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程宗揚踏著靠在墻頭的木梯,望著遠處的平亭侯府。這處舞都最大的府邸此 時被郡兵
包圍得水泄不通,如狼似虎的兵卒從各處坊門湧入府中,無論男女一律 套上鐵鏈,關
入囚車。侯府內的眷屬、姬妾、奴仆、婢女不下千人,在突如其來 的變故下,一個個
駭得面無人色,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如砧上魚肉一般聽任擺布。 宵禁的大街上行人絕
跡,但在暗處不知有多少雙膽戰心驚的眼睛盯著這邊。
「不對啊。」程宗揚道:「新來的太守才上任幾天?就算他已經把邳家橫行 不法的劣
跡上奏朝廷,可朝廷剛剛才下詔令,把平亭侯逮入詔獄I案子都還沒開 始審,他怎麽就
抓人了?還是從主子到奴才滿門抄斬的陣勢?根本沒道理啊!」 「小程子,這你就不
懂了吧。」朱老頭道:「當年周大將軍下獄論罪之後, 漢國就定下規矩,三公九卿、
王侯顯貴按例不得入獄,以免受辱於小人I這叫刑 不上大夫。」
「漢國高官貴族們的待遇這麽好?連入獄都不用?」
「那當然。」朱老頭道:「接到詔書,該服毒的服毒,該上吊就上吊。再體 面一點的
就伏劍自盡,反正不能入獄。」
「停!停!停!你說王侯不能入獄,結果是一接到詔書就幹脆自殺?」程宗揚 都胡塗
了,「詔書不是讓人去對質嗎?萬一是冤枉的呢?」
「冤枉也得死啊!你還沒聽明白,要緊的是『下詔』I天子一下詔,意思就 是『你趕緊
死吧』!接到詔書還覺得自己冤枉、想對質,還要討個說法,給自己弄 個清白就更該
死了。」
程宗揚好不容易才繞過這個彎,「你的意思是,天子一下詔,就是讓接詔書的 人去死
?」
「廢話!天子若不想殺人,根本不會下詔。」
「可他要是不死呢?」
「那就是不給天子面子,不講規矩。」朱老頭道:「漢國人是很質樸的,一般 來說,
對於這種破壞規矩的敗類,朝廷處置方法很簡單I」朱老頭右手用力往下 一劈,「一個
字:族。」
「族滅?」
朱老頭欣然道:「孺子可教也。」
程宗揚終於明白這一幕究竟是怎麽回事。平亭侯闔門入獄其實與邳家究竟幹了 多少橫
行不法的惡事沒有太大關系,要緊的是天子的態度1讓平亭侯去死。
「平亭侯怎麽得罪天子?」
「看到他的府邸有多大嗎?」
朱老頭答非所問,程宗揚卻若有所悟。平亭侯一個侯爵,僅在首陽山就有十幾 萬畝的
封地,食邑四千戶。這些人口和田地都屬於封國所有,甚至地方官府都不得 管束。漢
國封侯數百,還有一堆更大的諸侯王,按照法律他們有權力自辟僚屬,在 封地設置家
宰、家丞、家臣,儼然是一個小小的獨立王國。若是守成之主還好說, 遇上一個有為
之主,肯定要想方設法打擊這些勢力。
朱老頭道:「去年天子祭祀,因為諸侯奉獻的祭品不足,就撤掉好幾個諸侯王, 何況
平亭侯是被當地太守上奏有罪。」
程宗揚徹底明白過來。說起來平亭侯確實是挺冤的,天子跟撈魚一樣,撈著誰 算誰倒
黴。問題是天子想滅誰也需要一個理由,寧成就把這個理由送到天子面前, 就此把邳
家送上不歸路。
如果說剛才程宗揚還在納悶,為什麽寧太守認為平亭侯會自殺,現在他反而奇 怪,平
亭侯為什麽不自殺呢?
「心存僥幸唄。」朱老頭道:「如果換個人,也許他就活下來了,可惜遇到這 位寧太
守。」
「痛快點!你再不痛快點把話說明白,我就給你個痛快!」
「小程子,你別急啊,大爺這不正在說嗎?」朱老頭道:「如今的天子登基以 來,就
有七次大赦天下。平亭侯就是指望到九月間天子再次大赦,自己熬一個月就 能脫罪。
可惜啊可惜,這位寧太守連一個月時間都不肯給他。」
從平亭侯入詔獄到定罪,按正常流程起碼要一個月時間。如果運氣好,遇上大 赦,收
拾收拾就能回家,可寧成這酷吏狠到骨子裏,根本不等詔書就把邳家全族下 獄。此舉
雖然已經越過律法的底線,但正合了天子的心意,說白了,寧成這樣的酷 吏就是帝王
的鷹犬,只為君主一個人的權力服務,抄家滅族視為等閑,甚至連法律 也不放在眼裏
。平亭侯的小手段在寧成面前不堪一擊,邳家這回是兇多吉少了。
程宗揚默默看了一會兒,然後留下一句話:「開礦吧。」
邳家覆滅,有人歡喜有人憂。城中豪強個個心驚,一墻之隔的七裏坊卻是一派 盛世景
象。城中的宵禁只是限制街上行人往來,坊內就是徹夜不休也無人來管。如 今七裏坊
除了繩技,又多了漢國百姓喜聞樂見的角抵之戲,幾名力士在場中角抵, 不時贏得陣
陣喝彩聲。
連日來,隨著在坊中停留的客人不斷增多,路邊的攤販也推出消夜。雖然品種 很簡單
,無非面餅、醬汁再加一碗熱湯,但對於饑腸轆轆的客人不啻於雪中送炭,
一路走來不時看到有人席地而坐,彈鋏高歌。
「漢人樸實剛勁,多慷慨悲歌之士。」朱老頭道:「以其寧折勿彎,因之過剛 易折。」
漢國不是沒有奸猾之徒,但大多光明磊落,即使玩弄手段也直來直去,寧為玉 碎,不
為瓦全。像寧成這樣直接滅門的酷吏、奉詔便慷慨自盡的王公重臣,在宋國 根本難以
想象。你讓高俅自殺試試?宋主若派人拿著詔書質問,那家夥肯定一邊大 呼冤枉,一
邊千方百計找出告黑狀的是誰,然後反咬一 口。
把寧成換成秦會之,也不會擺明車馬和邳家對著幹,多半是笑裏藏刀,虛與委 蛇,然
後找準機會密奏天子,一擊斃命。像寧成這樣雖然痛快,但他沒給邳家留後 路,同樣
也沒有給自己留後路,一旦失去天子的庇護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程宗揚道:「老頭兒,漢國怎麽就出了你這個敗類呢?」
「老夫大業未成,豈能輕死?」
「什麽大業?」程宗揚用玩笑的口吻道:「王子覆仇記嗎?」
朱老頭負著手,冷哼一聲,一邊踱步,一邊長聲歌道:「山中相送罷,日暮掩 柴扉。
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
一場角抵分出勝負,喝彩聲再次響起,歡騰的人群掩住朱老頭略顯落寞的背
影。
「舞都不能再待了。」程宗揚道:「我得去趟洛都,要不老頭非瘋不可。」 小紫道:
「好啊。聽說洛都很好玩。」
程宗揚歉然道:「瑤兒,我本來想帶著妳堂堂正正回雲家,免得妳與家人不合。
但現在……」
想起家事,雲如瑤黯然神傷,搖頭道:「不妨的。」她的目光微微閃了幾下, 然後擡
起臉,「奴家卻有個主意I郎君可否再留幾日?」
「多留幾天當然可以,只不過六哥和三哥出門遠行,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兩
位哥哥必定在堡中。」雲如瑤下定決心,起身道:「小紫妹妹,妳的婢女 借我使喚幾
天,可使得?」
小紫笑吟吟道:「好啊。」
程宗揚不解地問道:「瑤兒,妳要做什麽?」
雲如瑤嫣然一笑,「過得幾日,郎君便知曉了。」
雲如瑤喚上雁兒去了鄰室。程宗揚換上一副口水長流的豬哥表情,獰笑著對小 紫道:
「死丫頭,雁兒也陪過妳了,怎麽也該輪到妳吧?」 小紫擡起臉甜甜一笑,伸手將阮
香凝推到他懷中。
「啊……」阮香凝低叫一聲,昂起柔頸,精致的雙眉緊緊顰起。
程宗揚挺起小腹,重重壓在充滿彈性的雪臀上,陽具像鐵棒一樣深深捅入阮香 凝體內
。這些天雖然與雲如瑤交頸纏綿,但她身子嬌弱,他在交合中總不免留幾分 力氣。這
會兒騎在凝美人兒豐滿肥翹、又白又嫩的大屁股上,程宗揚拋開所有顧忌, 肆無忌憚
地狂插猛送。
阮香凝順從地伏在主人身下婉轉承歡,但她久曠多時,被沒有半點憐惜的主人 粗暴地
進入體內,身體本能地有些不適。她蹙起娥眉,下體傳來陣陣滯潔的痛楚。
「多啦八夢!」
阮香凝嬌軀一顫,目光變得渙散。
程宗揚懶得搞什麽前戲,直接用阮香凝自己的瞑寂術控制她的身體,然後強迫 她進入
高潮。
「凝奴,浪一個。」
阮香凝蜜穴抽動一下,隨即淫汁四溢,一瞬間變得滑膩無比,陽具輕易貫入蜜 穴,頂
住花心。
「很好。現在把妳的小妹妹剝開,用妳全身的力氣讓它一直保持發浪的狀態。
然後自己計數,主人每幹妳一百下,就浪出水來。」
阮香凝伏在地上,細白的玉指抱住臀肉,將羞處掰得敞開,露出玉戶間紅膩如 脂的蜜
肉。高翹的雪臀間,嬌艷的性器像花瓣一樣綻開,濕媚的穴口仿佛一張小嘴, 在肉棒
上不停抽動。她顫抖著翹起屁股,體內柔膩的蜜腔不停收縮,程宗揚身體不 動就能感
覺她的下體不住收緊,來回擠弄陽具,不時擠出一股清亮的蜜汁。
不多時,阮香凝身體一陣顫抖,白美的雪臀哆嗦著收緊,一股陰精從蜜穴深處 湧出。
程宗揚氣輪微微一動,將一絲陰精納入丹田。
阮香凝意識仍然清醒,肉體卻完全處於主人控制之下,那根火熱的陽具在她痙 攣的蜜
穴中抽送著,每到一百下就迸發出一波高潮。短短兩刻鐘,阮香凝連泄六次 身,陰精
被榨取一空。
眼看阮香凝玉體亂顫,屁股高翹著一聳一聳地泄身,程宗揚拔出陽具,對著她 柔嫩的
後庭用力幹進去。
阮香凝發出一聲悲鳴,塗過酥油的屁眼兒在粗硬的龜頭下沒有絲毫抵抗,就被 擠得圓
圓張開。肉棒硬邦邦搗入肛中,豐膩的雪臀仿佛被粗大的棒身擠得膨脹起
良久,程宗揚低吼一聲,在她屁眼裏劇烈地噴射起來,而後松開身下的少婦, 仰身靠
在床榻上,赤裸的身上滿是汗水。
阮香凝像白羊一樣赤條條地伏在他腿間,雪白的屁股仍在微微顫抖,臀間兩個 肉孔還
殘留著縱淫的痕跡,一股白濁的濃精從肛中溢出,順著臀溝緩緩淌下。
阮香凝滿臉羞紅,小聲道:「奴婢想求公子……把奴婢收為妾侍……」
「嗯?」
「奴婢願意一生一世都服侍公子……」
「現在不就是嗎?」 阮香凝曝嚅一下,低聲道:「奴婢的姐姐已經許給公子為妾……」
「妳們姐妹連這也要比?難道妳覺得現在的身分不如她?」
「奴婢不敢嫉妒姐姐,只是……阿姐對奴婢恨之入骨。」
「妳當上妾侍,她就不恨妳了嗎?」
「那位梁夫人原本一直看不起姐姐,後來阿姐拜見過公子的長輩,被公子納為
妾侍,梁夫人就不敢對姐姐盛氣淩人,還千方百計討好姐姐。公子可能不知曉,那 位
梁夫人每日都去姐姐家裏,結果有次姐夫喝醉汙了她的身子,也不敢聲張。後來 姐姐
知道,與姐夫大鬧一場,分府別居。」
這是又一個版本。當初阮香琳被程宗揚納為妾室,在劉娥面前立誓恪守婦道, 為他守
貞,自家的丈夫倒成了擺設。所謂「李寅臣酒後強暴梁夫人」,其實是阮香 琳故意把
梁夫人送去供丈夫消遣,用來補償丈夫。
程宗揚沒想到貨是,阮香琳竟然借機與丈夫分居I既為他守貞,又暗中給丈 夫補償,外
面還不露絲毫破綻,果然是個夠精明的女子;只有黃鶯憐倒黴,成了夫 妻兩個擺布的
玩物。
對於梁夫人與李總鏢頭勾搭到一處,程宗揚沒什麽感覺,他從來都不覺得黃鶯 憐是他
的女人,就像遊嬋與他交情非同一般,他也沒打算把遊嬋收入房中,反而勸 她嫁人I占
有欲那麽強,逛一趟青樓還不把所有的妓女都贖回家?
程宗揚沒有開口,只摟住她的粉頸,把陽具捅進她柔艷的紅唇間,慢條斯理地 插弄她
的小嘴。
阮香凝嘴巴被占住,知道主人不想讓她多嘴,於是伸出香舌殷勤地舔舐起來。 「喔-哈
!」
暴喝聲中,利斧疾劈而下,木柴朝兩邊飛開,斧刃深深斫進木樁。
「哈大叔!看到了沒?」高智商嚷道:「五百!整整五百!少爺我一 口氣劈 完,連氣
都不喘的!咳!咳!」
哈迷蚩耷拉著眼皮,僅剩的一只獨眼翻了翻,幹巴巴道:「再加五百。」
「大叔!饒了我吧!我剛才是吹牛的,你瞧,我膀子都腫了!大叔……饒命啊 ……」
高智商抱著哈迷蚩的大腿嚎啕大哭,要不是他的褲子也歸自己洗,順便就把 鼻涕都抹
他的腿上。
「六百。」
高智商瞬間收起眼淚,痛快地說道:「五百就五百!哈大叔你放心,我一根不 少給你
劈出來,絕對不耽誤你燒茶!大叔,你等著啊!」 ‘
高智商操起斧頭,玩命地劈了起來。
程宗揚抱著肩晃過來,笑咪咪地道:「劈柴啊?好,好,好!聽說有位姓耿的 少俠就
是從小劈柴打熬底子,後來練成一身超凡脫俗的修為,還娶了 一堆美女…… 小子,好
好劈啊。有前途!」
「眞的?」高智商掄掉衣物,拍著精瘦的胸膛道:「師父!你就瞧我的吧!啊 呀^嘿!」
程宗揚看了 一會兒,對哈迷蚩笑道:「老爺子辛苦,這小子還聽話吧?」 老獸人提起
木'^,往石臼上砰的敲了 一記丄尚智商聽在耳中,小腿頓時哆嗦一 下。哈迷蚩弓著背
,斑駁的皮毛仿佛一頭枯痩的老狼,神情木然地說道:「還行。」 程宗揚笑道:「哈
老爺子好手段,短短幾個月,這小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肚 子也沒了,腰腿也結實了
,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他壓低聲音,「不過這小 子養尊處優慣了,一下子瘦
成這樣,不會出事吧?說起來這小兔崽子才十七歲,正 在發育呢。」
「十七?」哈迷蚩皺起眉,然後搖了搖頭。
程宗揚道:「讓這臭小子劈柴是為他好,不過一大清早就劈一千根木頭,是不
是多了點?又沒人指望讓他當沖鋒陷陣的猛將,身體能結實點就行了。」
「他的上肩骨已經長實,」哈迷蚩道:「再不拉開便晚了。」
哈迷蚩絲毫不肯通融,程宗揚只好作罷。五百根木柴劈完起碼要大半個時辰, 以高智
商現在的力氣,就是劈到中午也不稀奇。程宗揚本來想叫高智商,聽聽他開 礦的主意
,但天大地大不如老獸人的規矩大,這會兒只好先撂開手。
敖潤、馮源和富安一大早就被打發出去,四處尋找開礦的工匠。但舞都最好的 匠人、
最出色的歌姬、最能幹的仆役全在豪強家裏,三人忙碌一上午,只找到一些 散戶。
程宗揚一看就知道糟,首陽山的銅礦位於深山,需要的人力絕對不是小數目, 從其他
地方招募工匠肯定不實際。舞都無論人力還是土地、物資都被豪強壟斷,他 們不配合
,一般人根本做不下來。難怪當初官府貼出告示,願意來的外地商人也寥 寥無幾;寧
成這麽痛快就把銅礦扔給他,多半也是因為沒有什麽可選擇的余地。
「師父別慌,這事好辦!」高智商光著膀子,由富安拿藥酒在肩膀上用力擦著, 齜牙
咧嘴地說道:「我跟爹爹說一聲,讓他調兩千名禁軍過來,保證吃得比豬差,
幹得比驢多!連工錢都不用發,直接跟我爹爹結賬就行。」
「打住!調兩千名宋軍來舞都?明天兩國就得打起來。」
富安也誠懇地說道:「衙內這主意好是好,就是有點臊。」
馮源道:「要不跟本地豪強商量商量?從他們手裏雇傭些家奴?」
「寧太守擺明要跟本地豪強對著幹,咱們再去和他們穿一條褲子,本地的豪強 不放心
,太守那邊也不落好。」
高智商眼睛忽1 一亮,「罪囚啊!這事我爹幹過,跟地方官府勾搭好,派一隊 禁軍看
著,把罪囚押到河裏淘金賺了不少錢呢。」
富安趕緊道:「衙內,你喝醉了。」
高智商斥道:「你這個胡塗狗才,跟我師父有什麽不能說的?對吧,師父?」 程宗揚
苦笑道:「對,但在別人面前千萬別說。」
「師父放心,我有分寸。師父,你覺得我這主意怎麽樣?」
「我看不怎麽樣,開礦不是幾百名人力的事,幾千名罪囚去哪找?」 「邳家啊!據說
光家奴就有好幾千人。」
「家奴不全是罪犯。」
「罪犯不罪犯還不是老寧一句話的事,說你是罪犯就是罪犯,敢不服?罪加三 等。」
高智商爬起來道:「師父,我去跟老寧說!只要老寧出馬,保證那些家奴只 有磕頭的
份。」
高智商初生牛犢不怕虎,換身體面衣服,帶著馮源和青面獸登門拜訪。誰知寧 太守去
了牢獄,據說正在日夜不息地審理邳家罪行,一邊審,一邊把罪名確鑿的囚 犯順手勾
決。寧成怎麽審案,沒人知道,反正天一亮就不斷看到有人頭被送出來, 掛在城門外。
城中豪強百般打聽,到了第三天又送出幾個獄卒和小吏的腦袋與那些罪囚作 伴,城中
的豪強立刻偃旗息鼓,把大門關得緊緊的,連下人也不得隨便出入。
程宗揚原本覺得用罪犯當勞力不是什麽好主意,這會兒不由得提心吊膽,生怕 寧成一
時興起,把人全殺完了。
高智商天天登門,後來廝混熟了,索性住在太守府的耳房裏,隨時等著寧成回
來。太守府的耳房原本是給訪客等候用的,但寧成在舞都殺得血氣沖天,耳房裏別 說
客人,連個鬼影都沒有,倒是便宜高智商。
彌漫整個舞都的凜凜殺氣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七裏坊的生意,一連幾日二天她找 到敖潤
,讓他在坊中劃出一塊地,簡單圍了土墻,搭起架子,一應草圖都是她親手 所繪。
程宗揚沒留在屋裏醉生夢死,既然有空就繼續到雲家登門求見,但他的待遇比 高智商
慘多了,別說耳房,連吊橋都沒摸著;每天天一亮就去,天快黑才悻悻回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第三天傍晚,寧成終於從牢獄回來更衣。高智商趕著見了 一 面,夜
裏才醉醺醺地回來。
高智商大著舌頭道:「都……都說好了,一……一千罪囚,保……保證身強力
壯……師……師父,我不錯吧?二說著如一灘軟泥般醉倒。
程宗揚道‘ ^「怎麽醉成這樣?」
高智商哼了兩聲,忽然睜開眼,直著眼睛道:「我……我沒吃肉!跟哈大叔說 ……說
……」說完才放心地醉倒。
馮源道:「寧太守聽說衙內是家主的伴當,很給面子,專門留衙內用飯。席間 又聽說
是他先打聽到城內群盜欲對太守不利,更是十分高興。衙內一說開礦要用罪 囚,太守
就說早該如此,邳家那些家奴仗勢欺人,橫行鄉裏,正該狠狠懲誡一番。 當下讓人拿
來名冊,先從獄中其他囚犯中勾出一百多人,剩下的從邳家名冊中勾 足。等明天黥了
面就能打發到山裏。」
程宗揚呆了半晌,感嘆道:「什麽叫效率!漢國官員這作風,太剛勁樸實了! 但一下
勾八百多人^眞的沒問題嗎?」
「寧太守說,算他們運氣好,本來有四百多人定的是死罪,如今除了幾十個罪 行嚴重
的,其他像打過人的、搶過雞的都免死了,那些罪囚感恩戴德還來不及呢。」 打人偷
雞都是死罪?不知道寧成是以什麽罪名入刑的。不過想想也知道,多半
是輕罪重處,小事變大事,大事變砍頭。豪強都滅了,殺這些豪門家奴,寧成一點 心
理負擔都沒有。
「這些又不是沒有戶籍的流民,他怎麽也說殺就殺?不用請旨?」 馮源道:「據說寧
太守上奏時已經順道請了旨意,前日剛送到才開始砍頭。」 效率實在太高了,連審帶
判加上請旨殺頭,一點都不耽誤。程宗揚抱著手臂在 室內轉了 一圏:「這事寧太守能
做,咱們不能這麽做。畢竟寧成的舞都太守也不能 當一輩子。咱們做生意的圖的是長
久,回覆寧太守,這些囚犯既然罪行不重,在 我們程氏商會做滿三年即可離開。作工
期間,每月工錢有一半由商會交給官府,一 半由商會代存,期滿一並領取。期滿後如
果願意留在礦上做工,工錢翻倍,而且商 會將在城中給他們提供房屋。」
馮源掂量道:「程頭兒,這是不是太寬厚了?給工錢就罷了,再高薪厚賞收容 這些人
,好像……不大値當。」
「你以為我是好心到有錢都不願意賺嗎?」程宗揚推開窗戶望著七裏坊的夜市 道:「
在你看來,舞都和臨安最大的不同是什麽?」
「人少,哪像臨安,隨便一家瓦子都熱熱鬧鬧的。」
「不是人少,舞都的人口 一點都不少,但平民太少。舞都十幾家豪強,占了七 成土地
、超過八成的財富,大批人口成為他們的家奴和部曲,城中的平民全加起來 還不及他
們家奴的三分之一。我厚待那些罪囚不是因為我是濫好人,而是因為七裏 坊的繁榮需
要更多的平民。」程宗揚道:「每多一戶有消費能力的平民,七裏坊就 能多一僻顧客
,地位也穩定一分,到時即使寧成遷官他處,七裏坊也能支撐下來。」 馮源幹笑兩聲
,「雖然我聽不太明白,可程頭兒肯定是高瞻遠矚。」
程宗揚笑道:「馮大法,你的馬屁功夫要跟老秦好好學學。」
說話間,外面傳來一陣動靜。
程宗揚愕然道:「怎麽回事?」
馮源湊過去看了 一眼,「哦,吃飯時寧太守發落罪囚中的女眷,本來依律該沒 為官奴
婢,但寧太守說本地官員用不著這些,一律發賣。衙內說咱們這兒缺人,就 把她們都
買回來。」
第二章
簡陋的院子裏,一百余名獲罪的女奴滿滿跪了 一地,她們穿著紅土染過的粗布 囚衣,
釵簪都被剝去,一個個披頭散發,不少人還赤著腳,神情惶恐間帶著認命的 麻木。
雲如瑤坐在椅中,一邊看著案上的木簡,一邊慢慢道:「官賣罪奴一百二十六 人都去
坊裏做工,未免太多了些。這樣吧,三分之一留在內院使喚,三分之一在坊 中各處商
鋪幫工。余下的,坊裏要開一間青樓,名叫遊冶台。雁兒,妳問問,願意 去的便分派
出去。,」
那些女子略微有些生氣,雁兒問了 一下,有一半願意在內院當婢女,願意去商 鋪做工
的不到二十人,肯去青樓的更是一個沒有。
雲如瑤嗔道:「雁丫頭,不是這樣問的。」她略略提高聲音,「你們都聽清楚 了,願
意去商鋪的,只要與商會簽下做工的契約,待做滿期限便可自行選擇留下 或離去。當
奴婢的簽的都是奴契,非主人開恩不得贖身。至於去遊冶台的,平日錦 衣玉食,還有
小婢服侍,比尋常小姐也不差。」
下面的女子互相看著,但沒有開口。
雲如瑤也不著急,她拿起一枝木簡看著上面的姓名、年齡,然後擡眼望著前面 一個女
子,柔聲道:「妳是邳壽家的少夫人?」
那女子低聲道:「是。」
「看著倒年輕。」
「奴婢是續弦。」
雲如瑤微微一笑,「眼下這些奴婢裏,妳算是正經的主母。」
「不敢。」少夫人低聲道:「奴婢願意服侍夫人。」
雲如瑤搖了搖頭,「不行的,邳家雖然沒了,但有妳以往的身分,這些奴婢總 不免三
心二意。既然妳已經被商會買下,要妳做個榜樣才是。」
雲如瑤慢條斯理地說道:「這樣吧,看妳還有幾分姿色,年紀也不大,便去遊 冶台好
了。」
邳家少夫人脹紅臉,半晌才低聲哀求道:「求夫人開恩。」
「妳嫁入邳家不過六年,不計被妳隨便發賣出去的妾婢,單是杖斃的小婢就有 五個。
」雲如瑤拿起茶水淺淺飮了 一 口,淡淡道:「莫非妳以為我就不能杖斃一個
罪奴嗎?」
那婦人渾身一顫,臉色雪白地低下頭。
「雁兒,帶她去吧,只要聽話、肯用心做事,衣飾、飮食都比照她在邳家的用 度,不
得虧欠。」
雲如瑤放下茶杯,又拿起一枝木簡,「邳家三女是哪個?」
一個少女小聲道:「奴婢願一生一世服侍主人。」
雲如瑤輕笑道:「那怎麽行?妳一個嬌小姐,起居睡臥都要人服侍,哪裏會服 侍人?
還是去遊冶、台讓人服侍好了。」
少女泣聲道:「求夫人垂憐……奴婢還未曾出閣,若是……只有一死……」 雲如瑤柔
聲道:「妳且站起來。」
少女顫微微站起身,她十七、八歲年紀,容貌姣好,一頭青絲用布條紮住,氣 色比其
他女子好了許多。從侯府淪入獄中,她的傲氣已經蕩然無存,目光中多了幾 分畏懼。
「難得衣裳這般整潔,看來在牢中沒有吃多少苦頭。」雲如瑤吩咐道:「蛇奴,
妳去看看。」
一個戴著面具的侍奴如鬼魅般現出身形,她身上穿著黑亮的皮革,腰間系著一 條布滿
丁結的長鞭,雖然沒有開口,但給眾人帶來巨大的壓力。場中溫度仿佛憑空 低了幾度
,眾人都屛住呼吸。她繞著三小姐走了 一圈,伸手撈起衣角。
邳家三小姐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蛇夫人摸了摸下裳幾點不起眼的汙跡,然後舔了舔指尖,「是血跡。」
邳家三小姐再也支援不住,軟軟坐倒在地。
雲如瑤柔聲道:「你們在牢中,每三人一顆窩頭,一瓢水,到得第二天便有人 忍饑不
住,向獄卒乞食,三小姐難道忘了嗎?」
少女雙手掩面,低低哭泣起來。
雲如瑤笑了笑:「莫以為我是心腸軟的。雁兒,帶她下去餓兩天,她便知道該 怎麽做
了。」
院中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一連處置兩個邳家的女眷,一個是主母,一個是 未出閣
的小姐,都被打發去青樓,剩下的婢妾不敢出聲,屛息聽著新主人的發落。
雲如瑤道:「不管妳們以前是什麽身分,如今都是我商會的奴婢。我們雖是商 家,行
事也有分寸。你們之間能吃苦、肯上進的,自可去鋪上做工,待得契約期滿, 是去是
留隨你們自己心意。用心仔細、能對主子忠心的,在宅中為婢也無妨。有那 些仗著自
己有幾分姿色,好逸惡勞,吃不得苦,下不得力,又不能守身如玉的,去 青樓也是彼
此兩便。」雲如瑤淡淡道:「就這樣吧。雁兒,妳們去分派。」
滿院的女子被分別帶下,不多時便陸續散開。
程宗揚笑道:「還眞有幾分主母的樣子。」
雲如瑤起身幫懷除下外衣,一邊道:「多虧了小紫妹妹,若不是她讓那幾個侍 奴打聽
出底細,奴家也難讓這些人服貼。」
「遊冶台?」程宗揚有些奇怪的問道:「坊裏有這東西?不會是富安招來的那 些吧?」
「不是那個。」雲如瑤道:「是奴家讓人建的。不說來往的客商,便是商會的 人也要
有個消遣的去處。」
程宗揚躊躇一下,「讓人去當妓女是不是不太好?」
雲如瑤用團扇掩住小嘴,輕笑道:「難怪小紫妹妹說你是濫好人……郎君放 心,挑去
遊治台的都是有緣由的。像邳家的少夫人欠著好幾條人命,那位三小姐也 是個浮浪的
性子。邳家有志氣的,當初破家時就已經自盡,獨留下她們兩個,顯然 是不舍得死。
她們既然打定主意忍辱也要茍活,我又何必好心供著她們?」
程宗揚暗自嘆口氣,雖然他並不認可,但雲如瑤說的確實沒錯。她們雖然哭哭 啼啼,
但既然選擇茍活,未嘗不知道自己的下場,雲如瑤只是沒有給她們僥幸的機 會。
雲如瑤道:「其他的多半是邳家的歌姬,她們平素錦衣玉食,以色事人,既做 不得工
又難以使喚。商會裏都是些年輕力壯的男子,眼下來了這些女人,說不定要 鬧出什麽
事。與其放在別處彼此不相安,不若把那些不安分的打發出去,一來免得 鬧出事端,
壞了風氣,1 一來遊冶台的衣食比照邳家待遇,她們也好享受幾日。況且 我也讓雁兒
問了,總要願意才好打發去。」
程宗揚略微安心一些,只要不是逼良為娼就好。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女子都是 罪奴,
稱不上什麽良家。「妳作主就行。院裏留的奴婢夠不夠用?」
雲如瑤白了他一眼,「郎君是覺得留得太多了吧?」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三分之一就是四十多個奴婢,在他看來確實是挺多的。 「商會這
麽多男子,總要留些合適的,將來好婚配。」雲如瑤笑著推他一把, 「可不是給你留
的。」
「有我家瑤兒珠玉在前,那些庸脂俗粉,我連看都懶得看!」程宗揚氣節十足 地說著
,一邊抱起雲如瑤往屋內走去。
雲如瑤攔住他的手,小聲道:「奴家今晚要和小紫妹妹說些話,讓凝奴陪你好
「辦完事再說,只要妳乖乖的,最多半個時辰……」
「這也太簡陋了。」程宗揚拍了拍還沒有上漆的木柱,搖了搖頭。
這座被命名為「遊冶台」的建築只用短短數日就建造完畢,能這麽快不是因為 漢國的
工匠效率驚人,而是整個建築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大廳的主體是三十二根鐵 杉木組成
的柱子,正面一排四根,一共八排。那些柱子牢牢埋在地下,露出地面的
高度超過兩丈,間距中間略寬,兩邊略窄。外面用竹子編成籬笆,掛上草席做為墻 壁
。由於沒有足夠大的苫席,建築只在兩邊苫頂,中間部分的頂部空著,擡頭就能 看到
滿天的星光。
程宗揚擡頭望著柱頂:「連大梁都沒有,這還能叫房子嗎?」
馮源道:「外面看起來是寒酸了些,但裏面還過得去。」
程宗揚舉步入內,只見整個大廳沿著柱子左右兩列隔出十二個獨立的房間,最 後一排
被單獨隔開,裏面架上木梯,做成上下兩層的內樓。與外表的簡陋不同,廳 內的地上
鋪著猩紅的地毯,四周掛著繪滿圖案的絨幕,張起幾重五彩的輕紗,再加 上幾盞十六
瓣的蓮花燈,立刻顯得華麗起來。
程宗揚正在査看,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古怪!古怪!衛七少,你們漢國的院 子裏幹
嘛要搭座木台子?」
旁邊一個公子哥兒道:「我也是頭一次見,莫不是搭了腳手?」
「我見識不多,」高智商道:「可哪有這麽低的腳手?要說是勾欄也沒有這種 直來直
去,還不帶欄桿的。」
程宗揚不禁莞爾,大廳正中兩排木柱之間有一座長長的木台,從內樓一直延伸 到大廳
前端。木台寬及丈許,高度卻只有兩尺,猛然一看的確讓人摸不著頭緒。
那公子拍了拍木料:「這些木材都沒有脫過水,雖然鐵杉木質地實密堅固,不 脫水也
能使用,但總不及曬幹的耐久。」
高智商道:「脫水要好幾年,先湊合著用吧。咦?師父!師父丨」
高智商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師父!你也在啊!這是城裏衛家的七公子!單名 一個衡
字。這是我師父,盤江程氏的少主,程氏商會的東家。」
衛衡拱手道:「久仰!久仰!」
程宗揚有些意外,舞都的豪強對寧成畏如猛虎,連帶的對自己也敬而遠之,沒 想到高
智商這個冒名的小廝倒和他們先拉上關系。
程宗揚也笑著拱手,「久仰!」
高智商道:「衛七少在家裏也聽說七裏坊熱鬧,今天正好有空,一起來逛逛。 師父,
咱們這遊冶台怎麽跟別的地方都不一樣?」
那木台程宗揚一看就知道是死丫頭的主意,他敢打賭,這丁型台在整個六朝都
沒有。
程宗揚笑道:「這是遊冶台的特色,衛公子若有興趣不妨觀賞一番。」
衛衡也不客套,抱拳道:「叨擾!」
馮源進去吩咐幾聲,隨即幾名小婢搬來幾案、座榻,奉上瓜果酒水。
漢國平常都是席地跪坐,看到座榻,衛衡不免有些新奇,「這是胡床?
「這比胡床舒服。」高智商脫了鞋往榻上隨意一靠,招呼道:「衛七少,嘗嘗 這酒,
臨安大內的內府流香!能在舞都喝到可不容易。」
衛衡結交高智商原本是投石問路,他出身舞都的豪強大族,其實不把這個小廝 放在眼
裏,不過此時看到高智商的作派,雖然其貌不揚,但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番貴 氣,顯然
是享受慣的,不禁暗自訝異。
高智商涎著臉道:「師父,有什麽好玩的?」
程宗揚笑道:「多半是讓那些女子走走路吧。」
「哦……」高智商恍然大悟,其實一點都不明白,但這不妨礙他吹噓,一臉自 負地說
道:「七少,邳家的歌姬你以前見過吧?」
衛衡微微一笑,「倒是見過一些。」
「有我們商會調教過,保證和你以前見過的不一樣!」高智商轉頭道:「對吧, 師父
?」
程宗揚笑道:「怕是讓衛公子見笑了。」
小婢們斟了酒,奉上瓜果,她們都是邳家的婢女,剛從牢獄出來,一個個余驚 未消,
好在都是伺候慣的,並不生疏,反而更加小心謹愼。
程宗揚欠了欠身,「衛公子少坐,我去後面看看。」
「程少主客氣了。」
程宗揚走到後面的隔間,高智商追上來笑嘻嘻地道:「前日我從太守府裏出 來,正好
遇見他路過,攀談幾句就認識了。我打聽過,他是衛家庶子,平常沒人管 束,是個好
遊蕩的,與城裏豪強的子弟大都相熟。」
難怪衛衡會與高智商結交。漢國嫡庶分明,一般的庶子比起家奴身分也高不了 多少。
不過這些庶子畢竟出身富貴,平素出沒豪門,倒是上上下下都能說得上話。 衛家主動
讓子弟接近他,打的主意不問可知。
程宗揚怕的是舞都豪強把門一關,老死不相往來,如今他們肯露頭最好不過。 馮源道
:「要不要我再請些人來?有幾個買木料的客人跟我相熟,如今都在城 裏,多叫幾個
人也熱鬧。」
程宗揚盤算一下,「不能叫太多,有三、四個人就行。遊冶台還沒開張,今晚 只當是
請幾個好友私下聚聚吧!」
「成。」馮源答應一聲,自去叫人。
高智商也想走,程宗揚道:「既然來了就跟我一起轉轉吧。」
高智商跟著程宗揚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地方還不錯,就是住的擠了些。」 內樓
是台中諸女暫時的棲身處。雲如瑤所料不差,除了幾個侍妾,願意來的都 是邳家昔日
的歌妓。這些女子原本就是邳家豢養來供客人歡娛的玩物,聽聞遊冶台 的衣食用度都
比別處高出幾等,便有不少人暗暗動了心思。再看到連以往的主母也 被打發來接客,
這些女子紛紛拋開矜持,雁兒一問便點頭應允。願意到遊冶台接客 的妓女一共二十四
人,再加上十幾名婢女都住在內樓,確實擁擠了些。
兩人剛踏入樓內便聞到撲鼻的脂粉香氣。聽到聲音,一個女子從樓裏出來,她
身材高挑,穿著天青色紗衣,寬大的衣袖從肘間垂下,露出兩條雪藕般的手臂;衣 襟
開成心型,酥胸半露,白花花的蕩人心魄。
高智商一看,身體就酥了半邊,連口水流出來都未察覺。那女子容貌艷麗,身 材飽滿
,充滿成熟而性感的風情。見到高智商的呆樣,她眼波一轉,唇角露出一絲 笑意,笑
容有三分媚艷,倒有九分挑逗。高智商三魂頓時飛了兩魂,直勾勾盯著那 女子,半晌
才喃喃道:「師父,這美人兒是誰?」
「你紫姐姐的節奴。」
高智商像被人抽了 一記耳光似的清醒過來,立刻擦去口水,垂手而立,眼觀鼻, 鼻觀
心,老僧入定一樣,一點多余的想法都沒有。
程宗揚道:「我徒兒還嫩著,少施展妳們那些媚術。」
蛇夫人連忙收起媚態,躬身道:「是。」
「雁兒呢?」
「雁兒姑娘不喜歡此地,讓奴婢和罌奴在此照看。」
遊冶台畢竟是青樓,雁兒不肯來也可以理解,程宗揚不明白的是瑤丫頭的心思
—她一個豪門千金竟然建了 一座青樓,這事如果傳揚出去,雲家的面子還往哪 擺?
程宗揚心裏嘀咕,她不會是打算用這種方法逼哥哥們服軟吧?如果眞是這樣, 瑤丫頭
只怕是打錯主意。憑他對雲蒼峰和雲秀峰的了解,這兩人一個外和內剛,一 個面冷心
熱,都不是會受人要挾的性子。雲如瑤與他私奔已經突破雲家的底線,再 搖身一變成
為青樓的老鴇,雲家知道後非但不可能讓步,反目成仇的可能性倒是高 到爆表。雲如
瑤眞要這樣敗壞雲家的名頭,只會讓兄妹間原有的情分化為烏有,使 事態徹底無法收
拾。
程宗揚正是因為放心不下,才趕在遊冶台開張之前過來看看。
蛇夫人看出主人懷著心事,不敢過去撩撥,她挽著高智商的手笑道:「衙內方 才是說
地方狹窄嗎?」
被主人警告之後,蛇夫人不敢再施展媚術。她妝容依舊,但眉眼間少了那番驚 心動魄
的媚態,在高智商面前像個溫和的大姐姐一樣親切近人。
高智商長出一 口氣,頓時輕松起來,笑嘻嘻地道:「我是怕蛇姐姐這樣的美人
兒被擠壞了。」
「好個油嘴的小子。」蛇夫人笑道:「這遊冶台的房間都是紫媽媽和瑤夫人安 排好的
。你瞧,外面有十二間繡閣,將來遊冶台的十二金釵每人一間,名為金釵閣。 剩下的
兩人一間住在內樓,算不得擠。」
「什麽十二金釵?」
蛇夫人笑道:「這是瑤夫人的主意,等遊冶台開張,便從樓裏的姑娘中間選出 十二個
最受客人磷愛的美人兒,號稱十二金釵。到時不僅自己住一間大房,享受錦 衣玉食,
還有小婢服侍,比起小姐也不差。」
說話間,三人上了樓,中間一處大廳內聚著十幾名花枝招展的女子。見到兩名 男子過
來,那些女子眉眼含春,有意無意流露出幾分挑逗。當日這些女子蓬頭囚衣, 程宗揚
沒看出什麽好,此時從頭到腳妝飾一新,一個個亮麗奪目,確實有幾分姿色。
柱子邊跪著一個女子,她烏亮的發絲挽成偏在一旁的墮馬髻,白皙的面孔精心 妝扮過
,眉枝如畫,只是這會兒雙手擡起,頭頂扶著一只茶盞,身子直挺挺地跪著, 一動也
不敢動。
穿著丹紅衫子的罌粟女在她面前,見到程宗揚進來便屈膝道:「主人。」
程宗揚認出那女子是邳家的少夫人,「怎麽回事?」 「小桃紅在樓裏跟人爭吵,奴婢
教她規矩。」
「小桃紅?」
罌粟女笑道‘ ^「是瑤夫人給她起的新名字。」
程宗揚不記得那位少夫人原來叫什麽,但她出身名門,名字總不會差,如今換 成「小
桃紅」,頓時顯得風塵味十足。
蛇夫人喝斥道:「賤婢!還不見過主子?」
那女子難堪地側過臉,低聲道:「老爺。」
程宗揚懶得問她們為何爭吵,吩咐一句:「伺候好衙內。」然後往裏面的房間 走去。
推開門便看到一條小白狗,牠四肢伏地,身體微微後蹲,耳朵和尾巴豎得高高 的,氣
勢洶洶地盯著他,喉嚨發出狺狺的狀聲,充滿威脅。
程宗揚腳一勾,把小賤狗掃地出門,然後砰的關上門。
「就知道妳在這裏。」
「別吵……」小紫神情專註地拿著銅鑷,把一個細如米粒的零件裝進機括,喀 的一聲
輕響,那個零件立刻旋轉起來。
「都說聰明人能一心兩用,一邊做飯,一邊還不耽誤生孩子—妳不能分一半 心思跟我
說說話?」
「大笨瓜。」
「搞什麽飛機?」
程宗揚湊過來,突然大叫一聲:「幹!眞的能飛啊?」 小紫合上機括,那個拇指大的
物體像金龜子一樣飛起來,在空中發出低沈的嗡 嗡聲。
程宗揚一臉驚愕,小紫卻不滿地皺了皺鼻尖:「還不行。」她一把抓住那個物 體,指
尖輕巧跳動著,片刻間,那個物體就被拆成一堆細小的零件。
小紫專心致志地調整部件,雙眼亮晶晶的,不時閃動起異樣的光芒。程宗揚看 了 一會
兒覺得無聊,又不舍得離開,只好在一旁三心二意地等著。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響動,程宗揚皺了皺眉,起身出去。
「怎麽回事?」
罌粟女道:「賽玉墜,就是邳家那小姐,要從樓上跳下去尋死,幸好被衙 內攔住。」
程宗揚一陣火大,她要眞想死早在牢裏死,何必等到這會兒來鬧?
蛇夫人也道:「客人已經來了。」
程宗揚道:「雖然來的只是衛家一個庶子,但舞都的豪強都看著咱們。不安分 的先捆
起來,免得出亂子。給瑤姑娘幫忙的是妳們兩個?」
「是。」
「一會兒誰去下面?」
蛇夫人道:「是奴婢。」
「罌奴,看好她們,想死可以,別打擾旁人,明白了嗎?」
罌粟女面露難色:「瑤夫人有差事交給奴婢。」
「高智商!」程宗揚吩咐道:「你看著她們。」
「我?」高智商一臉愕然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怎麽?跟著你哈大叔白練了?」
高智商一挺胸,「是!」
「別讓客人等得太久,妳們去吧。」
兩名侍奴領命退下,帶著歌妓陸續離開,不多時便人去樓空。
第三章
夜色已至,廳中燈光次第亮起。遊冶台頂部沒有完全封頂,通風效果不是一般 的好,
廳內輕紗飄舞,上風處放著兩只熏爐,爐中香氣四溢,如蘭似麝,襯著如水 的月光,
宛如仙境。
玻璃在六朝並不罕見,台中的燈盞上都加了玻璃罩,淡黃的光焰在風中微微搖 曳,隔
著淺綠的玻璃,透出水晶一樣的光澤。
廳中的客人除了衛衡,還有三名前來購買木材的賓客,其中一名是來自晴州的 商賈,
另兩名是諸發負責采辦的家臣。他們都見慣豪門的富貴,遊冶台的陳設雖然 精致,但
算不上精奇,只是對那座木台頗覺好奇。
程宗揚與眾人見了禮,寒暄幾句。兩名家臣都是漢國諸侯門下,前來購買鐵杉 木時與
馮源和高智商等人打過交道。如今邳家犯事,山間的采伐已經停止,兩人只 好在舞都
停留,等候覆工。七裏坊雖然熱鬧,但終究剛開張,連間象樣的客棧都沒 有,他們都
住在驛館,這次是馮源專門把他們請來。
那名商賈倒是住在坊內,他沒有文書,只能在客棧落腳。七裏坊一建成,他就 搬過來
,這時含笑起身拱手道:「鄙姓程,單名一個鄭字。」
程宗揚心裏嘀咕:這位也姓程?不會是我的哪位老祖宗吧?
「久仰!久仰!」程宗揚客套幾句,笑道:「遊冶台要到明日才開張,幾位都 是我們
七裏坊的好友,今晚才特意請諸位來看看,如果有哪裏不妥還請諸位多多指 教。」
開業之前小範圍的私下聚會,顯然是把幾人當成朋友。幾人都覺得面上有光, 笑道:
「少主客氣了。單看遊冶台的布局便知道少主眼光見識非同一般,今日叨擾, 實屬有
幸。」
台後傳來一陣絲弦的輕響,宛如一泓清泉,令人暑意盡去。接著有人吹起笛簫, 曲聲
柔婉動人。
「好!」程鄭先讚了 一聲。
絲竹聲中,木台上香影搖曳,一個麗人從台後迤邐走來。隨著她的腳步,布置 在木台
兩邊的燈盞逐一亮起,不過燈盞亮度並不高,又放得極低,只看到她妖嬈的 身影在燈
光間微微一亮,又沒入黑暗,驚鴻一瞥間流露出萬種風情。
那女子走到台前,腳邊最後兩盞燈也亮了起來。在她身後,木台兩側璀璨的燈
光猶如群星,與空中的月色相映成輝。身形卻朦朧不清,只能看到那女子穿著一雙 奇
特的鞋子,那鞋子前端窄窄地貼著地面,後面卻是一根又細又長的尖跟。鞋底緊 貼著
纖足柔美的曲線,鞋面猶如水晶般透明,露出裏面一雙白生生的玉足。接著是 白美的
小腿和青色的裙裾。再往上,燈光變得模糊,只能看到腰腿和胸首的輪廓。
六朝豪門飮宴通宵達旦的不在少數,但都是紅燭高燒,燈影交織,光線越亮越 好。遊
冶台反其道而行之,卻是別具風味,幾名客人都不由自主地從坐榻上直起腰, 身體微
微前傾,想,清這女子是何等尤物。
忽然一道雪亮的光柱從天而降,從頭到腳將那女子籠罩在光柱下。那女子曼妙 的身影
仿佛從夜色間脫穎而出,整個人變得明亮而耀眼,令周圍和星月和燈盞都變 得黯然無
光。
所有的光線似乎匯聚在那女子身上,使她的每一根發絲都清晰無比,甚至比白 晝下更
加奪目。她的雙手握在身前,臂上纏著輕紗,翩然若仙,精心修飾過的眉眼 媚艷生姿
,心型的襟領間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胸乳,在光線照射下,白膩的肌膚仿 佛發出光來。
那女子嬌聲道:「今夕何夕,各位嘉客玉趾光臨,聚此遊冶之台。敝處別無長 技,唯
有幾件新裁的衣裳。奴家已經讓女兒們換上,以娛耳目。」
話音未落,光柱隨即消失,台上重新陷入黑暗。幾位客人來不及驚嘆便聽到一 陣悠揚
的樂曲聲,接著光柱落在木台後方。這回眾人終於看清楚,光柱落在台上形 成一個圓
形光圏,一個女子沐浴在耀目的白光下,帶著流溢的光華冉冉行來。
她穿著一件紅色薄衫,裁剪極為精致,衣領下方鏤空出一個水滴狀的開口,露 出雪滑
的乳溝。尤為出奇的是她的衣裳下襬從腰側開岔,變成前後兩片長裾,裸露 出裏面的
玉腿。兩片長裾只有一掌寬窄,仿佛鮮紅的流蘇垂在腿間。
雪亮的光柱下,兩條修長潔白的美腿完全暴露出來,在台上優美地邁著步子。 隨著她
腳步的移動,裙裾在腿間蕩來蕩去,似乎隨時都會滑開,露出兩條大腿間誘 人的妙處
。賓客們的目光隨之搖蕩,心神搖曳。
在衛衡等人看來,超過二十步的木台原本覺得實在太長,然而此時卻短得令人 發指,
仿佛短短一瞬間,眾人連女子長得什麽容貌都沒看清,就走到盡頭。光線 隨之消失,
只剩下一個令人枰然心動的輪廓。
程宗揚好笑之余又有幾分讚嘆,瑤丫頭和紫丫頭湊在一起果然是奇思妙想層出 不窮,
不僅從太泉古陣帶來的衣物派上用場,還想起用手電筒來打光。放在六朝, 效果確實
夠震撼的。話說回來,太泉出品的手電筒亮度的確夠強,快趕上探照燈了。
絲竹聲漸漸低落,最後消失無痕,接著飄渺的歌聲響起:「人生天地間,忽如 遠行客
。鬥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驅車策駑馬,遊戲宛與洛……」
一個盛妝女子伴著歌聲踏上木台,她穿著華麗的長裙,衣料在幽藍中帶著星星 點點的
暗紫色,走動間散發出水晶一樣的光芒。她的長裙後襬拖到台上,前面收到 膝上,鑲
著蓬松的花邊,就像一簇怒放的繁花,中間露出一雙白生生的小腿。一直 走到木台中
央,光柱慢慢向後移去,眾人才發現她長裙的後面是鏤空的,露出白玉 一樣的背部。
簫聲響起,又一個女子出現在木台上。這一次光柱先落在她的腿上,只見她雙 腿裹著
一雙薄如蟬翼的長襪,那襪子竟然是從未見過的黑色,從腳尖一直到大腿中 部,完整
勾勒出腿部柔美的曲線,長襪上方則是兩截雪白的大腿。她大腿豐滿而圓 潤,在黑色
絲襪襯托下不僅愈顯白嫩,而且充滿妖冶的魅力。
停頓片刻後,光柱再往上移,照出她股間窄小的內褲。那條內褲呈三角狀,與 絲襪一
樣是黑色質地,細薄無比,在強光照射下薄得幾乎透明,甚至連私處的形態 都隱約可
見。
幾名客人早已看得目眩神馳,連衛衡也氣血翻湧,一手拿著酒樽,一手緊緊按 著座榻
的扶手,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
程鄭抹了把汗,低聲對程宗揚道:「這遊冶台果然令人大開眼界,單是走這幾 步便占
盡風情,佩服!佩服!」
程宗揚笑道:「時間匆忙,太過簡陋,兄台若不嫌棄,往後多多光臨。」
「好說!好說!如此絕妙美色,便是趕我也趕不走的。」
兩人說笑幾句,程鄭道:「鄙人祖籍秦國,近年來才遷居晴州。方才聽聞少主 也是同
宗,不知少主是哪一支?」
程宗揚胡謅道:「當年祖上為了避禍,遷居盤江,如今已經有幾百年。早年的 族譜早
已散失,到底出自哪裏,我也說不上來。」
程鄭感嘆道:「敝宗居秦也不過是數十年前的事,再往前也是渺茫難尋。但到
底一筆寫不出兩個程字,往後兄弟這裏,我可要多多打攪。」
「老兄來光臨是給我面子。」程宗揚拿出一張竹制描金的卡片,「這張VIP貴賓卡還請
老兄笑納,不僅七裏坊,只要是我盤江程氏的產業,都會把老兄待如上 賓。」
「VIP」程鄭看了看,然後小心收好。
周圍發出一陣驚嘆,兩人擡眼看去,只見台上是一道朦朧的白色身影,燈光還 沒有移
來,只能看一到她身體的曲線,從足到首沒有絲毫衣服的痕跡,竟然是身無寸 縷,只
是在暗處模糊不清。
光圈在木台上移動著,先照到她的足尖,然後攀上光潔的小腿,接著是玉膝、 大腿…
…一路都是白得耀眼的肌膚。光柱快要移到大腿根部時,她玉手忽然一展,
一片粉紅色的雲幕展開,卻是一柄巨大折扇正巧將身體遮住。折扇邊緣鑲著柔軟的 花
邊,張開時將她的軀幹大半掩住,只露出粉臂玉腿。
燈光下,那女子面帶春意,白美的玉足柔柔落下,娉娉裊裊地從台上走來。她 雙手各
有一柄折扇,一柄掩在身前,一柄遮在身後,中間的玉體若隱若現,就像磁
石一樣牢牢吸引眾人的目光。
走到木台中央,她的身體忽然一旋,兩柄折扇仍然一柄在前,一柄在後,只是 交換位
置。每個人都知道她交換時胴體裸露出來,但驚鴻一瞥間誰也沒看清多少, 不過那種
香艷而旖旎的風情,比單純的裸露更誘人百倍。
衛衡拍著扶手怪叫一聲,再忍耐不住,叫道:「程少主!這個我要了 !」 程宗揚笑道
:「衛公子何必著急?後面還有。」
衛衡道:「不成不成!這些美人兒太會勾引人!我衛七自負見過不少美色,這 會兒才
知道自己是傻瓜。瞧瞧這些美人兒一個個都跟仙女下凡似的!再看下去我就 該撲到台
上出醜了!就這個美人兒!多少纏頭?我加兩倍!」
程宗揚笑道:「遊冶台還沒開張,要什麽纏頭?既然衛公子喜歡,就讓她來陪 公子好
了。」
那女子媚聲道:「奴家聽衛公子吩咐。」
「那好!」衛衡跳下座榻,嚷道:「妳先把扇子放下來!眞活活饞死我!」 那女子嫣
然一笑,收起折扇,露出光潔的玉體,只見她雙乳高聳,乳尖上蓋了
一個比錢銖大不了多少的粉紅罩子,只勉強遮住乳暈,上面還用細煉掛著兩只銀 鈴。
下身遮羞的褻衣更是幾條比手指還細的絲線,前面一塊兩指寬的布料淺淺遮住 羞處。
衛衡躍到台邊,一把抱起她白光光的雙腿,就那麽往閣中走去。
兩名諸侯的家臣早已看得心浮氣躁,主人既然發話,當即各自挑了 一名自己中 意的美
人兒。程鄭也隨著眾人選了 一個,分別帶入閣中享受。不多時,兩邊的錦閣 便亮起燈
火,帷幕中隱隱傳來淫聲笑語。
外面絲竹聲一響起,高智商心裏就像貓抓似的坐臥不寧。他本來就是愛玩樂的 性子,
如果不是這幾個月被哈迷蚩教訓,多少知道些分寸,這會兒早就飛奔出去與 眾人同歡。
房裏還有兩個女子,一個是邳家小姐,另一個是邳家那位年輕的夫人。她們手 腳都被
捆著放在床上,床帷垂下,只露出兩對纖足。
帳內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公子……」
高智商拿著燈盞過去,一手掀開帳子。那位邳小姐因為鬧著要跳樓,怕她叫嚷, 嘴巴
還被塞住,開口是那個標致的少婦。
她輕聲道:「奴家手腳都麻了……求公子幫幫忙,把奴家的繩子松開……」
「那可不行。」高智商一 口回絕,「下令捆妳們的是我師父,沒有我師父的吩 咐,誰
也不敢解開繩子。」他打量那少婦幾眼,笑嘻嘻地道:「妳叫什麽名字?」 「奴家…
…」少婦露出幾分羞色,小聲道:「小桃紅……」
「好名字。」高智商涎著臉道:「繩子我不敢幫妳解,要不我替妳揉揉?二 少婦垂目
不語,高智商對這種事情智商不是一般高,當下踢掉鞋子爬到床上, 把枕頭往旁邊的
邳小姐頭上一丟,遮住她的視線,然後把那婦人抱在懷中。
「哎呀!好痛……」
「膝蓋都腫了啊!妳怎麽得罪那兩個侍奴姐姐,被她們罰跪?」
少婦眼含淚光,「奴家被那幾個賤婢嘲笑,一時氣憤不過還了句嘴,就被兩個 姐姐罰
跪^」
「她們幹嘛笑妳?」
「奴家又不是她們那樣歌妓出身……有些事……一時做不來……」
「這就是妳的不是。」高智商道:「都是女人,她們做得,妳有什麽做不得的? 像妳
們這樣壞了事的人家,本少爺也見過幾個。別管原來什麽樣的富貴,倒了台就 是落勢
的鳳凰不如雞。我跟妳說,以前在臨安的時候,有位侯爺落勢,我們十三太 保的兄弟
把那侯爺的夫人、小姐都弄來當奴婢,在席間讓她們光著屁股斟茶奉酒。 那個侯爺夫
人又白又嫩又水靈,我們兄弟一邊喝酒,一邊輪流上她,眞是過癮丨二 聽他說得露滑
,少婦臉上時紅時白,過會兒才道:「奴家聽她們都叫公子衙 內?」
「沒錯!」高智商得意洋洋地說道:「我是正經的衙內都指揮使,響嘻當的武
職!」
「公子原來是貴人家子弟。」
「那當然!我爹是宋國太尉!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管事的富安、劉詔他 們都是
我爹爹的手下。」
高智商對自己的家世一點都不隱瞞,可那婦人當他是吹噓。但即便他是信口開
河,新主人對他的看重卻作不得假。這些日子雖然樓裏的衣食用度沒有虧待她們, 但
到底是青樓。她縱然家破人亡,終究有幾分姿色,怎甘心做個倚門賣笑的娼婦? 少婦
一邊被他揉弄,一邊嬌喘細細地小聲道:「奴家蒲柳之姿,若能中公子的 意,只求能
與公子為奴為婢……」
高智商大搖其頭:「這可不成。我現在隨著師父修行,還要牽馬劈柴,若敢在 身邊留
個奴婢,哈大叔非打死我不可。噢,我知道了,妳想找個靠山對不對?」
少婦臉上一紅,她卻不知道這個瘦伶伶的小子是臨安城中響當當的花花太歲, 最擅長
的就是淫人妻女,她就是一聲不響、橫眉冷對還少不得受他撩撥,何況這會 兒魚在砧
上?沒等她反應過來,高智商摟住她的粉頸滿滿地親了 一個嘴,然後去解 她的衣帶。
少婦大窘,本能地掙紮幾下。
高智商拍著胸膛道:「有我罩著,保證台裏的女人不敢隨便欺負妳。」
少婦悄悄朝旁邊的邳小姐看了 一眼。
「她有什麽好看的?」高智商道:「跟妳說,本公子就喜歡妳這樣的女人。要 相貌有
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風情有風情,比那種未經人事的丫頭片子強多了。」
高智商一邊說,一邊在她身上摸弄,「妳叫什麽來著?」
「小桃紅。不要……」少婦攔住他的手,「有人……」
「她在旁邊又怎麽樣?」高智商張開手,毫不客氣地在邳小姐的胸乳上捏了幾 把。少
女手腳被縛,嘴巴也被塞住,只在枕下發出唔唔幾聲低泣。
「怕是一會兒有人會來……」
「底下才剛開始,至少得一個時辰。」高智商被哈迷蚩管束得死死的,這幾個 月別說
女色,連女人的手都沒拉過,這會兒早已按捺不住,摟住少婦就要求歡,「小 桃紅親
親,咱們也來樂一樂……」高智商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小桃紅滿面羞態,半推半就地被他摟著腰扯開衣帶,把裙子拽到臀下。她手腳 都被捆
著,即使到了這時候,高智商也沒有松開她的繩索,只把她的裙子和褻褲扒 到踩間,
露出一截白光光的身子,接著將她雙膝分開,一手伸到她股間。
這少年竟然是個老手!能進到遊冶台的男人不多,這少年算是一個。小桃紅原 想著讓
他嘗些甜頭好有個依仗,最好是引得他為她贖身,好脫離苦海。沒想到他竟 然深諳其
道,只摸弄幾下,她整個身子便軟了。她的雙膝被那少年分得張開,敞露
出下體的羞處,那少年一手在她股間那個羞人的地方又揉又撚,不多時便讓她玉體 亂
顫,蜜穴水汪汪吐出蜜汁。
高智商在臨安時跟師父學了 一點房中術,這會兒施展出來,沒幾下就搞定小桃 紅。他
抱著少婦翻個身,讓她趴在床邊。
小桃紅雙手被綁在身後,上身伏在床上,豐腴肥美的大白屁股高高翹起。高智 商扒開
她的臀肉,先讚了 一聲,然後解開褲子對著她濕膩的蜜穴硬生生搗進去,一 邊捅弄,
一邊連聲叫道:「爽快!爽快!」
床榻甚高,小桃紅的雙膝跪得紅腫,又挨不到地面,只能彎著一雙玉腿貼在床 邊,雙
足緊緊並著,用趾尖勉強支撐身體。隨著少年用力挺動,又白又嫩的粉臀被 他撞得亂
顫,蜜穴被那根硬邦邦的陽具來回搗弄,整個人都仿佛飛上雲端,情不自 禁地「咦咦
呀呀」叫出聲來。
兩個正幹得興起,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一群女子笑鬧著湧入房中。小桃紅身子 被遮在
帳中,又自意亂情迷,對外面的聲音恍若未覺。
那些女子看到紗帳亂晃,連忙相顧噤聲。一個女子躡手躡腳地走近,然後猛地
揭開帳子,嬌喝一聲:「好啊!」然後笑道:「快來看啊,這娼婦正讓人幹屁股 呢!」
小桃紅像被毒蛇咬中一樣,身體劇烈一抖,潮紅的玉頰一瞬間血色全無。身後 傳來一
陣哄笑,有人揶揄道:「哎喲,少奶奶,這一會兒工夫就跟人搞上了?」 「平常裝得
人模人樣,原來是個下賤胚子。」
「少奶奶這是攀高枝,咱們在下面辛苦,她倒好,先攀上衙內了。」
「什麽少奶奶?邳家沒了,她這只金鳳凰如今也被剝得光溜溜的。」
「哪裏是鳳凰?就是只發騷的小母狗,瞧她的浪樣,背地裏不定怎麽搖臀擺尾 討衙內
歡心呢。」
私下交歡時被人撞破,身下的女子駭得肝膽倶裂,高智商卻是滿不在乎。他在 臨安時
,單是身邊伺候的姬妾就有十幾個。平常交歡至少也要三五個姬妾、小婢在 旁服侍,
要不就是和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處狂淫亂嫖;有時看中誰家的妻女,想方 設法弄來,
讓人按著手腳行奸也是常事。倒是像平常夫妻一樣,只有一男一女的情 景還從來沒有
過。
諸女圍攏過來,一邊張望,一邊笑語不絕。高智商不僅面不改色,反而得意洋 洋,別
說就十幾個女子,便是再多幾倍人家高衙內也玩過。他費力地挺弄陽具,一 邊沒心沒
肺地笑道:「這小騷貨夾得還眞緊。」
小桃紅玉臉雪白,臀部肌肉繃緊,穴口嫩肉緊緊夾住肉棒根部,高智商挺弄幾 下居然
沒拔出分毫。
周圍看笑話的諸女也覺出異樣,有人道:「莫不是這娼婦受驚,下面鎖緊了?」 「姐
姐說笑,哪裏能鎖緊?」
「怎麽沒有?以前在府裏,邳家那些殺千刀的老爺們弄來各種牲口在院子交 尾,我親
眼看到一公一母兩條狗連在一起,怎麽都分不開。」
「人又不是狗!大家都是女子,誰下面不是肉長的?何曾有過這種事?」 旁邊的女子
嬌聲道‘ ^「衙內,讓奴婢看看可成?」
高智商道:「本少爺的陽物不是隨便看的。」
那女子笑道:「衙內的陽物在小桃紅身子裏,奴婢想看也看不到。只是這娼婦 下面夾
得太緊,奴婢想瞧瞧稀奇。」
高智商嘻皮笑臉地說道:「想看,讓本少爺親一個。」
那女子毫不猶豫地獻上香吻,讓他痛快地親吻一番。高智商手一揮:「隨便 看!」
嬌笑聲中,諸女紛紛伸出手將小桃紅緊繃的臀肉掰開。少婦的身體緊繃著,白 艷的粉
臀被十幾只玉手扒得敞開,整個蜜穴完全綻露出來。她的蜜穴被陽具塞得滿 滿的,穴
口圓圓張開,只露出一圈細細的紅肉。
一個女子翹起蘭花指在她的穴口捫弄幾下,驚嘆道:「果然好緊呢。」
「奴家也來反試。」
「哎呀!這娼婦的騷穴像長在衙內的肉棒上面一樣,一點縫隙都沒有。」 明知道自己
顏面盡失,淪為世人的笑柄,但小桃紅幾乎顧不得羞憤。剛才的驚 嚇使她險些暈厥,
等她清醒過來才發現,不僅臀部,包括大腿內側和腹下的肌肉全 都繃得死死的,任她
怎麽使力都無法松動分毫。
她的舌頭像被釘住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下身繃得越緊,越發心急;越心 急,越
無法放松。她又羞又怕又痛,不一會兒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
一個女子冷漠地說道:「鬧什麽呢?」
諸女笑聲戛然而止,一個女子陪笑道:「回蛇姐姐,這賤婢背地裏和衙內交歡, 被奴
婢們撞破,結果衙內的肉棒夾在裏面,拔不出來。」
蛇夫人走過來,一手伸到少婦臀間摸弄片刻,擡頭道:「衙內,試試用力拔出 可成?」
高智商紮馬步一樣擺好架勢,「來吧!」
蛇夫人側身坐在床上,雙手抱住少婦白嫩的雪臀,朝兩邊用力扳開。高智商擰 腰往後
一扯,小桃紅痛得尖叫一聲,臀間蜜穴被扯得微微鼓起,卻仍未能松開。倒 是高智商
陽具根部的血管猛地鼓脹一下,看起來像是要斷裂一樣,引得周圍女子一 片驚叫。
高智商也嚇了 一跳,連忙停住,心有余悸地說道:「幸虧少爺我練過!要不這 下就廢
了!」
蛇夫人拔下簪子橫咬在齒間,然後兩手抱住少婦白生生的雪臀,像揉面團一樣 來回揉
弄。等小桃紅呼吸略微放松後,蛇夫人取下簪子對著她的會陰部位穩穩刺
小桃紅尖叫一聲,屁股像觸電一般劇顫起來。蛇夫人手腕一轉,用簪尾在她會 陰中一
攪,只聽啵的一聲,陽具猛然從蜜穴中拽出,帶出一篷熱騰騰的淫液。
周圍的女子又是一片驚呼,然後一個個掩口而笑:「有蛇姐姐在,小娼婦下面 夾得再
緊,也得給蛇姐乖乖張開。」
「小桃紅,還不快謝謝蛇姐?」
高智商看了看自己的家夥,然後長出一 口氣:「還好,還好。」
蛇夫人笑道:「衙內既然喜歡,盡管拿這賤婢取樂。姑娘們,過來給衙內助 興。」
諸女笑著上前,有的把小桃紅還在顫抖的臀肉扒開;有的剝開她的秘處,露出 紅腫的
穴口;還有的伸出玉手殷勤扶住高智商的陽具,送到她臀下;剩下幾名女子 分別托起
兩人的腰臀,前推後送。高智商不用費半點力氣,就被她們推著幹進少婦 體內。
小桃紅也被人摟住腰,把她的大白屁股往高智商胯下亂墩。她的臀部被扒得敞
開,圓潤的臀球幾乎被掰成一個張開的平面,露出裏面雪滑的臀溝和蜜穴。柔艷的 性
器仿佛一朵嬌弱的鮮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根陽具硬硬插入,來回抽送。
她敞露著自己最羞恥的部位,羞處每一絲顫抖、每一處細小的褶皺、每一滴淫 液的濺
出,包括蜜穴被插弄時每一個反應和變化,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叫小桃紅。」高智商讚嘆道:「這名字起得眞貼切!妳們瞧瞧這屁股 不就是
個大白桃嗎?順著溝掰開,裏面的美肉又紅又嫩,還跟水蜜桃一樣,濕答答 的直淌水
。」
諸女都笑道:「夫人名字起得好,衙內解得也好,還有這娼婦也知道湊趣,把 屁股養
得又白又嫩,留著讓衙內取樂。」
另一個女子道:「哎喲,這裏還有一個。」
第四章
幾名女子七手八腳地把邳小姐扯過來:「這個叫賽玉墜,姐妹們都來看看,到 底是哪
裏賽玉墜?」
邳小姐雖然被枕頭遮住面孔,周圍的交談卻聽得清清楚楚,只是她嘴巴被塞 住,作聲
不得。
顯然邳家對下人遠稱不上寬厚,這些歌妓對邳家兩位主母、小姐即便算不得恨 之入骨
,也是充滿鄙夷和怨氣。當下幾名女子一起動手,不一會兒把改名賽玉墜的 邳小姐剝
得精光。
她們在邳家都曰疋專供淫樂的玩物,這會兒終於找到機會把昔日所受的羞辱全還 在邳
小姐身上。她們先扯住賽玉墜的乳頭,讓高衙內觀賞她乳頭的顏色嫩不嫩,然 後擰住
賽玉墜的手臂,讓她挺起胸乳,像拍皮球一樣來回拍打,看那對玉乳夠不夠 豐滿、彈
性如何,接著又把那對漂亮的乳房揉弄成各種形狀,讓衙內欣賞取樂。
等擺布完那對乳房,幾名女子架起賽玉墜的雙腿,把她的大腿扯成一條直線, 然後當
著眾人的面將她未曾嫁人的性器剝開來,讓人隨意觀瞧。
賽玉墜也頗有幾分美色,下體小巧而精致,一條光潔的肉縫白白嫩嫩,下面是
一個水滴狀的凹陷,果然像玉墜一般。
旁邊的女子忽然驚笑起來,卻是發現她雖然還未出閣,卻已不是完璧,不由又 是一番
奚落。這時罌粟女也走進來,她讓人撐開賽玉墜的嫩穴,然後啐了 一口,擡 手給了她
一記耳光。
罌粟女和遊冶台一眾艷妓對賽玉墜奚落笑罵,用刻薄的語句將她譏刺得體無完 膚。等
賽玉墜哭得梨花帶雨,蛇夫人才出面來做好人,她攔住諸女,又對賽玉墜道: 「到底
是妳自己不檢點,不知自重,也難怪她們笑話妳。這樣吧,妳已經是破過身 的,便當
著眾人的面和衙內好生交合一番,讓大夥看個樂子,今日便饒過妳,如 何?」
賽玉墜還沒開口,高智商卻道:「本少爺不喜歡吃嫩的,還是小桃紅對本少爺 的胃口
。」
蛇夫人笑道:「衙內看不上妳呢,不若這些姐妹裏妳自己挑一個吧。」
旁邊一個女子笑道:「便讓奴婢來伺候小姐。」
「哪裏要姐姐辛苦?我來便是。」
眾女又是一番糾纏,賽玉墜哪裏敢讓她們「伺候」?最後她好生央求,等蛇夫 人終於
勉為其難地答應臨幸她,心裏反而生出一絲感激。
罌粟女與蛇夫人對視一眼,各自含笑。等賽玉墜爬到床上,與正在被人臠弄的 小桃紅
並肩躺在一處,罌粟女便吩咐道:「把燈熄了。」
諸女紛紛吹滅燈燭,接著一道光芒亮起,將賽玉墜白生生的玉股間照得一片雪
亮。
蛇夫人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挺起下身又黑又粗的膠質陽具,對著賽玉墜柔嫩 的肉
穴插進去。
程宗揚坐在榻上,一手挽著雲如瑤柔軟的腰肢。在他手邊,一顆光球色影變幻, 裏面
的狂歡仍在繼續。高智商那小子已經射過兩次還沒有絲毫疲軟的跡象,看來體 力大有
長進。小桃紅被他從後面、前面各幹了 一回,這會兒已經渾身無力,被人架 著騎在高
智商腰間上下套弄,用她的蜜穴給衙內的肉棒玩倒澆蠟燭。
旁邊的賽玉墜一雙粉腿被人擡在空中,股間如玉墜般小巧的嫩穴被一根粗黑的
膠棒捅在裏面來回插弄。羞處被一片刺眼的光芒照得雪亮,穴口一圏紅肉纏在棒 上,
隨著棒身挺弄、翻進翻出而帶出一股淫水。她的腳尖晃動著,不時擰緊,觸電 般一陣
哆嗦,濕淋淋的蜜穴淫液橫流,不停泄著身。
「蛇奴是用了什麽春藥吧?」
雲如瑤右手挾著一枝筆,尾指按著賬冊,雙眼一目十行地掃過;左手放在一張 算盤上
,指尖輕柔地跳動著,算珠發出流水般輕快的聲音,一邊道:「蛇奴那根棒 子抹足藥
膏,便是浪女也要泄足一個時辰。」
「這樣不太好吧?小桃紅就罷了,可是賽玉墜畢竟是未出嫁的嬌小姐。」 雲如瑤一眼
掃過便將整頁的數字盡數收入眼底,撥算盤的左手幾乎沒有絲毫停 頓,只用了 一刻鐘
便將七裏坊二十家店鋪全天的賬目清理完畢。
她放下筆,柔聲道:「若是奴家告訴郎君,那個賽玉墜曾經因為小婢倒的水略 燙一些
,就讓人把小婢拉去鞭打以至斃命,郎君是不是好受一些?若是郎君再知道 因為一個
侍姬沖撞她,賽玉墜就讓人把一只野貓塞到那侍姬褲中,然後紮緊褲腳, 命人用竹枝
抽打野貓直到打死^郎君是不是覺得她今日所受,是報應不爽呢?」
程宗揚怔了 一會兒,嘆道:「原來邳家的人這麽壞。」
雲如瑤笑道:「假的啦。」
「怎麽回事?妳編故事?」
「小桃紅殺婢的事在舞都城盡人皆知,奴家倒沒有冤枉她。但冤枉不冤枉又有 什麽分
別?」雲如瑤道:「她們既然做了奴婢,要做的只是順從主人,以往是賢是 惡、是好
是壞都無關緊要。難道郎君以為,眼前這些事只該壞人承受,好人就受不 得?」
程宗揚想了想,「還是有區別的。」
雲如瑤笑道:「但與我有什麽關系?我要的只是乖巧聽話的奴婢,她就是十世 善人、
天仙下凡,不聽話也不是好奴婢,少不得使盡手段也要馴服她。她便是十世 惡人,兇
悍如蛇奴、罌奴,殺人如麻,只要乖乖聽話,也是好奴婢。」她曼聲道: 「夫泛駕之
馬,跅弛之士,亦在禦之而已。」
程宗揚不是想為誰討個公道,只是一時有些排解不開。而雲如瑤嬌弱的外表 下,卻有
一顆如此冷靜而不受情緒影響的心,倒比他更像一個典型的商人。
「掉文啊?」程宗揚托起她的下巴,「再來幾句。」
雲如瑤玉臉生暈,嬌聲道:「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 內;或
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奴之於郎君,唯放浪今世,以求歡愉。」
「那句話是什麽來著?享受上等人的生活,下等人的情欲^妳也太文縐縐 了。瑤奴!罰
妳把屁股舉起來,讓老爺享受一番。」
「是,老爺。」雲如瑤乖乖跪下來,像個馴服的女奴一樣伏下身子,嬌滴滴地 道:「
不知老爺要讓奴婢怎麽服侍?」
程宗揚壞笑「當然是妳最喜歡的。」
「哎呀……」雲如瑤一手掩著臀部,露出又驚又羞的誘人神情,怯生生道:「老 爺又
要弄奴婢的後庭……」
「什麽後庭花?就是屁眼兒!小婊子,老爺第一次幹妳的屁眼兒,剛插進一 半,妳就
泄了身子。這次罰妳自己扶著老爺的大肉棒,塞到妳的屁眼兒裏面。」 雲如瑤一邊寬
衣解帶,露出雪滑的玉臀,一邊又濕又媚地膩聲道:「是,老爺 ……」
天還未亮便聽到一聲殺豬般的慘叫,程宗揚霍然起身,披上衣物便沖出去。只 見夜色
中,一道黑影揮舞著棍子,把一個瘦子打得滿地亂滾。那小子一邊發出撕心 裂肺的尖
嚎,一邊叫道:「我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旁邊房門打開,敖潤探頭看了看,然後縮回去,接著馮源提著褲子出來,一邊 看著院
內的暴力行為搖搖頭,一邊唉聲嘆氣地走到墻邊撒泡尿,然後又回屋裏接著 睡回籠覺
。劉詔也出了門小心在遠處看著,看到狠辣處不由得暗暗倒吸涼氣。
青面獸揉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叔公,蚊子甚多。」
哈迷蚩點了點頭,一邊劈頭蓋臉地臭揍,一邊替高智商趕蚊子。高智商抱著腦 袋像死
狗一樣趴在地上,木杖從他的肩、背、腰、臀一直打到腳踩上,打得他像觸 電一樣不
住抽搐,一邊發出變調的尖叫,連滾的力氣都沒有了。
富安也湊過來,捧個茶壷在旁看著,兩撇鼠須心痛得直哆嗦。
程宗揚愕然道:「大半夜的,這是幹嘛?小兔崽子又幹什麽了,讓哈老爺子揍 成這樣
?」 I
富安搖了搖頭,沒有答話,只安慰道:「衙內,忍忍啊……」
高智商怪叫道:「師父!救命啊師父!啊!啊!哈大叔要打死我啊!」
「小子,你幹嘛了?」
「我錯了!哈大叔我錯了!我再也不碰女人了丨二 富安道:「哈爺定的規矩,叫衙內
半年之內食素戒色。衙內也眞是的,再忍幾 個月就過去了,唉……」
程宗揚知道高智商破了色戒,卻萬萬沒想到那小子會冒了這麽大的風險也要搞 那個小
桃紅,色膽也太大了……
哈迷蚩的木杖如雨點般落下,高智商的叫聲也越來越低。程宗揚心裏直犯嘀 咕:老獸
人不會一 口氣把這小子打死吧?
富安倒是見怪不怪,說道:「程爺別擔心,現在好多了,十天半個月才打一回。 聽馮
大法說,剛開始一天打三頓,有時候高興了還多打兩頓。」
怪不得高智商這麽乖,換誰一天幾頓的挨揍也得老實下來。
哈迷蚩足足打了 一頓飯工夫才住手,然後不動聲色地柱著木杖離開。青面獸搬
過一只酒壇拍開,把烈酒往高智商身上一潑,接著張開大手狠勁揉著。高智商一邊 「
哎喲!哎喲!」地慘叫,一邊有氣無力地說道:「水……水……」
富安捧著茶壺蹲下來,餵他喝了幾口水,等青面獸揉完,便和劉詔一起把高智 商扶到
屋內。
程宗揚也沒了睡意,跟過去看著高智商齜牙咧嘴的模樣:「小子,知道要挨打 你還瞎
搞?」
高智商委屈地說道:「師父,你教的房中術好是好,可久戰不射那個太不好練 了,這
頓打我挨得眞冤。」
「沒打死就不錯。」程宗揚嘖嘖兩聲,「哈老爺子下手夠狠的,小子,怎麽
樣?」
高智商咧嘴道:「哈大叔是哪兒痛打哪兒,你不知道,那棍子落下來的時候, 我想死
的心都有啊,痛得我活活是要了命了。可等他打完,睡上那麽一覺,除了屁 股還有點
疼,胳膊腿都沒事,有時候還覺得挺舒坦的……師父,」
高智商有點擔心地說道:「你說我這不會是賤骨頭吧?怎麽都打成這灰孫子的
屌樣,我還覺得舒坦呢?丨」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腦袋:「行了,看來是打不壞。瞇一會兒趕緊起來劈柴,免 得哈老
爺子睡完回籠覺再揍你一頓。」
遊冶台的香艷表演沒有立即引起轟動,因為當天在座的只有衛衡一個舞都子 弟。但第
二天遊冶台正式開張的時候,一直龜縮在己宅的舞都豪強們,有一半人家 的子弟、少
年騎馬乘車來到七裏坊。
他們輕蔑地打量著遊治台簡陋的外觀,對衛衡天花亂墜的描述抱以極大的懷 疑,甚至
有人當場打道回府I女人這種物品,這些豪強家裏有的是。
結果第二天,回去的那些腸子都悔青了,觀摩遊冶台表演的子弟們當晚無一例 外都在
台中留宿,回去之後用比衛衡更誇張十倍的口氣把遊冶台讚得天上少有、世 間無雙。
次日,遊治台冠蓋雲集,不僅留客的十二間錦閣全部爆滿,連內樓也擠進數人。 最紅
的一名艷妓有數人爭奪,最後是杜家一位少爺開出三百金銖的纏頭,才抱得美
人歸。
程宗揚看著雲如瑤整理過的收支賬目,道:「好嘛,這一晚的收入夠把這些罪 奴買好
幾遍的。」
「可惜只有十幾個房間,接不了多少客人。」
「無論如何不能擴建,就保持現在的規模。十二釵這個噱頭不能丟。」程宗揚 首:「
房間不夠可以弄鐘點房,按一個鐘半個時辰收費。」
雲如瑤道:「只怕接的客人太多了。」
「又不是做滿、一整天。遊冶台每天酉時開門迎客,頭一個時辰喝茶飮酒,聽聽 小曲
。戌時開始表演,也不用太密集,二十四個人分成三個時辰,加上叫價的時間, 平均
每人一刻鐘,再加上接客,半個時辰足夠了。戌時、亥時、子時,到醜時結束。 過夜
從醜時到辰時,也是三個時辰。最多接七名客人。當晚身價最高的是花魁,第 二天最
後出場,頂多接一、兩個客人。其實我看那些女人長得都差不多,就是衣服 不一樣,
妳讓她們輪流換過衣服登場,也好休息一下。」
雲如瑤一手支著下巴,含笑看著他,眼裏滿滿的都是喜悅。
程宗揚停下來,拉著她的手道:「其實賺不賺錢根本不重要,我擔心外人知道 遊冶台
是妳在後面籌劃,惹得雲三哥和雲六哥他們發火。」
雲如瑤道:「郎君可知,如今七裏坊生意最好的是哪裏嗎?」
「不是遊冶台嗎?」
「遊冶台賺的金銖占了整個七裏坊八成還多,但七裏坊客人最多、人氣最旺 的,是遊
冶台對面巷中一家餅肆。」雲如瑤道:「遊冶台便是坐滿也不過一、二百 人,但那些
客人帶的隨從少則兩、三人,多則數十人。遊冶台酉時開門,許多客人 申時便來等候
,到了酉時用餐時,主人們在台中宴飮,隨從們只能在餅肆買些餅來 吃。」
「這倒是個商機,要不要把餅肆擴建一下,多些花色?」 「切切不可。」
「為什麽?」
雲如瑤輕笑道:「因為奴家已經吩咐過,從明日起,奴家便去餅肆做工。」 程宗揚怔
了 一會兒,不放心地說道:「妳會做餅嗎?」
「奴家可以學啊。」
「開什麽玩笑?妳摸過面粉嗎?不說摸過,妳見過面粉什麽樣嗎?」
雲如瑤尋思道:「奴家小時似乎見過。」
「面粉都沒摸過,更別說燒過竈,妳能做出什麽餅來?」
雲如瑤甜甜笑道:「哥哥們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狹小的房間內蒸騰著逼人的熱氣,昏暗的油燈籠罩著一圈淡黃的光暈。程宗揚 抓起肩
頭的布巾擦7'把頭上的汗水,把衣袖挽到肘上。他先端起半盆面粉灑在床那 麽寬的案
板上,然後從足夠燉一頭牛的面盤裏取出牛犢那麽大的面圑,埋著頭吭吭 哧哧地揉起
來。
隔壁傳來柴火燃燒時劈劈啪啪的爆響,程宗揚吼道:「高智商!你這個廢物! 水都快
燒幹了!還不趕快把蒸匣擺上去丨」
「來啦!」高智商躐進來,把一撂蒸匣往肩上一扛,小跑著奔進夥房。
程宗揚一通猛揉,把面團揉成巨蟒般的一長條,然後抄起板刀,手起刀落,案
板聲密集得如同雨點一樣,將面團切成均勻的拳頭大小,再拋到案板盡頭通向裏間 的
工作窗中。
雁兒赤著雙臂,將切好的面團搟成一塊塊厚薄一致的面餅,然後灑上佐料。整 個餅肆
只她一個是幹過廚房活的,力氣雖然比不上別人,幹得卻是又快又穩,不一 會兒旁邊
就擺滿搟好的餅。
高智商搬著拾空的蒸匣奔進來,一邊把搟好的面餅碼放好,一邊叫道:「師 父!師娘
說外面客人多,讓你快點丨」
程宗揚梆梆地剁著面團,一邊吼道:「死丫頭!蔥花!蔥花!妳切的蔥花 呢!」
裏面卻沒有人應聲。
「死丫頭!叫妳呢!」程宗揚又喊了 一遍。
雁兒探出頭來,「紫姑娘說屋裏太熱,半個時辰前帶著雪雪走了。」
「幹!她離竈房遠遠的,切個蔥花還有驚理給她打扇,她還嫌熱?」程宗揚一 頭是火
,吼道:「蔥花!蔥花!趕緊叫兩個人來切蔥花!」
雁兒趕緊又道:「已經切好了。」
話音剛落便看到一只臉盆大的蜘蛛從裏間爬出來,兩對前肢擰到背後,一對拿 著幾根
大蔥上下翻動,靈巧地剝著蔥皮。另一對前肢末端鋒利得如同手術刀,在空 中來回飛
舞,將剝好的大蔥切成碎花。
蜘蛛背後背著一只銅盆,蔥花像下雪一樣落下,裏面已經尖尖地堆了 一滿盆。 等蜘蛛
爬到案板旁,幾根大蔥正好切完。它的後腳撐起身體,穩穩將盆子舉到案板 上,嘩的
倒進容納調味品的大盆裏,還砰砰磕了幾下,然後把盆往背上一放,搖搖 擺擺地離開。
程宗揚瞪著那只金屬蜘蛛,半晌才怒吼道:「死丫頭!和面比切蔥花簡單一萬 倍好不
好!妳先弄個和面的不行嘛!」
餅肆外人山人海,把小小的店鋪圍得水泄不通。客人們一個個伸長手臂,爭相 叫道:
「我的!我的!」
台面上放著一叠熱氣騰騰的蒸籠,旁邊是一只大毛竹做的竹筒。客人們直接把
錢銖丟在竹筒裏,雲如瑤一邊聽著銅銖落入竹筒的聲音,一邊拾著蒸餅,一邊甜甜 笑
道:「六文三個,請拿好;兩文一個,請拿好;十文五個,多送一個,一共六個, 請
拿好……」
剛到酉時,遊冶台已經高朋滿座,除了舞都的豪強子弟,還有過往商人、周邊 鄉鎭聞
訊而來的大戶。客人只有幾十人,他們帶來的隨從足有四、五百人,這時都 趕到餅肆
來買新出爐的蒸餅。
不是因為這家餅肆的餅有多好—1裏面那幫烏合之眾能把面餅蒸熟就算不錯 I主要這是
遊冶台附近,包括整個七裏坊的唯一 I家餅肆,更要緊的是肆中新來 了 一位當爐賣餅
的美人兒。
這美人兒在隨從們中間引起的轟動絕不比遊冶台的艷妓在舞都引起轟動小,在 那些隨
從們看來,這個賣餅的美女比遊冶台的艷妓還強上幾分,可惜他們的主人都 被遊冶台
花樣翻新的表演迷得七葷八素,就像蜜蜂見蜜糖一樣黏在遊冶台不肯離 開,倒是便宜
這些隨從們借著買餅的機會大飽眼福。
天氣本就炎熱,再加上餅肆與廚房連在一起,裏面更熱上幾分。美人兒穿著一
件翠綠的半袖衫子,裸著兩條白凈的小臂,那小手就像白玉似的。那些買餅的客人 最
盼望的是吃到她親手遞來的餅子,有些膽大的還趁機在她的手上摸一把。美人兒 即使
被人摸到也不生氣,最多嗔怪地瞪他們一眼。
來買餅的除了隨從還有七裏坊的客人們,不少人買了餅還不走,一邊啃著餅,
一邊盯著美人兒。有時蒸餅太熱,她撿過幾張就會把小手放在嘴邊輕輕吹著,那副 嬌
媚的俏態讓人連蒸餅是什麽味道都忘了。
餅肆一整天的生意都集中在酉時到戌時這一個多時辰裏。程宗揚忙得昏天暗 地,好不
容易把最後一盆面和完,滿頭大汗地鉆出廚房,先把褂子脫下來擰幹,然 後用布巾滿
頭滿臉地擦著。
雁兒體力不濟,幹到一半就吃不消,又找了個廚娘搟餅,但她一直沒有離開, 這時端
著涼好的開水遞來,1邊接過布巾細細幫程宗揚抹拭。
程宗揚一 口氣喝完,然後放下杯子,活動一下肩膀。以他現在的修為就是打一 場惡仗
也能撐下來,可這一個多時辰枯燥單調的重覆勞動實在把他累慘了。
高智商也從蔚房鉆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脫下褂子有氣無力地揚風。
「都蒸上了?」
「蒸上了……」高智商喘氣道:「娘啊,可算是蒸完了。一匣十二張餅,一鍋 十一 |
匣,今晚蒸了十鍋……媽呀!快一千五百張餅!三張一斤,光面粉就是五百來 斤I師父
,你揉了五、六個我啊!」
「累了回去歇著吧。」
高智商都快哭了,「柴我還沒劈呢……師父,救命啊……」
頭兩天的生意才幾百張餅,程宗揚見高智商閑著,幹脆把他叫過來打下手,沒 想到今
晚翻了快一倍。看著這小子累得像狗一樣,他也有些於心不忍:「別嚎了, 我跟老哈
說一聲,今晚就免了,明天補齊吧。」
高智商一骨碌爬起來,「謝師父!」
「餵,小子,你往哪去?」
「遊冶台啊!」高智商眉飛色舞地說道:「師父,你教我的功夫眞棒!衛七少 跟我學
了兩招,現在看見我比看見他爹都親。我們說好了,今晚找小桃紅,我教他 怎麽走旱
路!小桃花那屁股,哎喲,就像一盆白花花的豆腐似的……」
「小子,你是記吃不記打啊,小心哈老爺子再抽你一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打死我也認了 !」高智商一溜煙地跑了。
程宗揚回頭看著滿臉飛紅的雁兒,低笑道:「要不我們今晚也走一個?」
雁兒咬著唇,聲如蚊蚋地應道:「是。」
「看妳嚇的,臉都白了……」程宗揚挽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 一 口,低笑道: 「
今晚就饒妳一次,不過一會兒我弄瑤兒的時候,妳要乖乖在床上伺候。」
雁兒含羞道:「是……」
過了戌時,夜色已深,餅肆的客人漸漸散去,還剩下五、六個客人等著買蒸餅。 程宗
揚眼角忽然一跳,擡頭往巷口看去。巷中行人不多,對面的遊冶台熱鬧非 凡,車馬一
直排到院外,卻有一輛馬車孤零零地停在巷口。車窗上鑲著淡綠色玻璃, 車廂上刻著
一個小小的標記,正是一個「雲」字。
「叮叮當當」,幾枚銅銖落入竹筒,雲如瑤揀出蒸餅遞過去,「請拿好。」 那客人嘿
嘿一笑,順勢去摸她的小手,卻被雲如搖輕巧地躲開。
那漢子不高興了,眼看周圍人少,一邊伸手強摸,一邊流裏流氣地說道:「嘿, 妳這
個小娘皮I」忽然一只手掌按住他的肩膀,接著一提,把他扔出去幾丈遠。
那漢子摔得幾乎閉過氣去,掙紮著爬起來想找回場子,卻見剛才摔他的那人已 經叉著
手退開,餅肆前則立著一個神情冷漠的中年人。
那漢子剛想叫罵,臉色忽然一變,打個哆嗦,連餅也不敢撿,埋著頭悄悄跑開。
雲如瑤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柔聲道:「六哥哥。」
雲秀峰目光冰冷而挑剔地打量她。她用青布包著頭,身上的衣物看起來雖然漂 亮,卻
不是什麽貴重布料;在家裏的時候,就是她貼身小婢穿的衣物也比現在強上 幾分。昔
日的首飾她都留在家中,這會兒耳垂空蕩蕩的,只有兩個小小的耳洞。至 於脂粉,她
在家極少用,如今在肆中賣餅,倒在唇上淺淺用了些胭脂。
雲秀峰還記得,因為體內的寒毒,如瑤從小就病懨懨的,即使盛夏也要裹著狐 裘禦寒
,略走幾步便嬌怯難支。然而此時她只穿了 一件薄薄的衫子,臉色卻沒有以 往氣血不
足時的蒼白,皮膚白裏透紅,平添幾分嬌艷。忙了一晚,她沒有絲毫倦意, 連指尖被
燙得發紅也掩藏不住眉眼間洋溢的喜悅。
聽說自家呵護萬端的小妹居然拋頭露面,在七裏坊餅肆賣餅,雲蒼峰勃然大 怒,當即
要找姓程的禽獸分說清楚,雲秀峰卻阻止他。姓程的小子打什麽算盤,他 一眼就看得
清清楚楚,無非是知道雲家看重面子,好激他們出面,藉此索利。
雲秀峰勸住三哥,自己卻在堡中咬牙切齒三天,然後親自來到七裏坊。並不是 他按捺
不住,而是要當面告訴姓程的,想拿如瑤要挾雲家是徹頭徹尾打錯算盤,想 搞什麽勾
當,趁早收場,免得枉費心機。
然而此時站在櫃台前,親眼看到妹妹從一個嬌怯的少女變成風韻十足的少婦, 雲秀峰
的心突然軟了。兄弟多年來千辛萬苦求醫尋藥,無非是想讓妹妹能像平常女 子一樣平
平安安長大,將來嫁一個靠得住的男人,有一個好的歸宿。
姓程的小子雖然混賬透頂,可如瑤此時的笑臉和喜悅,不正是他們兄弟多年來 汲汲以
求的嗎?
雲秀峰一肚子的怒氣在妹妹的笑容前悄然化去,原本打算上門冷冰冰嘲諷一 番,此時
卻是和緩的口氣,溫言道:「回去吧。」
雲如瑤笑著,眼眶卻紅了,咬著唇沒有作聲。
「妳的嫁妝都在堡中,回去收拾一下。」雲秀峰停頓一下,用厭惡的口氣道: 「讓那
小子風風光光來娶。」
雲如瑤笑著垂淚,哽咽道:「哥哥,是瑤兒不好,惹你們生氣了……我什麽都 不要,
只要你們能認我這個妹妹……我就滿意了,那些嫁妝都給丹琉便是……」 「胡說!」
雲秀峰斥道:「妳沒聽說那小子還要兩房正妻嗎?妳的嫁妝若是菲 薄了,將來被她們
欺負怎麽辦?」
程宗揚早就湊過來,趕緊插口道:「六哥放心,我拿性命擔保,絕不讓瑤兒受 1點委屈
。」
「瑤兒也是你能叫的嗎?」雲秀峰看見程宗揚,氣就不打一處來,怒道:「滾 過去!」
程宗揚趕緊退開,免得大舅子發飆。
雲秀峰又想起什麽,喝道:「滾回來!」
程宗揚連忙上前,老實地把姿態放得極低,「六哥,您吩咐。」
雲秀峰冷著臉道‘ ^「人接過來住哪裏?」
「暫時住在七裏坊,將來回臨安,我準備把翠微園買下來。」
「七裏坊也能住?」
程宗揚為難地說道:「舞都的房子不太好買。」
雲秀峰的話雖然蠻橫,但也沒錯,七裏坊的房屋都是趕工趕出來的,說是棚子 更合適
,用來當新房確實委屈雲如瑤。至於舞都的豪宅,不用想全是本地豪強的產 業,拿錢
都買不來。邳家倒是沒人,但那房子已沒入官產,即使能買也不吉利。其 他宅院都是
些大號的草房,程宗揚看著都覺得寒酸,何況雲家?
雲秀峰不由分說地吩咐道:「把後坊隔開,建一處宅院。」
程宗揚苦笑道:「六哥明鑒,七裏坊都拆成平地,要重新建一處宅院起碼要半 年。」
雲秀峰微微回頭,後面一名賬房模樣的老者上前一步:「七間開房,前後三進, 只要
人手充足,五個月應該能建完。只是時令不對,花園的布置多少要費一番工 夫。」
「五個月太久。」
「堡中剛運來一批水泥準備加固堡墻,如果用在此地,再多調派些人手,三、 四個月
便差不多了。」
雲秀峰點了點頭,「就這樣吧。」
雲如瑤道:「哥哥有賜,妹妹不敢推辭,只是……這房子怎麽建,讓妹妹來畫 草圖好
不好?」
雲秀峰皸起眉頭,「熬心血的事情少做,妳想要什麽式樣,我找兩個工匠來 畫。」
「多謝哥哥。」
雲秀峰放緩口氣,「跟我回去吧。」
程宗揚和雲如瑤大吃一驚,程宗揚趕緊道:「已經宵禁了,六哥不如也在此委 屈一夜
,明天咱們再作商量。」
馬車徐徐馳來,上面掛著一塊宵禁通行的令牌。
雲秀峰道:「婚姻六禮,先是納采,然後問名,然後納吉、納征、請期、迎親 I不懂就
去問!」
「我問!我問!可你不能把瑤兒帶走啊丨」 雲秀峰目光森然地盯著他。
程宗揚硬著頭皮撐了 一會兒,只好認輸。雲家答應這門親事,算是給他天大的 面子。
人還沒過門,他就留著雲如瑤不讓回家,這也太不講究;問題是一講究,他 今晚的床
上就空了 一大半。而且聽雲六哥的意思,按照婚禮的規矩,婚前兩人都不 能再見面,
起碼得分離三、四個月。
雲如瑤嬌怯怯道:「夜間行車太過顚簸……妹妹明日回去可行?」 雲秀峰遲疑一下,
點頭道:「明日一早,我派人過來接妳。」
雲如瑤笑靨如花地說道:「謝謝哥。」
雲秀峰心情也好了許多,忽然一擡手,幾枚錢銖落入竹筒。
雲如瑤笑道:二共十一枚銅銖,蒸餅兩文一張,應是五張半,買五送一,當 是六張,
多出一枚銅銖,當是半張。」
雲如瑤將一張蒸餅齊齊分成兩半,「一半給哥哥,一半給程郎。」
雲秀峰的唇角露出一絲笑意,接過蒸餅上了馬車。
馬車馳出七裏坊,在深夜的街道上緩緩前行。雲秀峰拿著半張餅,良久咬了 一 口,皺
起眉自言自語道:「這做的什麽蒸餅!」說著還是把餅一 口 一 口吃完。
第五章
這一夜的七裏坊到處是歡聲笑語,隨著那些豪強子弟帶著家丁進入坊中,人氣 立刻止
跌回升,短短幾日,不少店鋪的收益都翻了 一倍。按照程氏商會定下的規矩, 各處店
鋪的店員到年底都會獲得豐厚的分紅,此時在心裏數數自己應得的一份,那 些店員都
笑得合不攏嘴。
遊冶台內更是燈紅酒綠,長樂無極。十二間錦閣內處處春光融融。那些女子原 本在邳
家只是尋常歌妓,如今在遊冶台重新亮相,靠著新奇的妝扮,幾乎被人捧成 仙子,不
知多少人盼著一親芳澤,讓她們享受到從未有過的尊貴和榮寵。
那些客人大開、眼界,不惜一擲千金只為博佳人一笑。有幸能成為入幕之賓的更 是志
滿意得,以為人生至樂,無過於此。台中郎情妾意,笑語不絕,連高智商也盡 顯花花
太歲的本色,半硬半軟把小桃紅哄弄一番,走了她的旱路。
一片歡悅中,只有程宗揚和雲如瑤充滿離別的傷感。雲如瑤一旦歸家,自然不 可能時
時來坊中,程宗揚更不可能再溜到堡中偷香竊玉。
兩人正値情濃,三個月的分離看起來如此漫長,這一夜他們緊緊擁在一起,纏 綿不已
,似乎要將未來幾個月的歡愉一次用盡。直到天亮,雲如瑤才拖著酸軟的身
體,起身更衣。
雲家來接人的居然是雲蒼峰,他一張臉本來拉得老長,可雲如瑤像小時候一樣 跑過來
抱住他,紅著眼睛叫道:「三哥哥……」雲蒼峰也再拉不下臉,溫言道:「快 上車吧
。」
車隊的護衛首領是雲家聘請來的高手雷奇,一見到程宗揚就本能地繃緊腰背, 兩眼一
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雙手,唯恐他再變出一枝電棍,流露出十足的戒心。直 到離開七
裏坊,雷奇才長出一 口氣,緊繃的肌肉松開,背後的冷汗刷的流了下來。
雲蒼峰卻沒有跟隨車隊離開,只對程宗揚道:「隨我來。」
七裏坊以往的殘垣斷壁已搬遷一空,只剩下一些可充作材料的青石和來不及搬 走的巨
大石礎。
雲蒼峰停下腳步,嘆道:「如今的舞都城,只怕沒有人知道這七裏坊原是我雲 家的產
業。」
程宗揚怔了 一下,他只聽說七裏坊遭受兵災之後就衰落下來,卻不知道與雲氏 有關。
雲蒼峰道:「我雲氏先祖便是在這七裏坊以玻璃起家。晉室南遷,我雲氏舉族 遷至建
康,先父殫思極慮,一意回歸故土,可始終沒收回七裏坊,直到大兄在時, 才購下舞
陽河畔的土地。大兄過世後,六弟在此建起雲家塢堡,迄今不過十余年。」 「原來如
此。不瞞三哥,這七裏坊不是我購下的,而是無主的官地。寧太守掃 清流民,交予小
弟經營,想購買下來怕是要大費周章。」
雲蒼峰道:「想重新收回七裏坊自然不是易事。先父當年找到一個機會,不惜 重金求
購,幾乎耗〗I家產,結果全都付之東流。若非如此,又怎會讓岳賊趁虛而入, 奪走我
雲家祖傳的玻璃坊?」
程宗揚很想配合雲蒼峰痛罵岳鳥人一番,最後還是幹笑兩聲作罷。
兩人所在的空地被土墻隔開,周圍再無人跡。雲蒼峰走到一處僻靜的位置,然 後從袖
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皮囊,小心打開,露出蛋形的金屬球。片刻後,一座灰蒙 蒙的小屋
出現在他手中。
雲蒼峰不言聲地進到屋內,等程宗揚進來隨即拉上房門。這個蛋屋比程宗揚的 稍小一
些,只有一室一廳,對於雲蒼峰來說已經夠用了。
「坐。」雲蒼峰在廳中的座椅坐下,一邊從懷中拿出一只銅扁壺、兩只小小的 酒杯,
一邊說道:「這屋子神乎其技,連我也不敢輕易在旁人面前顯露,不過在荒 郊野外可
省了不少心思。」
雲蒼峰專程來到七裏坊,避開所有人的耳目,還特意用上隔音的蛋屋,肯定有 要緊的
事。程宗揚也不說話,只靜靜等著他開口。
雲蒼峰斟滿酒,卻沒有舉杯,只道:「世人皆知我雲氏富甲晉國,你可知我雲 氏是如
何聚斂財富?」
程宗揚想了一下,「據我所知,雲家在各行各業都有涉足,尤其是獲準自鑄銅 銖,當
然財源滾滾。」
「錯了。」雲蒼峰道:「雲家名下的產業雖多,可自從出讓玻璃行之後,始終 沒有徹
底控制哪一行的生意。雖然涉足極多,但以純利論,遠遠比不上晴州的巨商, 只能占
據晉國一隅。至於鑄錢,六朝銅銖都有統一制式,鑄造銅銖獲利並不豐厚。」 雲蒼峰
停頓片刻,緩緩道:「何況我雲家根本沒有銅山,哪裏能鑄出銅銖?二 程宗揚這下眞
是大吃一驚,「晉國不是劃了兩座銅山給你們嗎?」
「那兩處銅山早已開采一空,只是外人不知曉罷了。」
「雲家連銅礦都沒有,難道你們每年鑄造的銅銖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二 「我雲氏鑄
造銅銖,來源無非兩途:一是用銀銖收購銅錠,鑄成錢銖;二是用 銀銖兌換大批銅銖
,品相好的修飾一番,不好的便回爐重鑄。」
程宗揚一臉不可思議,「都是用銀銖換的?那不是只剩賠錢了嗎?」 「不錯。我們雲
氏每年鑄造銅銖三十萬貫,算上收購、儲運和鑄造的成本,每 年凈虧三萬銀銖。-1—
程宗揚呆了半1,「你們用銀銖買銅錠,換銅銖,貼上人工、運費,再回爐重 新鑄成銅
銖,還凈賠三萬銀銖1你們的銀銖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正是。」
程宗揚霍地站起來,「開玩笑吧?三哥!哪片天往下掉銀銖啊?」
雲蒼峰卻沒有回答,而是慢慢道:「如瑤的母親是先父的姬妾,因此如瑤也是 庶出的
。」
程宗揚冷靜一些,點頭道:「我聽說了,不過你們雲家對瑤兒不是一般的好,
別說庶出,就是嫡出的千金小姐也沒有幾個及得上她。」
「如瑤的母親並未與先父成親,因此如瑤只能是庶出,但我們兄弟都視如瑤為 嫡出。」
程宗揚幹笑兩聲,這該算是家傳了。老爺子弄個女人,不清不白沒有名分;雲 老哥年
輕時也是幹過拐了老婆私奔的事;雲丹琉的爹娘好像也不是什麽明媒正娶。 有瑤丫頭
父兄在前作榜樣,他帶她私奔算是不讓先賢了。
「如瑤身體不好,一直藏在深閨,外界極少有人知曉,便是一些故舊也只知道 先父有
一個寵姬,因難產而亡。」
程宗揚的心頭枰抨跳了起來,意識到他正在聽聞雲家最隱密的內幕0 「你不是想知道哪
片天掉銀銖嗎?」雲蒼峰道:「先父當年遠赴海外,從石見 國帶回如瑤的母親,後來
便有了如瑤。其後每隔數年,我們雲氏會派船遠赴石見, 說是運回各種海外奇珍,其
實裏面有一艘船上滿載的都是白銀。」
程宗揚怔了半晌,「那些白銀是石見國的?白送給你們的?為什麽要白送你們 一船的
白銀?」
雲蒼峰緩緩搖頭,「其中的緣由只有先父和大兄知曉,但大兄突然過世,並未 留下只
言詞組。只是我們雲家的船只每次到港之後,只要出示信物便有人送來備好 的白銀,
十余年來皆是如此。」
「誰的信物?我那位岳父大人?」
雲蒼峰深深看了他一眼,「如瑤母親的信物。」
程宗揚怔了半晌,這是什麽意思?那些白銀是如瑤母親的?難道他無意中娶了 個銀娃
娃回來?滿.船的白銀啊!就算載重只有一百噸,也是幾十萬金銖!而且還是 每隔幾年
就有一批!
程宗揚問道:「如瑤的母親究竟是誰?」
「如瑤的母親過世後,只留下兩枚印章。」雲蒼峰取出一大一小兩枚印鑒,「一 枚是
取銀的信物,一枚是她留下的私章。」
程宗揚翻過來一看, 一枚印章上刻著「石見之王」,另一枚刻的是「三條秀
子」。
「此事除了我和六弟,連五弟也不曾知曉。每次前往石見的都是我們雲家最親
信的族人,上一次去的是丹琉,但她只以為那是生意上的交往,不知道此事與她姑 姑
還有所關聯。」
程宗揚放下印章,隨即拋出一個問題:「如瑤為什麽會中了寒毒?」
雲如瑤體內的寒毒與月霜如出一轍,如果下手的是同一人,兩件事之間到底有 什麽關
聯?如果下手的人是沖著雲如瑤來的,究竟是因為如瑤的身分,還是其他緣 故?
雲蒼峰露出一絲愧疚與痛苦混雜的神色,「如瑤的母親並非難產而死……當時 事起倉
促,我與六弟正千裏奔喪,卻被賊人闖入家中。」
「奔喪?誰死了?」
「大兄,他在行商途中遇刺身亡。」雲蒼峰道:「我與六弟前去處理後事,家 中突然
生變,除了五弟遊學在外,尙在家中的1 一兄、四弟、三個侄兒連同如瑤的母 親盡遭
人毒手。一夜之間,我雲家留在建康的男丁為之一空。
「我們兄弟推敲多時,行兇之人在行刺大兄之後,就趕往我雲氏家中,要斬草 除根。
那人的目標原本不是如瑤和她母親,但如瑤與丹琉年齡相若,家裏人也稱呼
為小姐,結果如瑤替丹琉挨了 一掌,如瑤的母親也受此無妄之災,當場橫死。如瑤 雖
然留口氣,卻寒毒入體,始終纏綿病榻。」
雲蒼峰沈默良久,然後嘆道:「我們雲家虧欠她們母女甚多。」
「那人為什麽要刺殺雲大哥?」
雲蒼峰搖頭道:「大兄當時為討回先父購買七裏坊的巨款,常年居住洛都,所 行之事
多涉機密,外界無人知曉。我和六弟只能推測,大兄也許是卷入宮廷秘事才 禍生不測
。」 ‘
程宗揚明白過‘來,雲家對雲如瑤的寵溺與呵護除了因為源源不斷的白銀,更因 為她
們母女是受了雲家連累,才導致如瑤中了寒毒,讓雲家對如瑤滿懷愧疚。當然, 雲家
對這個小妹的喜愛是眞的,否則不會在求親之事上如此斤斤計較,唯恐妹妹受 半點委
屈。
「這些事情如瑤知道嗎?」
「如瑤身子羸弱,我們怎麽敢讓她再勞費心神?」雲蒼峰道:「那些嫁妝你不 要推辭
,原本都是如瑤的。」
父母過世時,雲如瑤尙在繈褓,如果雲家兄弟有一點私心,完全可以把這個秘 密帶入
墳墓。但雙方剛定下親事,雲蒼峰就親自趕來,將這個秘密對他合盤托出, 這分情義
夠重。
按程宗揚的意思,這種天上掉下來的橫財他並不想受,可這筆橫財歸根結柢是 雲如瑤
的,他又不好替她作主,便道:「我會轉告雲瑤,看她如何處置。」
雲蒼峰忽然湊近過來,低聲道:「如瑤的寒毒是不是有了起色?」
程宗揚尷尬地咳了兩聲.,含糊道‘ ,「好像是吧……」
雲蒼峰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一把,一張老臉笑得跟菊花一樣。對他們兄弟而言, 如瑤能
夠無恙比石見滿載的銀船更重百倍。
雲蒼峰把酒滿上,「喝!今天不醉無歸!」
「老哥,大清早就喝酒不太好吧?」
「少廢話!這酒是我專門煉過的, 一壇上好的玉壺春只能煉出半瓶。一瓶不 夠,這裏
還有兩瓶!姓程的,你這小子夠無恥啊,居然敢拐我家如瑤私奔^」
「雲老哥,我是跟你學的……」
「還嘴硬?我那麽多優點你怎麽不學!」
「雲老哥,你剛升級成大舅子,態度怎麽就變得好惡劣啊……」
「我們把小妹看得跟心尖一樣,結果被你這小子拐走了,你還指望我們給你什 麽好臉
色?」
雲蒼峰本來是玩笑,說著突然淚如雨下。如瑤雖然是妹妹,但年齡相差懸殊, 他們兄
弟一直是以女兒看待。這些年來為了讓她能順順利利長大,兄弟幾人不知吃 了多少苦
,如今妹妹終於有了歸宿,他心裏反而空落落的。
雖然自己說很不合適,但周圍沒有別人,程宗揚只好勸道:「雲老哥,這是喜 事。」
雲蒼峰一抹淚水,「當然是喜事!」說著舉杯一飮而盡,豪情大發地叫道: 「來!會
須一飮三百杯!」
雲蒼峰帶來的烈酒果然夠勁道,兩人喝光三瓶酒。程宗揚只覺腦袋變成三個, 看什麽
都是成雙成對的。雲蒼峰喝得形象全無,他歪倒在座椅下,帽子丟在一旁, 口中呼著
酒氣,嘟囔道:「再……再來一瓶……」
程宗揚摸索著找到床邊那一半金屬殼,用力擰了兩下,堅固的蛋殼立即軟化翻 卷過來
,像流淌的絲綢一樣收入殼內。他呼口氣,接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仰面倒 在地上。
半醉半醒間,程宗揚感覺自己被人攙扶著回到房中,接著有人擡來木桶,幫他 脫去衣
衫鞋襪並扶進桶中,然後一雙柔滑的手掌在他身上遊走。鼻端飄來陣陣香 風,依稀有
人在幫他沐浴。
程宗揚酒意上湧,醉醺醺地張開手臂,摟住那女子道:「瑤兒……」說著親了 過去。
那女子略微推讓一下便被他吻住唇瓣,接著程宗揚雙臂一緊,把她拖進木桶,
一邊去扯她的衣物。
旁邊傳來吃吃的嬌笑,程宗揚定了定神才看清自己摟著一臉尷尬的驚理。旁邊 的雁兒
滿臉飛紅,阮香凝一手掩著口正在偷笑。
小紫坐在木桶邊緣,兩只雪白的纖足垂在水上,笑道:「程頭兒,你喝醉了
呢。」
程宗揚這才想起雲如瑤已經回家,索性厚著臉皮打個酒嗝,裝成爛醉如泥的樣 子嚷道
:「我沒……沒醉!」說著抱住小紫的雙腿,把她也拖進水中。
正値夏日,諸女在室內都穿著薄薄的輕紗,一沾水就變得透明。薄紗下,小紫 光滑嬌
軀的曲線像白玉一樣瑩潤,一張不施脂粉的玉臉更是像寶石一樣精致動人。 雖然弄濕
了衣物,她眼中卻滿滿的都是狡黠而靈動的笑意,只有他才能看出她眼底 最深處那一
抹讓人心疼的傷痛。
程宗揚擁住小緊,鼻端埋在她耳側的發絲間,嗅著她香甜而美妙的氣息,仿佛 迷醉一
樣不肯醒來;在酒精的刺激下,雙臂不由自主地越擁越緊。
忽然一個人影跌過來,卻是阮香凝被雁兒推了 一把,撞上桶側,發出一聲嬌呼。 程宗
揚伸臂摟住凝美人兒的纖腰,一邊醉笑道:「雁兒,妳也跟紫媽媽學壞了啊。」 雁兒
俏臉微紅,她對小紫的情形約略知道一些,怕主子喝醉硬來,才趕緊讓阮 香凝去救火。
阮香凝美目波光流轉,先帶了三分媚意,接著她一聲嬌呼,卻是被程宗揚潑了
一身水,從頭到腳淋得濕透。驚理趁機退開,戴上面具。
程宗揚一手抱著小紫,一手把阮香凝扯進桶中,剝去她蔽體的紗衣。阮香凝半 身浸在
水中,輕紗漂浮在水面上,露出一具白滑的胴體。
小紫笑道:「凝奴好乖呢,程頭兒,你來幹她啊。」
程宗揚噴了口酒氣,醉醺醺道:「死丫頭……我……我要和妳一起幹她……雁 兒!雁
兒!」
程宗揚讓雁兒拿來一枝從太泉古陣帶回的仿眞膠棒,接著抱住小紫,把她放在 木桶邊
沿,親手為她戴上,然後屈指在膠棒頂端一彈,滿含醉意地笑道:「很囂張 嘛。」
小紫見他喝得爛醉,酒氣郁結,原本只翹起唇角笑吟吟地看著他,任他胡鬧, 這時被
他調侃,臉上不禁紅了。緊接著程宗揚挺起自己的家夥,與那根膠棒並在一 起,一臉
得瑟地說道:「怎麽樣?」
程宗揚臭美的樣子讓小紫笑出聲來,那絲尷尬與不安也化解無蹤。
雖然又練九陽神功,又常鉆研房中術,但程宗揚的下面沒有如想象中那樣變得
碩大無朋,不過顏色紅潤,氣血健旺,顯得十分健康,這會兒硬邦邦、直挺挺地翹 著
,充滿勃勃生機。
程宗揚打個酒嗝,然後喝道:「凝奴,乖乖趴好!把屁股翹起來!」
阮香凝乖乖伏下身子,木桶中的水本來不滿,剛才又被潑出大半,剩下的已經 不多。
阮香凝雙膝分開,跪在桶底,渾圓肥翹的大白屁股露在水面上,濕淋淋的臀 肉白花花
一片,淫艷至極。
程宗揚卻沒理會她,只抱起小紫,讓她靠在自己懷中,接著陽具一挺,從她腿 間穿過
,與那根膠# 一上一下並在一處。
若是平時,程宗揚絕不敢這麽跟死丫頭玩,但這會兒仗著酒意,再荒唐的事也 做了。
小紫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這時卻露出一絲羞怯,但在程宗揚的醉態下,只順 著他的心
意讓他擺布。
程宗揚醉眼迷離地說道:「雁兒的屁股很漂亮嘛。」
雁兒小聲道:「是凝奴啦……」
程宗揚恍然大悟,「我說怎麽變大了呢……」他往阮香凝臀上拍了 一記,在小
紫耳邊笑道:「怪不得這麽風騒……」
小紫微微瞇起眼睛,在場的諸女不約而同感覺到一股寒意。驚理悄悄退開,隱 入暗處
;雁兒趕緊低下頭;阮香凝屛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透一 口。對這位媽媽, 不僅是她
,宅裏的奴婢都怕到骨子裏,誰敢看紫媽媽的窘態?
倒是一向挺溫和的主人這回趁著酒興玩得很嗨,他一手抱著小紫的腰肢,一手 扶著那
根膠棒放到阮香凝臀溝間,頂住小巧的肉孔,然後把陽具擠進她的秘處,沒 入穴口,
一邊說道:「我數一、二、三,咱們一起……一 !」說著用力一挺腰身, 小腹頂住小
紫的圓臀,膠棒連同陽具同時幹進凝美人兒白生生的粉臀內。
兩個肉穴同時被硬邦邦的棒身貫入,阮香凝渾身顫抖一下,雙膝撐住木桶,緊 緊咬住
唇瓣。
程宗揚慢慢挺動陽具,感受著身下柔滑而粉嫩的觸感。小紫光滑的雪臀貼在他 腹下,
傳來銷魂的軟膩和彈性,那層輕紗薄得仿佛不存在一般。他火熱的陽具從小 紫的腿縫
間穿過,在她的玉股間一抽一送,頂端沒入下面白艷的雪臀內,那種感覺 仿佛在與身
下的玉人交合。
程宗揚吐口酒氣,然後閉上眼,把臉埋在小紫的粉頸間,緊緊擁住她香軟的玉 體不肯
松開,下身挺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小紫順從地被他擁在懷中,也同樣閉上眼 睛,感受
著他的陽具在自己下體磨擦時,那火熱而堅硬的觸感。
氤氳的水氣不斷升起,少女粉嫩的玉股像水一樣柔滑,隨著陽具的挺弄,香膩 得仿佛
要融化一樣。耳鬢廝摩間,小紫玉體的香氣愈發芬芳,兩人的身子緊緊貼在 一起,兩
顆心跳動著,節奏越來越劇烈。
小紫雪嫩的圓臀在薄紗下若隱若現,程宗揚每次挺動都將她的圓臀壓得一陣顫 抖。在
她身下,如霞團般的美臀高翹著,兩根棒身在她的臀溝間時進時出0
程宗揚的醉意越來越強烈,忽然繃的一聲輕響,他扯斷小紫腰間的皮帶,然後 撕開她
身下的輕紗,將她翻過身,分開她雪嫩的雙腿用力捅入。
小紫擁著他的腰背,毫無保留地綻露出下體嬌媚的秘處,迎向他的陽具。火熱 的棒身
貼著下體柔嫩的蜜肉,在滑潤的花唇間穿過,使小紫的嬌軀一陣輕顫。
程宗揚伏下頭,朝她紅艷的小嘴吻過去。唇舌相接,小紫吐出香舌任他吸吮,
一邊微微挺起下體,讓他的陽具擠入得更深。
雖然陽具緊貼著自己的穴口抽動,隨時可能一不小心進入體內,但小紫絲毫沒 有退縮
,她相信這個男人。雖然她擔心得要死、雖然隨時可能出現意外,但她相信 大笨瓜,
相信他能保護自己,不需要任何理由。
木桶內水花四溢,不時潑濺出來。阮香凝渾身濕透,勉強擡起螓首免得被水嗆 到,一
邊竭力翹起雪臀。那根粗大的膠棒深深插在她的臀縫中,下面的蜜穴被陽具 來回捅弄
,每一次進入,肥白的臀肉就微微繃緊,顯然這種兩穴齊入的感覺帶給她 強烈的刺激
。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件道具,只順從地任他們享用。
沒有人理會她這件道具的感受,無論是程宗揚還是小紫都早已把身下這個多余 的奴婢
拋開。小紫偎依在程宗揚懷中,雙手擁住他的頸子,仰起嬌美的面孔與他親 吻,一邊
迎合他的抽送;雖然並沒有進入,兩人卻仿佛正在做著最親密的交合。
「大笨瓜……」小紫在他的耳畔呢噥著,美眸閃爍著動人的光澤。
「別說話,讓我多幹妳一會兒……」
「好……」
雲蒼峰一直醉到午後才醒,程宗揚也沒跟自己的大舅子客氣,直接從遊冶台找 了兩個
姿色出眾的美妓服侍,另外派罌粟女暗中監視,免得他醉中說了什麽不該說 的話。
雲蒼峰喝了 一碗醒酒湯,終於清醒過來。他躺在竹椅上,由一名美妓揉著頭,
一邊哂道:「酒量不過爾爾!」
程宗揚叫道:「我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就被老哥大清早硬拉著灌酒,何況我喝得 不算少
了吧?多半都是我喝的。」
雲蒼峰老氣橫秋地說道:「我像你這樣年紀,喝上兩斤烈酒也不在話下。」 程宗揚道
:「那是,單看大小姐的酒量就知道雲家幾位爺都是海量。說起來, 怎麽沒見到大小
姐呢?」
「丹琉出門了。」雲蒼峰嘆道:「不瞞你說,我原想給丹琉找個歸宿,沒想到 陰差陽
錯成全了你和如瑤。」
程宗揚心裏猛跳兩下,雲老哥還眞想搓合他和雲丹琉!雲大小姐美是夠美,可 有道是
一山不容二虎,他有一個月霜就夠了,敢把雲丹琉娶過來,兩只胭脂虎非鬥
到天崩地裂不可,到時他就是虎口邊那塊倒黴的點心,想想就頭皮發麻。
程宗揚趕緊轉過話題道:「如今是八月初,房舍要到十一月間才能妥當,如今 事情都
已經定下,我準備出門一趟,十月底趕回來迎親。」
雲蒼峰皺眉道:「去何處?」
程宗揚道:「不蹣雲老哥,是黑魔……」
雲蒼峰忽然打斷他,「等等!」
他從袖中摸出一枝蠟封的竹筒,稍微擺布幾下,然後啪的捏碎,竹筒間升起一 朵暗青
色的耳狀雲朵。雲蒼峰擡手一拂,雲朵沒入美妓眉間,正在為他揉捏肩膀的 美妓身體
微微僵了一下,露出茫然的神色。
「這六識禁絕丹能封閉六識之一,好在不會留下後患,十二個時辰之後便恢覆 如初。
」雲蒼峰道:「言不傳六耳,切切愼重。」
程宗揚汗顏道:「雲老哥教訓的是。」
雲蒼峰低聲道:「是鴆羽殤侯?」
「是。雲家和……」
雲蒼峰點了點頭,「瘍侯當年與大兄有些交情,僻居南荒之後,我們雲家因為 南荒商
路的關系也偶有聯絡,但交情說不上太深。」
程宗揚斟酌一下,既然連雲蒼峰都未必知道朱老頭的身分,他也不好揭破,只 道:「
確實是殤侯的事。」
雲蒼峰道:「此話我原本不該說,但殤侯本尊……在六朝仇家極多,能不沾惹, 盡量
不要沾惹。」
程宗揚好奇地問道:「殤侯的仇家是誰?為什麽結仇?」
雲蒼峰壓低聲音,「他當年毒殺太平道的大賢良師,激起漢國群雄義憤,後來 漢國白
道盟主出面,邀請五陵少年、六朝豪傑數百人,與殤侯相約決戰,結果被他 在眾目睽
睽之下毒殺數十英俠,以至於結怨天下。」
死老頭的腦袋被驢踢了吧?岳鳥人拉仇恨好歹是一次拉一個,堅持不懈幾十年 才拉那
麽多仇家。朱老頭倒好,一次拉一群!有本事就把他們全毒死拉倒,卻毒死 幾十個,
漏了幾百個!做人這麽差勁,能逃到南荒實在是走了狗原運。
「他這次倒不是報仇的,是黑魔海自己的事。」程宗揚道:「對了雲老哥,小
心黑魔海的臥底。」
雲蒼峰皺眉道, ‘「何出此言?」
「這是劍玉姬說的,眞假我說不準。」
程宗揚說了首尾,雲蒼峰思索片刻,「黑魔海盯上我們雲家倒不稀奇,只是他 們到底
打什麽主意?」
劍玉姬是什麽心思,他要能知道就好了,程宗揚道:「黑魔海的廿年大祭在即, 應該
不會有什麽大動作,等我和瘍侯辦完事再作計較。」
雲蒼峰點了點頭。
「我一早明日啟程,就不向六哥辭行了。」
「你少登門兩趟,六弟和我還能多活兩年。」雲蒼峰苦笑道:「老實說,你那 幾日一
登門,我和六弟都心裏發慌,不知道你又要搞什麽花樣,給我們出什麽難 題。」
程宗揚叫屈道:「我也是被逼無奈,誰讓六爺看不上我呢?二
雲蒼峰道:「拉倒吧!你的盤江程氏能瞞過別人,還能瞞得過我?連你的底細
都摸不清楚,把你換成我們兄弟,能放心嗎?」
程宗揚幹笑兩聲,外人也許覺得程、雲兩家聯姻門當戶對,但雲蒼峰跟他一同 走過南
荒,對他知根知底;對他這個來歷不明的家夥,雲家答應這門親事是冒了巨 大的風險
,他誠懇地說道:「雲老哥放心,我絕不會負了如瑤。」
雲蒼峰嘆口氣,「都三平妻了,還能負到哪去?我不妨把話說清楚,雖然說嫁 出去的
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但只要如瑤過得不如意,我們雲家肯定要把如搖接回 去。到時她
願意留在雲家也好,願意再嫁也好,你都不得糾纏。」
程宗揚拍著良膛道:「雲老哥放心好了。」
第六章
太守府內,寧成寬袍長帶,意態從容。單看他坦然自若的神情,任誰也看不出 他是漢
國有名的酷吏,剛剛破滅平亭侯邳家,親手勾決上百死囚,在舞都殺得人頭 滾滾。
「去洛都嗎?」
「開礦的奴囚雖然差不多夠了,但有手藝的匠人頗有不足。尤其是開挖礦井、 通風、
排水和冶煉礦石,都需要有經驗的老師父。」
寧成道:「既然是銅礦,不如去銅綠山。」
程宗揚也聽說過銅綠山,據稱銅綠山是六朝第一大銅礦,從上古開采至今,毎 年出銅
數十萬斤,冶煉的銅銖占六朝三分之一,是漢國一大財源。但銅綠山靠近雲 水,與洛
都南轅北轍。
「在下已經派人赴銅綠山招募工匠,但銅綠山的礦井都是官營,輕易不好募 人,少不
得要去洛都打點一番。」
寧成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顯然對他的「打點」不以為然,但也沒有反對。寧 成雖是
酷吏,卻不是廉吏,只是在他看來,即使把滿朝文武都打點過來也不如天子
一言,實在是白費力氣。
程宗揚道:「明日一早,在下便啟程北上,快則一月,慢則三月,必定要回舞 都。太
守若有事盡管吩咐。」
程宗揚原本想借用寧成的門路,如果寧成有禮物要送給洛都的重臣,他正好捎 去,順
便搭上關系。但他忘了寧成不是高俅,身為漢國有名的酷吏,寧成只對君主 負責,這
種授人以柄的事連想都不會想。
最後程宗揚把寧成在七裏坊應得的一份收益雙手奉上,寧成毫不客氣地收入囊 中,順
便與盤江程氏簽了 一份為期十年的地契,把七裏坊交予盤江程氏經營,除此 之外並無
多言,因此程宗揚離開太守府,倒是一身輕松。
赴銅綠山招募工匠的事,程宗揚不是隨口敷衍,早早就派人去。他已經決定將 舞都的
生意暫時交給星月湖大營退役的陳喬打理,坊中的生意雖然都是微利甚至貼 錢,但遊
冶台的收入能夠支撐,再加上官方的寧成還有雲家暗中幫忙照看,短短兩、 三個月不
至於出什麽意外。
至於高智商,雖然這趟出來的收獲已超過預期,但程宗揚沒打算就這麽讓人回
去。他去洛都,少不得要與漢國的豪門貴族打交道,把高智商帶去走一趟,也沒算 白
來漢國。
最後程宗揚定下北上漢國的人選,除了朱老頭和小紫,同行的還有高智商、敖 潤、馮
源、哈迷蚩、青面獸和富安、劉詔等人,以及鵬翼社調來的幾名馭手。
這一下程氏商會在舞都的要緊人物差不多走個幹幹凈凈,程宗揚決意趕赴洛都 時,已
經通知秦會之把蘭姑和遊嬋送來,好接手遊冶台,但眼下只能暫時把雁兒留 下來管理
內務;阮香凝知書識字,也留下給她做幫手。驚理和罌粟女兩名侍奴暗中 隨行,護衛
的任務則交給蛇夫人。小事由雁兒自行處理,如果是大事拿不定主意, 就去雲家塢找
雲如瑤處置。
這樣安排完,雁兒自然滿心不舍,於是當晚程宗揚把她招到床上,好好安慰一 番。雁
兒在榻上柔如春水,但畢竟嬌軀難支;玩到興起時,程宗揚又把阮香凝和蛇 夫人也喚
來,一直鬧到天亮才依依不舍地上路。
渡過舞陽河便是通往宛洛的官道。程宗揚曾經走過晉、宋的官道,由於沒有橡
膠,馬車多是木制包鐵的硬輪,常年累月行駛下來,路面往往被軋出深及尺許的車 轍
,再加上風吹雨淋,有些路段幾乎陷下有半個人深。漢國每到農閑季節都會征發 徭役
修葺道路,寬及兩丈的路面用土墊過,甚是平坦。路旁栽著楊樹,雖是盛夏, 仍帶來
陣陣涼意。
與宋國不同的是,宋國田地大都已經開墾,路上隨處望去都是分割成一小片、
一小片的農田。漢國卻有大量田地來不及開墾,一眼望去原野莽莽,顯得蒼涼而空 曠。
由於帶著財物,隊伍裏有三輛大車,小紫和幾名侍奴占了 一輛。馮源不慣騎馬, 與高
俅府中的管家富安合乘一輛,剩下的或是乘馬,或是步行,加上鵬翼社調來的 馭手,
一行二十余人,看起來浩浩蕩蕩。
程宗揚一臉深沈地看著前面的朱老頭,雖然是大熱天,他還猥瑣地攏著手,像 蝦米一
樣佝僂著腰騎在驢背上I倒著騎!這老東西兩眼瞇著,腦袋一栽一栽,似 乎隨時都會從
驢屁股上栽下來。
程宗揚看了半路,實在不能忍了,「老頭,你哪來的驢?」
朱老頭的眼睛眨巴兩下,樂滋滋地道:「大爺運氣好,今兒一早出門撿到一根 繩子。
大爺一琢磨,正好少根腰帶,不撿白不撿啊!大爺撿起繩子這麽一扯,哎喲! 繩後面
還系頭驢!你說大爺這運氣,這是天上掉下來的!」
「天上掉下來一頭驢?」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你是偷的啊!」
「啥偷的?啥偷的?」朱老頭不樂意地說道:「大爺就撿了根繩,後面拴著驢 關我啥
事?你就是說到天邊,這事大爺也理直氣壯!撿根繩犯哪家的王法?紫丫 頭,妳說是
不是?」
小紫道:「13言眞乖,再翻個白眼給他看。」
「丫頭,妳胳膊肘往外拐啊。」
「誰讓你把我送給他?」小紫道:「人家現在是程頭兒的床奴。」
朱老頭氣哼哼地道:「你們就惦記著那點事吧。」
程宗揚道:「老頭兒,你們那個大祭還有一個多月,趕得上嗎?」
「趕到洛都就趕上了。」
程宗揚笑嘻嘻道:「原來你們黑魔海的總壇在洛都啊!」
朱老頭不屑地冷笑一聲,「世間有些俗人以為黑魔海總壇是在凡間,處心積慮 尋找總
壇所在。」
「哎喲,老頭兒,你也不怕閃了舌頭,你們黑魔海總壇不在凡間,難道還在天
上?」
「正是!」朱老頭傲然道:「我黑魔海上應天相,在東則在東門青龍,在西則 在西門
白虎,在南則在南宮朱雀,在北則在北宮玄武。」
「老頭,東宮青龍、西宮白虎我聽過,東門西門?這是你編的吧?」
「黑魔海占星之術,豈同凡俗?」朱老頭道:「每逢大祭,黑魔海毒、巫一 一宗 先卜
後祭。一卜占星,二卜用龜,三卜則用筮。占卜所得即為總壇。」
「占三次?要是占卜的不一樣呢?」
「得二者為定。」
「如果三個都不一樣呢?」
朱老頭嗤道:「這等荒唐之事,我黑魔海從未遇見過。」
小紫道:「一卜占星,是定分野。二卜用龜,是問兇吉,三卜用筮是明天道而
聽了小紫的解釋,程宗揚才明白他又被老家夥蒙了 一回。三次占卜其實是一回 事,占
星以定分野,是用天文的十二星次對應地上的十二個區域,根據占星所示的 星次決定
總壇所在。接下來是找只龜殼燒燒,察看吉兇,最後扔把蓍草,對照卦象 算算運氣I這
是封建迷信的大本營啊!
「二十年前占的是洛都?」
「可不是嘛。上次巫宗所占乃是鶉火,結果大比還沒比完,巫宗就被岳賊一鍋 端了。
」朱老頭半'是得意、半是奚落地說道:「我就說他們巫宗不行!占卜觀星還 得看我們
毒宗丨」
「說了半天,原本你們黑魔海的總壇就是臨時辦事處。什麽水平!」程宗揚奚 落幾句
,然後道:「老頭兒,你的人馬呢?不會就咱們三個人跟巫宗比劃吧?我把 醜話先說
在前頭,雞蛋碰石頭的事,我可不幹丨二
程宗揚在南荒屠龍時見識過朱老頭的衛隊實力不凡,但憑老家夥在六朝臭不可 聞的名
聲,那麽一大票人馬敢招搖過市,非被滅了不可。
朱老頭滿不在乎地說道:「急啥,到了洛都再說。」
遠處的林梢揚起塵土,接著傳來一陣蹄聲,一行車馬馳來。最前面是兩名甲士, 後面
是數十名騎手,最中間是一名身穿繡衣的官員。他一手持韁,一手抱著一根八 尺長的
竹杖,杖身塗金,上面裝飾著三重的旄尾,氣勢非凡。再往後還有大隊步行 的兵卒和
華麗的車仗。
眾人避到道旁,看著那名官員在士卒簇擁下一晃而過,後面的車仗則足足走了 一刻鐘
,弄得塵土飛揚。
好不容易等那行人馬走遠,程宗揚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人?」
「繡衣使者。」朱老頭收起嘻笑,神情間露出幾分冷峻,「銜天子之命,持節 而行,
捕盜治獄,監察王侯百官,征調州郡士卒,誅殺二千石以下。」
程宗揚擡手揮了揮灰塵,納悶地問道:「你跟他有仇?怎麽這副鳥樣?」
朱老頭哼了 一聲,背過臉去。
敖潤縱馬過來,說道:「程頭兒,離新豐市還有十多裏,眼看太陽就要到頭頂, 只怕
要快一些了。」
雖然已經入秋,天氣依然炎熱,眾人拂曉出發,打算中午趕到新豐市落腳休息, 到傍
晚再上路,趁夜再走兩個時辰好避開正午的高溫。由於剛才避讓繡衣使者一 行,耽誤
時辰,程宗揚看了看太陽的位置,然後吩咐一聲,眾人立即加快速度。
舞都與洛都的直線距離並不遠,但由於首陽山阻隔,需要繞行宛洛道。新豐市 在舞都
以東,是舞都通往宛洛道的必經之地,市集雖然不大,但以釀酒知名,比其 他市集富
庶得多,眾人一進市就聞到濃郁的酒香。
市內沒有客棧?'酒肆倒是不少,只是此時生意有些冷清。馮源和敖潤找了處能 安置騾
馬的酒肆,眾人停好車輛,把馬匹系在樹下,然後打了水洗去汗意,接著店 主送來綠
豆湯,供眾人消渴解暑。
高智商果不其然又被揍了 一頓,這會兒還一瘸一拐,他拎著哈迷蚩的酒葫蘆找 到店主
,借口打酒,讓店主把肆中的酒都拿來嘗嘗。那店主被幾句馬屁一拍,笑得 連嘴都合
不攏,獻寶似的把店裏的好酒都拿出來讓他品嘗。
程宗揚見他左一碗、右一碗喝得不亦樂乎,不由得笑道:「哈老爺子,你讓這
小子戒酒戒色,怎麽不戒酒啊?」
哈迷蚩咳了 一聲,青面獸聲如洪鐘地替自家叔公答道:「男人不喝酒,不如一 條狗丨」
程宗揚一 口綠豆湯頓時噴出來。
高智商跟店主攀談完,揀最貴的酒滿滿灌了 一葫蘆,得意洋洋地瘸著出來。 程宗揚道
:「小子行啊,只灌了這一葫蘆,白喝人家四、五碗酒了。」
高智商笑嘻嘻地道丨‘「再多喝幾碗他也高興I我剛跟店裏談了筆生意,讓他 們每個月
往七裏坊送一車酒,要新豐市最好的。師父,勞駕你幫他寫封書信,好讓 他們去找陳
喬陳大哥。」
「要這麽多酒幹嘛?」
「遊冶台啊!上次從臨安送來的酒已經用了 一半。這店裏的酒我嘗了,雖然比 不上臨
安釀的名酒,但比舞都的酒強多了。我剛才試了試,跟臨安運來的酒一兌, 滋味更是
不同,保證那些土狗喝不出來,」高智商伸出一只巴掌翻了翻,小聲說道: 「價錢至
少翻五倍。」
「幹!你是你幹爹的親兒子吧?高俅平常都教你什麽了?」
「師父,這是你教我的啊I只要有心,到處都是生意。」
「我教你摻假了嗎?」
「又不是兌水。」高智商理直氣壯地說道:「誰要問起來,就說這是我們臨安 高太尉
府上出的新酒!再說舞都那些土狗往遊冶台一坐,眼珠子都瞪著台上呢,就 是給他們
喝馬尿也嘗不出來,我這算是厚道的。」他琢磨起來:「師父,你看我改 個名叫高厚
道怎麽樣?高智商^別人一聽就覺得我是個特聰明的奸商,嘴上雖然 不說,心裏都防著
稅呢。叫厚道多好,仁義厚道,這名跟我太配了。」
「跟你爹說去—」
「行!我回去就跟他說。師父,書信你快點寫啊丨二
高智商提著酒葫蘆興沖沖地去找哈迷蚩,程宗揚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拿 出紙筆
給陳喬寫封信,讓他根據七裏坊的銷量,按月從新豐市進酒。
高智商雖然荒唐了些,這事辦得倒不壞。從臨安販酒就跟從西湖運水到舞都一 樣,成
本過於昂貴。新豐市離舞都不過數十裏,又出好酒,算是一筆不錯的生意。
漢國平民通行的是兩餐制,上午九點一頓,傍晚五點一頓,中午並不開火。眾 人隨便
吃些瓜果,便在樹下納涼。等太陽西移,酒肆生好爐子,整治幾樣份量實在 的菜肴,
眾人吃完已是傍晚,隨即備好車馬準備上路。
一行人離開酒肆,沿街穿過新豐市。程宗揚皺了皺眉,放緩速度,等小紫的車 輛過來
,他隔著窗子道:「感覺不大對,好像後面有人盯著。」
小紫停了 一會兒,然後笑道:「是劍玉姬的人。」
程宗揚頓時一驚,「巫宗?」
「驚理看到他了。」小紫道:「那人看到老頭兒就走了。」
蛇夫人留在舞都,驚理和罌粟女兩人隨行,平時都隱在暗處。她們的魂魄與雁 兒的娃
娃系在一處,如果沒有主人的允許便無法遠離。但小紫身為眞正的女主人, 臨走前先
把她們的魂魄移入妖鈴中。有她們兩個做眼線,小紫等於多了兩雙眼睛和 耳朵。
程宗揚道:「這麽快就被巫宗的人盯上了。」
小紫笑道:「這已經是第三撥了。」
程宗揚一驚,「前面還有誰?」
「幾個不認識的小卒子,只有一個挺古怪,沒有露面就退走了。」
程宗揚想起剛到舞都時,他去雲家塢堡求親,朱老頭曾經帶著小紫出去不知搞 此什麽
,看來是遇到本門的對頭1—那人居然在老頭兒的眼皮底下都沒有露出痕 跡,還眞有幾
把刷子。
「不會吧?咱們是從太泉直接到舞都,他們這麽快就派了三撥人來?」劍玉姬 如果是
得知消息才派人過來,這效率實在高得嚇人。
「一點都不巧'。」小紫笑道:「他們一直在舞都盯你的小情人呢。」
「幹!他們在打雲家的主意?」 「也許是吧,見到我們還很吃了 一驚呢。」
這倒沒錯,朱老頭本來遠在蒼瀾的太泉古陣,突然在數千裏外的舞都出現,任 誰都得
吃上一驚。
小紫看出程宗揚的猶豫,笑道:「你想回去保護雲姐姐?不用啦,他們會跟著 我們的
。」
從劍玉姬的舉動來看,黑魔海似乎一直在盯著雲家。可她到底在覬覦雲家的什 麽?難
道黑魔海與打傷雲如瑤的兇手有關系……如果這樣,他們為什麽要忍這麽久 還不出手
?他們到底在等什麽?
程宗揚權衡片刻,雲家本身也有高手,何況他昨天和雲老哥交談時提到黑魔海 的事,
想必雲家已有提防,再加上大祭在即,巫宗不會在緊要關頭節外生枝,因此 劍玉姬的
人雖然一直盯著雲家,但暫時不會有太大威脅。倒是他們像吊死鬼一樣始 終跟在後面
,是個麻煩。
「老敖!」程宗揚叫來敖潤,「黑魔海巫宗的人盯上咱們了。」
敖潤身體一震,握緊刀柄。
「沒事,他們一時半刻不會出手,只不過讓他們一直盯著,咱們什麽事都不用 幹了。」
敖潤道:「程頭兒,你的意思是……咱們給他們一個狠的?」
「幾個小卒子,打死也沒什麽用。一會兒我和紫姑娘、朱老頭先走,你們按原 來計劃
趕往洛都,到了之後先去鵬翼社。斯爺和盧爺兩位眼下都在洛都,跟他們會
合,然後該幹什麽就幹什麽。我到洛都也會去鵬翼社。」
「程頭兒,那你呢?」敖潤道:「我跟你們一道走。」
「不行,他們還指望你帶路。」程宗揚道:「放心吧,我們三個打不過也跑得
過。」
話雖這麽說,程宗揚心裏也有些發緊。自從陰陽魚進入丹田,他的肚子裏就像 揣個地
雷,隨時都可能失衡。這些天雖然用雙修之術減輕威脅,但最好用的卓美人 兒不在身
邊,效果口(能說一般,眞要動手還是逃命快一些。
「給我安排一輛車,四匹馬。兩匹馬拉車,兩匹馬換著騎,速度快一些。」 「還有老
頭呢,多備一匹馬吧?」 「老頭兒騎著驢,不用管他。」
程宗揚想:既然巫宗的人已經盯上了,就讓他們盯著這邊吧!說到底,這是黑 魔海自
己的事,犯不著把商會的人也扯進來。況且老頭兒有些勾當未必願意見光, 到時候敖
潤、馮源等人還好說,富安和劉詔這些人總不能滅口吧?
程宗揚安排停當,隨即帶著車馬先行一步。
第七章
夜色漸深,沿著官道一路行來,道旁的曠野逐漸被開墾過的田地代替。皎潔的 月光下
,一片片農田阡陌相連,一眼望不到邊際。此時已經秋收,農田旁堆著高高 的麥稭堆
,夜風拂來,飄散出暖暖的麥香。在樹林中沈睡的村莊也從草苫的房頂換 成瓦片,顯
示當地的富庶與安康。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驅車策駑馬,遊戲宛與洛……程宗揚忽然想起遊冶 台的歌
謠,不由問道:「這就是宛洛道嗎?」
朱老頭仰起臉,胡須在風中飄揚,似乎在聞著夜風中的熟悉氣息,良久道:「可 不是
嘛?洛陽是漢匱都城,又稱洛都、洛京,宛城在漢國號稱南都。從宛城到洛都, 富戶
成群,人煙稠密,連狗都比別的地方多好幾倍。」
話音未落,傳來幾聲犬吠,數名架鷹帶犬的少年縱馬呼嘯而來,他們繞著馬車 打個轉
,笑道:「何方來的小娘子?為何在月下行路?」
程宗揚心頭忐忑,他上次遇到這種遊俠少年的經歷還記憶猶新,如果他們敢搶 死丫頭
……那他們也太慘了。
程宗揚摸了摸腰後的刀柄,卻被朱老頭攔住。老頭兒樂呵呵道:「幾個精力過
剩的少年郎,又不是打家劫舍的盜賊,動啥刀子?讓大爺跟他們說說。」
朱老頭側過身,騎著毛驢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名少年就笑道:「這驢好 玩!」
說著拎起鞭子朝驢屁股上抽了 一記。
毛驢嘶鳴一聲,撒開四腿就跑,朱老頭沒坐穩,驢子剛奔出幾步,他就順著驢 屁股溜
下來,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撝著屁股「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幾名少年指著老頭哈哈大笑,甩鞭子的少年摸出幾枚錢銖扔過去,笑道:「起 來吧。」
另一名少年的臂上架著一只蒼鷹,他一邊摸出肉粒,一邊道:「小娘子,把簾 子掀開
,我給妳看個好玩的。妳瞧I」他右手一擡,將肉粒高高拋起,接著左臂 一沈,臂上的
蒼鷹如箭矢般飛起,一 口叼住肉粒,漂亮的動作博來一片喝彩聲。
後面一名少年摸出笛子橫在嘴邊,清亮的笛聲隨之響起。他一邊吹笛,一邊用 雙膝操
縱馬匹繞車而行。那匹馬依著笛聲的節奏,居然走的是順拐,兩邊的前腿、 後腿同時
邁步,那少年像坐在搖籃上一樣舒服地搖來晃去。
接著又一名少年縱馬過來,他一手提著韁繩,一邊撮唇吹起口哨。馬匹隨著他
的口哨聲左右盤旋,就像是跳舞一樣,充滿歡樂的氣氛。
程宗揚原本手心裏捏把汗,看到他們的舉動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些漢 國少年
和晉國的浪蕩子、宋國的無賴惡少差不多,但比晉、宋兩國的少年多了些節 操。雖然
嘴上花花,舉動倒不出格,比如這會兒笑鬧無禁,卻沒有人去掀車簾,只 賣力地又吹
又唱、又笑又跳,像是一些精力旺盛的孩子,極力想吸引別人的註意。
朱老頭揉著腿過來,笑咪咪地看著這些少年,一邊道:「這就是漢國的遊俠少 年啊。
」 、
「老頭兒,你年輕時不會也幹過這事吧?」
朱老頭笑而不答,只是眼中流露出一絲少有的溫情。
車前一直沈默的馭手忽然摘下兜帽,露出一張艷若桃李的俏臉,半嗔半喜地說 道:「
哪裏來的登徒子?何苦擾人?」
旁邊頓時響起一片口哨聲,近處的少年叫道:「快來快來!看這個趕車的!竟 然是個
美人兒!天!趕車的都是如此美人兒,車裏的美人兒何等絕色?」
幾名少年都聚攏過來,嚷道:「美人兒姐姐,你們是哪裏人?可曾婚配?」
看著這些少年,程宗揚突然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那時候他和段強一起常胡 鬧,看到
美女就吹個口哨,吸引對方註意的舉動也有過。雖然隔著不知多少時空的 距離,他卻
發現自己非常理解這些漢國少年的好奇與沖動,區別只在於他和段強從 來沒有像他們
這樣心直口快,對感情毫無矯飾。
坐在馭手座位上的罌粟女柔聲道:「我們是舞都人,送我家小姐去洛都。今晚 要趕到
穎川過夜,誰知誤了時程。聽說宛洛遊俠最是扶弱濟困,不知幾位少俠能不 能幫忙給
奴家指指路?」
那些少年鼓噪道:「正是!正是!宛洛遊俠兒任俠好義,扶弱濟困正是吾輩所 宗!」
「穎川距此不過十余裏,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
「何用指路?我們來護送你們!」
那些少年興沖沖地架鷹走犬,在前引路。從朱老頭面前馳過的時候,那個投錢 的少年
道:「老頭兒,你沒事吧?」
朱老頭撝著胯骨,「哎喲哎喲」地叫著。那少年跳下馬,一手扶著朱老頭的腰,
把他送上馬背,說道:「坐穩了!」然後一拍馬臀,馬匹馱著朱老頭穩穩前行。
程宗揚靠近馬車,納悶地說道:「你幹嘛把他們引過來?」
小紫道:「他們又不肯走,難道要趕開嗎?」
趕開是不可能的,這種熱血沸騰的遊俠少年最是沖動,幾句話投緣就能讓他們 拋頭顱
灑熱血。同樣,一言不合,他們就敢拋頭顱灑熱血跟你死拚到底。讓一個弱 女子出面
,激起他們的保護欲,倒不失妙著,可是他怎麽覺得這麽別扭呢?
果然,剛走幾步,那個把坐騎讓給朱老頭、自己步行的少年就走過來,不屑地 看著程
宗揚這個唯一的男子:「你是管家嗎?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讓美人兒姐姐駕 車?」
程宗揚聽得直翻白眼,瞧瞧,打抱不平的來了。這些少年見到不平之事就義氣 頓生,
說好聽的叫熱血正義,說不好聽的叫幼稚沖動。他們知道趕車的美女是誰 嗎?知道她
幹過什麽事、殺過多少人嗎?你們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眞相?以為自己 是正義的就可
以指手劃腳?哪來的自信啊?
程宗揚一肚子腹誹,臉上卻帶著笑,張口道:「啊?」
少年剛要發怒,罌粟女嬌聲道:「少俠有所不知,我們管事是聾的。」
死丫頭配合得眞好。程宗揚笑咪咪地看著那少年,裝成什麽都聽不見的模樣。 那少年
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說道:「老的老、聾的聾,竟讓姐姐這樣的女 流之輩趕車,
要不是遇見我們,你們這一路就吃苦了。」
罌粟女感激地說道:「誰說不是呢?辛苦幾位少俠,到得穎川自有報酬相贈。」 少年
豪氣地說道:「哪能要你們的錢?我們宛洛遊俠仗義行事,錢財之物不必 提起丨」
穎川是宛洛道上的郡城,雖然程宗揚手裏有舞都太守簽發的文書,但此時已經 宵禁,
想入城少不得要繳一筆不菲的稅金。那些少年得知他們沒有在城中訂下客 棧,便熱情
邀請他們去城外不遠的薛家莊居住。
「薛家莊的薛大兄是穎川有名的豪俠,仗義疏財,無人不曉。」
罌粟女柔聲道:「這麽晚去打擾人家,只怕不合適。」
「無妨!」那些少年道:「薛大兄生平最是好客。你們只要登門求助,無所不 允,何
況還有我們呢!」
罌粟女似乎有幾分不情願,推辭半晌,拗不過少年們的熱情,最後只好應允。
程宗揚發現裝聾子確實省心,這一路那些少年爭相與罌粟女攀談,但以為他是 聾子,
沒有一個人過來跟他閑聊,耳根子倒是清靜不少。
抵達薛家莊已經是三更時分,這個時辰城中早已宵禁,鄉中也一片寂靜,一般 人家都
已關門入睡。薛家莊卻是大門敞開,燈火通明。
一群少年夜半時分呼嘯而來,門口穿著黑衣的家丁見怪不怪,沒有露出絲毫緊 張。他
們迎上前接過馬匹,接著有人奉上水酒;那些少年在馬上拿過來喝了,一邊 問道:「
薛大兄呢?」
家丁道:「鄰縣有兩戶人家爭產,鬧得不可開交,昨日請家主前去調解,今晚 只怕趕
不回來。」
那些少年都道:「薛大兄急公好義,滿郡皆知,只有請他去才能服眾。」
「諸位少俠盡管在此留宿,一、兩日內,家主必定回來的。」
「也無他事,只是今日在路上遇到一戶人家要去洛都投親,夜間無處投宿才來 打擾。」
「這個好辦,莊內其他幾個院子都住了人,西偏院如今空著,請他們入宿就是
了。」
家丁領著眾人入內,在一處小院安置下來。程宗揚等人雖然來得匆忙,但薛家 莊常有
生人投宿,那些家丁都是熟手,不多時就安置下來,接著擺開酒宴給那些少 年接風洗
塵。程宗揚是「聾子」,那些少年沒來糾纏,只拉著朱頭兒一同入席。朱 老頭一聽說
有吃的,連腿都不痛了,屁顚屁顚地跟著去赴宴。
裝了 一路的聾子啞巴,程宗揚也憋得難受,等人一走,他長長舒口氣,打量一 下環境
。這裏是薛家莊的偏院,只有一間能住的房子,雖然不大,收拾得卻十分整 潔,旁邊
則是柴房。環境雖然一般,但倉促間能做到這一步也不錯了。
小紫從車上下來,一只黑黝黝的機械蜘蛛也邁開八條長腿,背著鐵箱靈巧地攀 下車轅
。程宗揚先從小紫懷裏拎著雪雪的耳朵,把牠拽出來扔到一邊,然後抱起小 紫笑道:
「我來送小姐安歇。」
小紫小小打個呵欠,「好困呢,別來煩人家。」
「這就嫌我煩了?有妳煩的時候!乖乖讓我抱著睡一覺。」
「不要,人家要一個人睡。」
「死丫頭,這麽不給面子?」
「雪雪!」小紫叫來小賤狗,然後砰的關上門。
程宗揚無奈地摸了摸鼻子,自從那日跟小紫親熱過後,死丫頭一到睡覺的時候 就避著
他,看來今晚只好睡馬車了。
「老爺。」一個聲音柔柔說道。
程宗揚轉過身看著罌粟女,然後擡手托起她的下巴。妖媚的婦人嫣然一笑,媚 態十足
地嬌聲道:「媽媽吩咐過,老爺每天都要雙修,今晚便由奴婢來伺候老爺。」 「行啊。
」程宗揚道:「房子被妳紫媽媽占了,馬車又太窄,咱們就湊合點吧, 來,老爺帶妳
去柴房滾草堆。」
程宗揚擁住罌粟女的腰肢,把她帶進柴房。柴房裏一半是木柴,一半是新刈的 麥稭,
曬幹的稭桿黃燦燦似乎還帶著陽光的氣息。鑿粟女抱著一張毯子,腰肢柔柔 扭動著走
過去,俯下身將毯子鋪在麥稭上,收拾平整。然後寬衣解帶,脫得像白羊 一般,光溜
溜地跪在毯子一角。
程宗揚舒舒服服地往毯子上一躺,擡臂抱住罌粟女的纖腰,把她白生生的身子 拉到身
上撫弄。罌粟女側著身,一邊被他撫摸,一邊幫主人解開衣物,然後俯首含 住主人的
陽物,靈巧地吸吮起來。
算上在太泉古陣收的幾個,死丫頭已經有七名侍奴。這些侍奴早就不是雛,什 麽花樣
都玩得出來,程宗揚隨手把她的雙腿拉開,在她柔膩的秘處揉弄幾下,然後 伸進去。
罌粟女迎合地扭動屁股,不多時花瓣間便濕淋淋地沁出蜜汁。她俯著身,白光 光的雙
乳在主人腿上滑來滑去,雪臀間嬌嫩的性器在主人指下不住變形,色澤越來 越艷。她
吐出陽具,低低叫了起來。
程宗揚道‘ ^「聽說妳們三個在臨安常欺負人。」
罌粟女道:「是媽媽的吩咐,說那幾個奴婢剛歸附,怕她們不聽話,讓奴婢們 好好管
束。」
「妳們怎麽管束的?」
罌粟女道:「其他幾個倒罷了,就是阮家那兩個賤奴常有幾分傲氣……」
「是嗎?她們兩個還有傲氣?」
「凝奴是因為主人得了她的元紅,總覺得比旁人高貴幾分。琳奴是主人納的妾 室,也
覺得與旁人身分不同,有時候盛氣淩人,行事也不那麽檢點,險些露出端倪 讓外人知
曉。後來蛇奴尋到她們的錯處,請示過雁兒姐姐,把她們姐妹叫來由奴婢 們管教一番
,才安分下來。」
這賤人夠直接,一聽就知道是阮香凝在枕邊吹風,反過來又告了阮氏姐妹一記 黑狀。
但說到阮香凝和阮香琳行事不夠小心,倒是正中要害。阮香凝是見不得光的, 萬一露
出行藏,被林沖聽到風聲就麻煩了。
罌粟女嬌笑著說起阮香凝和阮香琳那對姐妹花被調教時的淫浪模樣,程宗揚聽 得欲火
高熾,翻身把那個妖媚的美婦壓到身下用力兪弄起來。
罌粟女仰身躺在草堆間,雙腿被主人架在肩上,屁股懸在半空,隨著主人的挺 動而不
住亂顫。蜜穴淫液四溢,兩團雪乳在胸前沈甸甸地搖晃著,艷態橫生。
程宗揚幹得興起,全然沒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薛家莊的主人薛豪為人慷 慨好義
,莊中無論大門還是院門都從來不關,以示坦蕩無私,結果等程宗揚聽到動
靜,來人已經進了院子。
一個雄渾的聲音道:「薛某俗務纏身,有失遠迎,不知是哪位嘉客光臨?還請 一見。
晤?」
客套聲戛然而止,顯然已經聽到柴房裏的動靜。
程宗揚一開始還以為朱老頭回來了,聽到聲音才發覺不妙。他趕緊搗住罌粟女 的嘴巴
,一邊手忙腳亂地把衣服扔到她身上。
薛豪自重身分,雖然聽出不對也沒有出聲。但他身邊有的是好事之徒,那些少 年聽到
聲音,當即便有人過來‘ ^「怎麽回事?是誰在柴房裏?」
「啊!是那位趕車的姐姐!」
「聾子!是那個聾子管家!」
「媽的!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人!」
「姐姐莫慌!我來擒住這個淫賊!」
「死聾子!你竟然敢逼奸!拿下他去見官!」
幾名少年義憤夆叩厴鍁埃プ≌飧鮃裊庸薌搖3套諮鍃路濟煥吹�
及穿上,
情急之下大喝一聲:「滾開!」
「假聾子!」
「好賊子!敢在我們宛洛遊俠兒眼皮底下裝神弄鬼!」
「大丈夫坦坦蕩蕩,這廝藏頭露尾,必是奸人!」
眾少年頓時大怒,蜂擁而上要給這假聾子一個好看,沒想到旁邊忽然有人擋在 那淫賊
身前,卻是趕車的美人兒。
罌粟女叫道:「別亂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姐姐不必說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是這淫賊強行按住妳的丨」
「沒錯!姐姐不用怕,今日我們兄弟為妳討個公道丨二 「這廝色膽包天,先打斷他一
條腿再說丨二
一邊是被捉奸在床,一邊是正義感爆表的少年,這會兒眞相根本不重要,大家 各憑想
象堅持自己的看法,一意維護正義,柴房中一時間鬧得雞飛狗跳。
忽然一聲厲喝:「退開!」
一條人影揉身擠過來,張臂攔住那些少年,如臨大敵般盯著那名女子,額頭青
筋爆起。
「罌粟女?」
柴房中頓時安靜下來。
這人五十來歲年紀,氣宇軒昂,正是薛家莊的莊主薛豪。他衣內勁氣鼓蕩,I 邊運功護
體,一邊展臂一推,將那些少年推開數步:「這女子是晉國有名的妖女殺 手,毒如蛇
,狡如狐,你們都退出去丨」
那些少年豈肯退後,紛紛道:「有死而已!」
「情義比金堅,生死如羽毛!薛大兄,你在哪兒我們兄弟便在哪兒!」
「沒錯!」程宗揚眼看糾纏不清,提聲喝道:「她是罌粟女!不過她刺殺在下 不成,
如今已被在下收為奴婢。我用自己的丫鬟,哪裏有什麽逼奸的?」
「還敢嘴硬!枉我們兄弟那麽信任你們,一路前後照應,你這賊子竟敢欺瞞我
等!」
薛豪盯了程宗揚一眼,然後轉身抱拳向一眾少年作個羅圈揖,「請諸位兄弟暫 避片刻
。」
「我們不退!」
「薛大兄!你的安危要緊,這對奸夫淫婦都不是好人!」
程宗揚哭笑不得,這算什麽事啊?他們一行要不是跟著那些少年來投宿,也惹 不上這
些麻煩,果然便宜不是好占的。
薛豪好說歹說,才讓那些少年答應離開柴房,但都聚在院外,一個個摩拳擦掌, 準備
一有不對便沖進來大打出手。
等那些少年離開,程宗揚苦笑道:「薛大俠,你這幫兄弟眞夠義氣的。」 薛豪道:「
不知閣下名諱?」
「鄙姓程,草字宗揚。」
薛豪皺了皺眉,顯然沒想起哪位豪傑是這個名字的。他也不說什麽「久仰大名」 之類
的客套話,沈聲道:「罌粟女在此,白骨先生何在?」 「已經被我殺了。」
薛豪臉色數變,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神情。程宗揚索性對罌粟女道:「罌奴, 你認得
這位薛大俠嗎?」
「認得。」罌粟女道:「往年奴婢與先夫接過一筆生意,曾和薛大俠一幫兄弟 交過手
,不小心殺了其中幾個。」
難怪當初說起往薛家莊投宿,罌粟女會百般推辭,她不是客氣,而是實打實的 不情願。
程宗揚轉身對薛豪道:「薛大俠已經看到了,這賤人已被在下收服,做了在下 的奴婢
。至於以往的恩怨,既然她已經為奴,少不得由我這個主人擔當起來。薛大 俠有要求
盡管開口,無論錢財還是寶物都好商量。」
薛豪沈默片刻,然後道:「程先生既然收服這個賤人,想必藝業驚人,但再多 的錢物
豈能抵得薛某幾位兄弟的性命?」薛豪道:「薛某只要她一條性命,好告祭 諸位兄弟
在天之靈,還望先生成全。」
罌粟女一條性命眞不算什麽大事,可死丫頭好不容易收服的侍奴如今用著正順 手,程
宗揚豈肯白白扔掉?他想著能用錢解決最好不過,可薛豪一 口咬定只要取罌 粟女的性
命,甚至寧願以薛家莊的財物相贈,來補償程宗揚的損失。
兩邊不惜財物也要罌粟女的性命,彼此條件沒有半點可以通融之處。眼看雙方
越說越僵,罌粟女拋個媚眼,嬌滴滴地道:「薛大俠既然不肯放過奴家,要不奴家 就
用這身子來補償薛大俠,在床上給薛大俠賠罪?」
「呸!」薛豪一 口吐沫啐到罌粟女臉上,他對這妖婦恨之入骨,被她撩撥幾句 頓時大
怒,擡掌拍出,掌風一吐,猶如一座大山般直壓過來。
罌粟女花容失色,驚叫道:「嵩陽掌!」
掌風襲來,程宗揚心裏大叫不好。他原本底氣十足,他這一方除了小紫,剩下 幾人都
有五級以上的修為,而薛家莊的遊俠少年人數雖多,眞正能稱得上高手的只 有薛豪一
個。他估量著薛豪的實力在五級上下,比他最強時還要差一點,沒想到薛 豪這一掌拍
出,掌風聚而不散,而且一叠一叠重重壓上,竟然以五級的修為施展出 不遜於六級高
手的威力!
招數一直是程宗揚的軟肋,他早就知道合適的武功招數能讓攻擊威力倍增,可 他最拿
手的五虎斷門刀剛猛有余,精深不足,無論配合九陽神功還是太一經都有些 難盡人意
。至於他的拳腳功夫更不用提,比星月湖大營的一般軍士強不了多少。此 時在薛豪嵩
陽掌的重壓下,還沒來得及出手,丹田的氣輪就有些失衡的跡象。
罌粟女渾身脫得光溜溜的,想挺刀救人也變不出刀。程宗揚只好勉力提氣出 掌,暗暗
祈禱薛豪的嵩陽掌威力不要太大,要是一掌把他拍死就倒黴到家了。
忽然一抹衣袖拂來,淩厲的掌風驀然消散。剛被掌風卷起的麥稭掉落下來,柴 房中安
靜得落針可聞。
第八章
柴間裏鴉雀無聲,薛豪呆呆地看著朱老頭,半晌後突然省悟過來,有些手足無 措地想
要抱拳,剛擡起手又覺得磕頭更合適,於是連男兒膝下有黃金的古訓也拋到 腦後,當
即屈膝拜倒,雙手抱拳,又驚又喜地說道:「居然是前輩?」
朱老頭有些稀奇,「你認得我?」
「薛某少時曾追隨過田仲大哥。當年前輩與洛下群俠縱橫五陵,田仲大哥對前 輩推崇
備至,在下對前輩的風采也仰慕已久。」
朱老頭拍了拍後腦杓,「原來你是那個姓薛的小娃娃,哎喲喲,一晃這麽些年, 你都
長這麽大了。」
年逾五旬的薛豪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朱老頭道:、我這模樣變了不少,你還能認出我當年的樣子?是不是學過什麽 辨人的
法術?」
「不瞞前輩,在下確實有辨人之術。但並非法術,而是靠眼力。」薛豪解釋道: 「人
面雖有變化,但骨相難以更易。況且實在是當年前輩仗劍風流的英姿令人難忘, 在下
數十年來每每思之,以為此生再難相見,引以為恨。」
「哈哈,你這個小娃娃,嘴巴倒是會說。」
薛豪忍不住道:「當日前輩突然離開,在下聽田仲大哥說,前輩去了未央宮, 受封為
陽武侯……」
朱老頭猛咳兩聲,「不說了不說了。」
薛豪也是綠林中打滾的人物,立刻轉過話題,「一晃四十余年,當年洛下的五 陵少年
早已風流雲散,田仲大哥也去世多年,沒想到薛某還能見到前輩。」
朱老頭感嘆道:「誰說不是呢?田仲啊……唉,他也死了這麽多年。」
薛豪與田仲交情顯然非同一般,聞言眼眶頓時紅了,他在臉上抹了 一把,然後 大笑道
:「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薛某能活到今日,已經比田仲大哥多活快 二十年,此
生足矣!」
1向敢與耗子爭猥瑣的老家夥似乎被那句「人生非金石」打動,腰背慢慢挺直。 「浩浩
陰陽移,年命如朝露……」朱老頭忽然提聲吟道:「人生忽如寄,壽無 金石固!服食
求神仙,多為藥所誤。不如飮美酒,被服紈與素!」
朱老頭從席間出來還帶壺酒,一闕吟罷,舉壺暢飮,猶如長鯨吸水,痛快至極;
雖然還是破衣爛衫,卻顯得神采飛揚,頃刻間將一壺酒喝了大半。他把酒壺遞給薛 豪
,笑道:「人生如朝露,不如飮美酒!」
薛豪接到酒壺,一 口氣喝幹,然後把空壺損到一旁,笑道:「痛快!敝莊有美 酒千斛
,請前輩到堂上痛飮,今日不醉無歸!」
朱老頭也不含糊,「難得遇上故人,走丨」
薛豪當先引路,一邊叫來家仆打開酒窖,將美酒盡數取來。
程宗揚一臉不知什麽表情地看著朱老頭,「老家夥,你還眞混過遊俠?不是吹 牛啊?
」、
朱老頭哼了 一聲,下巴翹得高高的。
程宗揚很想說:五陵少年不是都被你毒死嗎?但看到老頭得意的樣子,實在不 忍心在
這會兒揭傷疤,打他的老臉,只道:「嘖嘖^眞看不出來,你還會吟詩 呢。」
朱老頭吹著胡子道:「大爺舉過秀才,你以為是假的?」
「吹死你吧。」程宗揚還很想問問「陽武侯」是怎麽回事,但瞧著老頭兒不想
說的樣子,終究沒有開口。
朱老頭剛矜持兩分鐘,立刻露出猥瑣的面目,眉飛色舞地說道:「小程子,有 好酒啊
,你來不來?」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 ,「我還光著身子呢,喝個屁!戒酒了!」
「戒啥酒?男人不喝酒,不如一條狗。快點啊!給你留著位呢!」朱老頭負著 手,踱
步前去赴宴。
程宗揚和罌粟女各自拿著衣服留在柴房裏。在程宗揚的逼視下,罌粟女身子慢 慢矮下
去,像婢奴一樣伏在零亂的麥稭堆中。她勉強露出一絲討好的笑容,輕聲 道:「老爺
,奴婢……來服侍……」
「剛才的腳步聲妳早就聽見了吧?」程宗揚冷冷道:「是不是想著讓姓薛的一 頭闖進
來,好惹得我發火,教大家惡鬥一場,替妳除掉仇家?」
罌粟女的聲音顫抖起來,「奴婢不敢……」
「妳都做了還說不敢?毒如蛇,狡如狐^眞有妳的,都敢算計到主子頭上, 還有什麽妳
們不敢做的?」程宗揚冷笑道:「也就妳紫媽媽藝高人膽大,能收拾住
妳們幾個妖婦了。」
罌粟女渾身發抖,流露出無比懼意,「奴婢知錯了,求主子責罰……」
小紫的聲音傳來:「好了,我來處罰她吧。」
罌粟女發抖的身子頓時僵住,然後低頭道:「是,媽媽……」
小紫站在階上,星眸微微閃亮,她看了程宗揚一眼,然後朝屋後的暗處吩咐 道:「驚
奴,妳先服侍老爺泄泄火,然後送老爺去赴宴。」
晨曦下的宛洛霞風景如畫,程宗揚的舉動卻是大煞風景。
「哇^喔-呃!哇哇^」程宗揚從馬車裏探出頭來,伸直喉眬,一陣喔
心瀝血地狂吐。
朱老頭一臉痛心地說道:「小程子,大爺死命攔著不讓你喝,你還非要灌那麽 多黃湯
!瞧瞧!瞧瞧!黃膽都吐出來了吧?」
程宗揚有氣無力地啐口吐沫,「幹!十七、八個少年輪著勸酒,你要敢推辭一 聲,人
家撥出尖刀就往自己的胳膊上紮個洞^紮得不夠深還要重紮-我能不喝
「咋不能不喝?小程子,你這是不懂漢國的規矩,大爺教你怎麽逃酒I他拿 刀〗來,你
得趕緊接住,然後往胳膊啊,肩膀啊,大腿啊紮一刀,下刀隨便點,別 比劃,一刀下
去,千萬別試深淺,要裝得跟經常紮一樣。」
程宗揚沒理會他的瞎扯。昨晚薛豪大擺酒宴,喝到天快亮才告終, 一番痛飮, 幾乎所
有人都酩酊大醉。薛豪在宛洛道上頗有俠名,為人甚是磊落。罌粟女的事, 薛豪得到
程宗揚的保證,不會縱容她再出來害人之後,與他碰了三碗酒,看在老頭 兒的面1 一
笑而過,就此罷休。
薛豪如此豪爽,他也不好再藏量,程宗揚放開酒量大喝一場,結果到這會兒還 沒回過
勁來。
「漢國這酒風太狠了。」程宗揚感慨地搖搖頭,「對了,他們喝醉了唱的那個 是什麽
歌^萬裏什麽什麽的?」 I
「蒿裏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朱老頭唱道:「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 得少踟
躕!」 !丨丨 口
「對!就是這個!呃……」程宗揚酒勁上來,又吐了幾口,喘氣道:「這什麽 破歌?
鬼氣森森的,我聽著汗毛都豎起來了,一陣一陣的想尿褲子。」
「小程子,你沒聽錯。」朱老頭嘿嘿一樂,「這是挽歌,因為是送葬時挽柩者 唱的,
所以叫挽歌。」
「沒搞錯吧?喝酒唱什麽挽歌!給誰送葬呢?有毛病吧!」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朱老頭道:「韶光易逝,盛時難再,生死不過 一瞬間
耳。漢國遊俠兒生性豁達,視死如歸,唱幾句挽歌又如何?,」
程宗揚趁著1意,不無惡意地想到:漢國的遊俠兒輕生死重然諾,恐怕是因為 平均壽命
太短,早死晚死也差不了幾年;與其過幾年就死,還不如死得轟轟烈烈。
「嘖嘖,又在裝秀才了 , 一到漢國你就變態了!」程宗揚道:「老頭兒,你這 麽喜
歡聽,等你死了,我給你唱那個蒿裏什麽的好了。」
「不行。」朱老頭搖了搖頭,「你要給我唱這一首:薤上露,何易稀-露晞
明朝更覆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眼前的宛洛道依然平安繁華,悲涼的挽歌卻仿佛在吊挽它無可避免的結局。
躺在車中,程宗揚耳邊仿佛還響著老頭唱的兩首挽歌。
蒿裏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無論是聖賢、帝王還是不世出的名臣猛將,
一旦埋在土中還分什麽賢愚?
露晞明朝更覆落,人死一去何時歸……人生如朝露,可朝露明朝更覆落,人死 一去何
時歸?永遠回不來了。他猛地想起段強,想起那枝要命的箭矢,即使是穿越 者也和平
常人一樣會死的。
如果自己死了呢……
朦朧的醉意中,程宗揚掙紮著爬起來緊緊抱住小紫,像抱住自己的生命一樣不 願松手。
「我們結婚吧……」他喃喃說道。
「好啊。」小紫輕輕揉著他的額角。
「死丫頭……妳應該讓我求你好幾次的……不過這樣也好……」程宗揚像捧著 1件稀世
珍寶一樣,捧著小紫精致的玉臉,鼻尖頂著鼻尖道:「我要……我要給妳 世上最美的
戒指……嘿嘿,妳還記得二爺唱的山歌嗎? 一只戒指裏……」
小紫輕輕唱道:「一只戒指裏啊,伸不進兩根手指……一個堅貞的人啊,永遠 不會生
二心……」
在她輕柔的歌聲裏,程宗揚沈沈入睡,只是右手與小紫十指緊緊相扣,久久不 願分開。
程宗揚低著頭,手裏拿著一根銀針像繡花一樣不斷落下。在他指下是一片白膩 的肌膚
。銀針刺落,雪膚上隨即滾出一滴細小的血跡。與此同時,他指下的身子劇 烈地顫抖
起來,似乎難以承受針刺的劇痛。
強烈的陽光從枝葉間灑落,照出樹下一具白生生的胴體,罌粟女赤條條地伏在 一條毯
子上。她的額頭滿是冷汗,齒間咬著一根剛折下來的柏枝,紅艷的唇瓣因為 劇痛而變
色。
眾人停在一片林中,周圍種滿高大的白楊。陽光雖然暴烈,但風起時木葉蕭蕭, 在酷
暑中帶來幾絲難得的涼意。
朱老頭的名聲在漢國比狗屎都臭,雖然不明白薛豪為什麽把老家夥當成遊俠前
輩,而沒認出他毒宗魔頭的身分,在席間把他敬為上賓,但程宗揚擔心再出什麽亂 子
,沒有在薛家莊多留,仍按照原來的計劃,天剛亮就啟程北上,但到底因為沒有 在穎
川落腳,錯過投宿的時辰。
太陽越升越高,天氣越發酷熱,雖然宛洛道上有樹蔭遮蔽)#但從天剛亮趕路到 現在,
幾匹馬都汗出如漿。眼看目的地還遙遙無期,朱老頭的毛驢又拐了前蹄,不 到半個時
辰就甩得連人影都看不見,程宗揚只好把馬車停在路旁一處林子裏,讓馬 匹歇歇,順
便等老頭兒趕來。
程宗揚把銀針放在朱砂盒中調了調,一邊端詳自己的作品。罌粟女身無寸縷, 雪白腰
臀上布滿鮮紅的血珠。星星點點的血痕勾勒出花朵紋路,仿佛一片妖艷的罌 粟花海在
她的腰臀上盛開,充滿繁麗而邪惡的韻味。
「一萬針是不是少了點?我這會兒正刺得過癮,幹脆從頭到腳都給她刺一遍, 站出去
連衣服都能省了。」
車簾卷起,小紫伏在車內,I手支著下巴,一手翻著書卷,一邊道:「調的朱 砂不夠了
。」
「朱砂裏妳調了什麽東西?這麽細的一根小針紮到身上,這賤奴就像是被砍了 一刀似
的,痛得渾身都在抽。」
「你猜呢?」
「妳以為我猜不到嗎?裏面有我的血!妳這個死丫頭,趁我喝醉了,連我的血 都敢亂
抽!」
小紫擡眼笑道:「還有呢?」
「還有亂七八糟的藥吧?看樣子刺激性不小。」
「還有最要緊~的一樣你沒有說。」
「什麽東西?」
「程頭兒,你的陽精啊。」
「我幹!又是精又是血的,妳準備把她變成什麽怪物?不對!死丫頭,妳又想 坑我吧
?」
「才不是呢。」小紫笑道:「人家只是讓她以後再也不敢害你。」
「少來哄我!她的一魂一魄早被妳讓雁兒收走了,再抽她一魂一魄,讓不變
成傻子?」
「跟魂魄沒關系。」
「妳又玩什麽花樣了 ?」
「是她的紋身啦。她的紋身從腰臀一直到腹股,一共是一萬零一針,最後I針 是在她的
陰珠上,」小紫笑道:「等到全部刺完,紋身的禁制生效,她再也不敢害 你啦!」
「是嗎?」程宗揚一臉不信。
「這些紋身是永遠洗不掉的。從今往後,只要聞到程頭兒的氣味,她身上的紋 身就會
發紅,然後淫欲叠生。程頭兒挨到她身上,她就會興奮得渾身發抖,比凝奴 還要淫浪
十倍。
「而且她的紋身裏混有程頭兒的精血,只屬於程頭兒一個人,再也不能和其他 男人親
密。如果被別的男人進入體內,她的紋身就會像刀割一樣痛。」小紫笑道: 「是一萬
零一個針孔一起痛哦。」
程宗揚倒吸一 口涼氣,紮一針就痛成這樣,全部紋身都痛起來,活活痛死都有
「不僅會痛,如果一整天沒有聞到程頭兒的氣味,到子時她的紋身上就會像是 有蟲蟻
噬咬,一直痛癢到身體裏,要癢夠一個時辰才能化解,這是無藥可解的哦。」 程宗揚
原以為是給罌粟女紋個身,讓她痛痛就夠了,聽到居然有這麽嚴厲的後 果,手裏的銀
針不由遲疑起來。
小紫毫不在意地對罌粟女道:「罌奴,妳知道了吧?今後程頭兒就是你的解 藥,如果
想好好的,就要讓程頭兒多幹妳幾次。如果太久沒有程頭兒的滋養,妳就 會整天又痛
又癢,~一直到魂飛魄散。」
罌粟女玉臉蒼白得毫無血色,她咬著木棍,只勉強點了點頭。
「等等! 一天沒聞到我的氣味,她的紋身禁制就會發作?」 「是啊。」
「如果我不幹她,她就會死?」
「沒錯啊。」
「幹丨」程宗揚叫道:「我以後不是要天天帶著她嗎?而且她以後也不用派出
去辦事,還能每天讓我幹她I這太有福利了吧?」
「大笨瓜,你的氣味又不是只在身上,要是不信的話,到晚上你給她一只襪
子。」
程宗揚黑著臉道:「你以後派她出去辦事,就讓她帶我的I只臭襪子?那陽精 呢?總不
能讓我滿滿射她一肚子,讓她帶著出門吧?」
「怎麽不可以?你射得越多,她越舒服,持續的時間也越長。平常時你想幹誰 就幹誰
,只要讓她嘗一點你的陽精就夠了。比如你幹過驚奴,讓罌奴給你舔幹凈, 或者讓她
去舔驚奴都可以。」
程宗揚幹笑兩聲,雖然這賤人是侍奴,可這麽用似乎有點超過他的底線了。 小紫白了
他一眼,「大笨瓜,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對她不是折辱,而是莫大 的恩賜。」
「我聽著妳怎麽像是把她做成有重度毒癮的癮女,我就是她的毒品?」
小紫笑咪咪地道:「程頭兒,你猜對啦。」
程宗揚琢磨了 一下,「那我要死了呢?」
小紫攤開小手,「她也只好死了。」
「沒藥可以救?」
「除非把她做成沒有知覺的屍妓。」
罌粟女打個寒噤。
小紫笑道:「罌奴,聽到了嗎?」
罌粟女取出齒間的木棍,勉強笑道:「奴婢知道了。」
小紫笑吟吟地看著她的眼睛,「如果程頭兒出事了,妳最好趕快自殺。要不然 妳會痛
得眼睛往外流血,癢得把全身皮肉都抓爛,死得慘不忍睹。」 ^ 罌粟女的身子抑制不
住地顫抖起來。
雖然處置她是他的主意,但小紫的處置手段遠遠超過原有的預想。但話說回 來,他如
果死了,拉她陪葬也不壞,至少讓她少害幾個人。
「老頭兒怎麽還沒來?他撿那驢不會是死在半路上了吧?」
說話間,遠遠過來一道影子,正是朱老頭牽著那頭一拐一拐的破驢,沿著道路 走來,
一人一驢孤零零的模樣,頗有些「古道、西風、瘦驢」的詩意。
沒等程宗揚拿老頭兒的驢奚落他幾句,朱老頭先開口了,他神情古怪地看著他 們:「
小程子,你咋在這兒歇呢?」
「宛洛道周邊的田地開墾得太好了,方圓幾十裏就這一片象樣的樹林,你難道 想躺在
太陽底下曬成人幹啊?」
「這是墓地啊。」
程宗揚嚇了 一跳,連忙看看周圍:「胡扯的吧?哪有墳?」
「不是墳,是墓。」朱老頭道:「堆土稱墳,平地稱墓。漢國雖然也講入土為 安,但
庶民百姓的葬地大多都不堆土,只在墓前栽楊樹為記^小程頭,你這會兒 就坐在別人的
墓上頭。」
程宗揚連忙跳起來,他原本也看出林中有些不太I樣,可怎麽也想不到腳下竟 然是別人
的墓地。
程宗揚解開馬匹的韁繩:「歇夠了!走了!走了!」
「小程子,讓大爺喘口氣……」
「你憋一 口氣都能跑到洛都,還喘什麽氣?趕緊走!到了洛都就把你那破驢宰
了,燉鍋驢肉湯喝……」
穎川距洛都只有一百余裏,程宗揚原準備中午休息過後,四馬換乘,連夜趕到 洛都,
盡快與斯明信、盧景等人會合,好了解一下漢國如今的形勢。但朱老頭怎麽 也不肯扔
掉那驢,一路上拖拖拉拉,想快也快不起來,一直走到天黑,眾人被一條 大河攔住去
路。
夜色下,浩浩蕩蕩的河水向北流去,兩側各有一座山峰沿著河岸拔地而起,仿 佛一座
森嚴的門戶,矗立在天地間。
朱老頭道:「這就是伊闕,天子的門戶。」
「什麽聲音?」
河中不斷傳來水響,似乎有人在拍打水面,但聲音時南時北、時東時西,毫無 規律。
「是河中的鯉魚。」朱老頭道:「每年初秋,伊水的赤鯉會聚集在伊闕之下爭 相跳躍
,一旦跳過伊闕就能化而為龍。」
「老頭兒,你又在蒙我吧?鯉魚跳龍門是這裏嗎?」
「小程子,你又較眞了不是?你管它是眞的假的?」朱老頭道:「這會兒黑更 半夜的
,啥都看不見。要是白天,你從這兒往北看,能看到洛都南宮大門前的朱雀 闕,裏面
有數十座宮殿,從遠處望去層層叠叠,上接雲天,其中最高的一座就是崇 德殿。」 ^
「開玩笑吧?這兒離洛都的宮城起碼四十裏,隔著四十多裏能看到洛都裏面的 宮殿?」
「不要小看了洛都的宮城啊!除去地勢,崇德殿僅陛階就高達一丈,殿高三丈 有余,
殿內可容納萬人。它的華麗與雄偉豈是你能想象的?要知道這裏隨便發下一 封詔書,
就足以令整個天下震動。」
程宗揚沒跟老頭兒鬥嘴,整個六朝都奉漢帝為天子,這話眞不算吹牛。
朱老頭道:「鯉魚化龍難知眞假,但你若從這處天子的門戶一直向前走,穿過 洛都的
平城門,南宮的朱雀門,然後是平朔殿、千秋萬歲殿、中德殿、崇德殿^ 甚至能一直走
到崇德殿內天子的禦座之上。」
天子禦座,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子!但程宗揚清楚知道,無論如何這些人裏也 不會有
他。
當皇帝,每天批閱的奏章都是論斤秤的,如果想偷個懶,把事情推給丞相,說 不定哪
天就被丞相和朝廷的權臣架空,最後還在歷史上留下一個昏庸無能的臭名。 程宗揚很
幹脆地表明態度:「那個位子,誰愛坐誰坐,反正我是不坐。」 朱老頭一張老臉頓時
耷拉下來。
程宗揚安慰道:「老頭兒,我看你還挺有精神嘛!趕緊找個女人生個娃,我看 還來得
及。」
朱老頭哼了 一聲,拂袖而去。
小紫在車中笑道:「你又把他氣走了。」
「老家夥說好聽點是神神秘秘,說難聽點是鬼鬼祟祟,天知道到底在打什麽主 意。天
子的位子是隨便坐的嗎?我不想因為這種沒影的事被人架到火爐子上烤。」 程宗揚道
:「對我來說,平平安安做個富家翁,多娶幾房漂亮小妾享受生活才是正
河中的赤鯉還在跳躍,不時響起水聲,似乎仍在徒勞地想躍過伊闕。
洛都四面有八座雄關,伊闕就是其中之一。這時伊闕已經閉關,禁止行人出入, 程宗
揚只好在關外的鎭子找個地方先住下。
誰知一連走了幾家客棧都住滿人,程宗揚打聽一下才知道,大半都是各地州郡 推舉的
秀才、孝廉,由於每年秋季漢國都會選拔一批人才,或是補入羽林天軍,或 是入朝為
官。
另外一半則是讀書的士人,他們來源極為覆雜,除了漢國各地之外,還有不少 來自秦
、晉、唐、宋諸國,他們沒有經過被州郡官員推舉為秀才、孝廉的身分,無 法直接擔
任官職,但可以進入雲台書院讀書^近年來,天子屢次從雲台書院挑選 人才,讓那些士
子看到一條成為新貴的快捷方式,因此紛紛趕來,希望能憑自己的才學 謀得一官半職。
程宗揚找遍鎭子也沒找到住處,索性驅車離開鎭子,在伊水河畔找處水草豐茂 的地方
,停好馬車,把兩匹拉車的馬解開,在牠們的脖頸上拍了拍,放牠們自去吃 草。另外
兩匹坐騎則系在岸邊的柳樹下,然後取出蛋屋在車後張開。
蛋屋外殼是一種不反光的材料,灰蒙蒙的外表毫不起眼,在夜間幾乎看不到, 再用馬
車遮掩一下,除非走近才能發覺。但有人走近,他收起蛋屋也就是一眨眼的 事。
剛收拾好,風中忽然傳來一絲隱約的低響,接著消失無蹤。
程宗揚疑雲大起,「妳聽到了嗎?」
小紫道:「在對岸。」
「好像是個女人。」程宗揚越想越不放心,他摸了摸懷中的匕首,「我去看
看。」
「我也去。」
「我沒聽錯吧?妳不是要睡覺嗎?」
小紫嫣然一笑,「人家想遊泳了。」
程宗揚這才想起小紫很久沒有暢遊過了,對擁有碧鯪族血統的小紫來說,離開 水的日
子恐怕比他想象的更難過。
程宗揚突發奇想,「那個蛋屋密封度很好,說不定在水裏也能用。」
「大笨瓜,你會悶死的。」
「要我說,你們碧鯪族的進化太不完全了,應該進化出感染的能力,咬我一 口, 把我
也變成魚,咱們就往水裏一住,生一堆魚寶寶。」
「大笨瓜。」
兩人說著潛入水中,燠熱的天氣裏,河水暖暖的,充滿愜意的感覺。兩人擁在 一起,
小紫仰著身把他托在水面上,一雙美腿像魚尾一樣靈巧地擺動,沒有發出絲 毫聲音,
悄然向對岸遊去。
「不用急,」程宗揚道:「驚理不是去了嗎?我們多遊一會兒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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