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心獵王權 作者:銀灰冰霜 (連載中)

 
coldsheep 2013-4-22 00:37:3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1 76774
fire200707 發表於 2013-7-11 21:24
第二十七章 幻與真

  「找……到……」

  於黑暗中響起的,是悠遠而深邃的聲音。

  像是在詠歎、輕吟或者哀唱,它毫無預兆、在耳內出現,卻又好像隔著億萬光年的距離,就那麼緩緩地、靜靜地淌入愛德華的心靈;它是模糊的,是清楚的,像是一條源遠流長的水脈,輕輕地、默默地流淌,但其中又彷彿蘊涵著整個的世界、生滅的生命,糾纏的情感、迤邐而翻滾向前歷史,甚至是一個,完整的一個,一個世界的軌跡,慢慢地、無聲地向前運行著。

  「找到他……」

  恐懼,驚惶,當一切負面的情緒逐漸遠離愛德華的精神,讓他慢慢集中起來,這悠遠深邃的聲音變了,就像是水脈化作了江河,而江河匯入了大海……那廣闊而無垠包容一切的力量,足以使凡人悚然淚下;它的波浪時而洶湧,時而輕盈——和風徐徐之時,令人沉溺其中,波瀾驟起之時,令人心神震撼。

  「找到她,你將獲得……!」

  恍若轟鳴!這是獵人的精神完全甦醒時所聞的強音!

  假設有一種可以擊穿心靈的力量,那麼就是眼前這聲音——它如同一道電,一束光,直透入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令人一瞬間麻木,滾滾的雷電在每一根神經上翻湧,撕扯,足以讓人的一切都深深地顫慄起來!

  「找到它,你將獲得一切……你想要的,你需要的,你渴望的……」

  神秘的聲音在變化,變得平和,變得更加強烈,變化著高低不同的音律,最終,它終於擁有了能夠聽懂的含義……

  渴望得到什麼?

  渴望得到什麼力量嗎?

  簡單,或者正確的抉擇……

  找到它,你將獲得一切。

  為何要得到力量?

  力量意味著一切,餘者皆為荒謬……

  期望擁有一切,是為貪婪。

  找到它,你將獲得一切。

  貪婪嗎?

  擁有力量並非貪婪,所謂的貪婪,是對自己力量的不當估計,是奢求,但擁有力量的人總是背負更多的東西,同樣他們理應得到更多。

  即使用這種力量去傷害別人?

  沒有不傷害任何東西的力量。強大的力量會讓你站在一個俯視的高度,世間事,本沒有錯也沒有對,正與反,表與裡,對與錯,不過都是一體的兩面。

  找到它,你將獲得一切。

  ……

  疑問,回答。

  自問,自答。

  每個問題與回答之間,似乎並無間隔——因為提問者和回答者,似乎是那個聲音,似乎又是愛德華本人,或者是愛德華的提問,神秘的生意在回答……抑或反之。而又有一個聲音,反覆地重複著某個願望,訴求,命令……

  一切的一切混合在一起。帶著一種沛然莫名的威嚴,就像是轟雷一般深深地穿鑿在了愛德華的心頭。全身顫抖著,少年發出了吼聲,應和著那個聲音,反抗著那個聲音,而那聲音則在純化,單調化,最終化作了一個單字

  然後,黑暗炸裂了。

  光線,蛛網一樣的光線,暗紅的光線,粉紅的光線,白熾的光線,溫和的猛烈的皸裂的破碎的最終鋪滿黑暗的一切的一切——當愛德華的聲音終於凝成了那一束,他的精神也從這扭曲的夢境之中掙脫出來!

  「找到它!」獵人咆哮者,踉蹌的後退了一步,不由自主的跌坐下去。

  光與影的交替,紅與黑的混合,一切變得清晰起來,而最先出現在視野之中的,仍舊是那個有著幾分熟悉,整潔而華麗的房間,愛德華發現自己就坐在那張長桌前面的地上,正對著那個已經空了的小小的水晶支架。

  於是獵人搖了搖頭,將視線垂向自己的手。

  那花枝型的東西已經到了自己的手中。他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同時,也注意到它正在不斷的產生著變化——那銀色緩慢地,如液體一般的流動,而寶石與葉片緊隨其後,纏繞上獵人左手中指的指根。金屬在皮膚上的游動沒有帶來絲毫的不適,並不冰冷,並不灼熱,甚至沒有感到一絲重量的變化。最終它塑造成一枚擁有著繁瑣花紋,寶石戒面的銀色指環。

  僅僅只是幾個呼吸之間,這個變化已經完成——但一切並非完全結束……銀灰色的光澤從那指環上迤邐而下,在人類的手背上勾勒出精美的銀金色線條,直到最終,那線條連接成為一個簡約卻又奇異的圖案,這一切似乎才終於結束。

  「這是什麼?」年輕的獵人微微的張開嘴巴,伸手撫上那枚戒指,然而他隨即發現,自己似乎並不能夠將之從手指上褪下——無論如何移動,傳來的不過是手指之間的摩擦感,而那精緻的金屬造物,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幻影。

  唯有手背上金紅相間的色澤,逐漸地暗淡下去,最終成為血紅的紋理。

  整個房間之中的光線,也隨之黯淡了。

  獵人站起身,驚訝的注意到那房間天頂上,原本柔和的光芒在不斷的縮減,直到最終的消失——原本散發著柔和光輝的魔法寶石正在不斷的衰弱,在一陣細碎的聲響中龜裂,崩解,最終化為細微的粉塵。不止如此,一道道有形無形的裂痕也從鑲嵌著它們的底座上向外擴展,讓原本光滑的天花板變得粗糲,然後,這裂紋開始蔓延到房間之中的每一個角落……

  一切都在逐漸的破敗下去。

  事實上,這變化已經不能用破敗來形容,而是一種貨真價實的腐朽——整個房間之中的時間,似乎在這一瞬開始加速……毛毯就像燃燒一般的褪去潔白的外表,留下黑灰色的間雜細粉,木質的護板一點點的翹曲,烏黑,最終剝落成為一地木炭,而書架上那些整潔的書籍則羽化成灰,最終,當原本富麗堂皇的房間沉沒於黑暗之中,被塵埃和殘損鋪滿,那些地面上整潔的石磚也隨之成為只留下石頭堆壘成的模糊形狀,沉溺於逐漸到來的黑暗之中。

  但在愛德華的面前,一切又是如此的清晰。

  明明在那寶石化作腐朽煙塵的一刻,光源便已經斷絕,可是獵人的目光卻仍舊可以注視到最為細微的場景——微微的轉動視線,周圍的景物的變化都被他收攏眼中,猶如最陽光明媚的下午一般清晰。

  也包括那隨之閃爍的,最為細微的光澤。

  金色的發絲,藍色的眸,蒼白而光潔的下頜,包裹在一件簡單的服飾中的纖麗的人影被那光芒勾勒,於空氣中顯現出形狀。

  那如同精靈一般纖細優雅,美麗而高傲的人影……手中握著一柄劍的,少女的身影。

  應當是認識的那個人,但是此時卻似乎變得陌生,雖然服飾與人都不過是記憶之中的,然而此刻,卻又有所不同——一柄劍,長度接近五尺的劍,被少女握在手中。

  一柄奇異的武器。

  雖然可以看出長久的時間遺留下的古樸痕跡,不過形式上卻更加接近於一種更實用的戰鬥風格,這樣長劍和大劍的結合體,那寬闊的劍身兩側,鋒刃是如此的光潔,附帶著一種魔法鑄就的,令人心醉的光芒,不,應該說,那鋒刃就是以固體化的光芒鑄就。而兩行符咒刻成精美的花紋,從劍鍔流淌到劍鋒,如旋風般飛舞的銀色光點緊緊纏繞在長刀之上。一顆藍鑽輕巧的鑲嵌在劍柄正中,亮起細微了沸騰的銀焰。

  讓少女的形體,如同沐浴在那流淌的銀色之中。

  「遵從您的召喚而來。從此我的劍與您同在,您的命運與我相存……?」凝注著那個身影,愛德華不由得喃喃地唸誦出一句記憶深處的話語。只不過他隨即便用力的搖了搖頭。在嘴角扯出一個荒誕的苦笑。

  那絕對是令人不快的故事,那位年輕的公主試圖拯救她的人民。於是拔起了一把不該她拔起的劍,然後她變了。她成為了王,並開始了她的悲劇。最後她的結局是黑化後被自己人所殺。即使在另一個世界裡,公主成功的避免了黑化。她的結局也不過是放完大招後回到了她的理想.鄉。留下一個孤獨的男子。

  但願不要是那樣……有些東西一旦拿起,便會扭曲,想要讓人生如意便已經不可能。

  然而,似乎一語成鑑地,視野中一切的一切開始扭曲起來。

  空氣如同水波一般的晃動著,將所有的景物都切割的支離破碎,繼而是令人心悸的震動,源自身邊的每一寸空間,一種深灰的顏色在延展,覆蓋住視野——一瞬間的延伸之後,當愛德華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已經是那坍塌了一半的房舍,尚未完全熄滅的篝火,以及……白色巨龍匍匐在一灘血跡之中的屍體。

  彷彿就在剛剛發生的一切,似乎一個荒誕的夢境。

  但那一切都不是夢。

  因為周圍已經散去的迷霧,因為身旁,聖武士手中流光溢彩的長劍,也因為……

  愛德華輕輕的舉起左手,一枚漂亮的銀色戒指,從他的中指,向手背延伸出一片奇妙的,暗紅色的光暈。
fire200707 發表於 2013-7-11 21:29
第二十八章 異怪

  「這是怎麼回事?傳送魔法?你碰到了什麼嗎?」聖武士環顧四周,然後將視線轉向愛德華,幸好,或者說有點遺憾的,她提出的問題,並沒有和獵人記憶之中的有所重合。

  「……傳送的法術?你確定不是幻術?」愛德華的眉頭挑了挑,將視線重新投向那一片幽暗的藍光之外的黑暗:「但是,這裡看上去和之前可不大一樣啊?」

  是的,事實上,與獵人記憶中相同的景色,只限定於周圍這幾棟建築物而已——視線的遠端,那些冰寒的霧氣已經徹底散開了,露出其後鱗次起伏的牆壁與四通八達的街巷,那座古老城市的真實的面貌,甚至極遠的一端,那黑沉沉地籠罩在城市周圍,岩石構造的天穹。然而那古舊石板鋪就的大路的盡頭,已經不再是那堵帶著門扉的奇妙牆壁,而是筆直的通往開鑿於洞壁之上的蜿蜒階梯,與身後來路上,完全一致的樣式表明,那裡是這城市的另外一座大門。

  這奇異的變化讓獵人心中的疑慮變得更加濃厚。甚至一時間有些毛骨悚然——如果剛剛的遭遇並非空幻,那麼,現在的又是否是?

  「不會錯的,那是傳送才會造成的空間震盪……我們是被傳送回到了原本的地方了。」

  艾蓮娜也同樣在環顧週遭,聖武士顯然沒有得到那穿透黑暗的視力,但她卻在知識的層面上推導出另外的答案:「我聽說,古代的魔法都市之中,常常會固化大量的傳送法術,方便其中的法師隨意移動,所以,我們剛剛可能是不慎啟動了其中的某種東西。」

  「什麼東西?」滿心疑慮的愛德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雖然他大概知道是什麼。

  「不知道。實際上,我也並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一瞬間我還沒能看清楚房間裡的景象,周圍就已經完全被光芒包裹著,那是一種很明亮,卻並不刺眼的光……我看不見周圍的任何東西,只有一個聲音在訴說著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話。」

  艾蓮娜舉起手中那柄長劍,凝視著閃光的劍鋒上,那銘刻的符文,聲音之中帶上了幾分欣喜:「他問我有什麼希望,問我何謂正義……最後,我回答了,於是當我清醒時,手中已經握著這把劍,我想那應該是這個城市的創造者,遺留給正義與公理的一個考驗吧。」

  「喔——」不置可否的回應了一句,愛德華不由得在心中腹誹。

  鬼他喵的正義公理,我看到的可是一片漆黑……被問得也是什麼慾望,而且還不是我自己回答的……難道這個城市本身就是一個寶庫,只不過發放寶物的形式,是通過對於每一個人的精神檢索,自動生成不成?

  不過,似乎有什麼地方,有些不妙啊……

  「那麼你呢,有什麼特別的印象麼?」

  「嗯,我也是差不多,有人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就得到了這玩意兒……」猶豫了一下,愛德華習慣性的隱匿了一些自己的遭遇,只是晃了晃手上的戒指——畢竟記憶中那個並不完整的問答很容易聯繫到一些負面的考量——若是這小丫頭聽的一個不順,發一發她那正義的毛病,那麼自己可能就成了那柄寶劍不知沉睡了幾百千年之後,用來血祭的第一人了。

  不過隨即他便注意到了對方臉上的疑慮。

  「什麼東西?」女孩盯著那隻微微搖晃的手掌,似乎是在仔細的觀察,卻又並無所得,於是將視線重新投向愛德華的眼睛:「你得到了什麼?」

  「這個啊,就是這……」這有些古怪的疑問讓愛德華有些發愣,於是將手又向著她的眼前伸了伸,不過隨即他的語聲驟然一頓。

  並不是光線或者視線的問題——那枚漂亮的花枝和手背上的紋理幾乎湊到那湛藍的瞳孔之前了,然而聖武士臉上的表情,仍舊是一種平靜的,絲毫沒有作偽的疑惑。於是獵人的心中一動,無所謂似的打了個哈哈。「……就是……哎,你怎麼了,我的意思就是什麼也沒有啊?」

  實質上這個轉折並不高明,甚至是過於生硬的——愛德華自己都沒有指望可以就此輕易地欺騙什麼人,但就是這試探性的應付。竟然真的得到了結果——聖武士就那樣轉開了視線,只是不滿地翻了翻那雙藍色的眼眸,留給愛德華一個大大的白眼。

  難道,這枚戒指,和那些花紋,是只有我才能看見的東西麼?

  有些怪異,但最為符合情理的推斷讓愛德華眯起眼睛——一件只有持有者自己能夠看見的物品是個什麼概念?他在腦海中搜刮著關於那些魔法物品的,少得可憐的記憶——大多數來自於吟遊詩人的故事,也有些冒險者們之間流竄的無據傳聞。然而僅僅只是那偶爾的隻言片語,也足以讓獵人的心臟跳動的聲音逐漸變得響亮起來。

  她得到的東西顯然是很強大的的魔法武器,那麼,我的這一件,自然沒有道理是很弱的,不是嗎?

  這思緒不過剛剛在他的腦海中閃過,聖武士手中的長劍,已經驟然迸發出仄仄的光輝!

  「亡靈!」聖武士顯然並沒有注意到獵人臉上那一閃而逝的驚愕,在那光芒迸發的一瞬,她已經發出了一個低喝,整個人隨即緊繃起來。她舉起那柄長劍,於是那銀色的光芒如水一般鋪開,僅僅只是眨眼間,週遭的幾十尺內已經被完全籠罩!籠罩在則光芒之中,一種溫暖在人類的身體上蔓延開,一瞬間,

  而就像是為了迎合那光亮一樣,幽暗的城市中,忽然響起了古怪的聲音。

  這聲音極其細微,可是之中帶著詭異的高低的變化,像是指甲抓磨摳撓劃出的尖銳摩擦……讓人極不舒服。彷彿無數幽靈竊竊私語,卻又一閃即逝,當獵人將視線投向身周的每一個角落,看到的仍舊是那存在於一片空寂之中的城市,毫無變化的,連風聲都終止的沉寂,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

  命運老是耍弄人的。它有可能會讓一般粗心大意的人漏網,但決不放過那些提防的,謹慎的,有先見之明的人。

  愛德華眯起了眼睛……在聖武士的長劍指向的地方,他注意到了一個影子!

  獵人可以確信,就在幾息,不,甚至是一息之前,那裡還是空無一人的石板街巷……但現在,包裹在一件長長的,紫黑色罩袍之中的高大身影已經出現在那裡。慢慢地邁動著腳步,沿著街道的中心走來。罩袍後擺長長地拖拽在地下,隨著他的前行發出窸窣的聲響。在那深邃的陰影中,造就了唯一的響動。

  詭異的人形。

  很高,幾乎足有超過八尺,卻出奇的並不給人以『強壯』的感覺——那隱隱流動的空氣使長袍無聲地飄動,露出下面閃爍著些微光澤的內袍,也讓他的行動格外的輕飄……

  愛德華的眼神不住的抽緊。

  隨著那緩慢的接近,他已經注意到那所謂的『內袍』根本就不是一件真正的袍服,而是一層彷彿塑料一般反光,卻又褶皺著的暗紫色的膜……乾枯的,薄薄的貼合在那個人影露出罩袍的每一個部分上。帶著一種紫黑色的光暈。

  不,或者說,這個時候應該更加注意的是他的臉——視線中看到的東西,讓獵人無聲的抽進了一口冷氣……

  難以形容。

  甚至扭曲,怪異這一類的詞彙都並不適合這張面孔,如果要找一個合適的說法,那麼這無疑是一張應該用「詭秘」「怪異」「恐怖」等等來形容的……面孔。

  事實上將之稱之為面孔的唯一原因,僅僅是它生長在那個人影的最上端上罷了……準確的說,這是個彷彿一個人類惡作劇一般製造出來的怪物形象——即使一件銀色的半覆式冠冕遮擋住大部分的面容,卻也遮擋不住那個遠超人類形狀的,圓球或者說桃子形狀的大頭,紫色的皮膚皺巴巴的貼合在上面,然後是唯一與人類近似的眼眶中,兩顆灰白色的東西……它的眼珠,正綻放著瑰麗的銀色微光,環繞住其中一點跳躍的殷紅。

  在那個窄長的下頜上,四條淡紫色,彷彿半風乾的樹枝一般的東西,吸附在那個有些變形的頭骨上,而另外兩根更加粗長的,則是隨意的元垂下來,藤蔓一樣的隨著他的腳步微微搖擺,讓人勉強能夠想到觸手這個詞彙,無數線條組成的符文就在其上閃爍生光。又有三五刻圓球形,紡錘形,菱形的發光物體,在這顆古怪的頭顱周圍飄浮,作著緩緩的圓周運動。似乎在昭示著他施法者的身份。

  然而那所有的光彩相互凝聚,卻又涇渭分明地組成七彩的流光,卻又將這個身影裝點的像是一位王者多過於法師。

  端莊威嚴,優雅不凡。

  即使沒有與人類相似的地方,但這身影仍舊帶著堂皇的氣度……而這威嚴,衍生出某種無形的壓力——與白龍那種狂暴的彷彿要讓人失神的威懾不同,似乎只是將視線集中在他的身上,就會湧起一種忘我的衝動,想要向他膜拜。

  聲音突然響起了。

  這個聲音是如此的清晰,不大,但是每一個字都可以讓聽者心旌動搖……如此的冰冷,音節的轉折和抑揚頓挫又經歷過無數的練習一般。優雅的無懈可擊。卻又完全沒有任何的方向感——因為他是在人類的心中直接響起。唯一遺憾的,或者就是愛德華完全無法理解那短短的一句話之中的含義。

  幸好對方似乎還有著一些交流的打算。下一次響起的,便已經是用通用語詞彙組成的句子:「不請自來的客人,蒞臨寒舍,有何貴幹?」

  要回答嗎?但這似乎有些不對吧?這裡是它的居所的話,那麼他是……

  「巫妖……」

  這個突然出現的存在毋庸置疑的,具有著高度的危險性……絕不是自己能夠應付的對象,更加可怕的是,就在還沒有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之前,聖武士已經用一個驚訝的低語點出了一個似乎是名字的詞彙。也徹底的結束了對話的可能——

  愛德華眯起的眼睛終於猛然瞪大,那深邃的瞳仁中所夾雜著驚疑化為不敢置信;他微微張開嘴,額前的發絲在不經意間輕輕垂下。幾乎擋住了他的視線。但獵人並未注意這些細節,他繃緊神經,一種顫慄掠遍全身。

  擦泥煤的!

  巫妖是什麼東西?那是大名鼎鼎的邪惡亡靈,那是亡靈的頂峰,最為可怕的不死生物,最為邪惡的邪惡……擁有一大串諸如此類的名頭的跟巨龍並列,在床邊故事裡面充當邪惡boss的存在!

  要如何做?戰鬥嗎?

  別開玩笑了……咯咯咯……

  牙齒微微撞擊的聲音清晰可聞,即使如何咬緊牙關,也沒法制止住那種丟臉的反應,愛德華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他盯著那個逐漸靠近的身影,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僅僅幾秒鐘,瘋狂湧出的汗水就浸透了後背。他很想逃跑,可是過度的恐懼讓他全身冰冷。

  在他前後兩次的人生之中,還是頭一次體驗到這樣的感覺。

  恐怖的感覺。

  而這時,那個聲音仍舊在不斷的響起,絲毫不亂的傳進他恐懼的心中:「一個人類,能夠有這樣的決斷力殊為不易,你的能力或者低微,但假以時日,說不定倒是可以有些發展……不過,算是幸運或者是不幸?你或者更加適合獻祭上你的軀體,成為我們的一員。」

  這段話很奇怪,沒頭沒腦,不像是對話而更像是評論,又有點招攬的意思,如果沒有那個刺耳的詞彙的話……

  愛德華在悄無聲息的後退,與一個成為了巫妖的施法者在這個空曠的空間之中面對面,無疑是一種找死的行為,但少年身後還有一具龍的屍體……這種魔獸的屍體,對於魔法能量有著天生的防護和擾亂作用,又堅韌油滑,無論是什麼樣的魔法,都應該可以……

  腦中僅僅一瞬的思維被打斷了,躍在空中的愛德華,眼瞳猛地收縮——時間似乎被拉長了,他發現眼中的整個空間正以我為中心扭曲變形,然後便是雜亂無章的尖聲厲嘯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湧來——每一個尖叫都針刺一般扎進腦海!百次千次……那可怕的感覺讓他張口狂吼,卻也聽不見任何自己發出的聲音,感受不到任何的事情……

  唯有無邊的黑暗,瞬間襲來。
fire200707 發表於 2013-7-11 21:33
第二十九章 脫困

  穿鑿的疼痛,刺戳的疼痛或者是揉捏的疼痛……所有的痛苦令人窒息的混合在一起,像燃燒的蠟一樣溶解,又向著四處蔓延。

  但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的是,那種疼痛是直接出現在人類的腦中的。就像是有個什麼傢伙在其中大鬧,那可怕的痛苦一時間已經讓人無法意識到疼痛——更多的是天旋地轉的窒息,胃部蠕動,似乎要擠出其中所有的存量,身體似乎在聚集力量但卻又沒有任何回饋的感覺,腦子胡亂的指揮著,想要用手腳抓住什麼以支撐身體,卻在下一秒就陷入了深邃痛苦的黑暗。

  ……

  「帶去腦……」

  「……宿主……提高個體的力量……天賦的突變者。」

  「看上去……並不是很……奧術天賦……」

  「腦池……花房……建設……」

  「主人的命令……」

  黑暗就那樣籠罩,似乎永遠也不會退去……

  然而意識似乎並沒有就此完全的陷入停滯,細微的疼痛仍舊在延續,它們流竄,它們凝聚,變成了可以稱呼為聽覺與感覺的東西……

  能夠感知到東西是模糊的,而緩慢運動的意識,卻難以如常的分析出那些所模糊的聲音的含義,微弱的,隻言片語的詞彙,被下意識的送進記憶之中。然而似乎也有著一些好處——這些聲音正在刺激著思維,像是一種清涼的風,將那些痛苦的感覺漸漸地吹散。只有身體,似乎漂浮在天空之中。

  許久之後,黑暗之中開始泛起了一絲的光火。

  逐漸的明亮,閃爍,最終從模糊的碩大光斑,逐漸還原成為鉅細而微的影像……窄長的罅隙中,閃爍著光芒的暗影。灰色,黑色混合成為岩石的粗糙表面,在視線的遠端呈現。

  愛德華發出了一個低微的呻吟。

  精神終於完全回到了身體,他慢慢地睜大眼睛,試圖活動身體——很困難,已經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一切都在恢復。但肩,肘,手腕……所有原本能夠活動的部分都被某種力量限制住,只能微微挪動不大的距離,小心的抬起脖頸和上半身時,便能注意到那是一些寬闊的皮帶一樣的東西,遍佈上臂大腿和腰的所有關節部分,甚至腦袋下面都有半環形的金屬卡住位置。

  被抓住了啊。

  微微舒出一口氣,獵人儘量的抬起頭,擴展自己能夠掌握的視線。

  似乎是被束縛在一張床或者平台上……被一塊亞麻布蓋著的身體近乎赤-裸,所有的武器,防具,工具,甚至腰帶和鞋子都沒有留下半點——唯有還套在身上的內褲的觸感,讓少年稍微安心了那麼一點兒……

  但值得慶幸的恐怕也只有這一點點而已。

  周圍的空間很廣闊,空氣濕冷而粘稠,帶著一種奇奇怪怪的腥氣。而眼中那些閃爍的光亮,是天頂上搖曳的水光——只要稍微偏過頭去,便能注意到視野之中似乎有一座巨大的池塘,池中有水,水面澄清……得帶著一種奇妙的藍色,彷彿散發著光澤,隱約似有紅色的魚兒在游動,

  不,並不是藍色,而是參雜著一些說不清是什麼的彩光。各種各樣的光澤在粗陋的岩石上躍動,無可挑剔的詮釋著瑰麗的含意,忽明忽暗,好像是反射,但是又好像在發光,如同籠罩在一層閃耀地寶石塵埃中。

  雕刻在四壁上,閃光的線條在這水池的邊緣勾勒出無數的紋理,它們都是平直的,卻用不等的粗細,組合成為無數繁雜深奧的符文,再組成巨大的陣勢,光芒就在這法陣之中緩緩的流淌著。將之渲染的彷彿流光溢彩的水晶。

  但接下來,視線轉動時,少年的瞳孔,一瞬間就已經收縮如針!

  房間之中剩餘的空間似乎同樣也是一座水池,稍微小些,並不閃爍,因此有些不大起眼,尤其是它的水面,被一些事物填充。

  似乎是一片植物,有葉片分佈在周圍,組成茂盛的植株,小草似的搖曳,星星點點的螢光花瓣舞動著飄落。這美麗的花朵……很大,彷彿葵花一般的碩大花盤部分扭曲著,不見花蕊,但其中古怪的結構,詭異的拼湊出了一張栩栩如生的人類的面孔!

  而且那面孔,還在不斷的蠕動,變化!

  不,如果僅僅是這樣,或者也並不奇怪吧。

  然而在那一瞬,獵人同時捕捉到那些承載了這些簡樸的花朵的花盆……材質非金非木,呈現出奇異的造型,並不精緻,甚至大小不一,形狀也不一致。然而卻足以讓人油然升起再熟稔不過的感覺。

  一瞬間,似乎有一道詭異的陰寒從少年的腳下直衝頭頂!又仿如閃電在身體之中遊走,胃腸痛苦的痙攣著,要將其中半消化的食物一起從口中推出,而全身所有的肌肉,都在這電流之中顫抖不休!

  極端的恐懼再一次降臨了。

  如果說,不知多久之前,在看見那個怪物時,能夠感到無以倫比的驚恐的話,那麼現在纏繞著愛德華的便不只是那種驚恐,還有反胃,還有煩惡……

  出生之後不知多少次,少年曾經為了自己良好的視覺而自豪,甚至在不久之前,當發現黑暗對於他不再是一種阻礙時,他的心情更是按耐不住的狂喜——那狂喜仍在腦中徘徊不去,但此刻他的內心中卻極度希冀自己看不清眼前,是個近視,不,是盲人才好……

  因為他注意到,那些就在他身邊不遠的水面中的物品,並不是什麼花盆,而是一個個的人類!

  因為他注意到,這些四肢被捆紮,身體被放置在水中的人體,距離他最近的幾個,就那樣低著頭,原本是頭蓋的地方,卻已經被削掉了一片,露出其下白生粉嫩的,微微抽動肉塊!而那些植物的莖,就是從那柔膩的肉塊之中伸展出來!

  因為他注意到,……即使這些人已經被捆紮成為『花盆』的模樣,眼光呆滯,身體僵硬,可他們的胸口仍舊在微微起伏,仍舊在呼吸!不僅如此,那些從他們頭頂延伸出來,花盤之中的人臉,都是與這些宿主一模一樣的東西!而隨著花中的人臉隨意做出各種表情,宿主的人臉也就跟著照做……

  時而痛苦,時而歡笑,時而驚恐,時而痴迷。

  可他們仍舊活著!

  自己,是不是也將要成為它們之中的一份子?還是……已經成為了它們之中的一份子?

  這可怕的認知,讓愛德華幾乎忍不住放聲大叫,可是最終,他發出的聲音卻不過是細微的彷彿蒼蠅的嗡鳴——試圖活動而又被某種東西牢牢困鎖的四肢抽搐……帶出吱吱咯咯的聲音。

  獵人緊緊地閉上眼睛,眼瞼痠痛,緊緊地咬住牙,牙齦痠痛,掙紮帶來的緊勒讓身體各處都在疼痛!只是這種疼痛,幫助他讓精神慢慢地冷靜下來。

  或者應該說,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即使是死亡距離自己已經前所未有的近。

  這個時候發出聲息已經毫無意義,掙扎也是徒勞,但若是驚動了什麼東西,反倒會成為最大的麻煩,要冷靜地思考,要快,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逃離這種困境!他在心中瘋狂的鼓動著自己,鼓動心跳,鼓動血液,鼓動神經。

  睜開眼睛,仔細的探查之後,愛德華開始微微活動身體。

  身體上皮帶系的很緊,也很柔軟,有著某種程度的吸附能力,然而連接在基座上的部分並不很短,因此,記憶中某些特殊的知識在這個時候起到了作用——狠狠地咬著牙,將手背到身下,小心的將全身的重量壓在一隻手上……一下,兩下……直到一個輕微的喀喇聲響起。

  即使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手指上脫開骨節的徹骨劇痛還是讓他悶哼了一聲,冷汗從他的額角涔涔而下,幾乎重新陷入昏厥!

  但代價是值得的。大拇指脫臼之後,基於手腕所有的一切束縛都會成為枉然——關於那些犯罪分子們能夠使用的手段,曾經進行過系統的學習,但顯然愛德華從沒想過,有一天這會用在自己身上。

  他已經注意到,周圍那些人形並不會做出任何的警告,他們沉溺於那些不斷變換的表情……或者說,那根本就是受到那從頭頂上生長而出的花朵操縱的一種形態,他們早就已經只是一個傀儡——否則,正常的人類在被開顱之後也絕不會存活很久。

  脫開了一隻手之後,束縛便並不成為束縛了,接駁回手指也並不會耗費太多的時間,皮膚有些腫脹,還有些微的疼痛感,不過比起自由的代價,簡直不算什麼了……而更幸運的是,身邊不遠的地方便放著一張小桌,上面擺放著的,是一排排形狀奇異的道具。

  那不像是人類使用的東西,精緻而纖薄的鋒刃,和帶有特殊花紋的柄都太過於精緻,以至於不適合人類的手掌,愛德華小心的拈起了兩支,將身上的皮帶接口從根源處切割,一直到只連著一層瞬間就可以掙脫的部分。

  必須要快,因為,一陣細微的響聲,已經在遙遠的地方迴蕩起來。
fire200707 發表於 2013-7-11 21:34
第二十九章 脫困(二)

  能否稱得上運氣不錯?

  當愛德華側耳傾聽,便能夠分辨出那應該是一個兩足生物的腳步聲——頻率遲緩,也沒有什麼力量。在體力上,應該是容易對付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只有一個。

  當然,形式還是壓倒性的不利的……他現在可不是全副武裝,而是只有一條破布護體的半裸,手上拿著把比修腳刀長不了多少的鐵片罷了。

  但作為武器的東西,還是有的——愛德華伸手入口,慢慢地拉出了一根絲線拽出來,一小塊水晶就落在了手中……

  這是愛德華在一個遊蕩者處學來的花招——固定在後牙處的空隙裡,只有小指頭一半大小的水晶球是個煉金物品,激發它不需要念出咒文,但是效果卻不錯——這種經常被偽裝成鈕子或是其他的裝飾品的小玩意兒,被壓碎時會炸開並且爆發出眩目的光芒。雖然並沒有攻擊力,但也同樣是不錯的武器

  不過這也是愛德華最後用來保命的東西。

  實際上傳授給他這一套的那個遊蕩者,還告訴過他能裝載更多東西的辦法——用細細的繩子吊上東西。然後將那樣東西藏在胃裡,再把繩頭系在牙齒上。必要的時候,就能夠拽動繩子,將東西從胃中拉出來。

  這方式顯然太過麻煩,而且需要長時間的鍛鍊才能容忍一根繩子在喉嚨裡卡著而不會嘔吐——愛德華現在倒是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為何不嘗試一下——現在他要面對的那種可怕怪物,光是這個小小的煉金物品,能起到什麼作用,尤其是,一個亡靈會害怕這種東西麼?

  不過,他很快在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實際上也都差不多吧。不,如果是那個可怕的怪物,那麼愛德華簡直可以肯定,不管自己如何掙扎都是死定了的——他之前不是沒有凝神戒備,甚至不是以一對一,但是對方甚至沒有做出任何像是進攻的動作,就已經讓他人事不知,任人宰割。

  所以這種時候,似乎也只能拚死一搏了。

  ?噠,?噠。

  房間沉溺在一片深沉的寂靜中,細微的空氣流動的嗡嗡聲中,那個輕輕的腳步靠近了……在遠處,那聲音停滯了一陣,發出了一陣似乎是翻攪著水面的聲音。

  「見鬼,但願不要太久……」愛德華感到心臟正在不受控制的轟鳴。即使閉上了眼睛,仍舊可以感受到對方的逐漸接近,穿過遠處的空間,向著自己的方向徑直走來。他盡力的壓制著自己的呼吸頻率,甚至連閉上的眼睛,都被意志力控制著不做任何動作……以免輕微的眼球活動被發現。

  用意志停滯正常的生理反應所付出的努力,這無疑是異常劇烈的……他幾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頭皮都在不斷的發麻,一陣陣的眩暈從眼眶周圍擴散……唯一幸運的是,那輕微的腳步聲已經徑直向他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腳步在身邊不遠的地方停下來了……似乎是在進行著某種動作,或者看著自己?少年猶豫了一下,有些抓不準機會。然後……

  耳邊響起了一道細微的風聲!

  尖利的聲音,似乎是一支箭矢,或者是尖細的銳器!

  自己的偽裝顯然已經出現了破綻?然而已經來不及考慮太多,在這間不容髮的瞬間,愛德華猛地脫出了自己的偽裝,向旁邊扭身!

  實際上,他還沒有想到對方要對自己做些什麼,那奇異的風聲又有什麼樣的作用,只是這一瞬間,身體的本能在警告著他即將到來的危險——一陣可怕的劇痛從後頸傳來,似乎是某種極其尖銳的東西刺進了那裡的皮肉!,然而此時的少年已經管不了那麼許多,在翻轉身體的同時,他已經一把將那細碎的圓球壓碎!

  強烈的光芒在房間之中迸發!

  仿如夏日正午的陽光同時閃耀,即使是閉起的眼睛也感到一陣抽痛,於是近在咫尺的怪物頓時發出了一聲狂吼……黑暗中的強光會引發劇痛與盲目,這是任何有眼睛的存在都無法避免的問題,即使是怪物也不例外。

  而接下來憑藉本能的一記橫掃顯然奏效了——阻力從武器上傳遞過來!

  但愛德華的心中卻不由嘆息了一聲——太淺了,即使是閉起了眼睛,少年仍舊相當清楚,那短短的刀鋒連帶著手臂都像是進入了一層沉重油中,將加諸的力量偏轉,這十拿九穩的一擊並沒有完全刺中目標。

  而這也導致了他立刻便遭到了反擊……就在他準備翻身下躍的同時,怪物的尖嚎忽然變了一個聲調,於是少年頓時感覺自己的前額彷彿被重重打了一鐵錘,腦海彷彿被撕碎成為千片萬片!原本的跳躍頓時變成了翻滾!

  不過很幸運的,這個攻擊也救了他的性命——混亂的動作之中,兩道厲風擦著他的脊背接連飛過!掀翻了那張小小的桌幾,叮噹的撞擊聲中,他終於順利的翻滾開來!

  「該死……」

  愛德華發出半聲模糊的詛咒,感覺頭痛欲裂,眼中的淚水也在噴湧不休,周圍的景色都扭曲成為花花綠綠的色澤,而最為可怕的,是頸側那種疼痛已經幾乎深入骨髓!

  他本能的伸手一撈,便在哪裡抓住了一截粘滑的東西!像是章魚的觸手,在不住的扭動不休!黏滑的身體不受外力,極難抓住,而尖銳的疼痛讓少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正在不斷的發力攢刺著,試圖鑽進自己的身體之中!

  額啊啊啊啊啊……

  可怕的粘滑物體激起了心中最原始的恐懼,愛德華狂吼著。用另一隻手中的刀刃狠狠切割下去!於是頸側的疼痛猛地蔓延開來,於是血液濕滑的侵潤開來,於是……其中那種可怕的寒冷,緩緩的鑽進他的心中……

  自己的頸動脈是不是被這一刀劃破了?

  一個念頭在心中升起,但瞬間就被打斷——那截東西應手而斷的同時,愛德華的耳邊卻猛地響起了某種東西在發出的哀號!那是尖利和宏大混合在一起……卻又無法形容的怪異叫聲,而更加可怕的是,就像是直接響徹在腦中的奔雷!

  少年踉蹌著。翻滾著後退,直到感覺自己撞上了什麼東西……

  或者應該感謝泰摩拉還在眷顧著自己,那尖嚎是如此的短促,轉瞬即逝。當少年眼中的景象終於開始逐漸清晰,那聲音也已經隨之消弭。只留下緩緩散開的疼痛,和頸側那種火辣和冰冷混合的,血液流淌的感覺。

  但一切還沒有結束——

  「干的不錯,該死的小混蛋……我竟然沒有察覺到你已經醒了!」

  聽覺也終於恢復了——喚醒它的,是參雜著絲絲雜音的尖利語調,模糊的視線裡,遠處那青紫色的怪物已經站起了身體。同樣踉蹌著,一片暗紅的顏色正從他胸腹的地方慢慢翻湧開來——雖然受到了某些力場防禦法術的影響,然而這種至近距離的攻擊,牟足了愛德華的全力,因此還是給他造成了相當的傷痕……

  而這小小的耽擱給了愛德華一點時間。

  抹掉淚水,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愛德華的視線已經幾乎回覆了……遠處那個包裹在長袍之中,只露出了一顆大頭的怪物,讓獵人顫抖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注意到眼前這個影子似乎並不是心中那個恐懼的源頭……

  雖然在外表方面極為相似。

  長袍之下露出的,閃著濕滑光澤的皮膚,碩大屁-股一樣的頭顱和飄搖的身體,以及白光閃爍的無瞳雙眼幾乎都和那個影子有幾分雷同,然而他的身材相對要矮小得多,皮膚的顏色也是一種噁心,但鮮活的紫色,更重要的是那收窄的下巴上,只有很短的四根觸手,無意識的扭動不休。

  紫色的腦袋上,雙眼依舊緊閉,不過已經捕捉到了少年的位置。然而怪物並沒有發動攻擊……

  因為愛德華給他造成的傷害顯然比想像中要重得多,那個恐怖的傷口幾乎讓他的內臟都露了出來,雖然用力的壓緊了傷口,但仍舊無法阻止血液的流失——那個人類手中竟然握著三根刀刃,造成的那種平行的,類似野獸爪子的並排刀痕極難癒合而且會翻捲一團,不但造成更大的疼痛感,也能噴出更多的血液,對於一個施法者來說則是相當致命的干擾!

  於是心有餘悸的狡猾怪物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退,並沒有再向前移動,

  他只是伸出了一根觸手向前一點,於是兩人之間的地面上便立刻噴出了閃爍著強烈螢光的大塊粘稠物質,眨眼間就佈滿了地面!而隨著怪物在發出一個手勢,熊熊的火焰已經在那上面燃燒起來,變成熊熊的火牆!

  他準備逃走了……這是一切生物的本能,在眼睛受到重創,目不視物的情況下,逃跑才是第一選擇。

  可是隨著一個呼呼的聲音,一件東西卻帶著風聲向他衝來!

  穿過了火焰?

  怪物顯然並沒有料到這個人類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大驚之下,它發出一個嘶嘶的尖叫,猛地睜開的雙眼之中銀光大盛!於是狂暴的風在他面前的地面上翻起厚厚的煙塵!輕易地將那衝擊而來的形體打成了碎片!
本帖最後由 fire200707 於 2013-7-11 21:38 編輯

fire200707 發表於 2013-7-11 21:43
第三十章 配合

  上了三江了……可惜運氣不是很好啊,碰上了打眼,以及怪物一樣的,蒼天白鶴。

  讀者數量顯然是沒法跟他們比了,但咱還是想要一點看得過去的支持,所以長江天險能否守住,就……啊,不是,是三江票的數量,就靠各位多多援助了,一天能投一次的說。有資格的請不要浪費。

  另外,大家如果有興趣,去看看生存鬥爭這本書吧,書號1036229,裡面一些觀點頗為有趣。給他幾個收藏就好。

  ——下面是正文的分割線——

  然而幾乎立刻地,它便後悔了……衝過了火焰的,是原本擺在石床旁邊的那輛推車,即使四分五裂,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另一個影子已經從火焰的缺口處高高躍起,猛撲而來!

  異怪發出了一個尖利的嘶叫,又是一種無形的力量憑空凝結,隨著嗡地一聲輕響,半空之中的人形抽搐了一下,整個頭顱砰地一聲炸裂,血漿如雨,紛紛灑下!而人影則半空翻身,隨著噗通地悶響,倒進火牆後面,那瑩藍的池水之中,頓時又泛起一陣強酸腐蝕一般的嗤嗤聲。

  異怪從口器中噴出一個尖銳的喘息,閉起眼睛,這樣倉促的攻擊顯然對他造成了極大地傷害,身上的血液已經在地面流了一灘。他顫抖著用觸鬚從腰帶上抓起一瓶藥水,擰開,仰頭倒進口器……

  那液體正要倒進口器之前,他的身體驟然一抖。一個微弱的聲音震動了空氣,沉悶的,但是確實的在他身側不到十五尺的地方響起!

  異怪顫抖了一下,顧不得再去喝掉藥水,搶先出手——它擺動四條觸鬚,周圍的空氣瞬間發出了嗡嗡的低鳴,一道錐形的能量場在空間之中翻捲形成,向著那個方向噴湧過去!然而牠的敵人這個時候已經驟然加速!

  無形的能量場只是擦著那個人類的後背飛過,在空氣中留下一點扭曲的波紋——獵人早已猜測到了這個攻擊的方式,他向前衝鋒的動作只是一個幌子,在對方發動的同時,他已經著地翻滾,讓自己堪堪沿著那條邊緣閃避開。

  這個動作其實並沒有完全讓他離開那攻勢,但是愛德華的一個猜測被驗證了——那種可怕的力量是對於人類的大腦進行的直接攻擊,但有一定的範圍,只要不被籠罩,那麼便不會產生影響!

  當然,這時候還沒有時間去理會那些事情。那個章魚頭已經從長袍裡拔出了一把閃爍銀光的劍,狠狠刺來!

  怪物顯然不擅劍術,只求用一個胡亂的劈刺逼退對手,爭取時間。可是人類這個時候卻沒有後退。他僅僅是扭了扭身體,然後用手一撥——於是劍鋒雖然擦過了他的手掌,帶出了一串血珠,可是原本的攢刺也被撥開,他也借此衝了進去!

  ……不只是衝了進去,他的左手搭住了異怪的手腕,緊緊抓住,借此為軸,一隻腳以閃電般的速度向對方的頭踢了過去!

  異怪哼了一聲,對方的這個進攻確實出乎意料,但在他看來不過是個垂死掙扎——他縮了一下腦袋,便讓這一腳從頭頂上飛過!

  不……不對!

  章魚頭猛然間警覺……對方的攻擊動作未免太大了,那一腳甚至高的離譜……掠過他頭頂的腳已經勾了回來!重重的踢上了他的後腦!而這個時候另一隻腳則同時向前,踢上了怪物的腰腹,讓他不由自主的向前撲出!

  這就是他的殺手?重擊帶來頭頂上的一陣眩暈,但怪物一瞬間卻更加迷惑,這個攻擊仍舊太輕了!

  所以,真正攻擊在後面。隨著一聲脆響,然後章魚頭的右肘關節便以一個奇異的角度向上彎折過來,讓異怪又發出了一個慘號!

  這個名為腹絆飛撲十字絞的招數極為簡練,即使是戰士的強健,也難以應付愛德華這種動用了全身力量,重量還有對手動作的詐術,更何況這個異怪還不是一個近戰者?雖然牠在猛然的慘叫聲中扭過頭,不顧右臂手肘上的劇烈疼痛,將頜下的四根觸鬚向對手伸過去,但是局勢已經徹底拋棄了牠——獵人手中的寒光一閃,一把小刀就將牠的兩根觸鬚一一切斷!

  「不,不要殺死我!」劇烈的疼痛讓異怪嘶嘶地狂叫,卻在對方的腦中直接顯現出一個念頭:「……我可以幫助你!」

  「……繼續說。」

  這個出人意料的言辭讓人類的動作頓了頓。然後他直起身,拾起那柄銀色的短劍,在異怪另一隻手腕上掠過,挑出一個啪地輕響。

  「是的,是的……有人在城市外圍遊蕩,殺死了很多奴隸,所以,所以這裡的大部分怪和奴隸都已經去處理了。但剩餘的都在這裡。」筋絡被挑斷的痛苦讓異怪再次顫抖了一下,不過傳送過去的精神感應更加清晰迅疾:「沒有命令,我手下的奴隸不能進入腦房。但是他們都在門口守衛,這裡只有一個出口,沒有我的幫助你不可能逃出去!」

  「謊話!你們不是有個巫妖嘛?有他出手怎麼可能還能有敵人?」冷笑了一聲,愛德華手中的銀色短劍一轉,已經從他的身上剃掉了長長的一片皮膚,新的紅黑色立刻噴湧出來。

  「思考者,卡特澤耶克大師沒有時間去管這種小事,他……他……額啊啊啊……」

  異怪痛苦的抽搐了一下,繼續說道,然而他的語聲中不過剛剛一個猶豫,身體上便又失去了一條皮膚!近身觀察之後,愛德華發現這個怪物的腦袋雖然迥異常人,但身體的構造卻並沒有不同,而對於解剖方面的知識,獵人可是遠比這個世界的一般人精通,所以他立刻選擇了下最為敏感的部分下手,不過兩刀,慘白的肋骨已經外翻了出來。

  「他正在忙於研究這座城市的核心,現在根本不在居住區裡!而防衛工作,只要不是他感興趣的,他就交給我們處理。他,他對於我們漠不關心,因為我們只是他的一個實驗而已!」章魚頭嘶叫著,再也不敢有絲毫的停滯:「他至少在一個變化,用你們的計時方式,是一個沙漏的時間之內都不會回來……」

  「你們有多少人?能力如何?」

  「我們剛剛被遷徙到這裡,沒有成年怪,我是最年長的……烏嗷……與我同年齡的還有兩人!其餘的都比我年輕一些,還沒有開始接觸奧術,最高能夠顯能二級異能。」章魚頭的聲音不敢有絲毫的停頓,因為那個人手裡的短劍簡直是一把魔鬼的剃刀,可怕的疼痛讓他感覺幾乎要暈厥,卻又沒法真的暈過去:「奴隸有十五頭食人魔,二十幾個人類,一些地精和狗頭人,大約數量在一百左右。不過現在有一半,不,六十左右已經出去尋找那些破壞者了。」

  「和我一起被那個卡特澤耶克抓來的,我的同伴在哪裡?」

  「在準備室,作為下一個植入體,由我的屬下看守。就在附近。」

  「很好,你可以喝一瓶治療藥水。」

  人類似乎滿意於這個配合,怪物不由得輕輕的鬆了一口氣,不過就在牠用觸鬚又捲起了一小瓶藥水的時候,一道閃爍的刀光讓失他去了剩餘的兩條觸鬚。「抱歉,我在騙你,」人類說,然後將那藥水喝下,看著自己身上逐漸復原的傷口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拖著怪物向前走了幾步……將散落在地上的一件長袍撿了起來,套在身上,再繫上腰帶——大小剛剛合適,這或者就是給他準備的,不過應該是在進行了某些控制的儀式之後。

  「命令你的手下把她帶過來!用你的嘴說!」他扯掉怪物身上的腰帶系在自己身上,用怪物長袍上的一條碎布勒住牠的眼睛,仔細的檢查過對方身上已經沒有武器之後,又下達了一個命令,卻始終壓住那怪物的腦袋,不讓他做出任何可能將視線對上自己的動作:「然後,告訴我這裡的佈置,距離和各個出口的所在!」

  命令被確實的執行了,即使不斷的出血讓怪物越來越虛弱。但是很快便有一個人類推著一輛推車走進了房間,上面是同樣被綁縛住的聖武士。

  顯然,性命攸關之下,異怪並沒有,而聖武士看上去也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除了幾條小小的已經癒合的傷口之外——她身上甚至還套著一件白色的罩袍,樣子看上去比愛德華可舒適得多。而且她只是被使用了藥物而暈厥而已。

  「……她的精神力很強,無法被心靈異能操控。所以使用了藥物,但這種藥物並不強烈,給她一瓶治療藥劑,再在她臉上灑些水,用人面葵的池水就好,鬧池的水是強烈的溶解液,生物會被融化,直接變成蝌蚪們的糧食。」異怪不住的顫抖,血液已經在他身下堆積出一個小水窪,但是他仍舊不敢有絲毫的異動——這個人類的果決顯然已經讓他恐懼。

  異怪提出的辦法顯然是有效的,撒上了幾滴水之後,聖武士已經清醒過來——不過這位小姐的清醒顯然也很有風格,要不是愛德華精神緊張反應敏銳,恐怕已經被被打塌了鼻子!

  「你看上去倒是挺精神的啊。」他忍不住調侃道。

  「抱歉。」

  聖武士的臉上掠過一絲紅暈,不過她很快就開始唸誦出一段低語——隨著她短短的吟唱,一柄光華閃爍的長劍已經憑空出現。

  那逐漸顯露出來的藍色光影,讓愛德華不由得有些感慨——當然不是因為那魔法武器的神奇——那枚花枝化成的金屬戒指,也還完好的套在獵人的手指上。

  只是,那從虛空之中逐漸顯露出,淡藍的光影……「別告訴我,你以後也會長出呆毛來啊。」

  獵人喃喃自語,手中卻微一用力,噗地一聲,便將那個格外配合的怪物的腦袋切了下來!
fire200707 發表於 2013-7-11 21:47
第三十一章 收穫

  「你幹什麼?」看著那章魚頭在地面上滾出老遠,艾蓮娜不由得面容一肅:「這樣會招來敵人的,而且殺掉他我們怎麼離開?」

  愛德華只是扯了扯嘴角。

  這章魚一樣傢伙擁有著相當棘手的能力,它直接響在人心中的交流方式,以及那種無影無形,動念即發,隨時可以讓人頭顱粉碎的能量都讓人印象深刻,如果剛才不是身邊剛好還有幾個不知道反抗的人肉花盆作為迷惑,愛德華都沒有什麼辦法能靠近這怪物。而它一伺不睦,便即投降的舉動,也足以顯現出那種不啻於,甚至是超過了一般人的狡猾。

  因此愛德華才沒有什麼興趣去跟這樣一個危險地怪物玩什麼宮心計——幸好,生存確實是每一個活著的生物都無法拒絕的誘惑。幾句話之間,已經將他想要知道的情報掏得七七八八了……不過當章魚一樣的腦袋滾落在地時,獵人手中那銀色的短刃竟然砰地一聲,片片碎裂,倒是讓他眉頭緊皺。

  一大串凌亂的腳步聲,吼叫聲已經隨之而來。

  至少有一點,那個怪物是沒有說謊——有為數不少的守衛在門口。不過,還有更多的傢伙們隨著那個推車的黑暗精靈一起來到——甚至可能還要更加早了一些,那章魚怪很可能在開戰之初就已經用某種未知的方式召喚了他們。

  「它們數量很多,而且有大型怪物,你想辦法先逃走……」

  艾蓮娜手中長劍一抖,已經意見將那個撲上來的黑暗精靈的雙臂削斷,對方本來想要招架的彎刀在那柄光輝閃爍的長劍面前簡直如同木棍一般脆弱,但即使如此,她的臉色也變得更加愛凝重——那由遠及近的凌亂嘈雜在隧道中迴響不休,一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衝了進來。

  但還沒等到她將對手一劍梟首,獵人卻猛撲過來,一把將攬住了她的腰肢。聖武士顫抖了一下,不明所以的扭回頭,卻聽到了一聲嘶啞的怒吼——顫抖,尖銳,聽起來與那個章魚怪物的有八成相似!

  衝進了房間之中的怪物數量確實相當多。

  首先是幾個全副武裝的黑暗精靈,然後是一群人類,之後就是一十幾個地精和狗頭人——這些短腿的傢伙們的速度本來沒有那麼快,不過後面的幾個食人魔似乎很願意用自己的體重和巨大的腳丫子來幫那些慢吞吞的傢伙得到解脫。

  這個凌亂的衝鋒在進入房間的時候產生了一個停滯……在他們的眼前是凌亂的大廳,剛剛進入了大廳的小車被摔在門口,推車的黑暗精靈委頓一旁,一團火焰在大廳中燃燒著,散發著對於地下生物們來說刺眼的光芒,而在視線的盡頭,靈吸怪紫色的長袍和另外的一個人影正在不斷的扭動著,緩緩地落進那片藍色的池水之中,嗤嗤的聲音與可怕的慘號不絕於耳!

  剛才的慘呼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敵人呢?

  「快去救主人!」

  一個嘶啞的聲音在猶豫的人群的一邊響起,於是原本面面相覷的所有人終於恍然大悟地全都一擁而上——其實顯然有幾個聰明一點的傢伙還想要稍微看一下形式,但很快他們就發現,最好還是先離開那些忠誠的食人魔們……

  所以這一片紛亂之中,沒有幾個人注意到,那剛剛『委頓』在小車旁邊的『黑暗精靈』已經悄悄推起了車子,輕巧的鑽出了隧道。

  ……

  「運氣啊……幸虧被控制的傢伙們都比較笨……」身後凌亂的嘈雜聲逐漸遠離,愛德華滿足地嘆了口氣。

  或者更加幸運的,是眼前的這片通道里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了。

  與記憶中那些黑暗的地下隧道粗糙的外表不同,這裡的甬道是相當的漂亮的,用最堅硬的岩石砌成四壁,打磨的鏡面一般的光滑,上面還有細細的晶格紋路一直延伸。雖然愛德華對於歷史沒有太多的瞭解,但這種風格的建築在整個大陸數個時代之中恐怕都沒有出現過……若是把周圍的光潔的岩石換成金屬,愛德華幾乎要以為自己是行走在某個巨大的地下研究中心,或者博物館的長廊之中,有著一種奇妙的既視感。

  當然,驚訝歸於驚訝,愛德華不會因此而停下自己的腳步。他毫不猶豫的在一個路口轉向了一邊。

  「這裡好像不是往外的通道吧?」跟在他後面的艾蓮娜忍不住開口道。

  雖然聖武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何方,但是兩個路口迥異的風格還是讓人可以做出推論——那些岩石沒有經過絲毫的打磨的。應該更接近於怪物們還沒有涉及到的區域。也無疑更加接近於離開的道路。

  「我們不去外面。」小心的掃了一眼,注意通道中空無一人之後,繼續向前,愛德華輕聲道:「你現在沒有鎧甲,想要對付幾個食人魔恐怕不大容易吧?就算可以,咱倆連個鞋子也沒有,你光著腳能跑多遠?」

  「從那些人類傭兵身上搶來不就行了麼?」

  「那麼食物呢?即使跑出去,你又知道我們應該往哪裡走麼?」

  「那麼我們要去哪裡?」

  「到了。」拐過了一個彎子,通道里的光輝變得明亮起來,並在末端變成一個小型的廳堂。四扇門扉佈置在四角,而一個矮小的傢伙就蹲在廳堂的角落裡面打瞌睡,直到兩人走近才猛地跳起。

  「你們是誰?主人們不允許奴隸靠近他們的居所!」他吱吱喳喳地尖叫著,聲音像是小孩一樣尖細,不過黝黑的臉上遍佈的皺紋說明他其實是個侏儒。說了幾句聽不懂的話後。他似乎才注意到面前的是人類,於是換成了通用語。

  「蠢蛋!我們自然是得到了主人的命令替他取些東西的,快去把門打開!」愛德華衝著他兇狠的咆哮道,立刻將他的氣勢壓了下去。「哪,哪一位主人?」呆了半晌,他嚅囁道。然後立刻又挨了一個耳光:「你不知道其他的主人都出去了嗎?還留在這裡的還有哪位?白痴!」

  可憐的侏儒顫抖著,掏出了一大串鑰匙捅開了其中的一扇門,但是還沒等到他明白過來,後腦勺上已經挨了重重的一下,直接暈了過去。

  「你到底幹什麼?我們不出去了嗎?」跟隨獵人進入到了房間之中,聖武士終於忍不住開口:「這裡是那些怪物住的地方吧,你跑到這裡來,是想要再被他們抓住麼?」

  「放心,這裡還是很安全的。」環顧了一眼四周,獵人笑了笑:「如果我是那些章魚頭,想必不會讓這些傢伙們進入到自己居住的地方,尤其是食人魔和巨魔這樣的傢伙……我剛才剛剛幹掉了統領他們的那隻章魚怪物,他們至少要亂上好一陣子。但他們可不是傻瓜,當然會立刻追出來。你覺得他們會往哪裡去追?」

  「自然是往外……啊。」艾蓮娜微微一頓,然後不由得發出了一個小小的訝聲——既然所有怪物都往外追,自然內部相對就很安全,尤其是剛剛被殺的那隻怪物的住所,一時半會兒之間,想必是絕不會有人來的。

  「先在這裡休息一下,等一會兒他們想必就會分散,我們……」

  愛德華的語聲頓了頓——當神經稍微放鬆,獵人就能感覺到有什麼聲音在耳邊,不,其實是在腦子裡嗡嗡的鼓動,就像是耳鳴,卻又不是那種規律的空氣顫鳴……也許是失血之後的眩暈吧,他隨手摸了摸脖頸,那裡的傷口早就已經消失不見,只有乾涸的血液在那裡凝結成為一層粘稠的痂。

  那個章魚頭的藥水看來質量不錯。獵人不由扯了扯嘴角。

  實際上應該說,這個怪物似乎相當注重質量——這個房間看上去並不是很大,只有一張床,桌椅和幾個櫃子,全部都是石材雕刻的,但是床鋪上竟然鋪著毛毯和棉布的被縟,椅子上也套著坐墊——這些東西即使不貴,在地下也顯然是相當難得的。

  不過愛德華的目光,卻更多的集中在那個櫃子上面。

  好像是一種錯覺,當他凝神觀察時,目光之中那些個櫃子上散發著古怪的光澤,一層柔和的紅光——不過愛德華很快就發現那不是錯覺,因為當他扭過頭,便注意到身邊聖武士的長劍上,也帶著一層那樣的光澤,只是前者微弱,後者強烈。

  他不知道那光澤代表著什麼意思,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進行某些猜測——伸手拎起那個侏儒的脖子一推,這個倒霉的傢伙便手舞足蹈的被推向了櫃子,只聽砰地一聲,那個小小的身體猛地一僵!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嗤嗤悶響!藍光暴漲之間,可怕的電流在侏儒的身體上迸濺開來,將他的一半都化成了焦炭!空氣中已經滿是焦糊臭的臭氣!

  不過愛德華心中卻是一陣欣喜。

  那個櫃子上的紅光消失了,而櫃門卻因為這撞擊慢慢地打開來,露出其中一些奇怪的影子,在房間裡暗淡的光線中,閃爍著亮晶晶的光澤。
fire200707 發表於 2013-7-11 21:51
第三十一章 收穫(二)

  運氣。

  那些閃光的東西,是一些形狀不一的水晶和寶石片,雖然其中水晶佔了大多數,但就那些打磨精緻的外表便已經讓它們看上去頗有價值,還有兩三個綠色的玻璃瓶子——製作這種東西的技術在這個大陸上已經出現,但是因為顏色的問題,通產都是用來裝一些廉價的藥劑。之前愛德華在這屋主身上也搜來了兩個,只是裡面的東西沒經過鑑定的話,他可不敢隨便亂用——藥劑這東西光從外表可看不出成分,胡亂服用的話,可不是上吐下瀉一番就能了事的。

  不過更走運的是,這個櫃子中的東西雖然並不多,其中卻有一雙半舊的靴子——這無疑是愛德華當前比較需要的東西之一

  ——以武器作戰的人可以沒有盔甲,但是絕不能沒有鞋子,因為來自腳底的妨礙,哪怕只是一點,也會影響到作戰的靈活,而動作的毫釐之差有時候可能就代表著性命之虞。剛才的情況比較急促,獵人沒來得及從那屍體上把靴子拔下來就把他和那黑精靈一起推進了酸液的池塘,現在可必須給自己的腳板找些依靠了。畢竟馬上可能就要面對一些複雜的地形。

  而且,運氣似乎還沒有結束。

  一把將靴子抓出櫃子時,愛德華的眼光忽然閃了閃——就在這靴子後面,櫃子的角落裡靜靜地躺著一片灰撲撲的麻布……

  看上去好像就是用來擦鞋的玩意兒,只是在獵人的視線中,這東西可遠不如外表那樣普通——一層瑩瑩的紅籠罩在袋子上,似乎產生了某種奇妙的扭曲效果,而且沒有形成影子。好像這個袋子並不完全屬於這個空間似的。

  獵人的心跳在一瞬間都漏了一拍。

  雖然記憶中只在一個路過白楊鎮的法師身上見識過類似的玩意兒,但少年只一眼就認出了它……一時間,他的手掌都不由得有些顫抖地一把就將那個口袋抓在手中。

  然後果不其然地,口袋有著與外表不符的沉重份量,而當愛德華凝聚精神,將那袋口打開,裡面便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虛空。

  次元袋。

  這種東西即使是在記憶中那個無魔的位面中也是大名鼎鼎……而在這個世界上雖然不會像那些小說裡說的那麼神奇,但即使是最小的次元袋也擁有十倍於一般背包的空間,同時放在其中的任何物品都不會有任何重量,據說,這種造物的本質就是個能隨身移動的超小型半位面,不禁有空間,而且東西塞進去,等於進了隱形的保險櫃,而且這個保險櫃還是自主跟隨,決不丟失的。

  對於施法者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出門卻往往需要帶上一大堆東西的傢伙來說,次元袋自然非常實用,對冒險者來說,也絕對是夢寐以求的好東西——當然了,事實上不論是什麼人,都不會拒絕這種方便的道具的,只不過,次元袋同樣也屬於魔法的造物,因此對於魔法物品並不熟稔的人,通常連打開他們也無法辦到……

  愛德華也僅僅有幸見過這東西一面而已——當時那個法師身邊的那個不過是最小的一種,最多只能放個幾十磅的東西,但卻已經價值數千金幣,讓周圍包括愛德華在內的一眾傭兵全都變成了紅眼的兔子……而現在握在他手裡的這一隻,卻顯然不是那麼小家子氣的玩意兒。

  顯然,幸運與厄運這一對孿生的姐妹,總是如此善於惡作劇,在一個人猛踢過你的屁股後,另一個說不定就會給你一記飛吻。

  還有什麼比打劫的時候有人送上了口袋更好的獎賞呢?

  嗯,或者,是有的。

  隨手劃拉了幾下,收在這櫃子中的所有零碎兒就被愛德華掃進了袋子裡面,然後,他就在櫃子的最裡面看見了一件更加有趣的東西。那像是一塊晶體,但卻被打磨成了帶著上百個切面的方形,通體的墨色之中,又帶著一些上等玉石一般的透明。然而將之拿在手中,那種入手冰涼的觸感便逐漸變得溫暖……雖然上面並沒有那種魔法物品上可能有的紅色光澤,但這並不代表它沒有價值。

  因為那種閃爍的光澤,足夠讓愛德華肯定,這是一塊真正的鑽石。

  興奮的獵人眯起了眼睛,雖然魔法物品運行時帶來的精神力耗費讓他的頭腦中那種怪響更加急促了幾分,但這個收成卻無疑讓他的精神變得振作起來。

  不過或許是幸運女神的青睞也有著時效性吧……在接下來的兩個房間愛德華就沒有碰上那麼好的運氣了,第二個房間里根本沒有櫃子,愛德華只找到了一件長袍,一雙牛皮縫製的鞋子和一把看上去不錯的長劍,而另外一個乾脆就是除了一些水晶片之外就一無所有。

  其實這情況倒也在預料之中,畢竟據那個章魚頭的交代,這裡剩餘的兩個傢伙應該是已經帶隊出去尋找那些搗亂的敵人,自然不可能把身上的東西留在家裡。而且這些怪物顯然不會去遵守人類的經濟體系而在家裡放上一堆的金屬,

  然而思維的慣性顯然不是那麼容易扭轉的,尤其是豐厚的收穫將希冀變得越來越大的時候——「喵的,好歹也是次級主管,連小金庫也不知道置辦幾個,就算不用應付房價上漲,也得弄點老婆本留著吧?」將第三間屋子的牆壁都敲了個遍的愛德華不禁狠狠地腹誹:「窮鬼思維啊,活該你們一輩子當高級打工仔,不,是高級奴隸!」

  「真是……夠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嘴臉就像是那些打家劫舍的強盜一樣?如果這不是邪惡的怪物的巢穴,我……你最好記住,貪婪是絞刑的領路者!如果不能克制你的慾望,你早晚有一天會鑄成大錯的!」

  顯然,這個上躥下跳,似乎準備轉職成為盜賊,不,比盜賊還要專業的獵人看上去可並不怎麼討人喜歡,所以當他毫不猶豫的掀開那些床板來查找有沒有隱藏起來的暗格的時候,一旁的艾蓮娜最終忍不住心中那種怪異的情緒,憤憤的開口道。

  不過教導對於愛德華來說顯然沒有什麼意義。「打擊邪惡就是為正義事業做出了貢獻,從經濟上削弱,可也是一種相當有效地打擊啊。」他口頭上回答的一本正經,卻慢條斯理的將房間裡的一個水晶台座也掃進了次元袋。

  聖武士一時簡直說不出什麼。

  不過她隨即就輕輕搖了搖頭。他是個冒險者,而冒險者無一例外都是貪婪的,對於這點自己不是早就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嗎?而一個人的本性也根本不可能那麼容易改變……那麼自己為何還要因此而感到氣憤?

  是因為這短暫的幾個沙漏時裡,他用那微薄的實力,給予了自己太多的驚訝?是因為那接連兩次的救助?又或者,是因為那一鍋溫暖的肉湯?女聖武士忽然發現自己的想法產生了太多的凌亂,「不,他還很年輕,還有可以改正的機會,勸導他們是我們應該做的。」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同時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總算是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藉口。

  不過愛德華顯然沒有注意到女聖武士風中的凌亂——小半個沙漏的時間已經過去,通道遠處傳來的嘈雜也幾乎安靜下來了,那些奴隸士兵們想必已經基本上搜索了所有的地方,所以,現在需要轉移了。

  第四扇門扉並沒有上鎖,其後是一條深邃的通道。

  雖然經過打掃,但那用厚重巨石切削出來,迥異於身後甬道的風格,足以說明這裡並不是怪物們穿鑿出來的通路——事實上愛德華一眼就看見了遠處透露出的那一點點瑩藍的光輝,想必就是通往那座地下城市的道路。

  不過這條道路顯然不是一條坦途。

  就在面前的地面上,塵埃上有著幾個模糊的幾乎無法分辨的印記,似乎是某些足跡,但僅僅延續了幾尺就消失了——但是在不遠處,兩邊牆壁上,那些黑綠的石苔卻是以一種奇怪的形式分佈的,他們在牆壁下方兩三尺處逐漸出現,然後變得與上部的顏色無異……儘管只是淺淺的一層。如果不是愛德華特別鍛鍊過適應黑暗的視力,或許還並不會發現這種不大的異樣。

  ——遠處近百尺的長度之中,地面上的石板都相對光潔,原本應該積攢的灰塵不知所蹤……尤其是幾十尺外,一些外力造成的橫向劃痕,讓艾德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腦中轉過了幾個可能,他差不多已經想到了這個可怕的機關的作用方式——如果沒有猜錯,那麼這裡應該是個巨大的翻版,一片蹺蹺板一樣的東西,然而就因為單純,反而沒有破綻……而且看來並沒有準備那種輕易過關的支撐物,現在剩餘的辦法,就只有兩人齊心協力了。

  「一個平衡陷阱……是嗎?」

  獵人的結論不過剛剛定下,聖武士的低語聲也同時響起——後者掃過那條通道,輕輕的蹙起好看的眉頭,片刻後像是下定決心一樣的向他伸出手:「保持相同的重量的話,應該可以走過去吧。」
fire200707 發表於 2013-7-11 21:55
第三十二章 會合

  實際上僅僅是窺視了全貌,愛德華就已經判斷出這個平衡陷阱其實並不能算是很麻煩——為了在發動時能夠猛烈地翻轉,將敵人壓在下面,它本身採用的材料相當的沉重,因此並不靈敏,如果是兩人的體重,只要不偏離中軸太遠,就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唯一麻煩的,就是距離。

  在這個魔法的世界裡,有些事情總是會不經意的超出一般人的想像——天然形成的岩石如果片成石板,不超過三十呎就有很大幾率斷裂,但現在,這片石頭輕輕松地就超過了百尺的長度。已經斑駁的岩塊顯然不是那些異怪們製造出來的東西;那麼這原本是古代魔法城市防禦之一的陷阱,想必就不會那麼簡單。

  其實想要安然無恙的走過這通路也並不是很難,只要將旁邊的兩座石台拉出,便可以輕易地卡死整個機關——石台下地板上那清晰地兩道摩擦痕跡,證明他們本就為此存在,可惜的是這種東西重於萬鈞,只有食人魔那樣的怪物才有可能拖動。在所有力量裝備都已經打了水漂的現在,兩人的力量想要撼動那個高達八尺的石頭雕像根本無異於痴人說夢。

  所以,愛德華只能選擇與聖武士靠在一起,緩緩踱上那座岩盤。

  但即使是距離支點最近的通路,也同樣不能免除力量平衡的破壞——隨著前進的腳步,石板開始不斷的震動。中央踏足之地輕微的壓力,也會讓邊緣處顫抖摩擦,發出出嘶啞的響音;慣性惡質地增加著石板的搖動,在步伐踏出了三十呎時,就已經接近於搖椅的晃動幅度了。

  於是兩人只能選擇小心的固定住每一個腳步,用自己的力量來稍微壓制那種慣性的影響。

  於是,兩人都不得不進一步的靠緊對方,才能完全借助各自的力量。

  於是,姿勢逐漸變得曖昧起來。

  於是,愛德華不得不承認,那個年紀應該不大的女孩子,已經有著不少女人難以企及的優勢……

  不只是那一張纖麗的臉孔,還有著修長,卻緊繃的完美的身材,即使去掉了那件鎧甲的某些部分,仍舊比愛德華高挑了那麼一點兒——這也是一直對於身高沒有自信的獵人之前躊躇的原因。

  在鎧甲已經化作了飛灰的現在,艾蓮娜身上穿著的是一件從怪物臥室裡搜出來的,刺繡精美的外袍,可惜精美並不表示厚重——實際上,這件東西相當的輕薄,僅僅是垂落下來,便微微地將那美好的身體曲線勾勒出來。

  武者的鍛鍊燃燒掉了多餘的脂肪,使得那腰肢是如此的纖細和柔韌,一種綿軟的彈性感受,卻又從半側的胸口接觸面不斷的傳過來。

  還有那縈繞鼻端淡淡的香氣。

  近在咫尺的幾根金發隨著呼吸掠過面龐,讓人似乎不止臉頰,連全身都跟著癢癢。而托那搖晃著的地面的功勞,不知不覺的,抱住了愛德華肩背的手臂又攬的更緊了一些。

  不對,這是吊橋理論,這女人是個自大狂……砍人不眨眼……所有的肉體最終都不過是蛆蟲的食物而已,貪戀沉迷與外貌之上就太愚蠢不過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獵人在心中如此的警告著自己,好讓精神變得不那麼的動搖,但……好吧,作為一個並沒有怎麼瞭解過女人的人來說,想要讓他看破色慾的誘惑似乎是太難了一點,尤其是在暖玉溫香抱滿懷的時候。

  所以,好像在這一刻,一些塵封已久的記憶似乎這一刻鮮活起來,諸如Lacie-Heart,Jesse-Jane,Jana-Cova……又或者是蘭女皇,蒼老師……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臂有些僵硬。動作也變得有點不自然的遲緩……

  這樣的變化當然是瞞不過艾蓮娜的。

  聖武士並不知道那個男子腦中正在轉過什麼樣的念頭,她只知道如此接近的距離,年輕男子的手臂,身體,甚至於他的體溫都清晰可辨。讓她的面孔正在不斷的滾燙起來……實際上她現在已經百般後悔之前的決定,可又不能將那個年輕的獵人推開——誰也不知道這個可怕的機關下面隱藏著什麼樣的陷阱,如果因為她的胡亂活動而造成了少年的死亡,那麼作為一個聖武士她便是最為嚴重的違逆了規條,注定永遠被她的神祇遺棄。更何況那樣也必然會引發這裡的機關,最大的可能便是兩人一起葬送於此。

  斥責在這個時候也並不是十分合適,況且他根本什麼也沒有做……

  所以,就忍耐一下吧……

  可是,那沉重的呼吸聲似乎是一種病原,時不時的掠過她的鬢邊,帶來一種淡淡的,蘊含著雄性味道的氣息。讓她的思維一下子就混亂到了極點,心跳開始在耳邊迴響,比面對那條白龍,或者那個巫妖的時候還更加地沉重而迅疾。聖武士的身體微微顫抖,面前不過是一段幾十尺長的走道,然而在她的感覺裡卻彷彿無盡一般的漫長。

  應該說是神祇的賜福嗎?或者是詛咒?

  這種美好的折磨,並沒有持續多久——空氣之中蕩漾起的一點漣漪,與嘶嘶的風聲,讓愛德華心中一沉!

  這個該死的陷坑下面,果然還帶著更加麻煩的東西!

  而且,還是最為見鬼,最為麻煩的——像是風聲的利嘯一樣的嘶鳴在腦中響起時,若有若無的幽光就從地面和牆壁中浮現出來,那些慘白色的光團在空中凝聚,然後又逐漸形成一個又一個漂浮在空中的人形的光暈。它們齊齊的發出一個尖叫,張牙舞爪地向著兩人撲來!

  啊啊啊啊啊啊……

  近在咫尺的尖叫聲將獵人腦中的遐思一下子打斷,苦不堪言的折磨來了……艾蓮娜尖叫著,狠狠地攬住了愛德華,一瞬間獵人能夠感受到那巨大的力量勒得他的胸肋格格作響,幾乎要把他的肺子都給擠出來了!

  但更加可怕的是,這個劇烈的動作,立刻讓原本脆弱的平衡被打破,腳下的石台猛地震動起來,只頃刻間便已經大幅度傾覆,隆隆的轟響之中,甚至連整個洞壁都在顫抖不休!

  「該死!」

  狠狠地咬了咬牙,獵人一把攬過女孩子的腿彎,不管不顧的大步向前!

  巨大的石板在不斷的傾側,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已經像是在攀爬一座山壁一般陡峭!而這山壁下方的幽暗之中,那些若隱若現的岩石尖刺,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不過幸好,聖武士手中長劍上噴薄的光澤,讓幽靈各自吱吱狂叫著,向後退卻!

  時間彷彿在一瞬間變得緩慢了,愛德華猛地跨步,跨步,手中的劍尖在岩石上畫出一片火光,借助著這小小的力量躍起,在下一瞬間已經翻上了地面!

  繼而一路翻滾而出!

  前方的地面是一個小小的坡道,雖然不高,但卻極長,讓人根本無法停止,於是一路令人頭暈目眩的翻滾之後,當愛德華終於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掙紮著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面前竟然已經是一個小小的戰場!

  幾個巨大的食人魔正從身邊的石筍上掰下一塊塊的碎石,向前面拋過去,將地面而在他們後面,十幾個狗頭人正躲躲閃閃的向前胡亂發射弩矢,在視線的近處,幾個黑暗精靈正舉著手中的彎刀,護持著其中包裹在紫紅色長袍之中的身影。

  愛德華幾乎一瞬間就看清了那長袍之上,正驚訝地轉向這個方向,帶著四根觸手的紫紅色大頭。

  啊啊啊……

  女聖武士在這個時候猛地又發出了一個尖叫,從愛德華的懷中一躍而起!

  尖叫聲在周圍的石筍和山壁之間拉出一片滾滾的回音,一時之間竟然連食人魔這樣的巨怪也被矮人的氣勢壓迫,竟然停下了腳步!而這個反應讓他們立刻就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聖劍上畫出的光芒耀眼奪目,在空氣中畫出了一個巨大的弧月!將三個黑暗精靈一起包裹其中!金屬變形,撕裂,折斷的聲音和著慘叫以及血霧一起爆開!內臟的碎塊和腥臭的氣息一下子就佈滿了四周!

  面對著那可怕的聖光,異怪向後倒退著,他紫紅的大頭上,雙眸之中銀光閃爍,無形的力場在空氣中帶出一道淺淺的波紋,衝向前方的人影!

  然而聖武士好像無視了那可怕的力量,她向前躍起,彷彿那力量不過是一團微風一般的衝過,手中的長劍一起一落之間,怪物的身體已經如同破布一般被剖開!繼而拋飛出去。

  「好傢伙!」

  可怕的景象讓愛德華不由得嘆息了一聲,他知道那是人類在極度恐懼之下產生的過激反應,不過剛好碰上了一幫怪物,就不知道是運氣還是倒霉了。

  不,應該算是運氣吧。

  忍著被岩石劃傷的疼痛站起身時,愛德華便注意到遠處衝過來的人影——野豬一樣一頭撞進了四個黑暗精靈之中,任憑四把彎刀在他身上掛擦出幾道金屬的火光,而戰果就是他的長柄斧已經深深地嵌進一個傢伙的肩頭,然後隨著吐氣開聲的一喝,剩餘三個黑暗精靈已經被那長斧掄動著的屍體蕩飛了出去!

  「是你呀愛德華小子!哈哈哈哈……好小子,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下來時,矮人破鑼一般聒噪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也如天使歌喉一般的動人。
fire200707 發表於 2013-7-11 22:00
第三十二章 匯合(二)

  當然,也就只是一瞬而已。

  「嗯?好傢伙,幾個沙漏,哦,不,一天的時間沒見,你從哪兒招來了這麼一個悍妞來?」

  矮人隨手揮動了了兩下斧子,把上面殘餘的血肉甩掉,不過血液已經在那上面堆積成了一片粘稠的漿泥,與他身上那件已經染紅的鎧甲一起,昭示著他之前經過的惡戰。他那件原本厚重的鎧甲如今也已經傷痕纍纍,臂腰肋等護甲比較薄弱的地方還有兩三處侵血的傷口。不過顯然矮人根本就不在乎——他意猶未盡地左右掃視著,似乎準備再找一個對手,但周圍幾個狗頭人已經隨著怪物以及黑暗精靈的死亡一哄而散,連幾個食人魔也開始扭頭逃竄。所以低聲的咕噥了一個咒罵,他便將視線轉向另外一些有興趣的事情上去。

  「哦,是的,果然是個悍妞,連食人魔也扛不住她幾招……長相也是不錯啊,很符合本大爺的審美,可惜就是扁了一點,沒胸又沒屁股,不過倒也不是沒有希望,畢竟歲數看起來不大,來日方長嘛……」

  這個口沒遮攔的傢伙偏生長了一副大嗓門,在這四面環壁的地下,聲音轟轟隆隆的竄出了老遠——於是很快他就為自己的嘴巴付出了代價,遠處的艾蓮娜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出現在他身後,手中的劍柄在矮人那個古樸的撞盔後沿重重一敲!咚地一聲悶響頓時將矮人的下半截話語壓進了一個悶哼之中。

  「我……那個……剛才我們經歷的事情,你不許說出去!否則……否則……總之不准說!」

  聖武士顯然已經從那種極度驚恐帶來的異常狀態之中恢復了,不過現在她似乎在某些方面仍舊保持了些不管不顧的態度,一把推開矮人,她湊近了愛德華。對著他的耳朵,用輕輕的語聲,惡狠狠地語氣和毫無威脅力的詞彙說道,然後轉身跑開。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其他人呢?」

  掃了一眼遠處石筍的陰影中走出來的幾個人影——蘭森德爾的牧師,黑袍法師和他的魔像。愛德華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向剛哼哼唧唧的整理好頭盔的矮人問道。

  「別提了,那場地震幾乎要了所有人的命,原本還剩下了十幾個運氣好的,但是半道上卻又來了幾個靈吸怪和他們手下的雜碎不停騷擾!是的,一大群雜碎,打了就跑打了就跑的,結果我們雖然幹掉了一批,卻被他們也抓走了不少人,哦,你還不知道靈吸怪是什麼東西吧?喏,就是剛才被那悍妞一劍劈開的章魚頭。」

  獵人的眉頭挑了挑,這還是他首次聽到這種可怕怪物的名字,而矮人似乎對於這些東西知之甚詳。哼了一聲,他繼續道:「這些個軟體雜碎可是挺厲害的角色,他們那種天生的讓人頭疼的能力是很討人厭的,而且據說他們這些軟體雜碎是以吃人的腦子為生的,所以狡猾的很,打架總是躲在一堆雜兵後面,膽小如鼠,不,老鼠還比他們誠實些呢。」

  「以腦子……」這恐怖的答案讓獵人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回想起一個多沙漏之前的遭遇,他就覺得脊背發涼,好像正有一條蛇蟲正在沿著哪裡向上攀爬似的。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自己的反應再慢了一點,說不定變成了怪物的餐點了。

  「啊啊,這些狡猾噁心的惹人厭傢伙。只是我記得他們並不會建城,因此通常會搶奪灰矮人或者是卓爾的城市,所以都住的蠻靠下面的,這一次居然在這麼淺的地方出現,真是少見?」矮人嘟嘟囔囔地扶正頭盔,但這些無心之語卻換來了愛德華簡短的回應,

  「這些……靈吸怪,他們有一個巫妖作為領導者。而那巫妖似乎已經開始著手佔據這裡的那座古代魔法城市了。」

  當然,這句話並不是說給矮人聽的——牧師和法師這個時候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你確定是巫妖?」法師開口道。

  「判斷是艾蓮……閣下做出的。」愛德華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而且,他似乎不是一般的巫妖,而是那種怪物,嗯,靈吸怪的變成的巫妖。」

  「一個阿隆……相當棘手的東西。」法師的表情隱藏在深深地兜帽陰影之中,不過仍舊可以從聲音上感受到她的猶豫與驚訝:「對於信奉回歸主腦的靈吸怪來說,阿隆是不見容與靈吸怪社會的異端,但是他怎麼會有一群靈吸怪作為手下?」

  「並不是手下。尊敬的女士,他們並不是我的部下,而是我的一個夢想,一個實驗。靈吸怪解放計劃的一個部分。」

  一個突兀響起的聲音加入了對話……不高的聲調,但卻讓所有人都不由一震!

  回過頭時,眾人視線的焦點之上,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個高大的影子,包裹在一件紫紅的長袍之中,只露出了帶著六根長短不一觸鬚的碩大頭顱——他此刻就在距離眾人不過五十呎的地方,微微抬手,向眾人施了一個古樸的禮節。

  「我希望創造出一個不需要主腦,只有單純的靈吸怪的社會,那樣才能夠讓我們能夠靠近個體的自由。」

  「請原諒,這些不過是無關緊要的私事……遲了報上名字,我是卡特澤耶克,各位可以直接這樣稱呼我,或者叫我思考者,」他簡短的介紹道,聲音平靜,刻板,沒有多少高低起伏,卻夾雜著尖利的嘶嘶聲:「今日專程至此,只是有事相商。」

  但不管是什麼樣的態度——施禮也好,自我介紹也罷,都同樣無法改變這個高大的異怪亡靈那種強悍得可怕的氣勢……即使他就那樣站著,看起來人畜無害得似乎溫和,可是那種令人恐怖的氣息卻仍遍及幾百呎開外。

  矮人緊握著手中的大斧,一部大鬍子已經瞬間根根炸起!看起來似乎更加臃腫了一些,而聖武士與牧師一瞬間各自握緊了武器,如水的光澤一瞬間已經在周圍鋪散開來。只有法師和魔像依舊平靜,但前者身周,隱隱扭曲的空氣,卻讓人感受到她的緊張與警惕。

  愛德華垂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緊握雙拳的手,指關節已經被捏的微微發白。輕輕呼出一口氣,頭皮也有些發麻——但緊張過了頂點,他的呼吸反而很奇妙地變得緩慢下來,心中的情緒也變得更加冷靜和沉著。

  他眯起眼睛,觀察著面前的巫妖。而與此同時,巫妖針尖一般尖細的目光。也在獵人身上一掃而過。

  「哦,你們也在這裡,那麼首先,我或許應該恭喜你們離開了我的掌控……又或者,我應該同時感謝你們兩個,替我驗證了那幾個奴隸的愚蠢,並替我除掉了他們。我會為此而獎勵你們。我想想……就由你們來代替他們的位置好了。想必將他們耍弄的團團亂轉的你們的大腦,應該可以培養出優秀的靈吸怪吧。哦,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重溫一下那種感覺,腦灰質流過每一個吸盤,緩緩進入口器的感覺。」

  靈吸怪開口的言辭沒有絲毫人類的情緒,每一句都說得輕描淡寫,但那種淡然,卻讓場間氣氛變得極其壓抑,彷彿在場所有人的生殺予奪,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就可以下手一般。

  「不過,就在幾個沙漏之前,我得到了一些有趣的玩具,那種感覺似乎也同樣不錯,一種別樣的興奮,與我們用餐時候的那種感覺很像,嗯,或者就是你們所謂的快樂……

  「請先提出你要商量的事情。我們的時間不多,思考先生。」女法師皺了皺眉頭。開口道,魔法的波動,驀然在她的身周流動,

  「是的,聰明的女士……」

  ……

  不對,有什麼地方錯了。

  巫妖的蹀躞不休讓愛德華沉默。

  他並不知道這個怪物出現在眼前,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意圖,但是目前異樣的氣氛,卻讓他的心中終是籠罩著一層陰霾,就好像,事情正在不知不覺間,被對方完全掌控。

  但這個怪物在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可並不是如此表現的,實力上的差距根本不需要他做出任何浪費時間的事情,上一次,他只是抬了抬觸鬚,就讓自己乖乖受縛,這次雖然己方的人多了一些,但他也沒有理由因此而猶豫,

  雖然在那些詩歌和故事裡,變成亡靈後的漫長生命和負能量的侵蝕會讓靈魂變質,但這並不代表巫妖會忽然變得話癆。

  那麼,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愛德華眯起的雙眼之中,有一絲微光亮起。這光在獵人的眼中隨著視線的移動而閃爍,讓他的視野之中一片清明——空氣漸漸波動起來,面前的景色就變得帶上了幾分不同。

  ……仍舊是那個巫妖,仍舊是與之對話的法師,不過幾十尺之外的情況,變得出奇的詭異。

  愛德華猛地抽出了長劍。向前衝鋒!

  「不……」

  「你……」

  「住手……」

  「愛德華……」

  這個驟然的舉動讓四個人齊齊一驚,不約而同的各自開口,試圖阻止那個年輕人在他們看來魯莽……不,近乎於送死的舉動!

  可是年輕人的動作是如此之快,他完全沒有停頓,幾乎只用了兩個眨眼的時間就已經衝過了三十呎!隨著右腳在地面上狠狠地一蹬,他已經連人帶劍,與那紫紅的影子一擦而過!

  時間彷彿停止了一瞬。

  「不錯的眼光,愛德華先生。我本對此很有自信,但你居然看穿了,抵抗了。真是令怪出乎意料。」

  短暫的停頓隨即被打破了,章魚一樣的頭顱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在地面上撞出空洞的聲響。然而靈吸怪的聲音,卻依舊不受影響……不,應該說,還是出現了一點點的波動,那是被稱為驚訝的情緒。

  刺啦……

  隨著如裂布帛的輕聲,所有人都不有自主的眨了一下眼睛。一層藍光在所有人的視野中瀰散開來,漸漸地退卻了,而眼前的一切,卻似乎完全改變。

  那落在地面的怪物頭顱,原本不住扭動的觸手此刻已經軟垂下來,像是僵死的肉蟲,數量也減少到了四條。冰冷的銀色的眼睛現在也已經變成了一種死魚一樣的深灰——而幾尺之外,他的身體兀自僵立著,只是胸口上露出了那個被聖武士的長劍劃出,因為巨大的力量而變得七扭八拐的傷口,血液和內臟的碎塊還在汩汩地從沒有合攏的傷口中滴下來。在空氣中捲起惡臭的腥氣。

  就像是復活過來的殭屍。

  不,準確的說,就是如此。

  「幻術……」沉默了一瞬之後,女法師發出一個驚異的自語。不過立刻轉化成了急促的命令:「我們離開這裡,立刻!」
fire200707 發表於 2013-7-11 22:04
第三十三章 天賦

  在通道中迤邐前行了接近三哩之後,光亮術的光輝忽然向四面八方散射了出去,四周的低矮的岩壁一下子消失了,五人一構裝走進了一個寬闊的地下空間中——地面似乎是從岩漿時期便冷卻成了的凹凸不平的石板,一些不甚尖利的石筍在地面上零星的分佈,卻留下了大量的空間。

  「我們休息一下……」法師忽然開口道。

  愛德華皺了皺眉頭,在這樣遍佈亂石的隧道之中穿行確實會耗費大量的體力,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之下似乎並不適合休息——巫妖的存在,如同一塊烏云一般壓迫在每個人的心頭,就現階段所知的情報,牠似乎是被哪個魔法城市的某個部分絆住了手腳,但沒有人能確定那巫妖是不是會追趕上來,什麼時候追趕上來。

  不過最終獵人還是微微嘆息,在一小塊石筍旁坐了下來,並不提出異議。實際上,巫妖這種層次的對手,已經不是他能夠應付的存在,一旦進入戰鬥,能夠依靠的也只有施法者而已,而施法者本就以體力羸弱著稱,如果因為疲勞而導致施法失敗,也同樣是一種麻煩。

  他從腰包裡摸出一塊肉乾塞進嘴裡,閉上眼睛,慢慢的咀嚼成糊,再用一口水將它吞嚥下去,這樣緩慢的進食遠比一次吃飽要容易補充體能,也不會對身體造成負擔——匯合之後,食物的危機便已經過去,雖然補給品大部分也同樣失陷在那場地震中,只留下了矮人背著的一份,不過已經足夠供應五個人幾天的消耗,而有了這些時間,應該足夠可以離開這不深的地下了。

  前提是這一行人能夠找到出去的路。

  輕微的腳步聲讓他睜開眼睛,然後注意到視野裡那件閃爍著細微光亮的,彷彿天鵝絨一樣柔細的黑色法袍——獵人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對方為何來到自己面前,繼而忽然又想到了些什麼,於是呼吸微微一滯,心跳卻不由得快了很多。

  他微不可查的吸進了一口氣,讓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來的許多想法,慢慢的平息下去,然後才抬起頭,看著那隱藏在兜帽陰影中的,蒼白而秀麗的面孔。

  「……站起來,放下你的劍,摘掉魔法物品,然後跟著我唸誦,重複我的動作。」女法師低聲開口道,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但不要用你的眼睛和耳朵,用你的感覺來模仿我。可以的話,就開始吧。」

  「埃波娜歐瑟列希爾……黎克奧馮凱娜爾……」她輕聲唸誦出一片細微,清晰,但毫無關聯的音符。同時舉起手,在指尖畫出一片細微的光芒——微微流轉之間,那光芒便循著她指尖的軌跡勾勒出奇妙的符號。

  「阿薩哈蘭摩納……梭那琴阿諾羅……」盡力的將所有的雜念排出腦海,愛德華盡力的模仿著對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音節。

  他成功了,短短的幾十個音節之中的幾乎每個,他都模仿的很像,一串串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時,除了嗓音,都跟女法師唸誦的幾乎如出一轍。慣於操控劍柄弓弦的手指,同樣讓每一個動作都與原版幾近相同。

  但他失敗了,因為當八個短短段落的音節,八個手勢一起結束,他的指尖上僅僅只是綻開了一絲微弱的光輝。

  是的,微弱……實際上如果不是在這黑暗的洞穴之中,那一點星火根本就無法被任何人所察覺。

  於是女法師發出了一個細微的嘆息。而愛德華放下手腕,指尖似乎在微微抖動,不過臉色依舊平靜,並沒有露出絲毫失望的神色。

  「要成為一個法師……有什麼必要的條件?」頓了頓,她問道。

  「智慧,記憶力,還有……學習的耐心吧。」他回答——這個問題其實有些簡單,並不空泛,可也應該沒有一個統一的答案……因此愛德華微微的思索了一下,便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標準,但無知的答案。」

  女法師輕聲開口,卻一開口就是斷然的否決:「不錯,在大部分人看來,或許就是這樣的,對於成百上千簡單或者複雜咒文結構的理解力,不能弄錯任何藥劑的調製步驟,法陣的線條所需的記憶力,以及對於知識孜孜不倦的求索……但是,這不過是一個法師外表給人的印象,事實上正確的說,成為一個法師,需要的是天賦,堅毅和非常足夠的耐心。面對無數失敗仍舊能夠勇往直前的耐心,即使犧牲一切也要得到自己所求的堅毅。這是一個真正強大的法師所必須要的資質,決定他們可以在魔法的道路上走上多遠。」

  「但也不能夠忽略天賦。雖然天賦與另外兩者相比,並不需要那麼多,大概只需要一百份之中的一份……然而有時候,這百分之一的天賦是很重要的,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耐心和堅毅都要重要。因為它能夠決定你前進的方向。」

  愛德華在心中默默地記下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卻又感到一絲愕然——

  見面以來,這位女法師似乎還是第一次與他如此接近。也是第一次說出了如此多的言辭。

  所以,當她就這樣站在面前的時候,愛德華才忽然發現她的身材其實纖細,很嬌小——甚至沒有自己高,所以那件黑色的長袍才能將之遮掩的嚴密,她的五官其實很清秀,大大的眼睛和小小的鼻子,甚至看上去有點像是小孩子。

  那種成熟的風韻之中,卻完美的溶入了一種彷彿是天真的成分。

  那麼自己為什麼習慣性的敬畏?似乎是因為那件散發著奇怪氣勢的長袍?可又不是……或者說她就是擁有著一種冰冷,而成熟的氣質,與年輕女性的柔美完全無緣,北極荒原一般的寒冷,鷹隼般高傲凶利。

  可是外貌與氣質的反差讓人無法看出她究竟多大年齡,更形成了一種奇妙的迷人味道。而那種冰冷的語調如果變長,其實也並不令人望而卻步,而是一種敲打冰晶一般的清脆悅耳——如果改變一下發音和動作的習慣,她會不會也適合軟妹這個詞彙呢?

  一瞬間,他不由得忽然想到。

  很幸運地,女法師顯然並沒有察覺面前的小鬼腦中究竟在打著什麼古怪的主意,否則很可能,她立刻就會讓這個白痴在酸液化火球之中融化。

  所以,她只是慢慢地,明確地說出一番話語。

  「在這個世界,魔法無處不在,每個生物,每條小溪,甚至每塊石頭,每根草……即便是空氣裡也都充滿了原始的魔法能量。這能量瀰漫在所有事物之中,其具體展現就是整個世界的能量活動。而所謂魔法,其實就是通過魔網對原始魔法能量塑形,當我們施展法術、不,準確的說,那些術士們在使用它們的類法術能力、以及邪魔調動他們天賦的超自然能力的方式都是一樣的——調動魔網中的千絲萬縷的節點,將之互相糾纏、接合、彎曲、盤繞、疊合,將能量塑造以產生對應的魔法效果。」

  「因此一個合格的施法者,需要與魔網的親和性……讓他能感受到魔網的存在,才能通過魔網塑造能量,其餘的種種,諸如耐性,刻苦,努力,又或者天生的聰慧以及後天的知識掌握,都不過是一種激發這能力的手段……歸根結底,一個人如果不能被魔網所接納,那麼塑造和施展,也就無從談起。」

  微微頓了頓,這位法師的目光盯住愛德華的瞳孔,慢慢地說出她的結語:

  「你的資質,根本不適合學習魔法……即使掌握了所有的知識,傾其一生,也不過就能接觸到魔網的第二三層……如此一來,還不如就安心的當個普通的戰士,有了那份小小的狡猾,應該可以在這個地方度過一個舒適的人生。」

  「那麼,聽我說完這些之後……」她一字一字地說道:「你是否已經改變了自己的看法?還是準備,在這條注定無果的道路上浪費時間?」

  「我……想做法師,哪怕是最蹩腳的愚蠢的法師,只要是法師就行了……」

  盯著獵人的雙瞳,深邃得仿如無底的深潭。空氣在這個時候似乎變得沉靜,時間似快似慢……愛德華深深地嘆息,慢慢地清晰地吐出某些記憶之中的言辭,然後微笑——因為這些言語,和他面臨的境況是如此地契合:「和理想背道而馳才是浪費時間,反之,即使只能爬,也像翱翔般幸福。」

  「很好……」

  不知道是否被觸動了什麼,抑或是只當成了一種回答?法師點了點頭,隨即伸出手,握住了愛德華的一隻手掌。

  手掌上傳來的感覺很怪異,光滑的柔膩觸感令人感到幾分舒適,卻冰冷得有些不大像是人類的軀體,只是還沒有等到少年仔細感受,那隻手已經收了回去,而愛德華的右手手背上,一個漂亮的花紋就隨著蔓延開來,構造出清晰而纖細的暗紅色血紋,當那個精巧的文字連接上最後的一筆,整個盾形的圖案便在一陣微光閃爍之中消失無蹤。

  愛德華並不瞭解那附文字中的意思,但是他已經隱隱地猜測到了一點兒——至少這應該是一種變相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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