我早就聽說你的煤窯邊上除了燒石灰以外,還在燒一種叫水泥的東西,原來就是為此事而預備的。改之肚子裡的好東西,真是太多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7 00:17
115 修水庫的聖賢之道
       
        據考證,水泥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當時的中國人就曾經使用過類似於現代水泥的材料,鋪設過地面。此外,古羅馬人也曾在建築中使用過石灰和火山灰混合而成的材料,其性質與現代水泥相差不大。

        不過,這些例子都具有一定的偶然性,人類真正發明水泥,是在18世紀以後的事情。人們用石灰石、粘土為原料,經過破碎、配料和磨細後製成生料,再送入水泥窯中鍛燒而成熟料。熟料再加上適量的石膏,或者其他添加劑,再進行磨細之後,就能夠得到水泥了。

        在水泥的生產工藝中,非常重要也是非常困難的一個環節就是研磨。生料必須是磨到非常細的程度,才能在高溫條件下進行充分的化學反應。燒出來的熟料也必須磨到非常細的程度,才能在使用時充分地吸水,變成水泥漿。

        作為一個曾經多次為各地水泥廠尋找石灰石礦的人,蘇昊對於水泥生產工藝有著比較充分的瞭解,但如何在明代的技術水平下生產水泥,尤其是解決這個非常困難的生料和熟料研磨問題,蘇昊卻是一籌莫展。

        他把這個難題交給了許宗,讓許宗去反覆地試驗。許宗一開始嘗試著用普通的石磨來研磨石灰石,但發現石灰石的硬度與石磨差不多少,根本無法達到研磨的效果。隨後,他又改用了鐵磨,這一回雖然能夠把石灰石磨碎,但磨盤的磨損也非常嚴重。據許宗測算,這樣燒出來的水泥,恐怕比鐵還貴,根本無法在實踐中應用。

        不過,這個棘手的問題,馬上就要被郝氏父子給解決了。自從郝青冶煉出高錳鋼之後,蘇昊就敏銳地意識到高錳鋼可以用於製作研磨水泥生料的器具。因為高錳鋼的一個重要特徵就是表面硬度極高,非常耐磨,後世的水泥球磨機,其中的鋼球也正是用高錳鋼製造的。

        蘇昊向郝氏父子介紹了水泥球磨機的原理,郝氏父子一聽就明白了,並且馬上著手進行研製。為了製造球磨機的滾筒,郝青還專門建了兩個更大的坩鍋,用於熔煉鋼水。至於郝以宗,則一頭紮進自己的屋子,琢磨整個機械傳動部分的原理去了。

        球磨機是通過不停的轉動來實現生料粉碎的,這就需要有源源不斷的動力作為保障。對於這個問題,當年的人也有辦法解決,那就是使用水力。豐城作為水鄉,尋找一處水力資源豐富的地方並不困難。郝以宗向蘇昊保證,一個月之內,他一定把球磨機製造出來,不會耽誤蘇昊燒製水泥的大業。

        由於許宗一直都在用各種方法試制水泥,成天沒事就去礦區轉悠幾圈的趙洛自然也就聽說了此事。其實許宗已經製造出了一些水泥樣品,雖然達不到後世水泥的質量,但在趙洛看來,也已經是十分驚訝了。

        「若是水泥的成本能夠降下來,日後我們修路、修橋、蓋房,都可以用這水泥了。」蘇昊解釋道,「不過,時下還顧不到這些,還是先造出一批水泥,用於修築這座水壩吧。」

        在趙洛與蘇昊暢談水泥問題的時候,馬玉一直蹲在地上,拿著一支炭筆算著式子。此時,他站起身來,對蘇昊說道:

        「改之兄,我算了一下,若是在此處修壩,壩高10丈,壩底也是10丈,壩頂3丈,那麼總共該用土方8000立方丈。若是一個民壯一天能挑50立方尺的土石,那麼總共要用16萬個人工。改之兄,你看看,我算得對否?」

        蘇昊接過馬玉遞過來的演算紙,略略看了一眼,笑道:「獨文兄,你現在已經有點水利工程師的勁頭了,這麼一會工夫,你就把土方和人工都算出來了。我看過了,這個算法沒什麼問題。若是能夠用一些機械來助力,恐怕人工還能用得更少一些。」

        馬玉沉浸在興奮之中,他說道:「且不說什麼機械助力了,我只說照這個算法,若是徵用2000民壯,那麼只需80日就可壘起這座大壩,想想都讓人心動啊。改之所授的這些工程計算方法,使小弟茅塞頓開,現在才知道過去讀的那些經書,都是白費時光啊。」

        「打住,打住!」蘇昊連忙攔住馬玉,「獨文兄可萬萬不可這樣說,回頭吳老夫子該找我算賬了。我想過了,等這個水庫修好之後,你還是得回書院讀你的聖賢書去,我可不敢拿這種俗事來耽誤你的錦繡前程。」

        馬玉大搖其頭道:「改之兄謬矣,這修水庫,造福百姓,才是聖賢之道。你讓我見識了這番世界,我哪裡還能坐回到那書院中去?我已經想好了,此生再不考慮科舉之事,就隨著改之兄多修幾座水庫好了。」

        「我也沒打算一輩子修水庫的。」蘇昊道,「等到此間事了,我還打算回書院去好好讀幾年書,回頭考個什麼進士啥的。這沒職沒權的,就算想辦點什麼事情,也不方便啊。」

        馬玉點點頭道:「改之兄胸懷大志,小弟佩服。不過,小弟心意已決,日後就做這修水庫一件事了。想這大明天下,讀書人不計其數,也不在乎少我馬獨文一人。然這修水庫之事,尚無人去做,吾當擔之。」

        「好!」趙洛撫掌大笑,「獨文老弟所言,深得我心。這修水庫之事,也加上趙某一個如何?」

        這趙洛其實也是讀書人出身,但他拿完一個秀才功名之後,就不再讀書了,而是成天跑出去玩,美其名日「遊歷」。甚至於他拿秀才功名,也不過是為了遊歷的時候不受限制而已。聽馬玉自稱不想讀書,趙洛覺得自己算是找著一個知音了。

        「你就別添亂了。」蘇昊哭笑不得地說道。他越來越發現,馬玉這個人還真是挺「軸」的,要不他也當不了豐城縣的案首。過去讀書的時候,他能以這股「軸」勁成為一個好書生,現在迷上了修水庫,沒準還真能軸成一個真正的水利工程師呢。

        不過,趙洛也想摻和修水庫的事情,蘇昊可有些不屑了,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砭道:「趙老兄,馬兄懂勘測,懂計算,而且勤勉好學,若是潛心於修水庫,倒也能有大成。可是趙老兄你會啥?」

        「蘇改之,你這就不對了。好像我趙洛也是個秀才出身吧,憑啥獨文會的,我就不能會呢?」趙洛認真地反駁道。

        蘇昊道:「獨文兄年方20,正是學東西的時候。你好像已經40多了吧?這個時候我教你三角函數,你能學得會嗎?修水庫是技術活,不懂技術能幹什麼?」

        趙洛被蘇昊噎得啞口無言,好半晌才說道:「這修水庫,也不止是要什麼什麼數吧。你要用民壯,不得花錢?我趙某人算數不行,這算錢的本事還是有的。我和獨文一個算數,一個管錢,這算不算是絕配?」

        蘇昊笑道:「這倒的確是楓嶺先生的所長,你窮得只剩下錢了。」

        「過獎過獎。」趙洛也不惱火,笑著答道。

        蘇昊道:「可是,修一個水庫,往少了說,5萬兩銀子是最起碼的,你有嗎?」

        趙洛搖搖頭道:「趙某的叔父一直說趙某是敗家子,把個趙家給敗窮了。不過,趙某雖窮,湊個5萬兩銀子,還是能夠湊出來的。可這銀子不是這樣花的,修水庫的事情,並非趙某個人的事情,怎麼輪得到趙某來出銀子呢?」

        蘇昊道:「這是一件麻煩事。我出來之前,和韓知縣曾經談過此事,韓知縣以為,修水庫一事,布政司可能會贊成,從而拿出一些銀子來。但要讓布政司把這水庫的花費全部包下來,估計不太現實。韓知縣現在操心的是,如何才能湊足修水庫所需的銀子。這個麻煩不解決,我等勘測再細,也是枉然。」

        趙洛問道:「改之,你一向自詡聰明過人,莫非你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

        蘇昊道:「我何時自詡聰明過人了?此事我已經盤算了好幾個月了,始終尋不出一個萬全之策。若是向縣裡的富戶募捐,怕不是長遠之計吧?這水庫修成之後,倒是能夠造福全縣百姓,可是這造福之事,總不能向百姓收錢吧?」

        趙洛哈哈笑道:「改之,你若願說剛才砭我之言皆是胡言亂語,我倒可教你籌錢之道,如何?」

        「你真的有辦法?」蘇昊半信半疑,不過,看著趙洛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他心裡的信心又多了幾分,連忙拱手說道:「楓嶺先生恕罪,適才小弟出言不遜,還請楓嶺先生不要計較。這修水庫一事,自然是楓嶺先生最為合適的,其他人俱是螢蟲之光,豈可與楓嶺先生這日月爭輝?」

        「罷了罷了,我就知道改之刻薄,連道個歉都不饒人。」趙洛笑道,他話雖這麼說,但聽到蘇昊改口了,他還是非常高興。他拉著蘇昊往回走了幾步,指著他們剛剛走過的河灘地,說道:「改之,你就沒想過這些河灘地也是能夠變成錢的?」

        「小弟不明白。」蘇昊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不知道趙洛此話是什麼意思。

        趙洛道:「我是從你用改良紅壤地來換我的山地一事得到啟發,這荒山變良田,本身就是銀子啊。你看這一大片的河灘地,荒著只能長草了。若有人能夠把它開拓出來,變成良田,能值5萬兩銀子否?」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5-17 00:3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7 08:33
116 開荒

  「這河灘地?」
  蘇昊詫異地抬眼看去,只見在他們走過來的這一路上,沿著富水兩岸的這一片河灘地,果然是撂荒著的,只是零星地辟著幾塊菜地,種了一些秋冬季的蔬菜。大片大片的荒草蓋滿了整個河灘,粗略估計,起碼也是好幾十頃地的面積。
  「你確信這些地都是無主的荒地?」蘇昊對趙洛問道。
  趙洛見自己終於有了一樣蘇昊不懂的東西,甚是得意,他說道:「是與不是,我們去問問那富源村的里長便知了。」
  「你這人啊……」蘇昊無話可說了,真是富貴之家多紈袴,這趙洛40多歲的人了,心智還像個小年輕一樣,喜歡賣賣關子,蘇昊拿他也沒辦法。
  三個人順著原路回到富源村,馬玉迫不及待地回自己的住處畫圖去了,蘇昊與趙洛則果真往村裡去,找里長易時中打聽土地的事情去了。
  「河灘上這些地,自然是無主的。」易時中明確地對蘇昊說道。
  「這是何故呢?」蘇昊問道,「我目測了一下,這一片河灘地,起碼也有50頃上下,若是開拓出來,光富源村的百姓,一戶就能夠有一頃地,何至於這樣受窮啊?」

  易時中搖搖頭道:「蘇百戶是那讀書人,自然不曉得我們這農家之事。蘇百戶光看到這50頃地現在是河灘,到了那夏季暴雨氾濫之時,這50頃地根本就看不見,都是一片澤國啊。」
  汗……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蘇昊摸著腦袋,暗自慚愧。其實趙洛看中的這片河灘地,是富水的行洪通道。現在看起來是河灘,等到下暴雨的時候,山洪暴發,富水的流量會瞬間增大幾十倍甚至上百倍,河面也就不再是現在這樣的寬度了。若是在這河灘上種糧食,只怕連種子錢都收不回來。
  但這種情況,是在修水庫之前才會發生的。如果修好了水庫,水庫就能夠起到一個調節流量的作用。夏季的山洪會被水壩攔在水庫之內,水壩之下的流量,是可以人為調節的。流量小了,就不再需要這樣寬的洩洪道了,那麼只要在一些低窪處築幾道堤壩,就可以把這50頃河灘地都改造為耕地了。
  剛才他們往回走的時候,蘇昊已經認真看過了,那片河灘地由於長滿荒草,起到了一定的水土保持作用,所以土壤層尚未被完全破壞,甚至有些地方還有河水氾濫時留下的淤泥,只要洪水的問題能夠解決,這些土地是完全可以耕種的。

  術業有專攻啊,蘇昊用崇拜的眼光看了趙洛一眼。趙洛臉上不動聲色,似乎是隨隨便便地向易時中問道:「易里長,趙某倒是覺得這片河灘荒著有些可惜,哪怕開拓出來,秋冬季種點油菜,也算是個收入吧。若是趙某要向縣衙申報在河灘上開荒,易里長可否給予一些方便啊?」
  「開荒?」易時中眼珠子一轉,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趙員外,你是宣風鄉的員外,到我們這長樂鄉來開荒,怕是有些不妥吧?」
  趙洛笑道:「這有何不妥?蘇百戶還有一個身份是縣衙韓知縣的師爺,易里長不會不知吧?若是有韓知縣的旨意,趙某在此開荒,可合規矩否?」
  易時中道:「趙員外,這河灘地雖說是無主,可是秋冬之際,本村的村民也會在上面種點蔬菜,以解口糧不足之困。若趙員外在此開荒,豈不是斷了村民的這條生路?」…,
  趙洛道:「你糊塗啊,我若在此開荒,以後富源村的村民自可佃我的田地來種,何需再靠種菜度日?」

  「這個嘛……」易時中支吾起來,他找不出理由來反駁趙洛,卻又不肯痛痛快快地答應趙洛的要求。
  其實,在易時中的心裡,這片河灘是一文不值的。如果趙洛不跟他商量,直接就去縣衙辦了個開荒的文書,把這片地佔了,易時中也無話可說。但現在趙洛要跟他商量了,他自然就要琢磨著從中能夠得到一些什麼好處。多年的貧困養成了易時中精明的頭腦,他見趙洛打算開拓這片毫無價值的荒地,便本能地意識到其中必定是有好處的。
  按照明代的法律,無主之物,就是屬於官府的,如果沒有官府的允許,從無主之物上獲取收益,可以按偷盜罪論處。但與此同時,官府又有一個鼓勵開荒的政策,開荒所得的耕地,在交納一定的費用之後,可以歸開荒者所有。
  這一片河灘地,由於缺乏耕種價值,所以一直都處於無主的狀態。富源村的百姓也不會想著要去官府弄一個地契來將其佔為己有,因為一旦開具了地契,就意味著這塊地要交稅了。沒有收益卻要交稅,這樣的傻事誰都不會幹的。

  趙洛看到了這片土地未來的收益,決定先下手為強,向官府申請開荒。不過,因為土地是在富源村的境內,申請開荒需要有當地里長和老人的具押,這就是趙洛要來與易時中商量的原因。
  看到易時中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趙洛微微一笑,從袖筒裡摸出一塊二兩來重的銀子,擱在易時中的面前,說道:「易里長,趙某也是想給富源村的鄉親們謀點福利,所以還請易里長成全。這點謝儀,就算是趙某給易里長的跑腿費吧。」
  「呃呃……趙員外真是太客氣了。」易時中的臉上頓時綻開了花,先前那些為難的神色全都不見了,他網地把銀子收到了一個不知什麼地方,然後連聲說道:「趙員外遠在宣風鄉,仍然惦記著我們長樂鄉的百姓,實在是那個那個……」
  「高風亮節!」蘇昊替他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了,反正就是要找一個形容詞唄,管它貼不貼切。
  從易時中的家裡出來,蘇昊對趙洛說道:「楓嶺先生,真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奸商啊,用區區二兩銀子,就把50頃荒地據為己有了。這50頃地,就算1畝值2兩銀子,總數也值1萬兩了,說你是一本萬利,可能誇張了。但二本萬利,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趙洛道:「這樣的河灘地,靠著水源,只要勤施肥,不出幾年,起碼能夠培育成中田,一畝怎麼也得值十幾兩了。不過,我可不是在替自己斂財,我是在替你改之籌措修水庫的錢呢。」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思路。」蘇昊道,「水庫修好之後,原來因為水患而無法耕種的荒地,都可以被改造為良田。若是以這些良田的收入來補貼修水庫的投入,那麼就能夠形成一種良性循環。楓嶺先生真是太睿智了。」
  趙洛道:「改之,此事雖好,還需要與韓知縣商量好才行。這開荒一事,是需要縣衙出具文書的,若無知縣的首網書也很難辦下來。尤其是這是第一個水庫,眾人還看不出端倪。待到我們修下一個水庫的時候,眾人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屆時大家都搶著要開拓這荒灘,這就麻煩了。」…,
  「我明白了,應當形成一個規矩,誰投資,誰受益。要開拓荒灘的人,必須承諾向水庫投資。楓嶺先生,我覺得你來做這件事甚好,你負責水庫的經營,馬玉負責水庫的設計和施工,未來你們可以合作辦一個水利建設開發公司呢。」蘇昊哈哈笑道。

  「這公司的東家,自然是你蘇百戶了。」趙洛說道,「趙某也算小有一些家財,只想有個做事的機會,省得我家叔父成天說趙某是不肖子孫。」
  這個趙叔父,給趙洛留下了多大的陰影啊!蘇昊在心裡暗自想到。就為了向叔父證明自己還有點用,這麼一個養尊處優的土財主,居然願意跑到這山溝裡來承包荒地。人性這種東西,還真是沒法解釋的。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向村外走,迎面正遇上韓倩和紅蓮款款而來。蘇昊站住身,笑著招呼道:「韓小姐,紅蓮姑娘,二位這是去哪啊?」
  「原來是蘇公子,還有趙員外,小女子有禮了。」韓倩站住身,向蘇昊和趙洛施禮,卻不回答蘇昊的問話。
  因為有趙洛在旁邊,蘇昊也不便和韓倩多說什麼,雙方互相問候過,便各自走開了。走了幾步,趙洛笑道:「改之適才問話,卻是有些唐突了。」
  「趙兄何出此言?」蘇昊納悶道。
  趙洛道:「這女孩子家跑到村子裡來,自然是有些不方便之事,你一個男子怎可過問?」

  「呃……」蘇昊一愣,隨即就明白了。可不是嗎,韓倩主僕和那幾位繡娘都住在軍營的一角,與士兵們的帳篷只有一道象徵性的籬笆相隔,這洗澡、方便之類的事情,都很不方便了。估計韓倩也是因為這個才往村裡去的吧,難怪自己問她們的時候,兩個女孩子臉上都有些尷尬之色。
  「這位韓小姐,是誰家的千金?如何會與你們一同前來呢?」趙洛很八卦地問道。他只知道韓倩姓韓,但蘇昊沒有跟他說過韓倩的身份,所以趙洛弄不明白。如果他知道韓倩是韓文家的千金,恐怕就會趕緊去拍馬屁了。
  「這是我一個朋友家的千金,這次是來指點繡娘們做事的。」蘇昊打著馬虎眼道。
  「我看這丫頭的神情,八成是對你有意。改之賢弟,你的豔福不淺啊。」趙洛樂呵呵地說道。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5-17 10:3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7 22:20
117強人

  「趙兄,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這姑娘頗有一些來頭,你這話若是被她家人聽見,只怕你會死得很難看的哦。」蘇昊呵呵笑著威脅道。

  趙洛問道:「頗有來頭?什麼來頭,難道連你蘇百戶都害怕?」

  「哼哼,我當然害怕。趙兄,這人的來頭,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趙兄千萬慎言,勿謂言之不預也。」蘇昊自然不會跟趙洛說得那麼清楚,他只是不住地冷笑著,讓趙洛一驚一乍的,此後果真不敢再開這種玩笑了。

  羅山的面積,說起來並不算很大,但要進行勘測作業,需要耗費的時間還是非常可觀的。勘輿營的士兵們只經過了幾個月的訓練,測繪業務還很不熟悉,經常一個點要反覆地測上許多次,耽誤不少時間。蘇昊此次帶勘輿營進山搞測繪,本來也有練兵的動機,所以要求所有的教習必須嚴格檢查測繪數據,不得有誤。

  為了提高工作效率,省去來回走路的時間,勘輿營的各個小隊都是帶著帳篷和糧食進山的,每天測繪完成之後,就在山裡野營,只是隔天派人把測繪出來的圖紙送回富源村的大本營。蘇昊審看過這些圖紙之後,轉給韓倩,由韓倩指導繡娘們進行描圖,再把描出來的圖繡到白絹上,形成最終的等高線地圖。


  馬玉也天天往山裡跑,去研究蘇昊與他共同選定的水壩壩址。在蘇昊的指導下,他學會了分析岩層結構,知道什麼樣的地質條件適合於建設水壩,什麼樣的地質條件容易出現山體滑坡等等。

  有關重力壩的設計,蘇昊只知道一些皮毛,具體的工程計算,他就搞不清楚了,所以也無法給馬玉什麼理論指導。他能夠給馬玉支的招,就是儘可能地留出余量,大不了多費一些土方。修水壩是百年大計,質量問題如何重視都是不為過的。

  時間一天天過去,勘輿營送回來的圖紙漸漸地堆成了一座小山,繡娘們繡出來的羅山整體等高線圖也逐漸成形了。蘇昊拿著這幅地圖,向馬玉講解著如何估計整個水庫蓄水後的淹沒區範圍,如何確定在哪些地方需要修築副壩擋水。

  馬玉完全進入了一個水利工程師的角色,他拿著炭筆,一個點一個點地計算著蓄水量,興致勃勃地向蘇昊報告著自己的計算結果:

  「改之兄,你來看,我算過了,我們的水庫若是蓄水達到8丈高,整個庫區就已經有100萬立方丈的水了。若是達到10丈,蓄水可達200萬立方丈。若我們有能力建成20丈的高壩,那麼蓄水千萬立方丈也不在話下啊。」


  這麼複雜的一個區域,要計算出不同水位下的總容積,可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蘇昊自討自己是不會去算這種數的,他寧可只是簡單地估計一下,但馬玉卻把算這種東西當成了最大的樂趣。

  「獨文兄,我覺得你已經有些走火入魔了。你這些天看地圖的眼神,簡直比看你夫人還要灼熱啊。」蘇昊笑著調侃道。

  「你何時見我看我夫人的眼神了?」馬玉斥道,說完,他又捧起那幅尚未完成的等高線地圖,感慨萬千地說道:「真不敢相信,這地圖竟可以有如此大的用處。」

  蘇昊道:「這是自然,如果能夠繪出更大區域內的等高線圖,我們甚至可以實現遠程調水。我們可以修一條水渠,從襄陽府一直修到京師,引漢水灌溉北直隸的萬頃農田。你想想看,這是多麼壯觀的場面。」…,

  「改之兄,小弟倒覺得,你該去當那工部尚書。若你能當工部尚書,定要給小弟一個機會,讓小弟去修這條水渠,這可是堪比大運河的一大人間奇觀啊。」馬玉說道。


  蘇昊笑道:「獨文兄這是嘲笑小弟了,以小弟的文章功底,連個舉人都考不上,哪有機會當什麼尚書。倒是獨文兄滿腹經綸,本來可以出閣入相的,誰知卻被小弟帶入歧途,實在是可惜了。」

  「小弟倒覺得現在走的才是正途呢。」馬玉堅持說道。

  兩個人正在聊著天,一名留守的士兵挑開帳篷門上的簾子走了進來,臉色有些凝重地對蘇昊說道:「蘇百戶,有請你移步出來一下,外面的情形有些不對。」

  「出什麼事了?」蘇昊一邊問著,一邊站起身,隨著那名士兵走出了帳篷。

  士兵帶著蘇昊走到營地的邊上,讓蘇昊像他一樣貓著腰躲在一個柵欄的背後,然後用手一指遠處,說道:「蘇百戶,你看,那邊樹叢裡,有幾個人在向我們張望。」

  蘇昊抬眼看去,那是一片茂密的小樹叢,這麼遠的距離上,根本無法看出裡面是什麼樣子。士兵遞過來一個望遠鏡,蘇昊接過來舉在眼前,遠處的景像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他清楚地看到,樹叢裡的確躲了三個人,正探頭探腦地向勘輿營的營地窺看。由於不知道勘輿營擁有望遠鏡這樣的工具,那三個人還以為自己躲得很嚴實呢。


  「這是什麼人?」蘇昊問道。

  士兵道:「從打扮來看,不像是農家。再看他們藏頭縮尾的樣子,小人覺得,他們有可能是山裡的強人。」

  「強人!」蘇昊心裡一驚,所謂強人,也就是強盜了。這光天化日之下,怎麼會出現強盜了呢?

  士兵看出了蘇昊的疑惑之意,他解釋道:「蘇百戶,你有所不知,這羅山地處三縣交界,屬於三不管地帶,素來就有強人盤據。這些強人住在山中,偶爾下山去做一次案,劫一些糧食回山度日。小人在鄉下種地的時候,也曾聽說過官府懸賞,招募民壯進山剿匪,無奈此處山高林密,進剿不易,所以好像一直都未能成功。」

  「若對方真的是強人,你猜測對方的目的是什麼?」蘇昊問道,作為一個後世穿越過來的人,他在應付強盜方面實在沒有什麼經驗。

  士兵道:「蘇百戶,依小人猜測,這些強人可能是看中咱們的錢財了。咱們在富源村募人當嚮導,一天給40文的工食銀子,想必是走漏了風聲。強人覺得咱們有錢,想做咱們一票。」


  馬玉此時也走了過來,他像蘇昊那樣蹲下身,一邊看著遠處那片小樹叢,一邊皺著眉頭說道:「不會吧,咱們可算是官兵了,強人敢打軍隊的主意?」

  士兵道:「馬教習,咱們是軍隊不假,可是咱們的弟兄都進山去了,現在留在兵營裡的,也就是五個兄弟,加上百戶大人、馬教習你,還有趙員外,對了,還有趙員外家的那個奴僕趙六,攏共也就是9個人。若是大隊強人來襲,我們拿什麼來抵擋?」

  「不好,李康,你馬上把咱們的人都喊過來,大家商量一下對策。」蘇昊對那士兵吩咐道。

  士兵應聲而去,不一會,幾名留守的士兵以及趙洛主僕都趕過來了,眾人伏在柵欄後面,輪番地用望遠鏡觀察著遠處那幾個人,臉色都開始變了。…,

  「強人越聚越多了,看來真是要打咱們的主意。」

  「我看到了,有一個好像是他們的頭目,正在那裡說話呢。」

  「他們有刀,我看到他們拿著刀了。」

  「……」

  大家雞一嘴鴨一嘴地議論著,語氣中都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恐懼。這些人說是士兵,但其實根本就沒有見過血。他們在鄉下當農民的時候,都聽說過有關強人的傳說,知道強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而且個個武藝高強。看看自己這邊,總共才9個人,而對方卻不知道有多少人,大家本能地感覺到了怯意。


  「蘇百戶,要趕緊派人去把咱們的人招回來。我帶來的這個趙六倒是能跑路,不過就是不知道咱們的人現在在什麼地方,無處去尋他們。」趙洛對蘇昊說道。

  蘇昊道:「現在咱們人手太少,不能再派人去報信了。我想過了,咱們可以燒一柱濃煙示警,他們在山裡應當能夠看見的。鄧奎帶的那個小旗,離咱們也就是一個時辰的路程,他們如果看到煙柱趕回來,或許能夠趕得上。」

  「此法甚好,事不宜遲,趙六,你快去按蘇百戶說的辦。」趙洛向趙六吩咐道。

  趙六和一名士兵答應一聲,跑到一旁準備柴草去了。

  馬玉獻計道:「改之兄,咱們可以到村裡去喊人啊,想那易里長斷不會拒絕的。」

  趙洛瞪了他一眼,說道:「獨文,你糊塗了,村裡連75歲的老頭都給咱們的勘測隊當嚮導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女眷,她們能打什麼仗。」

  「女眷……壞了,咱們還有7個女眷呢。」蘇昊跺著腳說道,「一會如果要廝殺起來,她們是一些戰力都沒有的。咱們實在打不贏還可以跑,她們連跑都跑不了,如果她們落到強人們的手裡,那可就麻煩大了。」


  趙洛道:「事到如今,咱們也只能是固守待援了。我覺得,咱們應當收縮一下,大家都到女營那邊去。讓女眷們呆在帳篷裡不要動,咱們有9個人,圍著女眷們的帳篷守成一圈,拚死護住她們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蘇昊說道,「咱們現在就分頭去拿兵刃,把這邊的柵欄拆了,到女營那邊去搭一個堅固的防禦陣地,固守待援。」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8 10:37
118 有文化的土匪
       
        蘇昊這邊開始行動的時候,對面的強人也動起來了。他們最初是想隱蔽接近勘輿營的營地,然後突然發起進攻。看到勘輿營裡升起了示警的煙柱,他們才知道自己已經被對方發現了,再藏下去已無必要。

        強人的頭目吆喝一聲,一群強人便從樹叢裡鑽了出來,逼向勘輿營的營地。從望遠鏡中,蘇昊可以看到,這一隊強人一共是20來個人,身上穿著各色服裝,不少人的衣服已經不是一個顏色了,顯然是補丁摞著補丁的結果。每個人的手上都拎著一樣武器,不過有刀的只有七八個,其他人有的拿著鋤頭,有的拿著木棒,實在是一群窮困潦倒的強人。

        「快,把柵欄支起來,這些強人沒有什麼稱手的兵器,要想突破咱們的防禦不容易。」蘇昊強作鎮靜地向眾人下達著命令。

        士兵們已經把營地裡值錢的東西都搬到了女營這邊,現在正在手忙腳亂地搭著防禦工事,準備固守。幾名繡娘也已經聽到了消息,她們一個個嚇得臉色煞白,躲在帳篷裡不敢動彈。蘇昊不知道韓倩主僕二人是什麼感覺,大敵當前,他也顧不上去問候她們了。

        「趙兄,你會使這個嗎?」蘇昊把一支火銃遞到趙洛面前,對他問道。

        「火銃?這可是好東西啊!」趙洛大喜。火銃在這種近距離防守作戰中,可是利器。如果有七八支火銃,再加上柵欄作為掩護,對付20來個強人是不成問題的。

        可惜蘇昊並沒有這麼多的火銃,豐南百戶所建立的時候,南昌府一共給配發了三支火銃,勘測隊外出時帶走了一支,現在營地裡還剩下兩支。更糟糕的是,營中會用火銃的,只有蘇昊一人。他原本以為趙洛這種見多識廣的人會用火銃,結果一打聽,趙洛雖然認識火銃,但也從來沒有用過。

        「怨我啊!」蘇昊懊惱不已,早知道會遇上這種危機情況,他應當早點把燧發槍造出來的。燧發槍比這種火繩槍更容易操作,而且擊發速度快。如果手上擁有的是兩支燧發槍,威力可比這兩支火繩槍要強大多了。

        這幾個月來,蘇昊手上忙的事情太多,又是造望遠鏡,又是採煤,又是煉高錳鋼,造槍的事情就被一推再推了。其實他也想過要找一個時間和郝氏父子好好討論一下燧發槍的事情,他相信,憑著這爺倆的巧手,肯定能夠解決其中的各項技術問題。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兩支火銃聊勝於無,蘇昊把火銃裡的火藥和彈丸裝好,放在一旁,又把火繩也點燃了,保證隨時都可以開火。隨後,他便與其他人一樣,手拿著長矛,蹲在柵欄後面,做好了防禦的陣勢。

        強人們不知這邊的深淺,因此走得很慢,差不多有一刻鐘光景,這些人才走到營地跟前。那個頭目模樣的人手持鬼頭刀,站在隊伍前,打量著嚴陣以待的蘇昊等人。

        「三子,上去喊話!」

        頭目向一個嘍囉吩咐道。

        那個叫三子的嘍囉聞聲從隊伍中走出來,走到離蘇昊等人四五十步的地方,叉著腰大聲地喊道: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處過……大哥,他們不是過路的,我是不是喊錯了?」

        這後一句話,三子是扭頭向頭目詢問的,顯然,這位三子的腦子有點不太靈光,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自己有沒有說錯話呢。

        「你們是干什麼的!」蘇昊見對方已經湊近,便站出來,對著強人們大聲問道。

        那頭目向前走了幾步,對蘇昊應道:「軍爺請了,我們兄弟是做沒本錢買賣的。眼看著就要入冬了,我們兄弟的冬衣還沒有著落,所以想向軍爺借點銀子,置辦幾件冬衣,還請軍爺賞賜。」

        「這個強人首領還挺有點學問的嘛。」蘇昊笑著對身邊的趙洛嘀咕道,看來古代的風氣還真是不錯,連個當強盜的,都知道先禮後兵。

        「這位仁兄實在是太客氣了,幾兩銀子的事情,還用得著說個借字嗎?仁兄請留下個字號,然後帶著弟兄們回去等著,我定會安排人把銀子給仁兄送去就是。」

        對方客氣,蘇昊比他還客氣。這種嘴巴子仗,蘇昊最喜歡了,因為它能夠拖延時間。煙柱的信號已經放出去了,鄧奎、郝彤等人如果看到煙柱,應當會想到是營地出了問題,或許現在正在急如星火地往回趕吧。時間是屬於自己這邊的,能夠和對方多拖得一時,自己就多一分勝算。

        強人頭目哈哈大笑起來,說道:「軍爺真是爽快人,不過,送銀子的事情就免了,不敢有勞軍爺的大駕。我等兄弟既然已經來了,軍爺就現在把銀子給我們吧,我們定會銘記軍爺的大恩大德。」

        蘇昊點點頭,說道:「嗯,這個道理也對,仁兄說個數吧,想要多少銀子,我雙手奉上就是了。」

        「你這營中的銀子,拿出來,咱們二一添作五,軍爺看如何啊?」強人頭目說道。

        蘇昊從兜裡掏出兩塊碎銀子,說道:「兄弟我手裡就剩這兩塊銀子了,仁兄既然想要,兄弟就一併奉上好了。來吧,接著。」

        說罷,他手一揮,兩塊銀子便向那強人頭目飛去。強人頭目伸手接住,心中微微一凜:看不出來,這個滿臉書卷氣的年輕軍官,力氣不小啊。

        蘇昊扔銀子,一來是想緩和一下強人的氣焰,二來也有露露功夫、震懾一下對手的意思。經過幾個月的訓練,蘇昊的體質已經有明顯的提高,扔塊銀子的力道也頗為霸氣。

        「軍爺玩笑了。」那頭目把玩著兩塊碎銀子,冷笑道:「你們這麼大的營盤,才有這二兩銀子?我勸軍爺還是實在點,把銀箱搬出來。我鎮焦坑說到做到,只拿一半,決不食言。」

        「他說他叫什麼?」蘇昊向旁邊的士兵問道。

        士兵李康倒有點見識,連忙解釋道:「他說他叫鎮焦坑,焦坑是從這往南的一個小鎮子,最多就是200戶人家。」

        「20多個強人,鎮著200多戶人家的一個小鎮子,也虧他好意思吹。」蘇昊頗為不屑地嘀咕著,既然知道對方不過是一股小土匪,他的底氣也足了一些,站直身子對著強人們喊道:

        「老鎮啊,還有你這些弟兄們,你們聽著。我們是大明官兵,是奉朝廷常公公之命,在此勘礦的。你們如果傷害了我們,那就是戕害朝廷官差,是要滅滿門的。你們也都有妻兒老小,三親六故,你們不會想為了這一點蠅頭小利就搭上全家好幾百口人的性命吧?」

        此言一出,強人們顯然受了一些觸動。他們這些小土匪,平時也就打劫個行商過客啥的,哪見過什麼朝廷官差。這一次,他們也是聽聞富源村來了一支小隊伍,據說很有錢,所以起了貪念。他們此前已經派人來偵察過幾回了,確認營地裡駐紮的人不多,打算幹一票就跑。現在聽蘇昊說戕害官差的罪名有這麼大,眾人都有些害怕了。

        「大哥,他們是官差啊,咱們別招惹他們吧?」三子小聲地對鎮焦坑建議道。

        「飯桶!」鎮焦坑一腳踢在三子的屁股上,「他說自己是官差,就是官差了?他是官差,老子還是皇上呢。別聽他的,咱們幹這沒本錢的買賣,早就犯法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弟兄們,給我沖,沖上去把他們都給我砍了,我看誰知道是咱們幹的。」

        「衝!」強人們參差不齊地喊著,腳下卻一個賽一個地磨蹭。鎮焦坑揮著刀,用刀背砸了幾個人,眾人這才向前欺來。

        「都穩住了,端平長矛,強人湊到一矛之內的時候再刺!」蘇昊大聲吩咐著,這既是命令,也是對強人們的威脅。士兵們一個個都端平了長矛,像在軍營裡受訓的時候那樣。馬玉、趙洛、趙六也人手一支長矛,雖然姿勢不像士兵們那樣規範,但嚇唬一下人還是足夠的。

        強人們越逼越近,終於進到了離斟輿營的防禦圈不過五步遠的地方,鎮焦坑臉上的那些麻子坑都已經清晰可見了。雙方都高度緊張起來,誰也不敢說話,只是一個個喘著粗氣,臉憋得通紅。

        「殺!」

        一個強人終於忍不住,揮著鋤頭衝了過來。此人一看就是沒有任何作戰經驗的,鋤頭高高舉起,露出了胸前老大的一個空當。與他面對面的士兵李康只覺得腦子裡空空的,想也沒想,便照著操典的要求,挺矛直刺。只聽撲哧一聲,矛尖正紮在那個強人的肚子上。

        「啊!」那強人居然還有力氣長嚎一聲,往後便退。他這一退,正好就相當於李康把矛抽回來了,強人肚子上現出一個大洞,鮮血噴湧而出。

        「我……嘔!」李康看到這副慘樣,自己先受不了啦,端著矛乾嘔起來。其他的士兵也都看到了這個場景,只覺得雙腿顫慄,長矛也端不住了,矛尖劇烈地顫動起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8 23:14
119 纏鬥
       
        蘇昊自己也被強人肚子裡噴出來的血嚇著了,但他身為軍中的主將,無論如何也是不能露出怯意的。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個都面有恐懼之色,他靈機一動,大聲地喊道:

        「李康殺賊有功,賞銀50兩,待退敵後發放!」

        士兵們一個月的軍餉才一兩五錢銀子,蘇昊喊出50兩的賞格,一下子就把士兵們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錢上了。整整50兩銀子啊,這如果拿回家去,能夠把家裡的房子修繕一新,還能娶上一個漂亮媳婦,那該是多美的事情啊。

        李康這小子,真是揀著了,不就是捅了一個強人嗎,我們又不是沒練過刺殺,誰讓強人沒往我這個方向沖呢?

        眾人的心思一變,再看那滿地的鮮血,也不覺得那麼噁心了。對面的強人雖然人數是自己的兩倍,但好像本事也沒多強。捅一個就是50兩,捅兩個那豈不是有100兩?最好自己能夠捅上四個……誰跟我搶,我就跟誰急!

        士兵們的爭強好勝之心,被這50兩銀子的賞格調動起來了,他們挺直了腰,手上的長矛握得更緊了,眼裡迸發出堅毅和貪婪交織的神色,或者貪婪的成分還更多一些吧。

        對面的強人可沒這麼愉快,那個被李康扎中的強人,踉踉蹌蹌退了幾步,就栽倒在地上了,渾身抽搐起來,出的氣比進的氣更多,眼看就沒救了。強人們都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在他們打家劫舍的經歷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硬的對手。

        「弟兄們,大牛被他們殺了,咱們得替大牛報仇,不能便宜了他們。他們就這幾個人,咱們大家一起沖,他們招架不住的。來啊,聽我的號令,衝!」

        鎮焦坑不愧是一個頭目,知道在這個時候必須要鼓舞士氣。而且他心裡也的確是這樣想的,自己畢竟有20多個人,如果一擁而上,面前這些軍兵能擋得住嗎?

        強人們也有一些起碼的紀律性,聽到頭目的號令,眾人一齊向前撲來。無奈場地有限,20多個人很難全部展開,加上此前蘇昊已經指揮士兵們在地上扔了一些木頭、樹枝之類的障礙物,再加上還有一層柵欄掩護,強人們的衝鋒速度根本提不起來。

        士兵們手上的長矛比強人們的刀棍要長出一截,在廝殺中佔盡了便宜。強人們揮舞著刀棒,一時傷不著勘輿營的士兵。而士兵們只要挺槍直刺,就可以刺中衝在前面的強人。強人們左右躲閃,但士兵們的矛尖始終在他們的鼻子跟前晃動,這使得他們根本就無法沖上前來。

        鎮焦坑的武藝是強人們中間最高強的,他揮著鬼頭刀,格開了迎面一名勘輿營士兵的長矛,向前衝了兩步。幸好蘇昊一直在眼觀八方,見勢不妙,挺矛過來相助。兩支長矛同時向鎮焦坑攢刺,鎮焦坑雙拳難敵四手,也只好向後躍了一步,避開士兵們的鋒芒。

        「大哥,點子太硬了!」三子捂著手臂上的一個傷口,惶惶然地向鎮焦坑說道,「他們的矛長,咱們的傢伙太短,打不著他們。」

        「奶奶的,怕什麼,咱們人比他們多,車輪戰,咱們累也累死他們。」鎮焦坑喊道,「兄弟們,沖上去,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銀!」

        「衝啊!」強人們高喊著口號,又沖了上來。

        「殺!」蘇昊帶著士兵們也同樣高聲吶喊,反覆使用著一個簡單的刺殺動作,阻擊著強人們的衝擊。

        兩邊的人隔著柵欄開始了游鬥,勘輿營的士兵們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慢慢地就找到了打仗的感覺。他們非但沒有像鎮焦坑預言那樣被累死,反而還有些越戰越勇的意思。

        蘇昊訓練勘輿營的時候,捨得下本錢,士兵們都是用大魚大肉加上足量的大米飯喂出來的,體力遠非這些賊寇能比。在武藝方面,郝彤和鄧奎教授得法,士兵們的刺殺技術也都非常過硬。在克服了最初的一些畏戰情緒之後,幾名士兵開始變得得心應手,強人們接連衝鋒了十幾次,都被他們給打退了。

        馬玉雖然是個書生,但這幾個月在勘輿營當教習,也跟著參加了一些訓練,所以刺殺技術也算過得去。趙洛和趙六主僕二人共同守著一個方面,配合默契,在他們這個方向上衝鋒的強人,也沒能賺到什麼便宜。

        眼看著衝鋒受阻,鎮焦坑想出了另外的招術,讓嘍囉們到周圍去揀石塊,對著勘輿營的士兵們一通猛砸。這一招還真有點作用,包括蘇昊在內,好幾個人都被石頭砸中了,幸好時下正是深秋,大家穿的衣服厚,石頭砸在身上,也就是起了點淤青而已。士兵們此前搭起來的柵欄也擋住了一部分石塊,強人們忙活了大半天,終於還是未能把勘輿營打敗。

        「大哥,我有一個辦法了!」一個強人眼睛一轉,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咱們衝不上去,可以用火攻啊!」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鎮焦坑大喜,「王虎,陳豹,你們倆快到村裡去,弄些柴草來,咱們把他們全困在裡面燒死。」

        兩個強人應聲而去,剛跑兩步,鎮焦坑在背後叮囑道:「你們光弄柴草就行了,別傷著村裡的人,明白嗎?」

        「知道了,兔子不吃窩邊草!」那兩名強人邊跑邊答應道。

        「蘇百戶,你聽到沒有,強人準備用火攻呢?」趙洛湊過來,對蘇昊說道。

        蘇昊皺起眉頭,道:「這倒是一件麻煩事,咱們死守在這裡,他們如果真的用火攻,咱們可招架不住。」

        「你這火銃,怎麼沒想著用啊?」趙洛指指蘇昊擱在一邊的火銃,問道。

        蘇昊道:「我也在猶豫,要不要用火銃挨個地射殺他們。可我又怕一旦用了火銃,把他們徹底逼急了,拚死一搏,咱們擋不住。」

        「這倒也是。」趙洛點點頭。他明白蘇昊的意思,是不想過早地祭出這個大殺器,始終讓強人們覺得還有一些希望,這樣他們的進攻就不會太玩命。自己這邊的目標僅僅是堅持個把時辰,等進山去的那些士兵趕回來。從這個角度來說,暫時不用火銃也是對的。

        「火攻也不可怕,咱們隨時撲火就是了,繡娘們的帳篷裡有一些水,一會提出來滅火用。」蘇昊說道。

        「我琢磨著,咱們的人也該趕回來了。」趙洛給自己找著心理安慰。

        兩個人正說話間,情況發生了驟變。只聽得村口那個地方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少頃,兩名強人拖著兩個女子在村口出現了。蘇昊定睛一看,不由得魂飛天外。那兩個女子,居然是韓倩和紅蓮!

        「糟糕,這兩個丫頭怎麼會在村子裡的!李康,你剛才沒有檢查營中的人數嗎?」蘇昊惱火地對李康問道。

        「我我我……我剛才沒注意女營這邊!」李康連聲地辯解著。最早發現強人的時候,蘇昊讓李康去把所有的人都召集過來,李康只召集了營中的男人,對於韓倩主僕以及繡娘們則沒有注意。他一直以為這些女人都呆在自己的帳篷裡,卻沒有料到韓倩主僕倆居然沒在營地裡。

        強人來襲的時候,韓倩和紅蓮正好去村裡方便。等她們打算回營地的時候,就看到強人已經向營地撲過去了,她們倆無法在強人到達之前安全回到營地。見此情景,她們連忙跑回村裡,找了一戶人家躲起來。那戶人家也只剩下了兩位婦女在家裡,不過她們告訴韓倩說,強人們一般不會騷擾村民,有時候來要點糧食之類的,但殺人放火之類的事情是不會做的。

        這也許就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的意思吧,強人們在這羅山地區活動,也不敢把村裡的人都得罪完了。

        王虎和陳豹這兩個強人到村子裡去蒐集柴草,正好闖進了韓倩和紅蓮藏身的這戶人家。一看韓倩二人的打扮,王虎和陳豹就知道,這兩個女子肯定是勘輿營裡的人,因為村裡的農婦是不可能有這麼好的衣服的。

        兩個強人當即沖上前去,抓住了韓倩和紅蓮,拖著就往村外走。他們的想法是,可以拿這兩個人質來逼迫蘇昊等人屈服,實在不行,就綁了這兩個人的票,讓蘇昊拿錢來贖。

        韓倩和紅蓮都是嬌嬌怯怯的女孩子,哪裡鬥得過兩個強人,就這樣一邊哭喊著,一邊被王虎和陳豹拖出了村。

        「王虎,你們搞什麼鬼,不是叫你們不要傷人嗎?」鎮焦坑遠遠地對王虎喊道。

        「大哥,這兩個婦人不是村裡的,是這些官兵帶的家眷,咱們綁了她們的票吧!」王虎手裡拽著韓倩,一邊大步流星地往回走,一邊興沖沖地應道。

        「哈哈,老天保佑啊!」鎮焦坑大喜,他回過頭來,對著蘇昊喊道:「當兵的,沒想到吧,你們的女人落到我們手上了,信不信我就在這把她們倆辦了!」

        「趙洛,馬玉,帶人守著營地,我去救人!」

        見韓倩落到了強人的手上,蘇昊眼睛都紅了。他大吼一聲,手裡早抄起了一支火銃,晃晃火繩,點燃了火藥,只聽得「轟」地一聲響,站在他對面的一個強人頓時滿臉開花,死屍向後倒去。

        蘇昊把手裡開過火的那支火銃扔下,端起另外一支火銃,一個箭步就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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