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地師 作者: 齊橙 (已完結)

 
mk2258 2013-3-26 07:34: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2 536406
mk2258 發表於 2013-3-30 20:08
正文010報喜

  「知縣大人,大喜啊,大喜啊!」

  衙役李興跌跌撞撞地闖進縣衙,氣喘吁吁地對坐在公堂上愁眉莫展的知縣韓文大聲地報告道。

  李興是鄭春的手下,在蘇昊又指點完幾個井位,並保證這幾口井都能夠出水之後,鄭春大喜過望,馬上派李興跑回縣城去報信。從折桂鄉到縣城,足有十幾里路,李興在鄭春的嚴令之下,愣是一路跑了回來,直累得口吐白沫。

  「李興?怎麼,鄭春這邊終於打出水井了?」韓文抬眼看了看跪在下面的李興,慢條斯理地問道。

  「打出水井了,一個時辰出水400擔,是口好井啊!」李興嘶啞著嗓子喊道。

  「這是鄭春打的第幾口井了?」韓文繼續問道。

  「這是……」李興一愕,「第16口井了。」

  「打了16口井,才打出一口水井來,他鄭春還有臉回來報喜!」韓文怒道。

  「知縣大人恕罪。」李興磕頭不迭,「鄭典吏說了,此前打不出水井,是因為當地的百姓觸犯了龍王。昨天,他帶著龍口村的全村男丁祭拜龍王,然後第一口井就出了水。」

  「荒唐!」韓文斥道,鬼神之說,騙一騙百姓也就罷了,他好歹也是讀聖賢書出身的,哪裡會相信這樣的事情。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個巧合罷了。

  「是真的,鄭典吏派我回來的時候,正在帶人打第二口井,他說了,這第二口井,他保證還能夠出水。下一步他還有三個井位,他敢保證,三個井都是好井。」李興照著鄭春教他的話,向韓文保證道。

  韓文來了點興趣:「鄭春所言屬實嗎?」

  「鄭典吏說了,如果下面三口井不出水,他甘受處罰。」李興道。

  「好,那我就等著了。你回去告訴他,如果他真的能夠一口氣打出三口好井,本縣重重有賞。」韓文說道,說罷,隨手掏出一塊碎銀子扔到李興面前,說道:「你報信辛苦了,這是賞給你的,下去歇著吧。」

  「謝知縣大人!」李興揀起那塊碎銀子,掂量了一下,大約有七八分重,不由大喜。他這一路跑回來,能夠撈著一份賞錢,也不算冤了。

  李興退下去之後,韓文轉過頭,對著坐在一旁的師爺方孟縉問道:「師爺,你看這鄭春所言,可信否?」

  方孟縉皺著眉頭道:「這個鄭春,辦事能力一般,偶爾還有騷擾鄉民之舉,我對他做事情,一向不太放心。這一次他在折桂鄉打井,一連打了15口廢井,我正打算提議把他撤了。如今他能打出一口好井來,已是不易,至於說誇下海口,揚言未來幾口井每口都是好井,這未免太過於離奇了。」

  韓文點點頭道:「我也正是覺得此事蹊蹺。各鄉打井,差不多都要打出三口廢井,才能碰到一口好井,誰也不敢說自己能夠每口井都是好井。這個鄭春既然已經打出了一口好井,以後他哪怕是按三口廢井換一口好井,也已足夠交差了。可他卻沒有這樣說,反而聲稱後面幾口井都不會打廢,這不是自己給自己設了套嗎?」

  「事有反常必為妖。」方孟縉道,「莫非他帶著村民祭拜龍王,真的感動神靈了?」

  韓文道:「鬼神之事,豈可輕信?我覺得可能是鄭春怕我責罰於他,所以輕許一個諾言,也有些賭賭自己的運氣的意思吧?」

  「且看看再說吧?」方孟縉答道。

  韓文和方孟縉並沒有等待太長的時間,第二天中午剛過,韓文還在內宅休息的時候,便有衙役進來報告,說李興又來了,在大堂求見。

  「知縣大人,大喜啊!」

  看到韓文走進大堂,李興依然是這樣一句,與頭一天相比,他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那是一種發自於內心的興奮。

  昨天打出一口好井,大家心裡還有些忐忑的感覺,今天這口井一出水,大家都踏實了,知道那個名叫蘇昊的秀才的確有通天徹地之能。即便是李興這樣的小衙役,對此也非常興奮,因為自己這一隊打井的成績越好,未來就能夠得到越多的獎賞,這可是和個人的利益直接相關的。

  「怎麼,又打出一口好井了?」韓文問道。

  「正是如此。」李興答道。

  韓文道:「鄭春不會是在昨天那口井旁邊又開了個口子,就說是兩口井吧?」

  這種作假的方式,過去韓文也是遇上過的。打出過一口好井的地方,如果再打一個井,一般也是能夠出水的。但這樣多打一口井並沒有什麼價值,因為同一個範圍內的地下水是有限的,多打了一個井,其結果就是兩個井的出水量相當於從前一個井。

  李興大搖其頭:「不是不是,鄭典吏豈敢這樣欺騙知縣大人。今天打的這口井,距昨天那口井有3里路遠,一個時辰出水250擔。」

  「還真讓鄭春說準了?」韓文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惑,他突然一拍桌案,大聲喝道:「大膽李興,你竟敢花言巧語,哄騙本縣!」

  李興被韓文這一嗓子給嚇住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得知縣如此惱火。他連連磕頭道:「知縣大人,小人所言,句句是實啊!」

  韓文道:「你從實說來,鄭春是如何找到這些井位的?」

  「這個……」李興語塞了。以鄭春的意思,是不想過多地提及蘇昊這個人在打井中的作用,這樣鄭春的功勞就顯得突出了。反之,如果蘇昊的事情被韓文知道了,那麼鄭春的成績就體現不出來了。

  然而,韓文哪裡是那樣好騙的,鄭春此前一口氣打了15口廢井,突然之間就人品爆發,能夠接連打出好井,這背後肯定有其他的原因。鄭春在打井之前就敢聲稱打出來的必然是好井,這說明鄭春找到了一個有本事的風水師,對於這樣的事情,韓文豈能不問個水落石出。

  「知縣大人恕罪,我們的確是找到了一個人,這兩口井,都是他給選的井位,果然是一打就出水。」李興一害怕,趕緊就把實話說出來了。

  「嗯,這還差不多,你們從哪找的風水師,竟有如此才能,本縣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韓文的臉色和緩了一些,問道。

  李興道:「回知縣大人問,這個人不是個風水師,他是龍口村的一個秀才。」

  「秀才?」韓文有些意外,「秀才怎麼還懂得打井的事情?」

  「知縣大人,你可不知道,這個秀才能耐大得很呢。」既然已經把祕密說開了,李興也就不再遮掩了,他眉飛色舞地對韓文說道:「這個秀才,年方17歲,看著瘦瘦弱弱,風一吹就會倒的樣子。可是他只看了一眼,就說我們選的井位不對,肯定打不出水。我們鄭典吏對他說:那麼秀才,你能指一個能打出水的井位嗎?你猜怎麼?」

  「怎麼?」韓文也被李興的敘述吸引了,情不自禁地問道。

  李興道:「這秀才搖了搖羽毛扇,掐指一算,然後指著東南方向,說道:由此方向,700步打一井,60尺深,每時辰可出水400擔!結果,打井的匠人堪堪打到60尺處,就出水了,而且正好是每時辰400擔。」

  「竟有這樣的事情!」韓文這回是真的震驚了,「這秀才姓字名誰?你說他才17歲,那應當就是這一兩年參加童子試考中的秀才啊,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秀才名叫蘇昊,是去年才中的秀才。」李興答道。

  「蘇昊?」韓文拚命地回憶著,但死活也想不起來有這樣一個人。每年在縣裡參加考試的學生不少,不過,如果真是有點水平的學生,韓文應當是有些印象的。

  聞訊而來的方孟縉站在一旁悠悠地說道:「大人,這個蘇昊我有點印象,他的文章倒是寫得四平八穩,但其中毫無靈氣,並不像是有大才幹之人。」

  「可是,就這樣一個人,不但能夠選到合適的井位,居然還能估出水量。方先生,你可曾聽說過有誰有這樣的能力?」韓文問道。

  「聞所未聞。」方孟縉搖頭道,「這地下之事,變化多端,誰能洞察?我想,這秀才可能也只是放出豪言,譁眾取寵而已。」

  「知縣大人,師爺,這蘇昊可絕對不是瞎說啊!」李興跪在下面爭辯道:「昨天那口井,他說一個時辰出水400擔,村裡的百姓拿桶提水試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出的水也就是400擔左右。今天這口井,他事先就說了,每時辰出水是200擔至300擔,結果打出來之後,果真是250擔。我們那個風水先生陳觀魚都打算拜他為師了。」

  「告訴鄭春,把你們那個陳神棍趕走,折桂鄉明明有水,他指了15個井位都打不出一滴水,這樣的騙子,還留他作甚!」韓文隨口說道。

  「是!」李興趕緊答應。

  「這事竟然是真的?」方孟縉看著韓文,「如果真有這樣的奇人,光放到折桂鄉使用,實在是可惜了。現在全縣都在打井抗旱,打出廢井甚多,浪費錢糧不說,耽誤了農時,關礙可就大了。如果能得他指點一二,不說每口井都選對,哪怕兩口井之中能有一口好井,也比現在要強得多了。」

  「李興,你馬上趕回折桂鄉,傳那秀才蘇昊到縣衙回話。」韓文說著,便提起筆,準備寫傳喚人的信牌。所謂信牌,其實就是古代的介紹信,是在一張紙上寫明具體事項,再用硃筆簽押,蓋上官印,這就具有法律效力了。

  「大人不可。」方孟縉連忙制止韓文,說道:「這蘇昊如果確有如此才能,則屬聖賢之士,不可輕慢待之。」

  「也對。」韓文也反應過來了,像這種有本事的人,是應當籠絡過來的,如果發個信牌像抓罪犯一樣拘傳過來,未免太煞風景了。

  「李興,你去傳我的話,就說本縣請那秀才蘇昊到縣衙一敘,你說話的時候要客氣一點,不可驚擾了那秀才,你可明白?」韓文說道。

  「小人明白,小人這就去請那蘇昊。」李興大聲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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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3-30 20:09
正文011知縣召見

  「知縣召我去縣衙?」

  蘇昊兩隻手沾滿了粘土和草木灰,腦門頂上沁著細細的汗珠,回過頭看著站在他身後的鄭春和李興,平靜地問道。

  這兩天時間,蘇昊除了帶鄭春去勘定了幾個新的井位之外,剩下的時間就在忙著幫村裡其他的人家改造省柴灶。楊根娣心裡想著不能耽誤蘇昊的學業,但鄉鄰們求到她的頭上,她又實在是無法推辭,只好一次又一次地騙自己說:這是最後一家了,下一家自己絕對不能答應。

  在蘇昊幫幾家平時走動最多的鄰居改造完省柴灶之後,里長蘇仲親自拎著一條臘肉上門來了。他先是海闊天空地和蘇昊大談了一通國際國內形勢,探討了一下古聖先賢的語錄,然後才話歸正題,原來他也是來求蘇昊幫著家裡改灶的。

  以蘇仲家的家境,倒也不會在乎一年多用多少柴草,但蘇昊改造的省柴灶在村裡已經逐漸被神化了,有些人沒有去找蘇昊幫忙,而是自己看著鄰居家改好的灶,學著去改自家的灶,結果有其形而無其神,改過的灶雖然比傳統的灶要好一點,但與蘇昊親手改的灶相比,還是差得很遠。

  於是,眾人紛紛傳說,蘇昊改的灶所以好用,是因為經他手摸過的灶,沾了文曲星的福氣,這福氣不但能夠讓家裡燒火的時候省柴,還能驅邪避晦,家裡有發矇的孩子的,能夠受這福氣保佑,未來中舉人、中進士……

  隨著蘇昊指點的幾個井位先後出水,原來看不上蘇昊的那些村民也完全服氣了。老神棍陳觀魚此前與蘇昊打賭,說能打出水就要全部喝下去,現在自然無法兌現這個賭約,不過他也有彌補自己過錯的方法,那就是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把蘇昊直接包裝成了一個更邪乎的神棍。

  蘇仲原本是村子裡最看不起蘇昊的人,原因在於他的父親蘇廷詔就是村裡的上一個秀才,蘇昊中秀才之後,搶了蘇廷詔的風頭,這讓蘇仲很是不忿。不過,如今他已經無法再小看蘇昊了,為了第一時間與蘇昊和好,他便加入了求蘇昊改造爐灶的村民的行列。

  鄭春和李興找到蘇昊的時候,蘇昊正在蘇仲家裡改造爐灶,老秀才蘇廷詔拄著柺杖站在一邊,絮絮叨叨地與蘇昊大談當年自己中秀才的輝煌歷史,說如果不是因為先皇駕崩,他早就已經考中舉人了。

  蘇昊自然不會和一個70歲的老爺子爭什麼面子,他微笑著告訴蘇廷詔,自己從小就特別崇拜秀才公,一直以秀才公為楷模,發誓一定要成為秀才公一樣的好青年——呃,好吧,是成為像秀才公年輕時候一樣的好青年。正是在秀才公的事蹟感召下,他才得以考中秀才。蘇廷詔聽到這些,樂得滿臉的老人斑都變得紅撲撲的,承諾說未來蘇昊如果要借什麼書,儘管來找他,決無二話。

  就在這個時候,鄭春帶著李興進來了。一進門,鄭春就滿臉堆笑地說道:「秀才郎,恭喜啊。」

  「喜從何來啊?」蘇昊淡淡地問道。

  「知縣大人聽聞你的奇才,下令要召見你了。」鄭春說道。

  「召見我?」蘇昊停下手,問道,「他是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鄭春被蘇昊這句話給雷住了,有沒有搞錯,知縣召你去,你還問他是怎麼說的。

  「是啊,好端端的,他召見我幹什麼?」蘇昊道。

  鄭春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你勘的井位,接連出水,我派李興去向知縣大人舉薦了你的功勞,知縣大人這是要獎賞你了。」

  「賢侄啊,知縣大人召見,這可是很榮耀的事情啊,你快收拾收拾,趕緊趕到縣城去吧,萬萬不可讓知縣大人久候啊。」蘇仲在一旁催促道。他雖然身為里長,但也從未得到過知縣的召見,聽說知縣指名道姓要見蘇昊,蘇仲的心裡充滿著羨慕嫉妒恨。

  「仲叔,不急吧,這個灶還差一點就好了,我怎麼也得把活幹完再去。」蘇昊說道。

  「嗞……」鄭春汗如雨下,卻又不敢對蘇昊動怒。沒辦法,李興回來的時候已經說過了,知縣說的是要「請」蘇昊去縣衙,而且特別叮囑不能驚擾了秀才。這個秀才也真是夠牛氣的,知縣召見,他居然還敢說先把活幹完再去。

  蘇昊自己不著急,鄭春和李興也沒辦法了,只好站在一旁等著。蘇昊把幾個關鍵的地方做好,然後交代在一旁幫忙的一個農民完成其他的工作,這才在水盆裡洗了洗手,向蘇仲告辭,出門回家。既然要去縣城,他總得先回去換件衣服吧。

  蘇昊這番做作,並非是出於什麼書生意氣,而是想用這樣的方法,試探一下鄭春的反應,藉以瞭解知縣對於這件事情是什麼態度。如果鄭春不願意等待,對他惡語相向,就說明知縣對這件事並沒有特別重視,不過是召自己去,走個形式表示一下領導關懷而已。反過來,如果鄭春乖乖地等著,這就說明自己在知縣心目中已經有了很高的地位,以至於像鄭春這樣的差吏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蘇昊在心裡計算過,從折桂鄉到縣城足足有十幾里路,尋常人怎麼也得走上一兩個小時。李興是一早從縣城趕回來傳達知縣指示的,這一進一出的時間,也就不少了,知縣哪能知道蘇昊是否怠慢了他?

  試探的結果,應驗了蘇昊的後一種估計。他心裡有數了,開始盤算著見到知縣之後,如何利用知縣的這種心理,為自己謀一些利益。

  鄭春和李興跟在蘇昊身後,心裡不知道罵了多少遍蘇昊的狂妄,但臉上卻只能裝出一副謙恭的樣子。走到蘇昊家門口,兩個人停住了腳步,鄭春笑著說道:「秀才,你去換衣服,我們就在外面等你吧。不過,知縣大人急著要見你,還請秀才稍稍快一些才好。」

  「沒問題,我一會就好。二位官差辛苦了,就麻煩二位先在外頭等我一會了。」蘇昊也不客氣,向鄭春二人拱了拱手,便進屋了。

  「這個秀才太無禮了,竟然讓我們在外面等他。」李興惱火地對鄭春說道。

  鄭春沒好氣地瞪了李興一眼,道:「你懂什麼,這個秀才勘井位的能耐鬼神莫測,如今正是大旱時節,知縣肯定要重用他。到時候咱們想拍他馬屁還不一定能拍上呢,現在在外頭等他一會又算得了什麼?」

  「唉,還是讀書人好啊,咱們在縣衙這麼多年,還不如他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知縣的小秀才。」李興嘀咕道。

  鄭春道:「你看這個秀才是尋常的秀才嗎?縣城那麼多秀才,你也見過了,哪個不是讀書讀傻了的?這個秀才,既會勘井位,還會打什麼灶,能耐大著呢。」

  蘇昊沒興趣去理會鄭春和李興的這些怨言,他進了家門,看到母親楊根娣和妹妹陸秀兒都呆在家裡,聊著閒天,便奇怪地問道:「怎麼,你們今天沒去田裡做事?」

  陸秀兒笑道:「有你這個壯勞力做事就夠了,我和媽都可以歇著享福了。」

  「哈哈,是有人幫咱們家挑水了是吧?」蘇昊明白陸秀兒所指,笑著說道。

  「村裡的人都說你打的井,救了全村人的命,所以大家都幫著咱們家挑水。如果不是我攔著,咱們家田裡的苗都會被淹死了。」楊根娣感慨道。

  「這也是他們應該做的。」蘇昊道,他心念一動,對二人說道:「既然沒事幹,那你們就跟我一塊進城去吧。」

  楊根娣一愣,問道:「你要進城去?」

  「是啊,知縣找我。」蘇昊輕描淡寫地說道。

  「知縣!」楊根娣原本是坐著的,聽到知縣二字,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她焦急地問道:「兒啊,知縣找你幹什麼?你犯什麼事了?」

  蘇昊走上前,按著母親的肩膀,讓她坐下來,笑著說道:「媽,你別一驚一乍的,知縣找我,當然是好事了,怎麼會是犯什麼事呢?是知縣聽說我會勘井位,要召我去獎賞我的。」

  「知縣要獎賞你啊?」楊根娣轉憂為喜,臉上綻出了笑容:「我就說我兒是有出息的嘛,這不,連知縣都知道我兒的名字了。兒啊,知縣叫你什麼時候去啊?」

  「現在就去。」蘇昊道,「兩個差役正在門外等著我呢。」

  「啊!你怎麼能讓差役老爺在門外等你呢?還不快請他們進來。」楊根娣忙不迭地就要出門去請人。

  蘇昊把楊根娣攔住,說道:「不用管他們。媽,你和秀兒也有好幾年沒有進城了吧?要不,咱們一家人一起進城去吧。」

  「我不去。」楊根娣道,「我一個鄉下女人,要進城幹什麼?」

  「進城去看看熱鬧啊,吃點好東西啊。」蘇昊道。

  「那不得花錢的?」楊根娣道,「兒啊,既然是知縣叫你去,你就快去吧。我去給你拿衣服和盤纏。」

  「那你呢,秀兒?」蘇昊見楊根娣不為所動,也就懶得再勸她了,他把目光轉向陸秀兒,問道。

  「我什麼嘛?」陸秀兒紅著臉,明知故問。其實蘇昊一開始建議說全家人一起進城的時候,她就有些心動了,只是怕楊根娣罵她,所以不敢接話。現在聽蘇昊問到頭上,她也只能裝傻了。

  「當然是說跟我一起進城的事情了。」蘇昊道。

  「我……」陸秀兒垂下頭,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去看楊根娣。

  楊根娣對蘇昊說道:「知縣是叫你去,又沒有叫我們去,你自己去就好了,去縣城吃飯貴著呢。」

  「媽,要不,就讓秀兒跟我一起去吧。」蘇昊看出了陸秀兒的心思,替她央求道,「你看,我也不太懂人情世故的,萬一在知縣面前說錯了話,就不太合適了。讓秀兒跟著我,也好給我提個醒啥的。」

  「這樣?」楊根娣有些動搖了,「秀兒自己都沒見過什麼世面,她能提醒你什麼?」

  「旁觀者清嘛。」蘇昊道,「好吧,就這麼定了,秀兒,去收拾收拾,換件漂亮點的衣裳,哥帶你進城玩去。」

  「好咧!」陸秀兒見楊根娣終於點了頭,樂得一下子蹦起來,像只小鳥一樣飛進自己房間換裝去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8 21:2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3-30 20:13
正文012豐城縣城

  女孩子出門之前的梳洗打扮,從來都是沒有任何效率可言的。陸秀兒雖然既沒有什麼化妝品,也沒有整衣櫥的漂亮衣服,僅僅是換了一件看起來略微新一點的花衣,也足足耗了一刻鐘的時間。

  等到兄妹倆終於拎著一個小包袱走出家門的時候,鄭春和李興早已等得精神快要崩潰了。

  「哎呀,蘇秀才,你總算是出來了。」鄭春苦著臉說道。

  「二位官差,實在不好意思,既然是知縣大人召見,我總得沐浴更衣,顯得鄭重一些,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見諒,見諒。」蘇昊滿嘴跑火車,其實他剛才只是洗了一個臉而已,餘下的時間,就坐在那邊喝茶邊等陸秀兒打扮了。

  沐浴更衣,你就扯吧!李興在心裡罵道,你連頭髮都沒溼,莫非是乾洗?

  「秀才,令妹這是……」鄭春看著喜氣洋洋的陸秀兒,詫異地問道。前幾天祭龍王的時候,鄭春和陸秀兒發生過沖突,所以他認得陸秀兒是蘇昊的妹妹。看陸秀兒這個樣子,似乎是要和蘇昊一起出門的意思,這就由不得他不多問一句了。

  「我妹妹,我帶她一塊進城去。」蘇昊說道。

  「可是……,好吧,那咱們就快走吧。」鄭春無語了,面對如此牛氣的秀才,他只能妥協。

  從折桂鄉到縣城,有十幾里路,以蘇昊的體質,走到縣城估計就得到天黑了。里長蘇仲專門給安排了一輛牛車,讓蘇昊等人坐著車進城去。被蘇仲派來趕車的,是蘇昊家的鄰居蘇小虎,他比蘇昊小一歲,長得五大三粗,平日裡與蘇昊一家的關係是非常不錯的。

  牛車順著鄉間的土路迤邐而行,蘇小虎坐在前排趕車,蘇昊和陸秀兒肩並著肩,坐在牛車的中間。在他們身後,鄭春和李興背對著他們,臉向後坐在車尾。

  一車人中,最興奮的,莫過於陸秀兒了。在她15歲的生涯中,到縣城去的次數用一個巴掌就能夠數得過來,如今能夠坐著牛車去縣城,在她看來,這簡直比過年還讓人高興。

  「哥,你剛才跟媽說,讓我提醒你什麼,你是要我怎麼提醒你啊?」陸秀兒小聲地對蘇昊問道。

  前後都是人,陸秀兒不好意思讓別人聽到她說的話,只能把嘴湊到蘇昊的耳朵,小聲嘀咕。牛車顛簸間,陸秀兒的嘴脣時不時碰到蘇昊的耳朵上,她自己倒是毫無感覺,蘇昊只覺得心旌搖盪。

  陸秀兒在名份上是蘇家的養女,用江西方言來說,是從小「撥」到蘇家去養的女孩子。在江南農村,很流行這種領養女孩子的做法,這些女孩子長大之後,往往是直接許配給養父母家裡的哥哥,所以實際上就是童養媳了。

  養一個童養媳,對於男女雙方家庭都是有好處的。對於女孩子的娘家來說,可以減輕家裡的人口負擔,尤其是那種家裡女孩子特別多的人家,更是願意把女孩送給別人家去養。對於領養女孩的人家來說,可以提前為兒子定下一個媳婦,省下一筆不菲的聘禮,也是十分合算的。而且從小在身邊養大的女孩子,未來與婆婆的關係也會更加融洽一些,至少不會三天兩頭把婆家的東西偷偷拿回自己娘家去了。

  陸秀兒被「撥」到蘇昊家來的時候,只是剛滿週歲,那時候蘇昊也只有3歲,他們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頗有些兩小無猜的意思。小時候兩個人一起玩耍,睡覺也是在同一個床上,這種肌膚相親的事情,根本就算不上啥。這幾年兩個人都長大了,自然是分開睡了,但在陸秀兒心裡,還真沒有什麼男女大防的觀念。

  蘇昊的情況就不同了,從前那個書呆子也許察覺不到什麼,但如今這個蘇昊可是擁有著一個後世的靈魂的。想想看,一個15歲、青春勃發的女孩子偎依在你身旁,湊在你耳邊竊竊私語,柔軟的嘴脣時不時輕輕地碰碰你的臉頰,這是何其香豔的感覺啊。

  「我不這樣說,媽能讓你去嗎?」蘇昊忍住了伸手去攬陸秀兒的纖腰的念頭,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道。

  「哈,原來你是騙媽的?」陸秀兒心裡有種釋然的感覺,她最擔心的,就是此去縣城還要承擔什麼重大的任務,而這個任務又是她完全無法完成的。現在看來,哥哥根本就沒指望她做什麼。

  蘇昊道:「我只是想帶你去見見世面罷了,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見過知縣啊?」

  「你見過?」陸秀兒不服氣地問道。

  蘇昊道:「我當然見過,童子試的時候,知縣是考官呢。」

  「知縣是不是很凶啊?」陸秀兒問道。

  蘇昊使勁地想了想,腦子裡對於知縣的印象,除了兩根帽翅之外,似乎什麼也沒剩下。當年那個秀才蘇昊根本就是一個宅男,在知縣面前戰戰兢兢、汗不敢出,哪裡敢盯著知縣仔細端詳。不過,這話他是不會說給陸秀兒聽的,他只是笑笑,說道:「知縣也是人,肯定有時候凶,有時候也挺和善的。」

  「哥,我也要去見知縣嗎?」陸秀兒膽怯地問道。

  「當然,要不你跟我去幹什麼?」蘇昊反問道。

  「我不敢。」陸秀兒用幾乎微弱得聽不清的聲音說道,「哥,知縣又沒說要見我,我和小虎在外面等你就好了。」

  「到時候再說吧。」蘇昊擺擺手道,其實他也沒打算帶陸秀兒去見知縣,他讓陸秀兒跟著一起去縣城,只是想帶這個可憐的鄉下丫頭去放鬆一下而已。

  一路說說笑笑,半上午時分,一行人終於來到了縣城。蘇昊的記憶裡只有一些縣城的影子,來到縣城,才逐漸讓這些影子清晰起來了。

  豐城縣城位於贛江南岸,共有東南西北四個大城門,以及折桂門、廣豐門、登仙門、高升門、望仙門和小東門等6個小門。從東門至西門,是一條寬闊的主街,一路上有方岳坊、傅臚坊、進士坊、忠義坊等十幾座牌坊。與主街垂直的,是若干條小巷,依據巷子裡住的人家以及相關的典故,分別叫作藍家巷、曹家巷、智林巷、太平巷、城堭巷等等。

  縣城裡水網密佈,水面稍稍展開的地方,便被稱為一個小湖泊,有諸如鄢家湖、曾家湖、南禪湖、沙湖、連湖等等。沿著湖邊,是一座座青磚綠瓦的民宅。豐城在江西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裕地方,素有金豐城、銀鄱陽之稱,縣城裡的百姓家境殷實,住的房子也格外講究。

  豐城縣衙位於縣城正北,縣衙前面有一個小湖,中間架著一座小石橋,把小湖分成兩半,稱為兩個蟹眼,不知有什麼掌故。過了石橋,是一片空地,然後便是縣衙的大門了。幾個衙役拄著水火無情棍,站在門口,頗有些威風的樣子。

  「這就是知縣衙門啊!」陸秀兒看著威武霸氣的縣衙大門,吃驚地捂著嘴,對蘇昊問道。

  「你不是來過縣城嗎?」蘇昊問道。

  陸秀兒道:「我還是前幾年跟村裡的大人來的,他們不讓我亂跑,我就記得在一個叫南頭巷的地方吃過一碗炒粉,可好吃了。」

  「呵呵,一會我再帶你去吃,讓你找回童年的回憶。」蘇昊樂呵呵地說道。

  「媽只給了我們50文錢……」陸秀兒小聲地提醒道。

  「放心吧,跟著哥,有肉吃。」蘇昊牛哄哄地拍著胸脯許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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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3-30 20:15
正文013見到縣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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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老鄭,回來了?」

  在蘇昊和陸秀兒嘀咕的時候,鄭春帶著李興已經跳下牛車,逕奔縣衙大門而去。在門口把守的衙役見了鄭春,大大咧咧地打了個招呼。

  鄭春問道:「老姚,知縣老爺在堂上嗎?」

  「在呢,正在和方師爺議事。」那個叫老姚的衙役答道,他看了看送鄭春他們來的牛車,問道:「怎麼,這車上就是老爺要請的秀才?」

  「正是,我現在帶他進去合適嗎?」鄭春問道。

  姚衙役道:「我先去通報一下吧,萬一知縣老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你帶個酸秀才闖進去也不合適。」

  鄭春向姚衙役道了謝,回來對蘇昊說道:「蘇秀才,知縣老爺正在堂上議事,我讓人通報去了。如果知縣老爺方便,我再帶你進去,還煩你在此等待一會。」

  「唔,沒事。」蘇昊不以為然地擺擺手。

  鄭春指揮蘇小虎把牛車趕到一旁的樹下呆著,蘇昊則陪著陸秀兒站在空場上左顧右盼。陸秀兒是第一次到縣衙門口來,看著什麼都覺得新鮮。蘇昊作為一個穿越者,看著這原汁原味的古代縣城,也是饒有興趣。

  等了不多的一點時間,就見那姚衙役飛跑著出來了。鄭春連忙迎上去問道:「老姚,怎麼樣,知縣有空嗎?」

  「有空,有空,方師爺親自出來迎那秀才了。」姚衙役氣喘吁吁地說道。

  鄭春抬頭一看,只見師爺方孟縉邁著小碎步從縣衙裡走了出來,他趕緊跑去招呼蘇昊,搶在方孟縉走出縣衙之前,就把蘇昊連拉帶扯地拽到了縣衙門口。

  「師爺,怎麼敢動你的大駕出來?」鄭春滿臉陪笑地對方孟縉說道。

  「這位就是蘇昊小哥吧?」方孟縉沒有搭理鄭春,而是笑呵呵地對蘇昊拱拱手,說道:「老朽方孟縉。」

  「方師爺,學生正是蘇昊。勞方師爺親自出來相迎,學生感動莫名。」蘇昊向方孟縉行著晚輩的禮節,客氣地說道。

  「聽鄭典吏言,蘇小哥勘井位的功夫神鬼莫測,接連勘出幾口上等水井,造福百姓,方某未能親赴折桂鄉相邀,已是有違敬賢之道了。」方孟縉向蘇昊的頭上拋灑著不要錢的高帽子,這叫有錯殺無錯過,先把蘇昊捧起來再說。

  「師爺輔佐知縣大人,日理萬機,學生不過是做了點小小的事情,豈敢勞師爺遠行?聽聞知縣大人召見,學生匆匆趕來,無奈路途甚遠,耽誤了時間,不知知縣大人是否會怪罪。」蘇昊也說起漂亮話來了。

  鄭春在一旁,嘴撇得像吃了苦瓜一般。狗屁,你現在開始說什麼怕知縣大人怪罪了,你怎麼不說你還是改完一個爐灶,還回家喝了半天茶才來的。

  連方孟縉都對蘇昊客客氣氣的,鄭春自然也沒法說什麼了,他對方孟縉說道:「師爺,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是不是可以請蘇秀才到裡面去,不知知縣老爺打算在哪見蘇秀才。」

  「哦,是老朽糊塗了。」方孟縉假意拍拍腦袋說道,「蘇小哥如此大才,豈能站在外面說話,失禮,失禮了。蘇小哥,咱們進去了,知縣大人在二堂等著你呢。」

  「好吧。」蘇昊點點頭道,他回過頭,對著站在十幾步開外的陸秀兒喊道:「秀兒,你和小虎在外面等著我,我去去就來。」

  「那位姑娘是……」方孟縉順著蘇昊的目光看到陸秀兒,隨口問道。

  「哦,那是舍妹。」蘇昊道,「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我帶她來縣城開開眼界的。」

  「好一個清秀可人的姑娘。」方孟縉讚道,「既然是帶她來開眼界,不如就讓她一起進去看看吧。知縣大人的千金與令妹年齡相仿,相信知縣大人也會喜愛令妹的。」

  「好啊。」蘇昊聽到方孟縉的邀請,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在他看來,知縣也不過就是一個處級幹部而已,在前世,蘇昊和這個級別的幹部都是稱兄道弟的。

  「秀兒,過來。」蘇昊向陸秀兒招招手,喊道。

  陸秀兒看著蘇昊身邊的幾個官吏,遲疑著不敢上前。蘇昊對方孟縉笑了笑,說道:「讓方師爺見笑了,鄉下丫頭沒見過官,膽小著呢。」

  說罷,他走到陸秀兒面前,不容分說,拉著她的手把她拽了過來。

  「秀兒,這是方師爺。」蘇昊向陸秀兒介紹道。

  「我該怎麼說啊?」陸秀兒窘得滿臉通紅,小聲地向蘇昊問道。

  「哈哈,不必拘禮,老夫痴長几歲,蘇姑娘叫老夫一句方伯伯即可。」方孟縉扮成一個和藹可親的老爺爺,對陸秀兒說道。他聽蘇昊稱陸秀兒為「舍妹」,便以為陸秀兒也是姓蘇了。

  「秀兒,你就叫方伯伯吧。」蘇昊也沒跟方孟縉客氣,直接這樣吩咐陸秀兒道。

  陸秀兒紅著臉,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喊了句「方伯伯」,方孟縉哈哈大笑,向蘇昊一伸手道:「蘇小哥,請。」

  「方師爺先請。」蘇昊答道。

  一行人向著縣衙裡走去,陸秀兒身不由己地被蘇昊拉著,也進了縣衙。等到走進縣衙裡面,蘇昊就不需要再拉著陸秀兒的手了,因為陸秀兒已經嚇得兩隻手緊緊地抓住蘇昊的衣襟,眼睛看著地,大氣都不敢出了。

  豐城縣衙規模很大,從大門進去,有一條長長的甬道,前面是儀門、牌坊、月臺,然後才是縣衙大堂。在甬道的兩側,分佈著吏戶禮兵刑工六房,還有典史衙、快班房、吏舍、監獄、神祠等等。

  所有這些,還只是縣衙的前半部分,大堂後面還有縣丞衙、主薄衙、架閣庫、二堂、三堂、賬房等建築。再往後就是內衙,也就是知縣的住處了。

  方孟縉帶著蘇昊兄妹倆穿過大堂,來到了二堂,這是知縣接待客人的地方。鄭春和李興已經沒有資格跟著了,他們回到自己的吏舍裡去,隨時等著被傳喚。

  「大人,蘇昊已經請到了。」

  來到二堂外,方孟縉讓蘇昊兄妹先等著,自己進門去通報。

  「快請。」屋裡傳來知縣的聲音。

  方孟縉挑簾出來,對蘇昊說道:「二位,知縣有請。」

  「我……」陸秀兒看著蘇昊,臉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一般。裡面的人可是知縣老爺啊,她一個鄉下丫頭,怎麼敢進去呢。

  「走吧,沒事。」蘇昊一拽陸秀兒,把她拖進了二堂。

  縣衙二堂裡的陳設,與普通地主老財家的客廳沒什麼區別。正對大門的牆上,有一幅山水畫,畫的前面擺著兩張太師椅,中間有茶几,那是主人和貴賓坐的位置。兩旁各有一排座椅,每兩個座椅之間也有一個小茶几,這就是下屬拜見主人的時候坐的地方了。

  蘇昊和陸秀兒走進二堂的時候,知縣韓文正端坐在主座上,看到蘇昊他們進來,他才笑著站起身,象徵性地向前走了兩步,以示迎接。蘇昊當然不能在知縣面前擺譜,他緊走兩步,來到知縣前面,行禮道:「學生蘇昊,參見知縣大人。」

  「免禮,免禮。」韓文向蘇昊拱了拱手,還禮道。

  「大人,這位是蘇昊的妹妹,蘇秀兒姑娘。」方孟縉向韓文介紹著陸秀兒。

  蘇昊連忙糾正道:「哦,我剛才忘了說了,舍妹是我家的養女,與學生不同姓,她姓陸。」

  說罷,他對陸秀兒說道:「秀兒,快過來參見知縣大人。」

  「民……民女陸秀兒參見知縣老爺。」

  陸秀兒總算是聽過幾場戲,多少還記得一點戲文。她跪在地上給韓文磕了個頭,磕磕巴巴地算是把話給說全了。

  「哈哈,不必多禮。」韓文笑道,他向方孟縉說道:「師爺,我看這陸姑娘的歲數,和倩兒也差不多少吧?鄉下女孩子,倒是比倩兒顯得壯碩一些。」

  方孟縉笑道:「大人,適才蘇小哥說,他這個妹妹沒怎麼經過世面,他想帶她出來見見世面,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叫她一起進來了。」

  「來得好,來得好。」韓文說道,他對著門外拍了兩下巴掌,一個丫環模樣的人應聲而入,韓文對她交代道:「紅蓮,你帶陸姑娘到內衙去見夫人和小姐吧,讓小姐陪陸姑娘在後花園玩一玩,省得陸姑娘在這裡拘謹。」

  「是。」那名叫紅蓮的丫環走過來,向陸秀兒福了一下,說道:「陸姑娘,請。」

  「我去嗎?」陸秀兒緊張得不敢喘粗氣,小聲地向蘇昊問道。

  蘇昊在她肩上推了一掌,說道:「去吧,去開開眼界,回去也好向女伴們吹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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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14招攬

  陸秀兒跟著紅蓮,一步一回頭地出了二堂,向內衙走去。她倒是想一直呆在蘇昊身邊,但知縣老爺發了話,她哪怕違抗,再說,蘇昊也沒有一點替她說話的意思,她只能任人擺佈了。

  看著陸秀兒走開,蘇昊笑著對韓文說道:「大人,舍妹一直呆在鄉下,沒見過什麼世面,倒讓大人和師爺見笑了。」

  「哪裡哪裡,令妹天真爛漫,本縣一看就喜歡上了。」韓文呵呵笑著說道,他也是有女兒的人,這樣說話倒也不至於讓蘇昊聯想到不合適的方面去。

  「蘇小哥,請坐吧。」方孟縉在一旁招呼道。

  「對對,坐下談。」韓文也說道。

  儘管韓文和方孟縉表現出一副理賢下仕的模樣,但蘇昊畢竟只是一個秀才而已,當然沒有資格與知縣平起平坐,只能坐在兩旁的位置上。韓文回到主位,方孟縉喊來衙役給眾人倒上了茶,然後自己坐在蘇昊的對面,開始會談。

  談話開始,自然是先寒暄一番。韓文問了蘇昊的年齡、家境,又關心了幾句他讀書的情況,然後感慨道:「這真是寒門出才子啊,蘇昊幼年喪父,家境貧寒,卻能成此大才,堪為天下讀書人的楷模啊。」

  「大人過獎了。」蘇昊說道,「學生的這些微弱才學,豈敢受大人如此謬讚。」

  「蘇昊,聽鄭春說,你給他指了四個井位,每個井位都打出了水,而且水量與你估計分毫不差,此事可當真?」方孟縉終於轉入了正題。

  蘇昊點點頭道:「鄭春說的,倒是實情。學生心憂旱情,斗膽選了幾個井位,倒是僥倖全部選對了。」

  「這種事,可不是僥倖就能夠做到的。」方孟縉微微一笑,說道,「蘇昊,你知道本縣打井至今,平均要打出多少口廢井,才能找到一口好井嗎?」

  「學生不知。」蘇昊答道。

  方孟縉道:「差不多是每三口廢井,才能出一口好井。在你們折桂鄉,情況就更糟,在你之前,鄭春一共打了15口井,每口都是廢井。而你所指的幾個井位,每口都是好井,這其中的差別,恐怕不只是用僥倖二字就能夠解釋吧?」

  蘇昊也笑了,他說自己是僥倖,當然沒指望這個說辭能夠糊弄過去,這不過只是一個謙虛的說法罷了。他既然答應來見韓文,自然就是打算展現自己在找水方面的才能,不過,他可不打算學雷鋒做好事,要讓他幫縣衙找水,不給他一些報酬,他是絕對不幹的。

  「不蒙知縣大人和方師爺,學生的確學過一些勘井方面的皮毛。雖然不敢說萬無一失,但比那個陳神棍看得更準一些,學生還是有把握的。」蘇昊說道。

  「哦?請教蘇秀才是向什麼人學的勘井之術啊?」韓文好奇地問道。

  蘇昊道:「學生學的勘井之術,不是我中華學問,而是番邦的格物之道,我是向一位佛郎機傳教士學的。」

  格物這個詞,出自於禮記,到清末的時候,被用來指代西方的物理學。蘇昊學的地質學,其基礎也是物理學,所以自稱是格物之道也沒什麼錯。

  在那個年代裡,歐洲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來到中國了。到中國來的歐洲人不外乎兩種身份,一種是商人,另一種則是傳教士。其中,歐洲商人只是在一些沿海港口活動,而傳教士則不受地域的限制,在全國各地雲遊傳教。

  前兩年,曾經有一個歐洲不知哪個國家的傳教士從豐城路過,蘇昊那時恰好在縣城找書院的先生求教經書,在街頭也見過那個傳教士。當然,當時的蘇昊根本不可能去向傳教士請教什麼東西,就算人家真的要教他點物理、化學之類的學問,想必他也會當成「奇巧淫技」予以拒絕的。

  當時不經意看過一眼的人,現在正好被蘇昊借來作為擋箭牌。他知道,日後自己如果要幫官府做事,自己那些後世的科技知識是肯定要露出來的。這些知識無法歸於什麼上古殘本,也無法說是什麼夢中大仙所賜,推到西方傳教士那裡去,是最為妥當的。有本事,你們就到歐洲去考證去吧。

  「蘇小哥的學問,竟然是向夷人所學,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啊。」方孟縉好生驚訝,「這夷人勘井的方法,與我大明的風水師有何不同,蘇小哥可否解釋一二?」

  蘇昊點點頭道:「這個道理,說起來也挺簡單的。西方人認為,我們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球體,叫做地球。地球是由一層一層的岩石包裹起來的。在多年的演進中,這些岩石發生了褶曲,所以地球上就出現了高山和深谷。」

  「我們住的地方是個球?真是荒唐可笑。」方孟縉輕聲地評論道。

  「這地球之說,確實離奇。不過,蘇秀才所言的岩石發生褶曲,這種情形本縣倒是曾經見過。」韓文點點頭說道。

  蘇昊也懶得去向兩位古人解釋什麼地球的問題,這個話題要說起來,可不是一兩天能夠扯清楚的。其實,麥哲倫的環球航行早在70年前就已經完成了,只是那時的中國拒絕接受西方的學說,因此地球的概念即便在韓文等讀書人心目中仍然是歪理邪說。

  蘇昊想說的事情,是岩石的褶曲問題,因為淺層地下水的分佈,就是與這個問題相關的。他徵得韓文的同意,拿過來一張紙,用毛筆在紙上畫了一個示意圖,向韓文和方孟縉解釋著什麼樣的構造屬於儲水構造,再結合自己在折桂鄉勘測井位的實踐,把勘測方法說了個大概。

  「原來如此。」

  這個問題,本來也不算太複雜,韓文和方孟縉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智商頗高,加上蘇昊本身解釋得也非常到位,兩個人一下子就全聽明白了。

  「看起來,這夷人之法,倒也有些巧妙。不過,要看出蘇秀才所說的向斜、背斜,也遠非常人之所能吧?蘇秀才向那夷人只學了幾日,便有如此心得,實在是才氣過人啊。」方孟縉讚歎道。

  韓文道:「蘇昊,你可願將此法教與我縣衙中人,如此一來,便可使我縣打井之事事半功倍,這也是事關全縣黎民生計的大事啊。」

  蘇昊點點頭道:「知縣大人有令,學生豈敢不從?不過,我向那夷人也只學了個皮毛,如果再教與他人,恐怕學習之人所得,又有折扣。再說,這勘測地形的方法,在於不斷領悟,倉促之間,要想讓其他人掌握這門技巧,恐有些難度。」

  「大人,我覺得蘇昊所言有理。我剛才聽蘇昊講解這岩層結構,道理自是懂了,但捫心自問,要我僅憑几處溝谷就揣測出岩層走向,恐怕也是無法做到。時下打井之事刻不容緩,這讓蘇昊將技藝傳授他人之事,還是待旱情解除之後再議不遲。」方孟縉替蘇昊把他想說的話說出來了。在他想來,蘇昊有這樣一門技術,也是能夠用來安身立命的,讓他輕易地把這門技術教給別人,恐怕他還有些不情願。

  韓文也明白了方孟縉的意思,他笑笑說道:「師爺所言極是,我倒是太過於著急了。蘇昊,既然你覺得其他人一時無法學到你的技能,那麼你可願意受本縣所聘,前往各鄉去指點打井呢?」

  「這……」蘇昊故意沉了一下,說道:「打井之事,關係全縣父老,學生本不該推辭。奈何學生家中只有寡母和小妹,田間農事一日都不可荒廢,我如不在家,恐怕……」

  「哎,區區小事,知縣大人豈會讓你為難?」方孟縉接過了蘇昊的話頭,說道:「既然是縣衙聘你辦事,酬勞方面自然是不會虧待於你的。有了這些酬勞,你儘可僱佃戶替你家耕種,豈能讓老夫人和令妹操勞?」

  韓文道:「蘇昊,你是一個有才學之人,去做那些田裡的粗活實在是浪費了。我欲聘你到縣衙當差,專事打井一事,薪俸雖然微薄,也足夠你養活母親和妹妹了,你意如何?」

  「此事過於重大,恕學生不敢馬上答應。」蘇昊故意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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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15工房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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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昊的猶豫,絲毫也沒有出乎韓文和方孟縉的預料,在他們看來,如果蘇昊十分爽快地答應了,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呢。

  要說清楚這件事情,要先從明朝的官吏制度和科舉制度說起。

  明朝縣衙裡的官吏,一共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官,一般的縣裡只有4個能夠稱為官的人,也就是知縣、縣丞、主簿和典史,這都是由朝廷直接任命的,用後世的標準來說,就是所謂公務員了。

  第二個層次是吏,包括縣衙下屬各個部門裡的負責人和技術人才。吏的數量根據各縣的事務多少以及財力多寡而不同,少的有二三十人,多的可以達到上百人。吏的來源是從民間招募,最早甚至是以徭役的方式徵用來的。

  根據明朝的制度,願意充吏役者要自己先提出申請,稱為「告納」,然後由里老鄉紳具保,上報至州縣。州縣的長官覺得合適後,會報給上一級的府,府再報布政司核准,這樣申請人就成為一名正式的吏員了。

  在一個縣裡,官員人數很少,主要是負責一些大政方針的把握。縣裡的具體事務都是由吏員負責操辦的,所以有「官治之實皆吏治之耳」的說法,意思是說國家名義上是由官治理的,但實際上卻是由吏治理的。

  一個縣有幾萬至幾十萬人口,各種事務也是非常繁多的。所以,在縣衙裡,設置了許多個部門,其中主要的是與中央的六部相對應的吏、戶、禮、兵、刑、工六房,分別管轄一個方面的事務,六房的負責人,就稱為六房書吏。除了六房之外,縣衙下面還會有馬科、糧科、架閣庫、冊房等其他部門,也都分別有負責具體事務的吏員。

  在縣衙裡,書吏屬於技術幹部,此外還有負責出力幹活的吏員,稱為典吏。在書吏和典吏之上,則有管人事的吏員,稱為司吏。

  吏員與官員相比,地位稍低一些,用後世的標準來看,官員屬於縣領導,而吏員就屬於縣裡各個委、辦、局的負責人了。

  在後世,縣領導與委辦局負責人之間,不過是一個級別差異而已,但在明朝,二者之間卻是有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

  明朝的官,是通過科舉制度選拔出來的,隨著政績的積累,官員可以逐漸升遷,從一個小小的知縣,升到六部尚書甚至內閣大學士,也都有可能。

  而吏員則不同,他們是通過向社會招聘的方式招收進來的,基本沒有什麼升遷的機會。在明朝初年,為了給吏員們一些希望,曾規定吏員經過三次考核,也就是服役滿九年之後,可以獲得出任官職的資格,稱為「出身」。但事實上,規定僅僅是規定,由於吏員人數眾多,而官缺極少,所以真正能夠獲得升遷的吏員數量很少,而且多數只能補充到那些科舉出身的官員所不願意從事的崗位上去。

  如果僅僅是在自己的崗位上無法升遷,也就罷了。真正有才學的吏員,至少還可以考慮通過科舉的方法步入仕途吧?但更悲摧還在後面。

  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曾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即便是當上了皇帝之後,他對於官僚體系仍然是充滿了怨念。他認為,官場是一個大染缸,好人進去混幾年,就變成壞蛋了。出於這樣的認識,朱元璋出臺了一個政策,規定曾擔任過吏胥者,終生不得參加科舉考試。也就是說,如果你曾經過當吏員,那麼不但在吏員的位置上無法升遷成為官員,甚至你想跳槽去參加科舉考試,也已經沒有資格了。

  朱元璋制定的這個政策,代代相傳,一直延續到了明代滅亡。可想而知,有這樣一個政策在那卡著,年輕的秀才們怎麼敢往官衙裡湊呢?

  韓文和方孟縉都是讀書出來的人,自然也懂得讀書人的心態。在他們看來,蘇昊拒絕接受韓文的聘用,正是擔心自己一旦當上了吏員,未來就沒法再參加科舉了。為了一點眼前的利益而丟掉前途,這是任何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秀才都不願意的。

  「蘇昊,你的擔心我也知道。本縣愛惜你是個人才,自然不會耽誤你的前程。我欲聘你到縣衙當差,你可以不入胥吏名冊,有其實而無其名,這樣一來,也就不會影響到你未來參加考試了。」韓文給蘇昊吃著定心丸。

  「呃……」蘇昊無語了,其實他裝出為難的樣子,還真不是因為朱元璋的那條腦殘規定。

  隨著時間推移,到了明代後期,很多早年的規定也慢慢不再受到重視了。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秀才當過胥吏之後再去參加科舉的情況也不再少見,考官們對於這樣的事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願意因為當過胥吏這樣一個「汙點」而阻斷一個有才氣的年輕人的前途。

  蘇昊是有著後世靈魂的人,對於科舉一事本來就沒有多熱衷,更不可能因為擔心失去科舉資格而拒絕一個當官的機會。

  蘇昊從穿越過來那一刻起,就在想著如何生存的問題。人生於世,要麼有錢,有麼有權,總得佔著一樣,才能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放在明朝這樣一個官本位的封建朝代,恐怕有權比有錢還要更重要一些,所以,遇到能夠與官場沾上邊的機會,蘇昊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蘇昊此前做矜持之態,其實是想和韓文討價還價。自己身上有勘測井位的技術,在此大旱時節,正可以待價而沽。如果韓文一張嘴,他就忙不迭地接受了,豈不是自跌了身價?

  沒曾想,他這一猶豫,倒讓韓文往科舉方面去猜測了。蘇昊聽韓文這樣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作為一個秀才,如果歡天喜地地接受一個胥吏的差使,反而會被別人看輕了。

  想到此,他便順著韓文的話頭說道:「大人明察,學生正是擔心此事。如果能夠不擔這個名義,倒是更好。」

  「你放心,本縣不會害你的。」韓文說道,「這樣吧,本縣也聘你當個師爺,主管工房,就稱為工房師爺吧。」

  「學生惶恐,豈敢與方師爺齊名?」蘇昊說道。

  韓文看看方孟縉,說道:「方師爺是替本縣總攬各項政事的,你這個師爺自然不能與方師爺相比。你這個師爺只負責工房事務,有權支使工房書吏及下屬衙役。涉及到本次打井抗旱的事務,你儘可干預。」

  「據學生所知,大人派往各鄉打井的差役,都是縣衙的典吏,不知學生這個工房師爺可否指揮他們?」蘇昊開始瞭解自己的權限了。

  「那是當然。」韓文說道,「你是本官的師爺,縣衙裡所有的吏員都算你的屬下,除了縣丞大人之外,主薄和典史那邊,你也儘可不必理會。」

  我知道自己是誰了,蘇昊在心裡偷笑。韓文許給他的職務,差不多相當於縣領導祕書這樣一個位置,除了比領導的貼身大祕方師爺小一點之外,下面那些局長、主任之類的,都得看他的臉色。有了這樣一個職位,只要他不得罪韓文,那麼以後在豐城縣的範圍內,基本上就可以橫向走路了。

  「謝大人垂青,學生一定不負大人的重望。」蘇昊站起身來,向韓文施了一個大禮,這就算是接受韓文的任命了。

  「蘇昊,你既然答應了替本縣辦事,那麼日後就要住在縣城了。你在縣城可有合適的住處?」韓文問道,這倒是一位不錯的領導,除了會給下屬安排工作,還惦記著下屬的生活問題。

  蘇昊道:「目前我還沒有合適的住處,不過,一會我會去找找房子,想必租一處房舍先住下倒也不難。」

  「嗯,縣城裡閒置的房舍不少,你應當能夠租到不錯的住處的。」韓文說道,說罷,他向方孟縉說道:「方師爺,你替我去取20兩銀子賞給蘇昊,他要在縣城住下,總得有些花費的。」

  「大人,學生不敢無功受祿。」蘇昊連忙站起身來推辭,雖然他的心裡想的與說的完全相反,但必要的客套總還是要做一做的。

  韓文呵呵笑道:「這不是無功受祿,你在折桂鄉助鄭春打出了幾口好井,這就值得本縣獎賞了。適才你說過,你家中生活拮据,本縣既然聘你做事,總不能讓你有後顧之憂吧。」

  「那學生就謝過知縣大人的賞賜了。」蘇昊這才做出半推半就的樣子,接受了韓文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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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16點撥

  定下了職位,又賞了銀兩,韓文和蘇昊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蘇昊未來如何開展工作,是由方孟縉來安排的,韓文自然不會去管這些具體的事情。

  又扯了幾句沒油沒鹽的話之後,蘇昊識趣地起身告辭了,韓文向他拱了拱手,然後交代方孟縉把蘇昊送出去。

  方孟縉陪著蘇昊從二堂出來,向外走去。在走廊裡,方孟縉問道:「蘇昊,你可知知縣大人為何給你賞賜?」

  「學生愚鈍,還請師爺點撥。」蘇昊道。

  方孟縉道:「大人聘你擔任師爺,一個月給你的束脩是2石米,一年下來就是24石。這樣的薪俸,在縣城裡勉強算箇中等之家,餬口自然無憂,但也僅是餬口而已。以你的才幹,這點薪俸就有些寒酸了。」

  蘇昊道:「學生不敢有太多奢望。」

  方孟縉擺擺手道:「君子愛財,這也是人之常情。你有母親和妹妹要養,也需要多掙一些錢才是。我跟你說,工房負責工程事務,每年經手的錢糧眾多,如果經營得當,一年節餘幾十兩銀子,也算合情合理……」

  蘇昊愣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方孟縉的意思,趕緊說道:「師爺,學生受知縣大人的垂青,豈敢再貪汙錢糧?」

  「這個也不算貪汙。」方孟縉擺擺手道,「掌管工房的,一年如果只落下幾十兩銀子,就算是非常清廉了,知縣大人是不會在意的。不過,如果心思再大一些,慾壑難填,那就不好說了。知縣大人賞你20兩銀子,是希望你好自為之,只要你踏踏實實為大人辦事,大人是不會虧待你的。」

  「謝師爺提點。」蘇昊如醍醐灌頂,連忙向方孟縉施禮稱謝。

  方孟縉說這些的時候,一直是一種淡淡的口吻,既不是傲慢的說教,也沒顯出施恩拉攏的姿態。蘇昊知道,方孟縉的意思是點到為止,至於如何領悟,或者是否願意領悟,那就看蘇昊自己了。方孟縉的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讓你去管工房,你撈點錢,知縣不反對,但別貪得無厭。(百度搜索:隨夢,看小說最快更新)只要你好好幹活,老闆是不會虧待你的。

  方孟縉把蘇昊送到儀門外,就轉身回去了。蘇昊沿著甬道向大門外走去,看著兩旁的衙役們,他有了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韓文已經說過了,他的身份是高於所有的吏員的,至於曾經衙役,那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送走蘇昊,方孟縉回到了二堂,韓文還坐在那裡等著他呢。

  看到方孟縉回來,韓文問道:「該說的,跟他說過了嗎?」

  方孟縉道:「已經說過了。」

  「他如何表現?」

  「我看他應當是明白大人你的意思了。」

  韓文點點頭道:「那就好,打井的事情,耗費極多,如果他下去之後,與那些差吏們沆瀣一氣,少打井,多報消耗,倒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方孟縉道:「我觀此人志向不俗,想來不會被這些黃白之物迷了心竅。你看他剛才在大人你面前,舉止有度,絲毫不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秀才的樣子,我覺得,此子定非池中之物啊。」

  「如此一個人才,在從前怎麼我就從來沒有聽聞過呢?」韓文詫異地說道。

  方孟縉笑道:「大人著相了,所謂時勢造英雄,如果不是如此大旱,他這勘井的能耐,也沒有什麼施展的機會。大人,如果這蘇昊接管打井一事之後,能夠提高打井的功效。且不說每口井都打好,只要能夠把廢井和好井的比例提高到一對一,我們也可以節省下上千兩的費用,這可是不小的一筆錢啊。」

  韓文道:「省下銀兩還只是一個方面,能夠加快打井的速度,旱情帶來的損失就能夠大大減輕,這樣在知府和布政使面前,我們豐城縣也就臉上有光了。」

  「以我對這蘇昊的觀感,我覺得他定不會有負大人的重望。」方孟縉說道。

  不提韓文和方孟縉在背後議論蘇昊,蘇昊自己一個人出了縣衙,看到蘇小虎正守著牛車,坐在樹蔭下打著瞌睡呢。他走上前去,拍了拍蘇小虎的肩膀,喊道:「嗨,小虎,醒醒了!」

  蘇小虎猛然驚醒,看到蘇昊,笑著問道:「昊哥,你出來了,知縣大人賞你了嗎?」

  「當然賞了。」蘇昊得意地說道。

  「哎,秀兒呢?」蘇小虎這才發現蘇昊是一個人出來的,連忙問道。

  「糟了,我把秀兒忘了。」蘇昊一拍腦袋,就想往縣衙裡跑,一回頭,卻見陸秀兒正從縣衙的大門走出來,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向裡面的人揮手。蘇昊沒有看到送陸秀兒出來的人是誰,只見到大門裡似乎有一角綠裙一閃,然後就看不到了。

  「哥,你出來也不喊我!」陸秀兒向著蘇昊跑過來,用抱怨的口吻說道。她的臉上紅撲撲的,掛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orry,orry,我忘了。」蘇昊連聲道歉,「秀兒,是誰送你出來的。」

  「是知縣家的小姐。」陸秀兒道。

  「沒人欺負你吧?」蘇昊關心地問道。

  陸秀兒一撇嘴:「當然沒有!知縣的夫人,還有知縣家的小姐,可好了,她們非要拿東西給我吃,還帶我去後花園玩,我還去了小姐的繡樓,小姐的繡樓可漂亮了,比小紅的那個繡樓漂亮100倍都不止。」

  陸秀兒說的「小紅」,是里長蘇仲家的姑娘。蘇仲家算是個地主,頗有一些家財,所以也學著大戶人家的樣子,給女兒弄了個繡樓,其實根本就不是樓。蘇小紅其人壓根沒有一點當大家閨秀的天份,成天比陸秀兒還瘋,她的繡樓會是什麼樣子,蘇昊基本也能猜得出來了,估計比後世大學裡的男生宿舍還恐怖吧。

  陸秀兒先前被丫環紅蓮帶往韓文的內宅,嚇得路都不會走了。到了內宅之後,見著韓文的夫人宋氏和女兒韓倩,聊了幾句家常,就逐漸放鬆下來了。韓文是個溫文爾雅的人,他的家眷素質也很高。陸秀兒畢竟只是一個15歲的女孩子,沒有太多的心計,看到別人對她和善,她迅速地就把拘謹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韓文的女兒韓倩比陸秀兒大一歲,自幼在父親的指導下認字讀書,才情極高。她看到陸秀兒淳樸天真的樣子,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她,兩個人聊了沒幾句,就開始姐妹相稱了。韓倩此前已經聽父親說起蘇昊的事蹟,對於這個能夠預知井位出水量的年輕秀才頗有幾分好奇,現在見到秀才的妹妹,她自然不會放過,三言兩語,就從陸秀兒的嘴裡套出蘇昊的種種八卦,而陸秀兒自己,對此還渾然不覺。

  兩個人玩得正開心的時候,韓文派人進來通知說,蘇昊已經出門去了,讓陸秀兒也跟著出去。韓倩沒有讓丫環去送陸秀兒,而是自己親自把陸秀兒送到了縣衙的門口。明朝晚期的社會風氣已經非常開放了,像韓倩這樣的大小姐也並非成天呆在深閨大院裡,而是可以到處走動,拋頭露面。縣衙就是韓倩的家,她在縣衙裡走來走去,更是不需要顧忌什麼的。

  把陸秀兒送到大門邊,韓倩探頭看了一眼門外,正趕上蘇昊轉過身來。她連忙閃身避開,低著頭匆匆地往內宅走去,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暗暗地念道:這個秀才,真的好年輕啊……

  蘇昊攔住了正在喋喋不休訴說知縣內宅見聞的陸秀兒,說道:「快到晌午了,走,咱們吃飯去吧。」

  「不了,昊哥,我出門的時候帶著乾糧呢,咱們抓緊回去吧。里長說了,讓我辦完事就趕緊把牛車趕回去,他還有別的用場呢。」蘇小虎說道。

  蘇昊點點頭道:「也罷,既然如此,那小虎,你就先回去吧,我和秀兒留下來。」

  「啊?」陸秀兒驚訝道,「哥,你的事還沒辦完呢?」

  「知縣這邊的事辦完了,不過,還有別的事沒辦呢。」蘇昊笑道。

  「你來縣城,不就是見知縣老爺嗎?現在知縣老爺已經見過了,還有什麼事啊?」陸秀兒納悶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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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17安頓

  蘇昊沒有回答陸秀兒的問題,他轉頭對蘇小虎說道:「小虎,你先回去吧,告訴我媽,就說我接了知縣大人交代的差使,要在縣城裡呆幾天。具體的事情,等閒下來,我再回去跟她說。」

  「秀兒也跟你留在縣城嗎?」蘇小虎問道。

  蘇昊道:「是的,知縣大人交代的事情,我一個人辦不了,需要秀兒幫我一塊辦,所以她也不回去。」

  「啊?我哪會辦什麼事情啊!」陸秀兒聽說居然還有自己的事情,先著急了。

  蘇昊瞪了她一眼,說道:「一會我再跟你說,你吵什麼吵。」

  「哼,就知道欺負人!」陸秀兒小聲地嘀咕著,卻也真的不敢多嘴了。

  在以往,蘇昊與陸秀兒之間很少有什麼交集,自然也不會發生什麼爭執。蘇昊是個書呆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陸秀兒看不慣的時候,便會刺他幾句,而蘇昊往往也就悶聲認了,因為他根本就吵不過這個妹妹。

  但現在這個蘇昊穿越過來之後,兩個人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陸秀兒發現,從前唯唯諾諾的哥哥,突然變得霸氣側漏了。他非但敢於與官差吵架乃至動手,甚至在知縣面前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讓陸秀兒感覺需要仰視才行了。

  正因為此,當蘇昊瞪起眼睛的時候,陸秀兒本能地害怕了。她當然不是怕這個哥哥會打罵自己,而是折服於他的威嚴,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不怒自威的感覺。

  「小虎,這是10兩銀子,你替我帶給我媽,就說是知縣大人賞我的。還有,你告訴她,田裡的活計請幾個短工來幫忙就好了,我現在已經有了差事,她不用再去種田掙錢了。」蘇昊說道。

  「昊哥,你有差事了?」蘇小虎欣喜地問道,在村民們眼中,能夠在縣衙擁有一個差事,是非常風光的事情,這就意味著蘇昊從此成為官差了。

  蘇昊點點頭道:「知縣大人委任我負責打井的事情,這個事我回頭再細說吧。」

  「我知道,我知道。」蘇小虎連聲稱道,「昊哥,你放心吧,銀兩和你這些話,我都會給你帶到。」

  蘇昊又掏出一塊七八錢重的銀子,遞到蘇小虎手裡,說道:「小虎,這點銀子是給你的,首先是感謝你趕車送我進城,其次就是拜託你,這些天替我照顧一下我媽。等我忙完這邊的事,回村之後,再重重地謝你。」

  「這我可不能要。」蘇小虎像是覺得銀子燙手一樣,漲紅了臉推辭道,「你媽也是我嬸子,我照顧她是應該的,哪敢拿你昊哥這麼多銀子。」

  「給你你就拿著吧。」蘇昊硬是把銀子塞到了蘇小虎的手裡,「你如果覺得不好意思,那就當是我賞給你的。我現在是官差了,賞塊銀子給你,也是可以的吧?」

  蘇小虎從前就比較佩服蘇昊,一直是把自己放在蘇昊的小弟這個位置上的。蘇昊說這些銀子是賞給他的,他不但沒有一絲受到侮辱的感覺,反而還有一些激動。他推辭再三,最後終於怯生生地收下了銀子,拍著胸脯說道:「昊哥,你放心,嬸子那邊有什麼事,我全都包下來了。你在縣城如果要用人,託人捎個信,我馬上就來幫你。」

  蘇昊呵呵笑著,拍了拍蘇小虎的肩膀,說道:「會的,小虎,等我混出點名堂,一定把你從鄉下帶出來,也當個城裡人。」

  交代完這些,蘇昊又到旁邊的熟食店買了些熟肉、饅頭之類,交給蘇小虎,說明其中一些是給蘇小虎在路上吃的,另外一些是讓蘇小虎帶回去給楊根娣吃的。蘇昊現在兜裡有錢了,自然不能再讓母親天天只喝點稀粥。他琢磨著,眼下先暫時這樣安頓一下,未來等自己在縣城站住腳了,一定要把母親和陸秀兒都遷到城裡來住,至於鄉下那幾畝田,就租出去,一年收幾石租子就行了。

  送走蘇小虎,蘇昊才笑嘻嘻地回過頭和陸秀兒說話。陸秀兒剛才被蘇昊瞪了一眼,嚇得不敢吭聲,這會見蘇昊來找自己說話,有意要還蘇昊一個臉色。不過,她的這些小心眼在蘇昊面前完全沒有作用,蘇昊掏出幾塊銀子在手上拋了拋,陸秀兒的眼睛就瞪圓了,迫不及待地向蘇昊詢問銀子的來歷,全然忘記了自己正在和蘇昊賭氣呢。

  「哥,你怎麼還有銀子啊!」

  「這都是知縣大人賞的啊。」蘇昊笑著說道。

  「知縣大人賞的銀子,你不是讓小虎帶回去給媽了嗎?」陸秀兒問道。

  蘇昊道:「知縣大人賞了我20兩,我拿了10兩讓小虎帶回去給媽,又給了小虎不到1兩,還剩下9兩,你看,都在這呢。」

  「這麼多銀子啊!」陸秀兒拿著幾塊碎銀子,頗有一些不真實的感覺。家裡從來也沒有存過5兩以上的銀子,而且這些銀子一向都是被楊根娣藏得嚴嚴實實的,只在蘇昊要進城求學的時候,楊根娣才會從不知什麼地方摸出一點碎銀子來,給蘇昊作為盤纏。至於陸秀兒,經手的錢最多也就是幾十文,哪有一下子看到9兩銀子的時候。

  「走,哥帶你吃好吃的去。」蘇昊兜裡裝著銀子,底氣也就足了。有人拿後世的物價對比過,認為明朝時候的一兩銀子,相當於後世的1000塊錢左右。也就是說,現在蘇昊兜裡裝著整整9000塊錢,在這樣一個小縣城裡,有這樣一筆錢可足夠揮霍一陣子了。尤其是,此前的蘇昊幾乎是個窮光蛋,窮人乍富的感覺,從來都是十分美好的。

  「哥,你剛才說要我留下來幫你做事,是做什麼事啊?」陸秀兒關心起剛才的問題來了。

  蘇昊道:「你不是說想吃南頭巷的炒粉嗎?我們現在就去吃。」

  「你說的,不會就是這件事吧?」陸秀兒愕然了。

  蘇昊笑道:「不是這件事,還能是什麼事?除了吃東西,你還能幫我什麼?」

  「你壞死了!壞死了!」陸秀兒掄起小粉拳,捶打著蘇昊,在她的心裡,可是一點惱火的意思都沒有,相反,她是在用這種方法,發洩內心的那種幸福感覺。

  兄妹倆親親熱熱地沿著東門大街向前走,正午的陽光**辣地照著,但兩個人都沒有感覺到酷熱,他們全都沉浸在自己的歡樂之中。

  蘇昊把剛才與韓文的交談,簡單地向陸秀兒做了一個介紹。陸秀兒聽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但至少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哥哥已經成為一名官差了,而且是官很大的那種官差,連在村裡打井的那個鄭典吏,以後都要服哥哥的管了。

  除了升官之外,哥哥還能夠掙錢了。知縣賞的20兩銀子只是一部分,哥哥未來每個月還有2石米的薪俸,按照市價,2石米相當於1兩多銀子,一年下來就有十幾兩,和他們全家一年種田的收入也差不多少了。

  照哥哥的說法,在縣衙當差,就得住在縣城裡,所以,今天他們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要租一套房子。租房子,以及租下房子之後的收拾,都不是蘇昊擅長的事情,這就需要陸秀兒來參謀和操作了,蘇昊說留下陸秀兒有事要做,其實指的正是這件事。

  「哥,你租了房子,是不是我和媽平時也可以過來住了?」陸秀兒憧憬地問道。

  蘇昊道:「不是平時過來住,而是你們要徹底從鄉下搬出來,住到城裡來。所以,我們要租的房子一定要大,最好是帶院子。」

  「啊?還要租帶院子的房子啊?」陸秀兒吃驚道,「那不是和里長家裡的房子一樣了嗎?」

  在龍口村,只有里長蘇仲住的是帶院子的房子,院子裡有正房、廂房之分。其他村民都只有一座獨立的房子,充其量就是在房子前面拿樹枝或者竹子圈一小塊地,這肯定不能算是院子的。

  聽說自己家也能住上帶院子的房子,陸秀兒快樂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我們租一個有三間房的院子,你一間,我一間,媽一間,你看行嗎?」陸秀兒提議道,她小時候是和蘇昊住一個房子,長大之後,不方便和蘇昊住一塊了,便搬去和楊根娣住一個房間。她的夢想之一,就是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如果有可能的話,她還想把房間佈置得像知縣家小姐的繡樓那樣——只需要有繡樓的一成那麼好就足夠了。

  「看看再說吧。」蘇昊說道,「也許不止三間房,我們得有客廳,有書房,還要有客房,萬一你爸媽想來城裡住兩天怎麼辦?」

  「那會不會要花很多錢啊?」陸秀兒被蘇昊描述的美好前景打動了,她情不自禁地挽住了蘇昊的胳膊,怯怯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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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3-30 20:23
正文018韓倩的心思

  「父親,你今天見了那個叫蘇昊的秀才嗎?」

  在知縣家的內宅,韓倩裝作一副不經意的樣子,向父親韓文問道。

  「見到了,難道你們沒有見到他的妹妹陸秀兒嗎?」韓文一邊把官服脫掉,換上便服,一邊回答著女兒的問話。

  韓倩道:「我見著那個陸秀兒了。父親,你和那個蘇昊談過之後,覺得這個人真的有那麼神奇嗎?」

  韓文平常喜歡與妻子和女兒談論一些縣衙裡的事情,昨天,在得到李興報告的消息後,韓文回到內宅,便與家人說起了蘇昊其人其事。在談話中,韓文對於蘇昊的神奇技能頗有一些不相信的意思,因此韓倩才有現在的一問。

  聽到女兒的問話,韓文點點頭道:「我和方師父一起考校了他一番,看起來,此人的才能倒真不是吹噓出來的,還是有幾分真本領的。」

  「莫非他學過卜卦之術,擅長觀星望氣?」韓倩問道。

  「非也,非也。」韓文道,「蘇昊所學,是夷人的格物之道,倒是與我大明學問頗有一些不同。聽他說來,這夷人的格物之道也是很有道理的,起碼在勘井這方面,比那些風水先生要更靠得住一些。」

  韓倩驚詫道:「這個蘇昊,怎麼懂夷人的格物之道的?我聽陸秀兒說,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書生而已,連縣城都只到過幾次,他向何人學會的格物之道呢?」

  韓文把蘇昊的說辭向韓倩又轉述了一遍,結合陸秀兒說的情況,兩人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蘇昊在某一次進城求學的時候,偶遇了一位佛郎機的傳教士,他向傳教士學習了幾天,此後自己又不斷領悟,於是悟出一些道理。如果這個猜測能夠成立的話,那麼蘇昊的智商和學習能力,都是夠逆天的了。

  「父親,像這樣一個人才,你有沒有把他招到手下來啊?」韓倩問道。

  韓文道:「那是當然。我本來打算委任他當工房書吏,後來一想,太祖曾有成命,為胥吏者,終生不得參加科舉。我不想耽誤了他的前程,所以給了他一個師爺的名份,還賞了他20兩銀子呢。」

  韓倩抿著嘴笑道:「父親,據我所知,這可是你賞賜手下最慷慨的一次哦。」

  韓文道:「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我看出來了,這蘇昊絕非池中之物,未來的前程,必遠勝於我,說不定哪一天我還要仰仗他提攜呢。趁他現在還是貧寒之時,我助他一臂之力,以後大家見面就好說話了。」

  韓倩不悅道:「父親,你這樣說,未免太功利了。」

  韓文笑道:「哈哈,不說得那麼功利也可,我看這蘇昊人才難得,願意助他早日金榜題名,為國效力,這不也是一樁美事嗎?」

  「這還差不多。」韓倩嬌嗔地說道,說完,她沉默了一小會,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父親,以後這蘇昊到縣衙當差了,我如果有什麼不懂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找他請教一二啊?」

  「這怎麼行?」韓文本來是斜靠在椅子上的,聽到女兒的話,一下子就坐直了,他看著韓倩的眼睛,問道:「你要請教他何事?」

  韓倩不敢正視父親的目光,低著頭說道:「我……我是覺得他說的格物一道頗為有趣,這些東西又是書上沒有的,所以想向他請教一些。」

  韓文大搖其頭:「你是一個大家閨秀,平日裡拋頭露面已經是不合禮法了。蘇昊畢竟是個年輕男子,你和他交往過多,恐惹人閒話。」

  「有什麼好說閒話的!」韓倩撅著嘴道,「如果你們這些老夫子也懂格物之道,我自然不會去向他請教。我只是好奇夷人的學問而已,偏偏你們就要胡思亂想。」

  韓倩一翻臉,韓文的態度就軟下來了。沒辦法,這個女兒是他的掌上明珠,從小就被他嬌寵慣了,要讓他真的拉下臉來呵斥韓倩,還真是做不到。明末與宋元時代相比,社會風氣已經開發得多了,已婚或者未嫁的女子都可以出門逛街,甚至有些婦人紅杏出牆都不稀罕了。韓文是個浙江人,從小受到的文化薰陶更是崇尚自由的,所以對於女兒的這個想法,倒也不覺得過於離經叛道。

  「呃,你如果對格物一道感興趣,想向蘇昊學習一二,倒也可以。這樣吧,我找時間安排蘇昊給眾人講講,你也跟在人群中一起旁聽,這樣也省卻了尷尬。」韓文妥協道。

  「謝謝父親。」韓倩喜道。

  「倩兒,你今年也16歲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不諳世事。我託人給你張羅的幾門親事,你都不願意,這可如何是好?你對於自己以後的郎君有何想法,可否與為父說一說啊?」韓文看到女兒情緒頗高,趁機提起了她的婚事。

  在明朝,16歲的女孩子已經到了該出嫁的時候,無奈韓倩對於父母給她安排的幾個公子哥都不屑一顧,這已經成了韓文夫婦的一塊心病了。

  聽到父親說起自己的婚事,韓倩的臉沉了下來,不過還好,這一次她沒有暴走,而是鄭重地回答道:「父親,你和母親給我介紹的幾個人,要麼是知府的少爺,要麼是同知的侄子。我聽人說,這些人個個喜愛著女衣,抹脂粉,比我還會打扮,你說成親之後,我是喊他們夫君,還是喊他們姐妹啊?」

  「荒唐!」韓文被韓倩給氣笑了,不過,他細細回想了一下,好像韓倩說的還真是那麼回事。

  在萬曆年間,江南一些城市中出現了一種被人稱為「服妖」的現象,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出現了一些「非主流」的穿戴打扮方式。曾有一位叫李樂的閒居官員,某天進城去,嚇了一大跳,只見滿街的生員,全是紅絲束髮,嘴脣上塗著紅色的脂膏,臉上抹著白色的粉,還點著腮紅。至於服裝,則是大紅大紫,內衣外穿,比婦人還要豔麗。

  據說這位李官員回家之後,感慨萬千,改古詩一首曰:昨日到城郭,歸來淚滿襟;遍身女衣者,盡是讀書人。

  看來,腦殘這個毛病,也不是今天才有的,早在明朝就已經是流行病了。坊間稱李時珍曾斷言腦殘之症無藥可治,估計就是指這件事了。

  韓文給女兒介紹的那些紈褲子弟,自然都是最擅長於追求時尚的,學著別人的樣子化女妝、著女服,也並不奇怪。但這樣的裝束落到韓倩的眼睛裡,可就覺得噁心無比,哪裡還有什麼交往下去的願望。

  「唉,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韓文嘆道,「好吧,我去了解一下誰家的公子恪守聖人之道的,再給你介紹吧。不過,你已經16歲了,此事可萬萬不能拖延了。」

  「父親——」韓倩紅著臉拖著腔說道:「女兒哪裡不夠孝順了,你就這樣急著把女兒踢出去。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可不想那麼早就嫁為人婦。」

  韓文大搖其頭:「女大不中留,16歲的女子,如果再不嫁出去,再拖幾年,就難覓佳偶了。我們呆在這個小小的豐城縣,也難得見到什麼名仕才子,前面那幾位,還是我託同僚到南昌去找來的呢。」

  「誰說豐城就沒有名仕才子了,我覺得……」韓倩脫口而出,話沒說完,自己先羞得無臉見人,連忙站起身來跑開了。

  韓文見女兒話沒說完就跑了,還有些莫名其妙,愣了一小會,他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壞了,這丫頭定是看中那蘇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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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3-30 20:23
正文019下館子

  蘇昊可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知縣千金的春閨夢中人,好吧,就算前面還有一句「可憐無定河邊骨」。他畢竟是一個穿越者,在後世,17歲的男孩子談個戀愛都算是早戀,更別說談婚論嫁了。他對於千金小姐沒什麼奢望,倒是覺得帶著陸秀兒這個小蘿莉逛街,是難得的享受。

  「哥,你看啊,那個人做的糖人好漂亮……」

  陸秀兒牽著蘇昊的衣襟一角,走在繁華的縣城街道上,眼睛都不夠用了。這個可憐的鄉下丫頭,平生到縣城來的機會都沒到五次,偶爾去鄰近的石灘、小港等集鎮上逛一圈都像是過年一般開心。此時,能夠悠閒自得地跟著哥哥兼未婚夫在縣城裡閒逛,而且哥哥的兜裡還有8兩多銀子,她看中什麼,哥哥就立馬給她買下,這種感覺,讓她幸福得都想哭出來了。

  明朝社會,承平日久,尤其是在江南一帶,物產豐饒,總體來說,百姓的生活是頗為殷實的。豐城縣城裡,沿街都是平整的青石板,間或有石橋跨河而過。街兩旁店舖林立、酒肆高聳,每一家店面都有長長的屋簷伸出來,在下雨天,行人不用撐傘,只需走在這些屋簷下就可以悠然地逛遍全城。

  在路邊稍微開闊的地方,便有各種打把勢賣藝的場子,表演著諸如飛叉、中幡、耍花壇、雙石、槓子、幻術、口技等百戲雜技。在場子周邊,則有不少沿街叫賣的小販,推著車、挑著擔,兜售各種吃食。

  「來,給你這個糖人,才5文錢,真TD便宜。」蘇昊聞聲而動,少頃就舉著一個豬八戒模樣的糖人回來了。

  「要5文錢啊!這麼貴!」陸秀兒咂舌道,她可不比蘇昊這個不食五穀雜糧的酸秀才,她是知道5文錢的珍貴的。

  「灑灑水啦。」蘇昊賣弄著從港片裡學來的粵語,「哥現在當官了,有錢了,你想吃啥都行。」

  「哥,你吃一口吧。」陸秀兒把糖人遞到蘇昊的面前,她雖然喜歡這個糖人的模樣,但這麼熱的天,糖人一會就會化掉,不吃是不行的。她自己先嚐了一口,覺得甜到心底裡去了,便遞給蘇昊,讓他也嘗上一口。

  蘇昊也沒有扭捏作態,就著陸秀兒的手,伸出舌頭在糖人上舔了一口,陸秀兒收回糖人,自己又舔了一口,卻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舔的地方,正是蘇昊剛剛舔過的……

  「秀兒,別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了,快到中午了,咱們吃飯去吧。」蘇昊聞到了飯館裡飄出的菜香,肚子裡饞蟲湧動起來。穿越過來這幾天,呆在鄉下地方,連吃一個雞蛋都堪稱奢侈,實在是把他給饞壞了。看到一家掛著「天外天」字樣的大酒樓時,蘇昊再也邁不開步子了,扭頭向陸秀兒說道。

  陸秀兒的眼睛盯上了一個賣扁食的小攤子,她咽著口水道:「好啊,哥,咱們去吃扁食好不好?」

  扁食也就是餛飩了,一塊薄面皮,裡面夾一點點肉。南方不產小麥,麵食對於農村人來說就算是奢侈品了,更何況裡面還有肉,在陸秀兒看來,這簡直就是極品美味了。她記得自己唯一一次吃扁食,還是若干年前,蘇昊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帶她和蘇昊到石灘鎮上去吃的,一家人要了一份扁食,她吃了三個,那種美味的感覺,一直到現在還記憶深刻。

  誰知,這樣一個美好的願望卻蘇昊用鄙夷的口吻給斷然否決了:「路邊攤?哥好不容易穿越一回,穿過來還是第一次請客,你讓哥帶你去吃路邊攤?」

  陸秀兒聽不懂蘇昊說的穿越是啥意思,也沒興趣去深究,她只是嘟嚷道:「你不是說要帶我吃好吃的嗎?一碗扁食才10文錢,我們就要一碗好不好?」

  蘇昊知道陸秀兒誤會了,他笑著拍拍陸秀兒的肩膀道:「哥不是捨不得花錢,哥是想帶你去吃更好吃的東西。走,咱們下館子去。」

  陸秀兒暈暈乎乎地被蘇昊帶進了天外天大酒樓,看著門上那塊比家裡的門板還大的招牌,陸秀兒腿都軟了:「哥,你瘋了,這裡面的東西很貴的。」

  「切,哥好歹也是個公務員了,你什麼時候聽說公務員會嫌飯店貴的?」蘇昊嘻嘻哈哈地說著瘋話,這些後世的調侃,他也只能在陸秀兒面前說說了,換個其他人,肯定會追著他問長問短,他可招架不住。

  店小二看著蘇昊二人身上的打扮明顯是鄉下人的樣子,尤其是陸秀兒臉上那怯怯的表情,簡直就是「沒錢」二字的象形文字版,於是用手一指樓下的大堂,大聲吆喝道:「來咧,二位客官,這邊請!」

  蘇昊看了看小二,又抬眼看了看樓上,問道:「小二,樓上沒位子了?」

  「這位客官,樓上都是雅座,你看……」店小二笑嘻嘻地提醒著。開店的人,輕易不會對客人粗言惡語,即便認定對方是窮人,也會好言相待的。

  蘇昊笑道:「怎麼,你們的雅座還有最低消費嗎?」

  「……客官,小的聽不懂客官的意思。」小二道。

  蘇昊道:「我是說,是不是在雅座吃飯,必須要吃夠多少錢才行?」

  小二陪著笑臉說道:「這倒不是,不過,在雅座吃飯的,都是富貴客人,吃的起碼都是三五錢銀子的酒菜,咱們也犯不著看著人家吃香喝辣,心裡不痛快不是?」

  「呵呵,小二職業素質不錯嘛。」蘇昊真心佩服這個店小二的口才,他不說蘇昊二人太窮,不能去雅座,而是從替他們著想的角度來進行勸阻。可不是嗎,人家桌上是雞鴨魚肉,你點個土豆炒馬鈴薯下飯,自己也覺得難受不是?還不如呆在樓下大堂,和其他窮人一起吃飯,求個心理平衡。

  「這是三錢銀子,你先拿著,你們家的拿手菜,給我照兩人的份多上幾個。」蘇昊扔出一塊碎銀子,店小二以一個標準的搶籃板動作把銀子接住,在手上捏了捏,臉上的表情立馬變得甜膩膩的,聲音又高了幾個分貝:

  「來咧,二位客官,樓上雅座請,有靠窗的桌子,正合適您二位!」

  「哥,你給了他三錢銀子!」在樓上靠窗的雅座面對面坐下來之後,陸秀兒瞪大了眼睛看著蘇昊,低聲地喝問道。

  「你不是看到了嗎?」蘇昊扭頭看著窗外熱鬧的街市,嘻嘻笑著答道。

  「你有錢也不能亂花啊!咱們兩個人哪吃得了300文錢!」陸秀兒只覺得自己的心疼得要滴血,足足300文錢啊,夠家裡生活多少天了。

  「放心吧,會花錢才能掙錢,等咱們在縣城安定下來,哥去造肥皂、釀酒、造玻璃,一年時間成個百萬富翁,那時候3錢銀子掉地上你都不會揀了。」蘇昊向陸秀兒訴說著自己的美好理想。

  從前在地質隊裡,有幾個小年輕沒事就捧著手機看網絡小說的,蘇昊也跟著看過幾章,在那些網絡小說裡,哪個穿越者不是王八之氣一放,幾萬兩銀子就滾滾而來了,有誰會為3錢銀子操心的?

  陸秀兒正待好好地教育教育這個不知生活艱難的哥哥,店小二已經流水一般地把菜給送上來了,什麼三杯雞、小炒魚、黃丫頭燒豆腐、瓦罐湯,陸秀兒張開的嘴再也合不上了,看著那些香噴噴的菜餚不知所措。

  「快吃吧,嘿,嘿,口水都流下來了!」蘇昊看著陸秀兒的樣子,忍不住好笑,又有些心酸。唉,可憐的妹紙,長這麼大,估計也沒吃過這麼多的好東西吧。

  「哪有流口水嘛!」陸秀兒回過神來,紅著臉否認道,「哥,這些都是咱們的菜?」

  「沒錯,趁熱吃吧。」蘇昊道。

  「這麼多菜……」陸秀兒嘀咕著,看到蘇昊舉起了筷子,她也跟著開始挾菜了。盤子裡堆得高高的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下去,很快,桌上就只剩下一批空盤子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4-28 21: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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