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六朝雲龍吟 作者:弄玉,龍璇 (18禁)(連載中)

 
pao01425 2013-5-4 17:19: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8 2576775
glisroll 發表於 2014-3-24 12:59
第六章   

   秦檜的毒力直到第二天午後方解,雖然爬起來免不了嘔了幾口黑血,但比起米遠志被八臂魔僧開腔破肚,郭槐被劍玉姬一劍穿心的結局可好了百倍。
   聽到程宗揚把蕩星鞭還給黑魔海,秦檜失聲叫道:「萬萬不可!公子可知道此鞭……」
   「停!」程宗揚抬起手,打斷秦檜的話頭,「東西已經還了,這會兒說什麼都晚了。」
   秦檜冷靜下來,他本身是才智高絕之輩,轉念一想便問道:「家主可是換了什麼回來?」
   「一個女子。」
   看到秦檜痛心疾道的表情,程宗揚道:「我說奸臣兄,就算我敗家了一點,你也用不著這樣如喪考妣吧?」
   秦檜只剩苦笑。
   程宗揚道:「我之所以不等你醒來就把鞭子還回去,就是怕知道這鞭子女的來歷,心裡捨不得,你知道,我這人可不怎麼經得起誘惑。」
   秦檜嘆道:「公子可知道,這蕩星鞭便用十倍百倍的好處來換,巫宗也在所不惜。」
   「我雖然不知道,但也能猜出來。」程宗揚道:「不過換個角度來想,如果你是劍玉姬,聽到我用蕩星鞭挍換一個不起眼的女子,你會怎麼想?」
   秦檜眉毛一挑,看向程宗揚。
   「沒錯。劍玉姬不傻,她也知道我不是個傻子。我幾乎是白送的把蕩星鞭還給她,說明了什麼?」程宗揚竪起一根手指,「第一,說明我和她們沒有生死大仇。岳鳥人的賬算不到我頭上。如果留下鞭子不還,損了人又不利己,等於是白白替姓岳的背了黑鍋。」
   秦檜不客氣地說道:「公子未免一廂情願。只憑公子與星月湖的淵源,便難與巫宗和解,何況還有君侯。」
   「這就是第二點。」程宗揚道:「在旁人看來,我有星月湖的背景,有殤侯爺背景,甚至還有賈師憲和太乙真宗的背景。但我告訴黑魔海的是,那些只是背景而已,我盤江程氏是獨立的,由我作主。」
   林清浦頷首道:「正該如此!」
   秦檜露出一絲恍然。
   「我從來沒想過與巫宗和解。」程宗揚對秦檜道:「因此我告訴劍玉姬的第三點是:雖然不能和解,但我是一個可以談判的對像。」
   剛設下圈套,雙方打得你死我活,突然又說自己是可以談判的對像,秦檜第一感覺是家主臉皮著實夠厚。但仔細想來,家主的作風一向區別於星月湖或殤侯的勢力,而是以商人自居。今天拼得你死我活,轉眼同舟共濟,這種事在生意場上倒是屢見不鮮。
   「既然是作生意,有什麼不可以談的?」程宗揚道:「蕩星鞭只是個引子,劍玉姬想白佔便宜,也沒那麼容易。如果我沒猜錯,一會兒就有人登門,請我去吃飯。」
   林清浦提醒道:「不可不防!」
   秦檜卻已經想通了,油然道:「只看仙姬請客的飯店,便知她誠意如何。若是鬧市高樓,正午時分,公子不妨一去。若是荒郊野嶺,深更半夜,公子只用把後續手段施出來,讓她們吃不了兜著走便是。」
   林清浦也明白過來,笑道:「不知公子要談些什麼生意?」
   「不管談什麼生意,我要的只有一樣。」程宗揚道:「時間。至少一年的時間。」
   林清浦神情忽然微微一動,拱手道:「屬下需往靜室。」
   程宗揚知道他接到訊息,需要立刻往靜室施術,便點了點頭。
   秦檜拂了拂衣袖,還未開口,程宗揚就搶先道:「奸臣兄,東西已經沒了,你要想勸我,還是省省吧。」
   秦檜說道:「公子列了那麼多理由,秦某也不能不心悅誠服。不過以屬下之見﹣﹣公子最要緊的理由,還是因為那個女子吧。」
   程宗揚苦笑道:「讓你說中了。」
   秦檜嘆道:「公子雖然仁厚,此舉卻甚為不智,等若將自家的軟肋暴露給了勁敵。」
   「你想聽實話嗎?」
   「公子請言。」
   程宗揚厚著臉皮道:「我暴露的軟肋多了去了。當一個人渾身都是軟肋,也沒有什麼軟肋可言了。」
   秦檜失笑道:「此之謂虱多不痒,債多不愁。」
   「差不多就是這意思吧。」程宗揚認真道:「奸臣兄,我把實話告訴你,你也對我說實話﹣﹣我的指揮能力和應變能力是不是很差勁?」
   「公子何出此言?」
   「從野豬林到小瀛洲,我每次布置得好好的,到頭來都不是那麼回事。有時候我就想,這些人是不是都是我害死的。」
   秦檜肅容道:「家主此言差矣。即便智如武侯,尚且應變機略非其所長。漢國光武帝曾以二十八騎踏陣,率三千步卒破敵四十餘萬,一生不敗。然諸將言其平生戰事,皆稱陛下每遇小敵怯,遇大敵勇。因大敵皆在意料之內,小敵卻在意料之外。武侯、光武尚且如此,何況公子?況且公子的對手非比尋常,不勝不敗已是難得,兩戰勝多負少,便是換作孟鐵驪,也不過如此。」
   程宗揚揉著胸口道:「讓你一說,我怎麼這麼舒服呢?奸臣兄,你是不是又拍馬屁了?下次可不許了!」
   秦檜道:「屬下句句發自肺腑,還請家主明鑒!」
   「停!你再說我就真相信了。」
   「公子所憂慮者,小節耳。行大事者不拘小節,些許小事何必憂心?」
   「清浦,什麼事?」
   林清浦從靜室出來,「稟家主,月大小姐的隊伍已自沅水上岸,五日之後可抵臨安。」
   程宗揚沉默半晌,然後幽幽道:「我算知道會之剛才為什麼說不用憂心了,這不,大麻煩來了……」
   為了避嫌,李師師獨自住了一個小院,離自己住的天香水榭頗遠,但環境幽靜雅緻。程宗揚進來時,李師師已經起身和藥。雖然臉色蒼白,但精神還好,看得出現在還是個小丫頭的李師師挺滿意這個地方。
   「傷勢怎麼樣?」
   「不妨事的。我習的就是外傷,處理起來費不了多少事。」
   「妳自己接的骨?難道不痛嗎?」
   「麻沸散我從師門帶了許多。」李師師道:「煮沸後敷上,少頃便沒有了知覺。門裡有位師伯採藥時不小心失足跌不懸崖,幸好有株松樹擋住,但樹枝斷在腹裡。她用隨身帶的藥罐、泉水,加入麻拂散,用松枝生火煮開,然後給自己剖腹,找出折斷的松枝,清洗腸腑,再縫上傷口。給我們講麻沸散的時候,她曾經掀開衣服讓我們的看她的傷口,針腳又細又齊,沒有一點亂的。」
   「給自己開腹做手術,然後自己縫合?妳這師伯也太厲害了!」程宗揚敬佩不已地說道:「改天請她喝酒!」
   李師師笑道:「那位師伯最喜歡飲酒,每日無醉不歡。」
   「咦?是不是喜歡大蘇詩詞那位?」
   「你怎麼知道?」
   程宗揚笑道:「我聽樂丫頭說過。」
   李師師烏亮的眼珠轉了一圈,拉長聲音,「哦﹣﹣」「喂,別亂想啊!我們就是在南荒見過,大家談得來而已。」
   「樂師姊是同門性子最好的,我們都喜歡她呢。」
   兩人說笑片刻,程宗揚朝房裡示意了一下。李師師小聲道:「那位游姊姊修為盡廢,但下手的人很有分寸,沒有傷及經絡,休養幾日,也許還能保住一點真元。」
   程宗揚點了點頭,先敲了敲門,溫言道:「游姑娘,打擾了。」然後推門進入。
   游嬋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見到進來的是程宗揚不由瞪圓眼睛,眼中露出既驚愕又迷惘的神情。
   程宗揚毫不見外地在榻旁坐下,隨勢握住她冰涼的手掌,微微一笑。
   游嬋壓下心裡的震驚,有些口吃地說道:「飛鳥上忍﹣﹣」「我姓程。」程宗揚打斷她,程宗揚道:「我不是故意故意騙妳的,只能怪大家見面的時候不對,放心吧,妳現在已經脫離黑魔海了。如果我沒猜錯,妳的女兒和賭坊的人現在就在路上,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臨安。」
   游嬋怔了半晌,然後道:「我……我不明白……」
   「這麼說吧。我和黑魔海既是對手又是生意上的伙伴,昨天在小瀛洲,和妳交手的就是我的部屬。老實說,打到最後,我吃了虧,但黑魔海也沒佔到多少便宜。因為我手上有一件黑魔海極需要的東西方,於是我就用它把妳換來了。」
   想起昨日一戰的血腥,游嬋喃喃道:「怪不得齊姊不讓我回廣陽,她……她是讓我留下來送死……」說著她禁不住顫抖起來。
   程宗揚溫和地擁住她的肩膀,「別擔心,妳現在已經在我的保護之下,連黑魔海也動不了妳一根頭髮。」
   游嬋眼圈一紅,掩面哭泣起來,「我要去問仙姬……為什麼要殺我……」
   游嬋對劍玉姬的信任根深蒂固,這時突然發現自己是一枚棄子,一時間難以接受。
   程宗揚不好告訴她翻江會已經完了,在黑魔海眼中,游嬋的利用價值已經所剩無幾,以劍玉姬近乎變態的精準,當然不會白白留著一個與自己有牽連又不夠忠誠的棋子,讓自己再有機會借用。從劍玉姬廢掉游嬋的修為看,黑魔海對她旳處置恐怕不僅僅是處死那麼簡單。
   「好好休養幾日,用不了多久,妳就能和女兒團聚了。」程宗揚笑道:「到時妳可要打起精神,替我辦事了。」
   游嬋愴然道:「奴家已經是廢人,還能做什麼?」
   「一個女人家,又不是讓妳打打殺殺。」程宗揚寬慰道:「當然是妳的老本行,開賭場!等我的賭場建好妳就知道了,比妳在廣陽的產業絕對只大不小。實話告訴妳吧,當初有開賭場旳念頭分,我就想著把妳挖過來。跟著黑魔海幹,一點前途都沒有。」
    游嬋抬起頭,「賭坊在哪裡?」   程宗揚微笑道:「武穆王府。」
   游嬋驚道:「那處被拆掉的王府是你的?」
   「沒錯。」
   游嬋眼神變幻,漸漸露出一絲光彩。她雖然是異鄉人,但臨安紙幣風波鬧得沸沸揚揚,她也聽說過買下武穆王府的程氏錢莊。
   程宗揚替她掖了掖被角,溫言道:「趕緊養好身體,賭場的布局還得妳來拿主意呢。」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游嬋想笑,身子卻難以支撐,她修為盡廢,元氣大傷,這會兒心情起伏,已經疲憊不堪。
    程宗揚輕輕按住她的穴道,一股柔和的力量道透入,游嬋閉上眼,沉沉睡去。她眼角兀自掛著淚痕,唇角卻露出希冀的笑意。   
   程宗揚心裡低嘆,像游嬋這樣失去依靠的女子,就像在命運洪流中載浮載沉的螞蟻一樣。只希望自己遞出的樹枝,能讓她栖息下來。
   忽然房門打開,李師師像受了極大的驚嚇一樣,玉臉時紅時白,咬了半天紅唇,才顫聲說道:「有壞人!」
   程宗揚一按匕首,隨即跟著李師師趕往藥房,一邊心裡打鼓,整個翠微園現在戒備森嚴,哪裡有壞人能闖進來?
   李師師推開房門,指著桌上道:「就是她!」
   看著那個形容狼狽,身子軟綿綿伏在桌上,連手指都抬不起來的女子,程宗揚先是一怔,然後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妳是怎麼擒住她的?」
   程宗揚和游嬋交談的時候,李師師正在藥房選揀藥材,誰知院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個穿著道袍的女子緩入內,態度和藹地柔聲說道:「請問,是師師姑娘嗎?」
   李師師訝然回過頭,「妳是……」
   那個美貌道姑微微一笑,溫和地說道:「妳便叫我卓姨好了。」
   李師師雖然覺得她很陌生,仍客氣地說道:「妳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妾身這幾日有些頭痛,想請師師姑娘診治一下。」
   「奴家習的外傷,不擅內科。」
   「世間醫理都是一般,妾身誠心求醫,師師姑娘可不要拒人千里之外。」
    李師師只好放下藥物,「請坐。」
   卓雲君坐在椅中,一邊攤開玉手。
   李師師䊹指搭住她的脈門,仔細探查半晌,然後道:「也許是受了風寒,濕邪侵於表裡,濕濁中阻,氣機失調。」她眼波微轉,思索著道:「需針灸尺澤、委中、少商、耳尖諸穴。」
   卓雲君柔聲道:「還請姑娘施針。」
   李師師猶豫了一下,然後打開隨身帶的木匣,取出幾枚銀針,先用藥物一一浸過,這才小心刺入穴位,慢慢捻著。
   卓雲君微笑道:「聽說師師姑娘是光明觀堂門下?」
   李師師警覺地看了她一眼,「妳是內院的人嗎?我從來沒見過妳。」
   卓雲君輕笑道:「妾身一直在老爺內室,姑娘哪裡能見到我呢?」
   李師師玉臉微沉,「妳是誰?」
   那美貌道姑呵氣如蘭地柔聲道:「妾身既然是在內室,當然是給老爺侍寢的奴婢。」
   李師師站起身,冷冷道:「我不認得妳,請妳出去。」
   卓雲君玉手一翻,扣住她的脈門,笑道:「好烈的性子呢。」
   李師師傷後無力,況且修為也比她差了數級,被卓雲君扣住脈門,頓時半身酸軟。
   卓雲君笑吟吟道:「果然是個嬌嬌嫩嫩的小美人兒呢。」說著輕輕一推,將李師師按在桌上;
   李師師竭力掙扎,低聲道:「放開我……哎呀……」
   卓雲君接開她的衣帶,一手伸進她衣內,握住她胸前一團香軟柔膩,一邊笑道:「看不出妳小小年紀,倒還有些份量。不知下面生得如何?」
   卓雲君嘲笑地看著她,手掌向下滑去。
   李師師咬牙道:「滾開!」
   卓雲君挑起眉梢,「我若不滾呢?」說著手指伸入她裙內。」
   李師師嬌軀輕顫,忽然張口,狠狠啐了她一口。
   卓雲君側頭避開,「好個小賤人。」
   李師師惱道:「枉妳穿著道袍,言行舉止竟這般荒唐!哪裡有一點修道之士潔身自好的氣度!」
   卓雲君笑吟吟道:「妳可是想與我論道?所謂道者,無所不在,在螻蟻,在稗,在屎溺,何況玄牝之門,天地之根?」「下流!」
   「妳身子被我制住,就剩一張千嬌百媚的小嘴,竟然還不肯服軟?」卓雲君輕笑道:「要堵妳的嘴還不容易?」
   說著她撥了撥少女散開的髮絲,然後垂下頭,紅唇鮮花般印上李師師嬌嫩的櫻唇。
   李師師像被蟄住一樣拚命搖動粉頸,但下巴被卓雲君一手拿住,只能揚著臉被她親吻。
   嘴一鬆開,羞怒交加的李師師立刻朝她啐去。這一下離得太近,卓雲君竟沒能避開,被她啐到鼻側。
   卓雲君玉臉變色,她擰住李師師的手腕,用力按在卓上,氣惱地說道:小賤人!敢啐我!不知哪裡來的淫材兒,也敢來勾引主子!」
   李師師又羞又氣,「我又不認識妳的主子!」   
   卓雲君忽然伸出香舌,在她唇角一舔,「奴家的主子妳不認得麼?讓妳嘗嘗主人的味道,說不定就想起來了呢。」
   在李師師驚恐的目光,那個美貌道姑跨在桌上,按住她雙手,一邊柔媚地扭動腰身,一邊抬起渾圓的臀部,移到少女嬌美的面孔上方,然後坐了下去。
   李師師精緻的面孔流露緊張的表情,如果被她坐在臉上,可以說是自己一輩子都洗刷不清的奇恥大辱。
   就在這時,卓雲君手臂忽然一麻,接著半邊身子都失去知覺,軟綿綿歪到一邊。
   李師師衣鬢散亂地撐起身體,揚手想給這女子一個耳光,終於又忍住了。
   「我不認得妳,更不認得妳的主子。」李師師道:「妳功夫很好,我打不過妳,但我有自己的辦法。」
   李師師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納入卓雲君口中,然後在她喉嚨上揉了幾下,將藥丸送入腹中,說道:「這顆九轉烏蛇丸,是用百蛇之毒煉成,十二個時辰之後毒性發作,如同被萬蛇噬體,死得苦不堪言。妳如果想活命,十二個時辰來找我好了。」
   說著她慢慢後退,然後轉身跑開。
   「她雖然穿著道服,但鞋子是假的,走路的姿勢又很奇怪。」李師師說道:「她說自己頭痛,可奴家給她診脈的時候,發現她脈相平和,而且修為很高,一點都不像有病的樣子。」
   「奴家從未在園中見過這女子,又有這麼多破綻,不禁心裡起疑,為了試探她,才故意說要針灸才好。」
   程宗揚看了卓雲君一眼,「她就那麼放心讓妳扎針嗎?」
   李師師道:「尺澤、耳尖都是尋常治療風寒的用針之處,并非要緊的穴道,即便刺中也無妨的。」
   「那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李師師俏臉微微一紅,「奴家不知道她的來歷,擔心她會不會是外面來的壞人……便在針上用了麻沸散。麻沸散只是讓人暫時失去知覺,如果是誤會,也不至於傷身。」
   程宗揚明白過來。那幾處穴道不要緊,但李師師在針上用了麻沸散,藥力直接進入穴道,難怪卓美人兒會著了道。
   「原來是這樣。」程宗揚嚴肅地說道:「我帶她回去認真審訊!」
   李師師有些不放心地說道:「小心,她修為很厲害的。」
   「我一定會小心的,妳就放心吧。」
   卓雲君滿臉羞槐地跪在主人面前,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程宗揚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說道:「還太乙真宗六大教御呢,連個剛過內視的小姑娘都鬥不過。」
   「奴婢沒想到那小賤人如此卑鄙,竟然在針上用了麻藥。而且藥性特異,連奴婢都未能察覺。」
   「光明觀堂的麻沸散,妳以為是街頭一文錢一大包的蒙汗藥?」程宗揚有點奇怪地說道:「妳來找她麻煩干嗎?別說是妳紫媽媽指使的!」
   卓雲君小聲道:「媽媽說,主子心軟面善,只怕被臨安的女人騙了,讓奴婢夫主子看著些。」
   「結果妳先被人給騙了?」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死丫頭原話沒這麼好聽吧?她不放心,怎麼自己不來呢?論年紀,妳當人家娘也足夠了,卻被人家小姑娘制得死死的,丟不丟臉啊?卓美人兒。」
   卓雲君垂頭道:「這次都是奴婢輕敵,下次再也不會了。」
   「還下次?別忘了,妳還吃了人家的『毒藥』呢。」
   卓雲君玉臉微變,想起了已經吞下腹的「九轉烏虴丸」。
   程宗揚卻是知道李師師所謂的「九轉蛇丸」,其實只是治咳的丹藥。但卓雲君那會兒身子麻木,只看藥物的顏色便信了七成,哪裡還分得出真假?
   卓雲君不過是自己的奴妓,再借她一個膽子,也未必敢來欺負李師師。可她拿著死丫頭尚方寶劍,底氣自然不同。在她眼中,無論程宗揚是不是盤江程氏的當家人,紫媽媽都是唯一的女主人,剩下不管什麼身份,都是婢僕家奴。家主到臨安不過兩個月,身邊又多了幾個女子,卓雲君對紫媽媽的吩咐的理解,就是要好生教訓她們一番,讓她們認清到底誰是主人。
    沒想到她以絕對凌駕於李師師之上的實力,竟然不知不覺中著了道,本來是替紫媽媽給這些女子一個下馬威,結果一時不察,反而大丟顏面。      程宗揚也是好笑,卓雲君絕對不是大傻瓜,與李師師相比,雙方修為更是雲泥之別,可正因為實力相差太遠,才讓卓美人兒失去戒心。
   卓雲君的神情又羞又惱,顯然對栽在李師師手裡極不服氣。程宗揚本來想告誡這賤人安分一點,但轉念一想﹣﹣一個死丫頭就夠自己頭痛了,眼看這些女子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如果她們都團結起來,自己也不用混了。」
   於是話到嘴邊,程宗揚又改了口,「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為什麼會丟臉吧!」
   卓雲君紅著臉道:「是。」
   「解藥我不會幫妳討,自己去想法子。」
   「奴婢知道了。」


glisroll 發表於 2014-3-24 13:04
第七章  

   豐樂樓位於西子湖畔,樓高雖然只有三層,台基卻足有兩層,氣勢宏偉,號稱「高彻雲漢,上可延風月,下可隔囂埃」。樓中裝飾富麗堂皇,仍是臨安第一名樓。
   豐樂樓雖在湖畔,但緊鄰著城西的湧金門,隔著城牆便是臨安府衙。此時正是正午時分,樓內人來人往,生意興隆。
   「這雙銀箸至少也值十來個銀銖,」程宗揚欣賞著銀箸上精美的雕刻,一邊道:「宋國士民殷富,果然不假。」
   「豐樂樓是臨安名樓,席間所用器皿盡是銀金制成,一席所用不下百兩。」
   程宗揚仔細看來,果然席上擺設的碗、碟、盞、壺、杯、盤,甚至牙簽都是銀制的。
   「好地方!在這裡吃飯,至少不怕被人下毒。」程宗揚笑著往椅背上一靠,「難得仙姬肯露出真身。不過請客還戴著面紗,有點不近人情吧。」
   圓桌另一端坐著一個女子,她穿著一件素白的衫子,戴著一副淺紅的面紗,美目沉靜而從容,一雙明眸猶如一泫秋水,一眼掃去,彷彿 能直入人心。
   「賤妾容貌醜陋,如果露出真面目,只怕公子食不下咽。」
   「喂,有點誠意好不好?妳覺得我會信嗎?」
   「妾身從不在本門以外以真容示人,還請公子見諒。」
   程宗揚道:「這乳酪挺不錯,好像是羊奶做的,妳嘗嘗。」
   這句話卻是對李師師說的。李師師傷勢未愈,但黑魔海送來請柬,邀家主赴宴,她堅持要與程宗揚同行。
   「我在光明觀堂一心學習醫術,坦白地說,對做生意了解很少。我希望有機會多參與生意上的交際。」
   這樣的理由程宗揚根本無法拒絕,而且看她對付卓雲君的手段,程宗揚也不想把她的才能浪費在醫藥和算帳上。
   按照李師師的年齡,至少兩年之後,才是她大放異彩的時期。如果按自己的打算,將來要把她培養成光彩照人的交際花,頂級沙龍的女主人,盤江程氏無往不利的公關經理,交際場合的歷練必不可少。
   這種談判本來有秦檜在旁邊捨遺補闕更令人放心,但黑魔海巫、毒二宗勢同水火,秦奸臣出面徒增變量,於是程宗揚只帶了李師師一人赴宴。
   好在李師師的話容貌也很給自己長面子,剛才自己一身公子哥兒打扮,搖搖擺擺帶著李師師上樓的時候,至少兩打男賓露出「鮮花插在生糞上」的痛惜眼神,等帶著兩名獸蠻人保鏢的程牛糞挨個瞪過過去,大家都老實了。
   程宗揚倒不是故意顯擺或者找茬,實在是今天的生意有風險,多吸引點注意力,自己就更安全。
   李師師拿起銀勺慢慢吃著,程宗揚發現這丫頭好處不少,首先是不挑食,而且吃飯時十分細緻,有種對食物的用心和珍惜,至於動作的優雅和美麗倒在其次了。
   程宗揚心裡暗暗嘀咕,光明觀堂的教育似乎不錯,但李師師這塊美玉放在她們手裡,照著淑女的方式培養,可是活活糟蹋了。
   劍玉姬沒有半點不耐煩,安詳地坐在椅中。深黑色的眸子彷彿望不到底的深潭,靜若止水,偶爾眼眸一轉,卻靈動之極。
   程宗揚放下銀匙,裝模作樣地拿出一柄折扇﹣﹣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刺激對方,偏生與西門慶用過的一模一樣﹣﹣一邊搖著一邊笑道:「昨日來去匆匆,沒能和大官人多談談心,程某深以為憾,不知我那位老朋友如今可好?」
   劍玉姬若無其事地說道:「一點小病患,托公子的福,過幾日便可痊癒。」
   「那可太好了!聽說大官人出事,我可是笑了一路,到家又笑了半宿,半夜還笑醒兩次。」程宗揚笑眯眯道:「這孫子就算能保住性命,少了個腰子總不能長出來吧?」
   劍玉姬淡道:「公子卻是笑得太早了。」
   程宗揚拉長聲音,「是嗎?」
   程宗揚願想從劍玉姬的反應探詢西門慶的生死,劍玉姬卻是波瀾不驚,對他的疑間沒有絲毫回應。
   談生意不怕對手笑,不怕對手惱,就怕對手和冰塊一樣冷靜。程宗揚「唰」的合起折扇,「啪」的往桌上一拍,橫眉竪目地說道:「姓劍的!昨天說好大伙談生意,結果妳殺我部屬,傷我手足,這筆帳該怎麼算!」
   程宗揚故意惡人先告狀,就是想激怒劍玉姬。結果劍玉姬不動聲色,反而是旁邊的齊羽仙寒聲道:「你以談生意為名,暗設圈套,若非仙姬識破你的詭計,受傷的何止西門!」
   「放屁!說好是仙姬和大官人來談生意,露臉的只有西門狗賊一個,明明是妳們毁約在先!何況妳們只傷了西門狗賊和巫妖婆兩個人,我們死傷是妳們的十幾倍!」
   齊羽仙反唇相譏,「翻江會的不是人嗎?」
   「齊姊!妳還有沒有良知?」程宗揚痛心疾首地說道:「翻江會那群渣都是妳們送來挨刀的炮灰好不好!先讓他們幫妳們做臟活兒,再讓我們來幫你們殺人滅口,妳們這算盤也打得太精了!」
   「哪裡有程公子精明?」齊羽仙道:「手下豪傑盡出,還請出宮裡的郭大貂檔,公子手伸得好長!」
   「哪兒來的郭大貂檔?」程宗揚矢口否認,「就是一個趕車的!妳沒聞到那鞭子上一股的馬糞味嗎?」
   兩人唇槍舌劍,都不肯在氣勢上認輸。旁邊一個柔和的聲音道:「蕩星鞭乃敝宗之寶。得公子賜還,妾身感激萬分。」
   程宗揚打定主意胡攪蠻纏,先擺足氣勢,好為接下來的談判爭得籌碼,可劍玉姬淡淡一句話,讓他火氣盡去,倒訕訕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程宗揚暗自警惕,順勢往椅上一坐,沒好氣地說道:「妳派人下的帖子,我人也來了,茶也喝了,要談什麼趕緊著,我可沒工夫和妳們磨牙。」
   劍玉姬沒有再兜圈子,單刀直入地說道:「聽說江州有物名為水泥?」   
   程宗揚一怔,然後玩笑著:「仙姬不會也想做家水泥生意吧?」
   「正是。」
   這是送上門來挨宰的啊!程宗揚拉長聲音,「這事兒可不好辦啊……」
   話音未落,程宗揚忽然眼前一花,一股勁風撲面而來,卻是齊羽仙全無預兆地出手襲來。
   程宗揚萬萬沒想到她們居然會動手,急忙低喝一聲,一掌拍出。性命交關的時候,程宗揚再不藏私,丹田氣輪一動,那些由白光凝聚成的光點剎那間匯集起來,掌出現出一層烈日般的光芒。
   雙掌相擊,兩人身體都是一震。齊羽仙雖然修為高出程宗揚一籌,但程宗揚的九陽神功是全身真氣凝成,攻勢最為犀利,齊羽仙這一掌又是立威為主,并非傷人,在他掌下竟沒有佔到半點便宜,反而因為掌力逆沖,衣袖被勁氣震碎,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齊羽仙身體一滑,接著「鏘」的一聲,長劍出鞘,卻是一把制住李師師,把長劍架在少女頸中,冷冷道:「把水泥的做法拿出來,饒她不死!」
   程宗揚大感後悔,自己實在過於自信,從理性的角度判斷黑魔海確實在心談生意,不會玩什麼花樣,誰知道人家談生意不假,可不僅想要金蛋,還想把下金蛋的母雞一并抱走。
   「妳敢動她一根汗毛,我跟妳沒完!」
   齊羽仙冷笑一聲,劍鋒一緊,就要劃破李師師玉頸細白的肌膚。
   程宗揚叫道:「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把水泥的制法拿出來!」
   程宗揚一臉惶急,卻見李師師用左手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角度,悄悄打了個手勢。
   「水泥制法并不稀奇。」李師師臉色雪白,聲音也有些發顫,口氣卻十分冷靜,「但用料必須要是江州河底的泥沙。妳們只要能佔住江州,便將制法告訴妳們又如何?」
   「住口!」程宗揚厲聲喝斥道:「誰讓妳把這等機密說出來!」
   齊羽仙卻不領情,冷冷道:「天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哪裡還是機密?」
   「阿齊,放手。」劍玉姬溫言道:「今日與程公子是談生意,何必要動刀動槍,傷了和氣?」
   劍玉姬發話,齊羽仙終於罷手,「若對仙姬不敬,當心你的小美人兒。」說著收起長劍,放開李師師。
   程宗揚扶起李師師,「黑魔海原來是這般做生意的,我盤江程氏伺候不起!告辭!」說著拂袖而起。
   「公子留步。」劍玉姬柔聲說道:「阿齊一時魯莽,險些傷了師師姑娘,都是妾身管教不嚴。」她斂衣施了一禮,然後道:「為表歉意,公子若想知道如瑤姐的下落,妾身倒是略知一二。」
   程宗揚心生警兆,暗叫這絕對是個陷阱,卻不自主地停下腳步,回頭盯著劍玉姬。
   劍玉姬道:「公子只在建康尋找,卻不知雲家因此事顏面無存,恚怒之下,已經把如瑤小姐送往漢國。」
   程宗揚恍然大悟,難怪自己用盡手段也打聽不到一點消息,看來林清浦推測黑魔海主要勢力在漢國,有七八分屬實,至少她們的消息比自己要靈通得多。
   「如瑤小姐如今在首陽山下的舞都城,身邊有十二名護衛,八名僕婦和兩名丫鬟,身體安泰,衣食無憂。」劍玉姬從容道:「公子能否坐下談談呢?」
   程宗揚返身坐下。自己拂袖而去并不是裝裝樣子,這兩個賤人明顯是用紅臉白臉這種老掉牙的手法引自己入套。而且劍玉姬拋出雲如瑤的消息,也不是安的什麼好心,分明是暗示自己對雲如瑤的一舉一動,她們都了如指掌﹣﹣今天的生意自己想談也得談,不想談也得談。
   劍玉姬切入正題,「聽說公子有意出讓各朝的代理?」
   「沒錯。」
   劍玉姬平靜地說道:「既然如此,我們黑魔海有意接下秦、漢、晴州三地的水泥生意。」
   程宗揚心頭火起,諷刺道:「妳們何不乾脆連唐國也要了?北三朝加晴州,六朝一多半的生意都給妳們得了。」
   「唐國已由晋國金谷石家代理,怎好奪人之美?」
   程宗揚默念兩遍: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然後堆起笑容,「原來是這個!好說!好說!如今水泥的市價仙姬想必也知道,一石一枚金銖,代理九折!為了避免市場壟斷,我們盤江程氏的規矩是每家代理商最多只能作一朝的生意。出於公平起見,每朝我們會選三家代理商入圍,同場競標,價高者得,每次代理權為一年,歡迎仙姬來投標!」
    齊羽仙冷冷道:「秦、漢、晴州三朝,一個都不能少,代理價五折!」   程宗揚攤手道:「那就沒得談了。做生意講的是一個信字,有規矩大家都不遵守,妳覺得挺痛快,可我要這會兒答應下來,出了門就不認呢?
   再說三朝的市場那麼大,就是讓雲家來做,也不可能一口吃下。依我看,只要一個晴州還好商量,何況晴州有名的金山銀海,利潤比別處只大不小。」
   齊羽仙還待開口,劍玉姬抬手攔住她,「好,便是晴州。價格每石一貫。」
   「一貫?」程宗揚叫苦道:「仙姬妳是沒燒過水泥!從河裡挖來河沙,用上等的松木來燒,火候差不點,整窖都成了廢料。工錢、料錢。腳力錢……價錢比種糧食只高不低!一貫的價格,我早把褲子都賠光了!」
   「公子說多少?」
   「每石兩貫,最多八折!」
   「價格如果變動呢?」
   程宗揚迅速盤算了一下,自己對水泥的心理價位其實是每石一貫,但現在水泥剛剛問世,屬於稀缺物品,每石賣到一個金銖絲毫不成問題。
   要知道這個時代最缺乏的就是建築用的黏合劑,高等級的城牆往往要用糯米汁甚至蛋清來黏合磚石。用水泥摻上沙子作成的混凝土,相比之下要質優價廉得多,效果更是天壤之別。給予代理商八折的優惠,自己其實佔了大便宜,如果自己販運出售,單是運費和經營店面,至少就要三成的成本。
   「如果價格變動,一律按成本價八折。」
   「可以。」劍玉姬一口答應下來,然後道:「我要十年的代理權,無償。」
   程宗揚叫道:「代理權一年為期,這個沒商量!」
   劍玉姬淡淡道:「如果三天之內,我把黑魔海所有部屬都撒離臨安呢?」
   程宗揚一愕。
   「如果免去代理費用,我黑魔海承諾,三年之內,除購買水泥以外,不踏入宋國半步,如何?」
   程宗揚心念電轉,這等於是劍玉姬承認在宋國的布局全盤失敗,放棄進一步的行動。這個喘息機會對自己太過重要,自己勢力擴張雖快,但缺乏根基。三年時間,足夠自己穩住腳步,在宋國扎下根來,到時即使黑魔海卷土重來,自己也能讓他們鍛羽而歸!
   這樣優厚條件,說自己不心動那是假的。不過就這麼答應下來,自己也太對不起六朝的各位奸商了。
   「五年!」程宗揚道:「妳們五年不踏入宋國半步,我給妳三年的無償代理權。」
   「五年無償代理。還有購買的優先權,必須保証如數供貨。」
   雙方爭執多時,最後敲定:黑魔海無償獲得晴州水泥銷售五年的代理權,每年配售額度不低於二十萬石,一百萬石以內的需求,盤江程氏必須如數供貨。每石價格不超過十六銀銖﹣﹣這是按照目前每石兩貫的售價,如果盤江程氏下調水泥售價,黑魔海同樣獲得八折優惠。
   雙方逐項談妥條款,程宗揚剛鬆了口氣,便看到劍玉姬取出一份契約,上面的條款與剛才談定的內容絲毫不差,就剩雙方簽字畫押的位置還留著空白。
   程宗揚盯著這份完整無誤的契約,心裡要多別扭有多別扭。枉自己又是拍桌子又是鬥心眼兒,結果分毫不差,全在這賤人的算計之中。
   半晌程宗揚才冷笑道:「不如妳連字也替我簽好得了。摸彷字體這種小事,對妳們黑魔海來說還不簡單?」
   劍玉姬坦然道:「公子的筆跡模彷起來并不甚難,畫押卻是不易。」
   程宗揚先提筆簽下名字,然後當著劍玉姬的面把毛筆掉轉過來,用筆管醮了墨汁,寫下英文的花體簽名和日期﹣﹣即使黑魔海能把自己的字跡摸彷得一模一樣,把日期照抄下來也沒用。
   雙方各留一份契約,然後擊掌立約。
   程宗揚拿起酒杯,笑眯眯道:「祝大家合作愉快!cheers!」
   離開豐樂樓,程宗揚心裡彷彿一塊大石頭落地,連步履都輕快了許多。
   自從發覺黑魔海在臨安的蹤跡,程宗揚心頭就始終籠罩著一團陰影,如今劍玉姬主動收手,頓時讓他感覺到一陣難得的輕鬆,就像憋著一口在暗無天日的水下游了多時,終於浮出水面,看到滿天星光,呼吸到新鮮空氣。
   用蕩星鞭為引子,晴州一地水泥生意的五年代理權,換來游嬋和黑魔海五年不踏進宋國的承諾,這筆交易實在很劃算。程宗揚禁不住想到,說不定劍玉姬還真是一個做生意的好對象。
   「奴家覺得這個交易很奇怪。」李師師皺起蛾眉,「黑魔海為什麼要改行做生意呢?」
   「缺錢唄。」程宗揚道:「黑魔海在各處擴張勢力,肯定要買房子吧?養手下也要花錢吧?購買房產、培養人手、拉攏各方勢力,、收買高手,還有交通、住宿、公款吃喝、員工福利……哪樣不要錢?黑魔海老本都被岳鳥人掏了個光淨,如今攤子又鋪這麼大,不缺錢才是怪事。光明觀堂好歹還有門手藝可以養家,黑魔海難道擺攤賣 巫術掙錢?」
   李師師偏著頭道:「奴家總覺得不這麼簡單。」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黑魔海這麼突然收手,確實有點奇怪……」
   李師師道:「如果她們就是做生意,你會按約定賣水泥給她們嗎?」
   「當然會。」程宗揚認真道:「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如果只憑個人好惡,覺得是好人就多賣賤賣,覺得是壞人就不賣,這生意也做不長。」
   李師師仔細品味著這句話,程宗揚道:「對了,剛才那一劍沒傷到妳吧?」
   李師師道:「她劍上有道真氣護著鋒刃,只是嚇唬人罷了。」
   程宗揚笑道:「好在妳給我打了個手勢,要不我還真被嚇住了。」
   李師師美目露出好奇的神情,「水泥真是用江州水底的泥沙燒成的嗎?」
   「阿彌陀佛。」程宗揚煞有其事地竪起手掌,「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臨安,太尉府。
   陳列著各式珍玩的書房內,高俅把玩著一只三四寸高的羊脂玉瓶,點頭道:「好玉料!好手藝﹣﹣你倒耐得住性子,隔了一天才來老夫這裡了。」
   程宗揚毫無形像地半靠在太師椅上,沒好氣地說道:「高爺跑得比兔子還快幾分,要不是小弟在後面頂著,黑魔海的妖人恐怕早就殺上門來了。」
   高俅倒是毫不臉紅,「屠龍刀是岳帥的遺物,怎敢有半點閃失?」
   「你不要不放心,直接下場替我打啊。幹嘛還藏頭露尾的?」
   高俅放下玉瓶,用絲巾抹了抹手,「老夫若是泄漏了身份,只怕壞處遠在殺敵之上。」
   這倒沒錯。高俅的身份若是曝光,將是自己和星月湖難以彌補的損失。程宗揚此來并不是興師問罪,他歪著身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道:「有件事要稟知太尉。」
   「哦?」
   「我剛和黑魔海達成協議,他們承諾五年之內不入宋國半步。」
   高俅眼鋒猶如刀光閃過,「當真?」
   「我剛在豐樂樓和劍玉姬簽的契約,」程宗揚道:「十成不敢說,七八成可信還是有的。」
   高俅第一個反應是:「你們殺了誰,讓黑魔海不得不收手?」
   程宗揚長嘆了一聲,「只是重傷了兩個,估計還死不了。」
   高俅訝道:「如此黑魔海為何要讓步?」
   程宗揚笑道:「太尉有沒有興趣做生意呢?」
   高俅沒想到他會拉開話題,「什麼生意?」
   「水泥專賣。」程宗揚道:「晋、唐、宋、晴州都定下了。還剩秦、漢和昭南。太尉有興趣,不妨也參一份股。」
   高俅閉目想了片刻,「黑魔海得了晴州?」
   程宗揚佩服地竪起拇指,「太尉明察秋毫!」
   高俅冷笑道:「黑魔海倒是改了路數﹣﹣漢國給我留著。」
   「漢國生意那麼大,太尉自己能吃下嗎?」
   高俅道:「朝中同列眾多,非獨老夫一人。」
   「我沒聽錯吧?」程宗揚坐起身來,「咱們大宋的官員這是準備組團去漢國做生意?」
   「掙錢的事,誰不肯做?」
   「可你們是宋國的官哎!跑到漢國做生意,合適嗎?」
   高俅嗤笑道:「少見多怪!我且問你,哪一朝官員准許經商?」
   程宗揚皺眉想了半晌,「昭南?」
   「不錯,」高俅道:「昭南是封君制,連正經的官員都沒有,只有君長和家臣。其餘五朝,官員不許經商都是朝廷律例。」
   「這和你們去漢國做生意有關繫嗎?」
   「國有國法,官有官策。既然朝廷不許官員在本國經商,在境外置辦產業總是管不到吧?因此宋國官員便在漢國置辦產業,漢國官員便在唐國置辦產業,唐國官員又在晋國置辦產業。至於在晴州有生意的,更是車載斗量。」
   「這個種事朝廷不管?」
   「不與本國百姓爭利,何必多管?何況朝中官員在他國的產業,誰又能管得過來?諸朝官吏對此都心知肚明。論起來,我們在漢國做生意倒比在宋國更方便些。畢竟在本國多少要避嫌,若被人反咬一口,更是得不償失。生意換到漢國,只要透出消息 ,各級官吏能幫則幫,即便幫了也不會被人揪出錯來﹣﹣畢竟他們在我們宋國也有生意。」
   程宗揚呆了半晌,「天下官吏一般黑啊。幹!六朝各自為政,下面的官吏倒是先聯手組成統一政府了。我聽著效率恐怕比正牌官府還高。」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關係自家生意,誰能不盡心呢?」   程宗揚搖了搖頭,官員們不槐都是聰明人,硬讓他們摸出一條新路來。
   「那麼就是漢國。太尉挑幾個人,把生意先做起來。」
   高俅一口答應,「好說。」
   「還有,」程宗揚道:「我是認真的﹣﹣這趟生意,把高智商帶上。」
   高俅道:「老夫已經給商兒請了恩蔭,如今已經有官職在身。若說歷練,商兒年紀尚小,再過幾年不遲。」
   「再過幾年就晚了。」程宗揚道:「我知道太尉是怕衙內有什麼長短,但恩蔭又吃不了一輩子,把他放出去見見世面也好。」
   高俅猶豫半晌,然後搖手道:「不妥不妥。此去漢國關山千里,萬一有事,老夫鞭長莫及。若要歷練,唔……去太學如何?」
   程宗揚臉都黑了,「去太學?難道太尉準備讓衙內考個狀元出來?」
   高俅捋著鬍鬚欣然說道:「商兒為人甚是聰明,只要用心,考個三甲也不甚難。」
   程宗揚真見識了高俅護犢子的架勢,就高衙內那花花太歲,還參加科舉,考上三甲?恐怕整個天下也就高俅自己相信他乾兒子能考上吧。
   「得,反正又不是我乾兒子。」程宗揚伸了個懶腰,隨意道:「聽說陛下賜了太尉一壺珍珠?」
   高俅收起笑容,手指在椅上輕輕敲著,良久才道:「陛下雖然英明,可老夫終究是個武人,難入中樞。賈太師縱然有百般錯處,穩定朝局卻少不了他,若真出事,國中必定大亂。因此這份賞賜老夫已經回絕了。」
   程宗揚本來是隨一說,沒想到會扯出這樣一個爆炸性的內幕,頓時嚇了一跳,「陛下讓你除掉賈太師?」
   高俅微微頷首。
   程宗揚心頭一陣翻騰,太皇太后吩咐此事時,自己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賞賜給高俅珍珠是為了讓他意識到宮裡對他的信重,好繼續為宋主忠心耿耿地控制住軍隊。誰知宋主竟然擅作主張,要借高俅的手除掉賈師憲。
   賈師憲又不是董卓、王莽,雖然有些攬權,但絕對沒有篡位的心思,這麼急切想除掉他,就為了掌握權力,這位陛下對權力的慾望真夠旺盛的,性子也未免太急躁了些。
   沉思間,桌上忽然一沉,多了一柄長刀。
   屠龍刀比尋常刀劍重了許多,單手放在桌上雖然不是難事,但像高俅這樣隨手一放,數十斤的刀身撞在木頭上沒有半點響動,卻不容易。
   程宗揚道:「原樣奉還!我說借來用用吧,瞧,連毛都沒有一根。」
   高俅道:「此刀雖然鋒銳如常,卻已少了神韻。」
   程宗揚有些心虛地乾笑道:「太尉這番話好玄妙……」
   「老夫與這屠龍刀相伴十數年,旁人看不出來,老夫再不知曉其中的變化,豈不成了瞎子?」
   程宗揚只好道:「其實吧,我這會兒賴著不走,也是想問問這事,就是沒想好怎麼開口。」
   「但說無妨。」
   程宗揚把自己與名為劍玉姬實為齊羽仙交手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生死根的變化。
   高俅沉默多時,然後道:「你竟然能得此機緣,難怪八駿肯識你如手足。」
   「你就別兜圈子了,我一直提著心呢。亂吃東西,萬一吃壞肚子怎麼辦?」
   「你可知此刀是以珊瑚寒鐵制成?」
   「知道。聽說珊瑚鐵是海底出的奇鐵。」
   「不錯。」高俅道:「珊瑚鐵除了鋒銳異常,傳言還有樁神異之處,以此為兵刃與人交手,每次擋格都可以將對方的力道納入其中。」
   這難道就是岳鳥人所向無敵的秘密?程宗揚脫口道:「岳帥當年縱橫沙場,愈戰愈勇,是不是就因為這把屠龍刀能吸收碰撞的能量的,太尉有沒有試過?」
   「老夫收藏屠龍刀已有十六年,對此傳言也試過無數遍。但從未能從刀中汲取過一星半點的力量。據老夫所知,能從刀中汲取力量的,除了岳帥,就只有你一人而已。」
   這究竟是穿越者的異能,還是岳鳥人和自己一樣也有生死根呢?每次擋格都可以吸收力量,難怪岳鳥人要用珊瑚鐵做成一把刀,如果換作為自己的匕首,儲能空間恐怕只有屠龍刀的百分之一。
   但這些仍然無法解釋自己丹田的異變。除了珊瑚鐵的神異,至少還有一個可能性﹣﹣自己同時修習的九陽神功和太一經!
   這兩門絕學都是不能說的秘密,即便說出來,高俅也未必能幫得了自己,好在自己丹田的氣輪還算穩定,等見到殤侯問他更有用一些。
   高俅摩挲著刀鞘,一向城府深嚴的他竟然流露出幾許不捨,低嘆道:「也許你才是它命定的主人。」
   程宗揚笑道:「那不如給我好了。」
   高俅堅決地搖搖頭,「高某不敢負岳帥所托。」
   「岳帥……是不是說他會回來取這把刀?」
   高俅微微頷首。
   我就知道!岳鳥人把充能完畢的屠龍刀放在高俅這裡,與布下太皇太后這枚棋子一樣,都是給自己安排的後路!

glisroll 發表於 2014-3-24 13:09
第八章  
回到翠微園,秦檜、林清浦、匡仲玉和憑源正在臨湖的花廳聊天,聽到程宗揚與劍玉姬談妥的條件,憑源訝道:「墨魔海全面撤出宋國?程頭兒,水泥有這麼賺錢嗎?」
   「不對!」匡仲玉激烈地說道:「你和黑魔海打得交道太少!她們絕不會平白無故這麼慷慨!」
   林清浦沉吟道:「劍玉姬雖然智計百出,黑魔海人手不足的缺陷卻是難以彌補。如今黑魔海在宋國布局的已經失敗,收縮勢力也在情理之中。」
   秦檜道:「劍玉姬絕會因為一固理由就放棄全盤布局,肯定還有一個甚至兩個以上的緣由。」
   憑源道:「讓我說,黑魔海八成在宋國根本就沒幾個人,現在收手,花不了幾個錢,倒省了一大筆代理費。」
   「黑魔海單在臨安就有凝玉姬、陸虞侯等人,西門慶還拜了蔡元長作乾爹,勢力絕不會小。」李師師鼓足勇氣道:「即便劍玉姬承諾撒離,也肯定會留下幾個暗樁。」
   程宗揚道:「留些暗樁是情理之中。但劍玉姬既然放出話來,肯定不會讓咱們抓到把柄。不然咱們找到証據,翻臉收回代理權,她們也無話可講。奸臣兄,你在想什麼呢?」
   「以屬下之見,劍玉姬肯讓出宋國的原因雖然難明,但反過來想呢?秦檜道:「也許劍玉姬的用意正是讓公子留在宋國,專心經營生意,而無暇他顧。」
   秦檜一番話,讓眾人都深思起來。
   良久,林清浦道:「會之兄所言,確有幾分道理。公子在南荒,便壞了鬼巫王的事;公子在建康,便壞了晋宮的事;公子在晴州,便壞了晴州分舵的事;公子在宋國,又壞了林教頭的事。也許劍玉姬正是以退為進,把公子留在宋國,或者是雲水以南。」
   匡仲玉忽然道:「屬下從江州趕來時,洛都消息已經有月餘未曾傳來。」
   眾人都朝匡仲玉看去。
   匡仲玉看了一圈,發現在座的都是自己人,然後才道:「岳帥有位故交在漢國多年,身居高位,與我星月湖關係極深,一直有人往來傳遞消息,近來消息卻中斷了。」
   林清浦皺眉道:「沒有派人聯繫嗎?」
   「江州戰事方殷,抽不出人手。宋國撤軍之後,孟上校便派人趕往洛都。從江州到洛都,一來一回最快也要三個月。如果找不到設齋的影月宗法師傳訊,只怕兩個月後才能傳訊回來。」
   沉默片劇,程宗揚緩緩道:「劍玉姬并不是想把我留在宋國。事實上,她在席間故意露出口風,引我到漢國去。」
   程宗揚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劍玉姬透露出雲如瑤下落時,除了暗含威脅,還給自己設了一個圈套。雲如瑤的事自己肯定不會大張旗鼓地帶足人手上門去挨雲家幾位爺的臭罵,而且劍玉姬的退讓,肯定會使 自己在宋國境內竭力擴張,單是五處錢莊,就要留夠得力的人手。黑魔海人手不足,自己能用的人又有幾個?」
   如果不是秦檜一語點破,匡仲玉又道出洛都信息中斷的事,自己很可能連秦檜都留在臨安,一個人偷偷溜到洛都,先磕頭認錯,再任打任罵。  
   到時用不著黑魔海精英盡出,只要劍玉姬出面,自己也許就回不來了。
   這賤人算盤打得好精,簡簡單單一句話,包含了利誘、威脅、圈套,可恨的是自己明知道這賤設下陷阱不懷好意,但又忍不住不跳。
   「任她詭計百出,我就一招!」程宗揚道:「穩扎穩打,步步為營!她既然讓出宋國,我就先佔住!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她們老實做生意便罷,如果想玩什麼花樣,反正宋國禁軍都被打跑了,惹急了索性把星月湖的兄弟們拉出來,讓她們吃不了兜著走!」
   眾人如釋重負,都道:「正該如此!」
   程宗揚還有一個猜測沒說出口,劍玉姬肯退出宋國,多半還有一個原因:郭槐。劍玉姬眼光過人,郭槐的身份瞞得過別人,絕瞞不過她。這種局面下,自己隨時可能不按江湖規矩,暗中動用官府的力量打擊對手,黑魔海先手已失,在宋國的局勢全面陷入被動,這是黑魔海必須撤出宋國第四個理由。也許還有更多的原因,但已經不是自己所能知道了。
   眾人集思廣義推測出黑魔海這筆交易背後的真實目的,程宗揚隨即開始安排對策。
   「會之,你找一下姓孫的,通過皇城司的路子摸摸黑魔海的底。我估計皇城司的線索不少,但他們的心思沒放在黑魔海上面,大多數都忽略了。你找找有沒有蛛絲馬跡,如果能挖出哪個暗樁沒撒,就是她們不遵守約定。翻臉也沒什麼好說的。」
   「是。」
   「清浦,你聯絡孟老大,問一下洛都的事順便問問花和尚和林教頭有沒有到江州。」
   「是。」
   「老匡,臨安你畀我們幾個都熟,聽說城裡有專門售賣符咒、法器的地方,你是行家,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護身防御之類的好東西,價錢不是問題。」
   「是。」
   「憑大法,把你的手雷再做小一點,威力再大一點。」
   「不成啊。」憑源道:「那東西太費錢了!我試過,要是不用龍睛玉,只用火捻,威力只有十分之一,勉強把鐵壳炸碎。龍睛玉越大,威力越大。」
   程宗揚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不是憑大法水平不夠,主要是這個時代的火藥威力差得太遠,用來放鞭炮還行,當武器也就像岳鳥人那門嚇人的大炮或者不靠譜的地雷一樣,用來對付個普通的人還湊合。如果不用龍睛玉當引子,單純靠火藥的力量,炸開的鐵壳就像幾個黑乎乎亂飛的屎壳螂,隨便來個高手,順手拍飛還不耽誤趕路的。
   用上龍睛玉之後,手雷的威力立刻狂升,但相應的,大規模裝備軍隊就成了幻想。畢竟誰都沒闊到會一堆龍睛玉砸人的地步。說句不好聽的,那些被炸死的士兵恐怕還沒有龍睛玉值錢,把龍睛玉換成銀銖,直接收買說不定還更快點。
   「不用太多,給我做十個就行,」程宗揚交待道:「最多念珠那麼大。」
   憑源雖然肉痛,也答應下來。
   李師師道:「我呢?」
   「妳好好養傷。」程宗揚道:「養好傷,我還有件要緊的事交給妳。」
   「什麼事?」
   程宗揚笑道:「先不告訴妳。」
   李師師沒有再追問,「好啊。」
   眾人各自離開,分別去辦事。匡仲玉卻緩了一步,等眾人走後才道:「那人并非高官。」
   程宗揚打斷他。「是孟老大讓你告訴我的嗎?」
   匡仲玉點了點頭,「這件事知曉的人不多,我恰巧是一個。不知公子在晴州時是否聽說書人提到過岳帥留有寶藏?」
   「難道是真的?」  
   「雖不中,亦不遠矣。」匡仲玉道:「岳帥出事前,曾往洛都運送了一批東西,隨行的就有匡某。」
   「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匡仲玉道:「但接收的人,是洛都書院一位山長。按照約定,他每月會報一次平安,用的暗語是《易經》的句子,每月一句。」
   山長是書院主持的稱號,也許沒有人能想到岳鵬舉會私下結交一位文人。
   「如果傳來的暗語是『日出東方』就意味著時候已到,他將把這批物資交還給我們。」匡仲玉道:「但孟上校剛剛得到消息,這次的平安信并沒有傳來。按時間推算,如果出現意外,當在這一兩個月間。」
   「江州起事,他也沒有把這批東西交給你們?」
   匡仲玉搖了搖頭。
   程宗揚暗自詫異,岳鳥人這是搞什麼鬼?那批東西不會是他穿越日記吧?
   「孟上校說,既然沒有這些物資,我們也已經守住江州。能不能拿到在其次,要緊的是岳帥那位故交的下落。程少校忙於宋國事務,無暇分身,已由斯中校動身趕赴洛都。只是程少校身為校官,需要將此事知會少校一聲。」
   程宗揚放下心來。有斯明信在,這件事用不著自己來操心。況且再珍貴的寶藏,如果用不上,就和沒有一樣。
   匡仲玉說完,從身後拿出一根竹竿,竹竿上挑著一幅卦旗,上面寫著「鐵口神算」,配合著他的鬚髮,一派道貌岸然的模樣。
   程宗揚笑道:「老匡這身行頭不錯啊。」
   「無量天尊。」匡仲玉稽首一禮,煞有其事地說 邊:「客官印堂發亮,已是紅鸞星動。天緣在北,紅線相牽。天予不取,必受其殃。切記切記。」
   「匡大騙,你這唱得哪一出啊?」
   「天機不可泄漏。公子只須往北一看便知。」匡仲玉說罷飄然而去。
   程宗揚琢磨半晌也沒弄明白匡仲玉是什麼意思,在右無事,索性往北走去,看看這老騙子玩什麼花樣。
   翠微園臨湖而建,北面是後花園。像高俅這樣的大貪官,能被他看中的園子當然不差。花園內古木參天,花樹相映,還有座七八丈高的假山,全用玲瓏奇秀的太湖石堆叠而成。程宗揚雖然在園裡住了不短時候,但整日奔忙,還是頭一次來花園賞玩。
   由於整個內院都被自己佔據,原來高府的家丁僕人都在前院,此時花園內空無一人,只有高樹蟬鳴,流水淙淙聲不絕於耳。
   雖然對劍玉姬的目的難知根詳,但黑魔海退出宋國,至少是不公開活動,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無論劍玉姬有什麼手段,她既然退出,在宋國境內已經沒有黑魔海的威脅。這個巨大的陰影一旦消失,程宗揚只覺渾身輕鬆,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喝上一杯,自己給自己慶祝一下。
   背後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接著一個聲音嬌媚地說道:「程爺……」
   程宗揚一個激零,難道讓老匡那大忽悠說准了?真的是天降艷福?等他轉過身,看清身後的女子,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那婦人打扮媚艷,舉止妖冶,除了黃氏還能是誰?都是被人啃過多少次的爛桃了,這也能叫艷福?老匡也太能糊弄人了吧?
   如果是平常,程宗揚也許有心情和她樂上一場,但如今自己房裡除了凝美人兒,還有個卓大美人兒,哪個不比她強上幾倍?偶爾嘗個新鮮也就羆了,送上門就用,自己可沒那個心情。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我都說過了,藥在師師姑娘哪兒。」
   黃氏嬌滴滴地依過來,抱著他的手臂,用豐滿的胸部磨擦著央求道:「師師小姐說那藥有毒性,不肯讓奴家用……」
   「瞎說!有那麼好的毒藥嗎?肯定是妳敲門的方式不對!那丫頭耳根子軟,好好求求她,她磨不過妳自然就肯給了。」
   「程爺……」
   「再來磨我,小心妳往後連園門都進不來。」
   黃氏只好乖乖閉嘴,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程宗揚無奈,只好道:「就說我說的,給妳好了。」
   「多謝程爺!」黃氏得了這句話,立刻歡天喜地自去尋李師師。
程宗揚搖了搖頭,像黃氏這種拿身體當本錢的浮浪婦人,在自己眼裡和游嬋都沒得比。逢場作戲的勾當,她不在乎,自己也就當閒暇時散散心,要是認真反而錯了。   打發了黃氏,程宗揚對那座假山倒來了興趣,他穿過竹徑,剛轉過彎,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女子沿著小徑緩緩走著,她穿著薄薄夏衫,身材䊹柔,腰肢盈盈一握,豐滿的臀部卻渾圓肥翹,在白色的絲綢長裙裡柔柔扭動,顯露出誘人的曲線。她腳步舒緩,腰臀的扭動帶著令人血脈賁張的韻律感,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卻艷態橫生,充滿了成熟婦人媚緻入骨的風情。
   看到那個背影,程宗揚心裡一熱,隨即冷靜下來﹣﹣那女子不是外人,正是李師師的生母,自己未來的丈母娘,威遠鏢局總鏢頭的夫人,阮香琳阮女俠。
   想必阮香琳還不知道李師師剛回來,否則依她的性子,正應該趁這機會跟女兒說高衙內的好處,讓她早日嫁過去好光宗耀祖,哪裡會有閒情到花園散心?
   花園?程宗揚忽然抬起頭,朝四周看了一遍。
   風過樹梢,枝上偶爾傳來幾聲蟬鳴,整個後花園除了自己和眼前的美婦,再無旁人。
   程宗揚心頭一陣狂跳,莫非這就是老匡說的桃花運?可阮香琳滿門心思都在高衙內身上,從不把自己這個小商人放在眼裡,怎麼可能就和設計好一樣,專門在這裡等自己?如果一廂情願地湊過去,卻發現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那可糗大了。
   程宗揚把拳頭放在嘴邊,低咳一聲,兩人相距尚遠,平常女子也許聽不到,但以阮香琳的耳力,聽不到才見鬼了。
   阮香琳卻像是真的沒聽到,仍是緩步走著,但仔細看時,她腰臀的擺動有點微妙的變化,風情更顯艷。程宗揚再不明白其中蘊藏的意味,那就是個傻瓜了。雖然不明白阮香琳的態度為什麼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開始連女兒都不肯嫁給他,到自家主動顯露風情,但這些都不妨碍程宗揚改變念頭。
   平心而論,阮香琳著實是個出眾的美婦人,難怪高智商那小崽子一見她就動了心思。當日在野豬林,自己已經把她從頭到腳看了個精光,那身美肉,白花花耀人眼目。若不是念著李師師的體面,自己早就這棵大白菜給拱了。
   俗話說事不過三,翠微園自己就見過一次,野豬林又是一次,眼下她主動送上門來,自己再推三阻四,那可就太虛偽了。
   不過阮香琳雖然分明是有意賣弄風情來引誘自己,自己也不好直接上去就把這棵白菜給拱了。這就好比你突然交了桃花運,遇到一個美女請你幫忙,幫完忙發現大家談得很投機,接著邀請她看電影,看完電影再去酒吧喝一杯,喝完大家還意猶未盡,於是去酒店開房,水到渠成給雙方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如果幫完忙,你直接說:不用謝,大家打一炮吧!這場艷遇有九成的可能會以一個耳光而告終﹣﹣雖然原因和目的一樣,但過程決定了最終結果。畢竟阮香琳不是主動求上門來的梁夫人,也不是被當成禮物送上門的凝美人兒,而是李師師的娘。
   程宗揚琢磨著該怎麼進入這個過程﹣﹣對於這種半推半就的戲碼,自己完全是個門外漢。但三人行,必有我師。這種勾引良家婦女的大行家自己也不是沒見過﹣﹣宋朝、偷情、土財主、美婦人﹣﹣這簡直是為西門大官人量身打造的啊。
   忽然阮香琳腳下一滑,卻是踩到石上的青苔,不小心跌倒。她曲膝一手按著腳踝,似乎是扭傷了腳。
   程宗揚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扶起阮香琳,「夫人可是跌傷了?」
   阮香琳扭過頭,風韻猶存的嬌艷玉臉上滿是痛楚,「原來是程公子,」她吃力地想站起來,一邊忍痛道:「奴家只是扭傷了腳,不妨事的。哎呀!」
   剛勉強站起身,阮香琳又低叫一聲,卻是腳下無法用力,又跌了下來。這次有程宗揚在旁邊,她幸運地沒跌到地上,倒是全便宜了程宗揚,整個人都摔 到他臂間,讓他溫香軟玉抱了個滿懷。
   阮香琳與阮香凝是嫡親姊妹,容貌有七八分相似,但年紀大了幾歲,身子更加豐腴柔滑。那只充滿彈性的大圓屁股 壓在程宗揚腿上,隔著衣物還能清楚感覺到她肌膚的柔膩和香滑。
   程宗揚滿心綺念,說道:「夫人多半是扭到了腳踝,走不得硌,不如讓在下來看看。」
   「多謝公子,只是不用了的。」阮香琳仍在推辭,但她掙扎幾下,腳上終究使不上力氣,只好顰著眉,無奈地說道:「奴家來時,看到那邊有個山洞,尚能落腳。」
   程宗揚扶著阮香琳的手臂,那美婦半邊身體都依在他臂間,忍著痛楚,一瘸一拐地折回來。
   這段路總共不過三四十步,兩人卻走了差不多一刻鐘。阮香琳那具熟艷的胴體依在他臂間,無意識地與他身體磨擦,不時展露出肉體誘人的曲線和迷人的彈性。
   她穿著一件淡紅的薄衫,雖然不是新衣,卻洗得乾乾淨淨,無論衣帶、香囊還是鳯釵珠履,都有種貌似并不刻意的精緻。隔著衣衫,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那是一種混合了體香的柔媚氣息,充滿了女性的誘惑。
阮香琳用眼角瞟著旁邊的男子,心下也不免時喜時憂,忐忑不安。起初她并沒有把這個外地商人放在眼裡,一門口心思都在太尉府的小衙內身上。後來接觸漸多,才慢慢留意這個年輕人。
   當得知這個年輕人還有兩個客卿的官職,阮香琳已經有些心動,雖然他品秩不高,其中一個是虛職,寶鈔局主事又是新設的,但女兒嫁給他也不算差了,若能當個正室,也比得過小衙內的妾侍。
   等到撞破黃氏和他的私情,阮香琳才發現自己小看了他。留心打聽之下,越來越覺得這年輕人來歷不凡,不僅家底雄厚,與各方的交情也不是非一般的深厚,賈太師、高太尉、王宰相、蔡侍郎、吏部、工部、戶部……當權的官員們,處處都和他有來往。難怪連黃氏這等官宦家的娘子也毫無廉恥地投懷送抱。
   李師師一直沒有告訴程宗揚,自從阮香琳看中這個新女婿,早把高衙內拋到腦後,這些日子說的無非是讓她早早嫁入程家,作個正房。
   李師師自是不肯,阮香琳卻越來越著急。她與那幫紈褲子弟廝混時,耳聞眾人說起程公子曾帶來艷婦與眾人荒淫,眼見又有黃氏的例子,少不得認定這年輕人是個好色之徒。師師若再拖延下去,萬一被人佔了先,可就悔之莫及了。
   丈夫年紀漸長,自從失了太尉府的鏢,鏢局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阮香琳懮心似焚。正彷徨間,誰知天上掉下來個活神仙,會讓她又遇上鐵口神算的匡長老。
   看過女兒的生辰八字,匡神仙掐指一算,頓時大皺眉頭,說此女十八歲當遇貴人,若是一念之差,失此良機,不僅己身難保,還將禍延父母﹣﹣與當年的測算一字不差,果然是真神仙。
   可即使是神仙,也沒辦法硬逼著自家女兒嫁人。阮香琳只好求問是否有破解之法?
   匡神仙掐指算了半晌,只說了一個字:「有。」便不再多言。
   阮香琳懇求多時,又厚厚送了份謝禮,匡神仙才惜字如金地說道:「以母代女,未嘗不可。」
   匡神仙的指點使阮香琳芳心大動,女兒既然不肯,自己若是能先攀上這個高枝,倒給女兒鋪了路。等師師過門,自己再和他斷了來往,豈不是一舉兩得?
   這位姓程的員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是個好色的性子。連黃氏那種姿色都能巴結上他,以自己的容貌,只要肯犧牲色相,還怕他不上鈎?
   阮香琳也不是三貞九烈的婦人,當初為了討好高衙內,早已棄了名節。何況這年輕人看來比花花太歲好應付得多呢?
   好不容易走到山洞處,那山洞也是太湖石叠成,洞內已經鋪了一片一人寬的芭蕉葉。阮香琳扶著程宗揚的手臂坐在葉上,然後背過身,除下鞋袜,一手撫著腳踝。
   阮香琳腳上的傷倒不是假的,她故意在山石上滑倒,這會兒腳踝處腫了一塊,但遠沒有她顯露出來的那麼嚴重。
   阮香琳一點一點揉摸著腳踝,玉趾吃痛地并起繃緊。她一雙䊹足原本就生得甚美,此時被翠綠的蕉葉一映,更顯得潔白如玉。不用回頭,她就能感覺到背後火辣辣的目光。
   這年輕人的反應讓阮香琳心下暗笑,她暗暗盤算:這樣的小饞貓切不能輕易喂飽,第一次數只讓他嘗些趣味,吊足他的胃口方好。
   阮香琳柔聲道:「多謝公子,奴家歇息片刻便是了,公子若無他事,便請回吧。」
   「不行,不行,我這就去叫師師姑娘,」程宗揚道:「萬一傷到骨頭就麻煩了。」
   如果被師師看到,以女兒的聰明,自己這心思就大白於天下了。阮香琳當然不肯冒這個險,嘆了口氣道:「師師這些天好生辛苦,奴家傷又不甚重,何必再讓她擔心?」
   「要不我送夫人回師師姑娘的住處?」程宗揚關切地說道:「這個山洞又濕又潮,多坐一會兒恐怕都會生病。」
   「別打擾師師,奴家坐一會兒便是了。」阮香琳道:「這山洞倒還好,縱然涼一些也無妨的。」
   程宗揚抓了抓頭,一臉憨厚地說道:「我住的地方離這裡倒近,夫人如果怕打擾師師姑娘,要不到舍下休息一會兒?」
   阮香琳低頭道:「那怎麼好?」
   「沒關係,反正我一個人住,地方很寬敝。」
   阮香琳推辭幾句,最後柔聲道:「那便有勞公子了。」
   程宗揚扶起她,笑眯眯道:「夫人小心。」
  瀛洲一戰,郭大貂璫身受重創,不料太皇太后對伺候自己三十餘年的老太監棄如敝履;
程宗揚好心想替郭槐養老送終,誰知太皇太后更要求程員外先納下一房小妾?
股東大會日期漸近,星月湖、建康紈褲、筠州商號三路人馬先後到來,
更有金兀朮的叔公隨隊而來,這位「獸蠻族中最偉大的術者」,一見面居然對程員外做了什麼!
各路豪傑紛紛到場,翠微園固若金湯,程宗揚志得意滿之際,不料後院起火,
李師師忽然失蹤不見了?!
glisroll 發表於 2014-3-24 13:50
六朝雲龍吟 9
  
第一章 臨安、西湖、翠微園。
   沿湖一段粉白的短牆垂滿藤蘿,葉間開著淡黃的木香花。透過扇形的窗孔,能看到兩個少女并肩坐在花牆下,絮絮私語,旑旎的風景宛如圖卷。
   「『風住塵香』一闕,是表姊在燕尾洲閒居時寫下的。」王蕙道:「當時表姊夫出知湖州,相隔千里,李家表姊獨立守空房,只能以詩詞自娛,才有了這闕《武陵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李師師吟哦著詞中的句子,輕嘆道:「易安居士夫妻和睦,志趣相投,也免不了這些傷感。」
   王蕙暗嘆一聲,拉住她的手,「實話告訴妳吧﹣﹣那日姊夫來信說,已經在湖州新納了兩房小妾。表姊接到家書,雖然不至於以淚洗面,但也鬱鬱寡歡。」
   李師師訝道:「既然兩情相悅,為何便要納妾?」
   王蕙低聲道:「表姊身為女子,縱然才華滿腹,可年華日老,免不了色衰愛馳。何況她成婚多年,一直未能生育……」
   李師師怔了半晌,自言自語道:「以易安居士的才華,身為女子,也難逃這般宿命麼?」
   「男人三妻四妾,事屬平常。可哪個女子願意丈夫另有新歡呢?」
   李師師愁緒滿懷,半晌才勉強笑道:「我瞧秦先生倒是好的。」
   王蕙小聲笑道:「既然遇到了我,少不得讓他從一而終。」
   李師師雖然在笑,眼中卻沒有多少信心。
   王蕙道:「我找匡神仙看過,匡神仙說我們夫妻也是命中無子。」
   李師師一驚,「真的麼?」
   「江湖術士之言,未可全信,也不可不信。」王蕙嬌俏地伸了個懶腰,輕聲笑道:「無子又有何妨?先兄早逝,留下個遺腹子,我告訴他,要說服娘家娶我也容易,只需把熹兒過繼來,改姓秦便是了。」
   「秦先生答應了嗎?」
   王蕙吃吃笑道:「哪裡由他不肯呢?」
   「姊姊的手段讓人好生佩服。」說著李師師露出一絲苦笑,卻是知道王蕙的手段自家學不來。世間男子雖多,能有幾個連絕嗣都不在乎呢?
   王蕙見她還是不悟,不由心下暗嘆。她眼珠一轉,笑道:「說到這裡,還有件事呢。當日在晴州,表姊曾經遇到一個女子,欲將必生所學傾囊相授。那女孩卻說,在書院求讀只是識幾個字,將來持家時能記帳罷了,詩詞曲賦雖是雅事,終究非女子所宜,竟然一肯就學。」
   「竟有此事?」李師師又是詫異又是惋惜,「易安居士的詩詞,一卷青史幾人能及?她居然不肯去學?」
   王蕙道:「青史幾行名姓,便勝得過小門小戶的家室之樂麼?」
   「哪裡便不及呢?」   
    王蕙沒有回答,而是輕聲吟道:「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李師師不由怔住,這首詩她早已耳熟能詳,王蕙吟罷上闕,下半闕的文字已湧至心頭: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朱淑貞也是難得的才女,命運卻遠不及李清照,嫁了個俗夫,淚盡而逝。如果讓她來選擇,也許寧可放棄自己奪目的才華,換以平庸而快樂的生活。
   李師師對易安居士的詩詞傾心折服,可這時聽王蕙說起家事,「青𦘒留名」與「家室之樂」,一時間竟不知熟是熟非。
   王蕙半是調笑半是認真地說道:「話說回來,只要能一世安穩,便是只知皮膚濫淫的俗物,也未必不是佳偶。何況﹣﹣家主雖然有寡人之疾,也不見得就是那等淺薄之徒。」
   李師師臉頓時紅了起來,「姊姊說哪裡話?家主與我何干?」
   王蕙促狹地眨了眨眼,「真的麼?妹妹當日棄師離家,何其之勇,如今又何其之怯?」
   縱然李師師冰雪聰明,此時也無言以對。她望著窗外湖水上的浮萍,不覺已是愁腸百結。
………………………………………………………………………………………………………
   程宗揚不知道兩女在花下的私語,他這會兒正扶著「不小心」扭傷腳的阮香琳,帶著滿臉憨厚的笑容,一副誰都能啃的肉包子模樣。
   香到天香水榭,阮香琳眼中露出一絲尷尬,隨即又裝作若無其事。
   程宗揚佯作不知地把阮香琳扶進水榭,送到座榻上,然後道:「夫人少坐,我去沏杯茶來。」
   阮香琳柔聲道:「怎好再麻煩公子?」
   「不麻煩,不麻煩。」
   程宗揚熱情地自去倒茶,阮香琳坐在椅中游目四顧,這水榭她原是來過的,想起當日的事,不免有些心虛,看了幾眼,便垂下頭,裝出嬌弱的樣子。
   屏風後飄來茶香,片刻後,程宗揚端了茶過來,笑道:「這是御用的龍鳳團餅,正好前些天有客人送來幾餅,夫人嘗嘗。」
   阮香琳心頭微動,竟然是御用的茶餅,這年輕人來往的客人卻是非富即貴。
   阮香琳飲了一口,果然香氣撲鼻,不由贊道:「好茶。」
   那年輕人坐下來,和氣地說著話。話題無非是生意,繞來繞去說了一刻鐘,始終言不及私。
   阮香琳暗暗心急,趁程宗揚說得口乾,舉杯飲茶的工夫,揚起玉頸,一手在胸前扇著風,柔聲道:「好熱……公子這裡可有扇子麼?」
   程宗揚一拍額頭,「我怎麼忘了?」說著從袖中取出折扇,遞了過來。
   阮香琳為難地說道:「折扇是男人家用的……公子可有團扇嗎?」
   程宗揚恍然大悟,起身道:「我去找找。」
   趁程宗揚繞到屏風後,阮香琳飛快地將衣領的鈕扣解開兩顆,露出胸前一片白膩的皮膚。在水榭中坐了一會兒,她也著實熱了,若不是為著矜持,直想除了衫子,只留下貼身的小衣。
   片刻後,程宗揚拿了柄小小的團扇過來。阮香琳接過扇子,輕柔地扇著風,一雙妙目如水般在程宗揚身上打著轉。
   那年輕人藉著喝茶掩飾,一雙眼睛卻不停偷瞄她的玉頸。阮香琳心下暗笑,正要開口,卻聽他乾咳一聲,說道:方才說到如今的糧價﹣﹣今年糧價比往年足足高了六成,一是夏糧收成不好,其次是朝廷推行的方田均稅法,各地富戶唯恐被官府強買良田,寧願拋荒,也不肯耕種……」
   阮香琳聽得發急,只覺閣中越來越熱,手裡團扇搖得蝶翅一般,還禁不住香汗津津。這程員外枉自擔個好色貪花的名頭,卻是個綉花枕頭,不解半點風情。
   眼見他又要長篇大論,說起宋國的糧鐵價格,阮香琳忍不住道:「程公子,奴家腳踝痛得厲害,能否幫奴家揉揉?」
   程宗揚一臉憨厚地說道:「啊?好啊。」
   阮香琳就等他這一句話,輕輕翹起䊹足,放在程宗揚腿上。
   程宗揚摘下她的綉花鞋,張手握住她的玉趾,溫暖的觸感使阮香琳嬌軀輕輕一顫,身子升起一股異樣的溫熱。
   程宗揚一手握著她的足尖,一手托著她的足跟,緩緩扭動著,給傷處活血。
   阮香琳用團扇遮住口鼻,只露出一雙美目,火辣辣地看著程宗揚。
   可她這番俏媚眼全作給瞎子看了,那年輕人竟是個榆木疙瘩,只一臉憨厚地朝她傻笑,沒有半點非禮的意思。
   阮香琳又是著急又是好笑,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呆子,真不知道梁夫人是怎麼和她做成好事的,難道生米做成熟飯,盛到碗裡放在眼前,他才知道吃嗎?
   阮香琳柔聲道:「公子一人在外,難道沒有妻室隨行麼?」
   程宗揚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還沒娶親呢。」
   「是嗎?」阮香琳瞬了瞬美目,輕笑道:「莫非公子看中了梁夫人?」
   程宗揚尷尬地說道:「她只是請我幫忙辦點事。」
   阮香琳嬌笑道:「若是奴家請公子幫忙辦點事。」
   程宗揚立即露出一副商人市儈的嘴臉,「只要夫人出得起價錢,什麼生意都好說!」
   阮香琳心下暗碎一口,眼中卻露出幽怨的眼神,「奴家流年不利,至今還欠了錢債,哪裡出得起錢呢?」
   「這樣啊……」程宗揚仰著臉想了一會兒,卻不見下文。
   阮香琳等了半晌,眼珠一轉,一手捂著胸口道:「哎喲……」
   「夫人怎麼了?」
   「奴家心口痛,」阮香琳皺著眉頭道:」公子幫奴家揉揉可好?」
   「好啊。」
   「這裡?」
   「旁邊一點……」
   阮香琳扶著程宗揚的手腕放在自己雙乳之間,膩聲道:「輕著些……」
   程宗揚手掌在她乳溝間揉著,臉色越來越紅。
   阮香琳一手搖著團扇,將自己的體香扇到他鼻端,一邊道:「公子的手好暖和呢。」
   「夫人的胸……好大……」
   阮香琳暗暗舒了口氣,這呆子終於開竅了,口中卻道:「哪裡有梁夫人的大呢?」
   程宗揚嘿嘿笑了兩聲,卻不答話。
   阮香琳這會兒身上香汗淋漓,肌膚一片火熱,索性揭開偽裝,媚聲道:「公子可想揉揉嗎?」
   「在下……在下正幫夫人揉著……」
   「奴家說的是這裡……」
   阮香琳玉腿一合,兩條豐滿而又圓又潤的大腿夾住程宗揚的手臂,一邊挺起小腹,在他臂上柔柔磨擦。
   那年輕人像是嚇了一跳,半晌才道:「夫人……是讓我揉這裡?」
   阮香琳水汪汪的美目瞟了他一眼,「你想揉哪裡便揉哪裡。想用什麼揉,便用什麼揉……」
   「這……這不好吧……」
   阮香琳柔聲道:「公子肯送奴家來家,引給奴家揉足摩胸,足見公子心存仁厚,是個難得的好人。縱然終身相托,想來公子也不會負了奴家。」  
    程宗揚心虛地說道:「可好是……妳是師師的娘……」
   「那又如何?」阮香琳用團扇掩口輕笑道:「奴家只是見公子獨身寂寞,為公子排憂解悶,又不會與女兒爭寵。」
   程宗揚小聲道:「妳這是紅杏出牆啊。」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哪裡會有旁人右曉?」
   程宗揚唇角露出一絲笑意,接著越來越大,最後哈哈大笑起來。
   在阮香琳驚疑的目光下,座榻後方的屏風忽然分開,露出兩個人影。
   阮香琳瞪大眼睛,失聲道:「阿凝!」
   失蹤多日的妹妹竟然在自己最不願被人見到的時候出現,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態,阮香琳羞窘得恨不得有條地縫可以鑽進去。
   但更讓阮香琳羞愕的,則是妹妹的衣著。這位八十萬禁軍教頭的正室娘子,這會兒就像娼妓般,身上只有幾件小小的布料,全加起來還沒有手掌大,身體幾乎全裸。她白美的胴體曲線動人,肌膚脂香玉滑,白得耀眼,只是她頸卻繫著一條鏈子,這會兒四肢著地伏在地上,伏在一個美貌道姑腳旁。
   阮香琳臉色時紅時白,不住變幻,她扭過頭,看到程宗揚戲謔的眼神,終於意識到自己上了這個年輕人的當。一想到自己剛才那番言辭都被妹妹和陌生人聽得一清二楚,阮香琳不禁無地自容,急忙掩住衣襟,一手扶著座椅,起身欲走。
   「想走麼?」那道姑輕笑一聲,抬掌按住阮香琳的肩頭。
   她那一掌看似輕柔除緩,可阮香琳用盡渾身解數,仍被她輕易按住,接著便半身酸麻,無力地坐回椅中。
   阮香琳驚駭欲絕,她本身修為已自不低,誰知這道姑出掌時看似平淡無奇,修為卻高得驚人,一掌拍下,真氣沿著自己的經脈直入丹田,將自己的氣海牢牢封住,而且氣息純正,竟然是正宗的道門玄功。
   程宗揚笑道:「阮女俠何必著忙呢?」
   阮香琳接連催動真氣,丹田卻像凝固一般,毫無反應,她壓下心底的恐慌,勉強說道:「奴家……該回去了。」
   望著阮香琳驚惶的眼神,程宗揚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微笑,「阮女倈,想讓我把妳幹的醜事一年年擺出來嗎?」
   阮香琳臉色發白,最後還咬著牙關低聲道:「奴家……不知道員外說的什麼意思。」
   程宗揚笑道:「這天香水榭想來阮女俠不陌生吧?當日阮女俠在這裡獨戰群雄……嘖嘖,那一幕好生香艷呢。」
   阮香琳只覺身下升起一股寒意,禁不住顫抖起來。
   「還有……」程宗揚道:「那日和陸虞侯一道,赤條條被吊在樹上的不知又是誰呢?」
   阮香琳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程宗揚托起阮香琳的下巴,「我如果告訴妳,當日把妳救下來送到客棧裡的就是我呢?」
   阮香琳像被兜頭澆了盆冷水般僵住,呆呆看著這個男子。
   「偷情算不得什麼,想給妳男人討個官當當﹣﹣這點兒心思也算不得什麼,但是,」程宗揚竪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把我當成傻子,裝模作樣來騙我,就是妳的不對了。」
   卓雲君道:「何必和這賤婢饒舌?待奴婢封住她的穴道,主子愛怎麼受用便怎麼用。」
   程宗揚大搖其頭,「那和奸屍有什麼區別?一點情趣都沒有。」說著他嘆了口氣,「我本來想幫阮女俠把那十萬貫的債免掉,阮女俠既然𢴇意要走,就找高衙內慢慢還吧。」
   眼看程宗揚轉身要走,阮香琳急忙道:「等等!」
   程宗揚回過頭,笑著揚了揚眉毛,「阮女俠想通了嗎?」
   阮香琳終於失去信心,她用心布了局,指望釣一只金龜婿,誰知這金龜婿倒是一釣就上,釣上來的卻是吞舟之魚,半點由不得自己。如今自己把柄落在他手中,反而被他牢牢拿住。
   阮香琳納納地難以開口,可那年輕人只戲謔地看著自己,擺明了讓她自己說出回心轉意的話來。
   阮香琳只好垂下頭,低眉順眼地柔聲說明道:「都是奴家的不是,還望公子原諒奴家則個。」
   看著阮香琳英姿颯爽的面孔,程宗揚心裡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雖然她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受了嫡親妹妹的蠱惑,但若非她心底對功名利祿的熱切,也不至於作繭自縛,越陷越深。
   「阮女俠剛才說的話﹣﹣這會兒不會是想反悔吧?」
   阮香琳咬了咬唇瓣,滿面羞紅地說道:「奴家……從了公子便是……」
   說到後來幾個字,阮香琳聲如蚊蚋,如果不是程宗揚耳力夠好,幾乎就錯過去了。剛釣上來的魚,不好畗得太緊。程宗揚大笑兩聲,大模大樣地張開雙手,卓雲君過來,俯下身幫他解下衣帶,除去外衣。
   看著他的舉動,阮香琳有些著慌,小聲道:「去房裡吧。」
   程宗揚一臉無所謂地說道:「這裡多好?又寬又敞又亮堂。」
   卓雲君笑道:「阮女俠有些害羞呢,奴婢來幫幫她。」說著拉起阮香琳的雙手,在頭頂上叠起來,按在榻上。
   阮香琳丹田受制,真氣難以催動,單論體力,與平常婦人也相差無幾,被卓雲君一按,便難以動彈。
   她玉臉通紅地央求道:「不要……這種事怎好在人前來做……」
   「哦,妳是不好意思被別人看到啊。」程宗揚笑道:「凝奴,讓阮女俠看看妳的花兒。」
   阮香凝含羞看了姊姊一眼,然後轉過身,順從地抬起玉指,將細如繫帶的丁字褲褪到臀下,然後分開白嫩的臀肉,將股間那只嬌滴滴的妙物展露出來。
   阮香琳羞急地說道:「阿凝,妳!」
   卓雲君笑道:「妹妹的花兒已經看過了,這會兒該看姊姊了呢。凝奴,來幫幫姨媽。」
   兩女一個按住阮香琳的雙手,一個去解她的衣裙。阮香凝丁字褲褪到膝間,她跪在地上,翹著雪臀先抽出阮香琳的衣帶,然後解開她的裙子,將裡面一條薄紗褻褲扯了下來。
   卓雲君一手按著阮香琳,一手拽開她的衣襟。只見這少婦貼著穿著一條翠綠的肚兜,肚兜末端覆蓋在雙腿間的部位透出水痕,濕淋淋貼在秘處。
   阮香凝揚起臉,笑靨如花地嬌聲道:「姊姊已經濕透了呢。」
   「主子還未碰她,就濕成這般,」卓雲君嘲諷道:「一個騷浪的淫材兒,偏還裝模作樣。」
   阮香琳面紅耳赤,一邊并緊雙腿,一邊屈膝遮掩羞處。
   程宗揚抱肩看著這香艷的一幕,沒有一點插手的意思。這些女人間的勾心鬥角,只要不鬧得太過火,他不會出手去管﹣﹣真是鬧得太過火,還有死丫頭呢,也用不著自己去管。
   阮香琳雖然勉強遮掩羞處,終究掙不過她們兩個。沒多久,阮香琳僅剩的肚兜也被扯下,一絲一掛的玉體橫陳榻上,宛如一段白藕。
   卓雲君和阮香凝一邊一個將她白美的雙腿朝兩邊拉開,對著主人的視線,將她下體的秘處展露出來。
   阮香琳玉戶像鮮花一樣綻開,烏亮的陰毛已經被淫水濕透,濕淋淋貼在肌膚上,兩片嬌美的陰唇早已充血脹起,柔嫩的蜜穴張開一個小指粗的肉孔,陰中淫水四溢,紅膩的蜜肉裸露在空氣中,隨著心跳微微顫動,散發著水靈靈的光澤,嬌艷無比。
   「好個可人兒的妙物。」卓雲君笑道:「這淫浪模樣比凝奴還勝過幾分。」
   阮香凝道:「奴婢怎及得阿姊的閱歷?」
   「方才阮女俠說,主人想揉哪裡便揉哪裡,愛怎麼揉便怎麼揉……」卓雲君笑吟吟道:「凝奴,妳說揉哪裡?怎麼揉?」
   阮香凝媚聲道:「便用主子的大肉棒揉阿姊的小嫩穴好了。」
   「阮女俠,妳說好不好?」
   阮香琳聽著兩人的奚落,羞得無地自容,只能滿面羞赧地咬著唇,身體因為羞恥而緊張得微微發抖。當那個年輕人仍下衣物,露出精壯的肌肉和那根怒漲的陽具,阮香琳只覺呼吸一窒,接著下身湧出一股熱流。
   在眾人嘲笑的目光下,阮香琳難堪得幾乎暈厥。平心而論,她并不是一個沉溺慾海的蕩婦。對男女上頭的需求也不甚多,與丈夫一兩個月也未必同房一次。
   當日的荒唐,只是用身子換取富貴的交易。誰知在這男子面前,自己卻如思春的少婦一般,只聞到他身上的雄性氣息,便無法克制地淫水四溢。
   阮香琳只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羞處,接著那根火熱的陽具伸來,在自己親妹妹和陌生人的注視下,頂住自己柔膩的肉穴,然後緩緩進入。
   穴口微微抽動著,淫液泉水般流淌出來,打濕了那根粗硬的陽具。阮香琳渾身戰慄,自己最羞恥的部位暴露在每個人的視線下,被人一點一點插入。他緩慢的動作使阮香琳感覺這一刻的羞恥被無限拉長,讓她永遠無法忘掉自己在人圍觀下被人侵犯的場景。
   程宗揚托起她的豐膄圓潤肉感十足的大白屁股,然後猛然一挺腰身,陽具重重貫入蜜穴,龜頭在濕膩的肉穴中長軀直入,頂住蜜穴盡頭一團軟膩。
   程宗揚一槍入洞,隨即赤身力搏。他微微俯著身,陽具像鐵一樣在她蜜穴內狂進狂出,攻勢密集而凌厲。
   阮香琳并不是未經人事的處子,然而那年輕人的粗硬和迅猛卻帶給她一種完全不同的感受,他身上洋溢著雄性的氣息,小腹輪廓分明的肌肉有力地收縮、繃緊,充滿逼人的力度。
   那根堅硬的陽具時進時出,抽出的冠溝刮著肉壁,彷彿要把多汁的蜜肉帶出體外,插入時就像打樁一般,沉甸甸從穴口直入花心,就像要把自己肉穴整個擠入體內。隨著他的抽送,阮香琳的身體也迅速生出反應,肉穴盡頭秘藏的花心吐露出來,暴露在陽具下,龜頭重重搗在上面,帶來入骨的酸麻和酥軟。
   按住自己手腳的手掌忽然鬆開,阮香琳雙手甫得自由,立即本能地摟住那個年輕人的腰背,一邊挺起下體,迎合他的進出,喉中發出柔膩的低叫。
   卓雲君嘲諷道:「阮女俠這樣子可不好讓師師姑娘看到。誰能想到堂堂阮女俠會和娼婦一樣,在別的男人身下搖屁股呢?」
   阮香凝也露出半是驚愕半是羞澀的神情,顯然沒想到姊姊會如此淫浪。
   程宗揚道:「看到又如何?阮女俠又不是不解風情的小女孩,對不對?」
   卓雲君掩口笑道:「將來主子若是收了師師姑娘,母女共侍一夫,那可不是亂倫嗎?」
   聽到「亂倫「兩個字,阮香琳像被針扎到般渾身一顫,但接著那根陽具猛地捅入,阮香琳情不自禁地弓起䊹腰,豐穠香艷的肉體緊貼在那年輕人胸前,像觸電一樣不住顫抖。
   「別亂動,讓在下給阮女俠好好揉揉。現在還有點緊呢,什麼時候把妳揉得渾身發軟,連爬都爬不起來,才是揉好了。」
   失身的羞恥被肉體的快感壓倒,阮香琳顧不得旁人的目光,在那年輕人身下嬌喘起來,那只豐滿圓翹的大白臀被他抱在手中,就像一只充滿彈性的雪團,隨著他的搗弄亂顫著不住變形。濕淋淋的淫液泉水般從穴口泄出,帶著女性淫媚的氣息,水汪汪流淌下來。
   阮香琳神思昏然,腦中只剩下那根火熱的陽具,和它雨點般密集地在自己花心撞擊的震顫。快感潮水般一波波湧來,肉體彷彿在沒有盡頭的歡愉中融化。
   不知過了多久,阮香琳快感越來越強烈,連媚叫聲也變得斷斷續續,忽然蜜穴一緊,柔膩的肉洞小嘴般夾住陽具劇烈地抽動起來。
   程宗揚在她痙攣的體內奮力抽送片刻,才摟緊她軟泥般的身子,在她蜜穴深處噴射起來。
   雨收雲散,阮香琳一手用團扇掩住通紅的面孔,一手微顫著勉強掩住火辣辣的穴口,眼中露出少女般羞澀的神情。
   即使已經有一個成年的女兒,這樣劇烈的性交仍讓阮香琳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吃力。這短短半個時辰,卻比竟夜交歡更令人疲憊,所帶來的快感也無與倫比。
   但更令她刻骨銘心的,則是一件又一件羞恥。
   有心勾引卻被人揭破隱私……光天化日之下與人交歡……被人圍觀……無法自制的肉體反應……還有母女共侍一夫……
   卓雲君一邊幫主人抹拭身體,一邊在他身上推揉,緩解主人的勞累。
   旁邊阮香凝摘下姊姊手中的團扇,一邊幫她打著扇,一邊柔聲勸解道:「這裡我和卓媽媽都是女子,只有主子一個男人,姊姊有什麼好害羞的?」
   看著妹妹光彩奪目的面孔,阮香琳忍不住道:「妳為何會在這裡?」
   阮香凝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悲傷,「姊姊也知道奴家的相公得罪了當朝的高太尉。若非主子好心搭救,妹妹縱然能保住性命,也免不了流落到煙花之地,任人踐踏。」說著她展顏一笑,「幸好蒙主子收留,給了妹妹一個存身之地,主子的恩德,奴家今生今世也難以償還,」阮香琳小聲道:「可妳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家裡的娘子。」
   「姊姊還記得魏篝侯的夫人嗎?有名的南苑一枝花。眼下還不是成了梁公子的奴婢,一朵鮮花任人採,哪裡有半點名節?」阮香凝道:「何況公子從不讓我等宴客,只是內房專寵,比一般豪族的姬妾還高出幾等。將來若是師師……」
   一說到自家女兒,阮香琳臉又紅了,阮香凝道:「……將來若是師師嫁入主人家裡,也是我們各自的姻緣,哪裡便是亂倫呢?」
   聽著妹妹的解勸,阮香琳心裡彷彿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麼對滋味。她偷眼望著程宗揚,卻見那個年輕男子一邊露出戲謔的眼神,一邊對旁邊的女子道:「卓美人兒,阮女俠好像也有一只上好的鼎爐呢。只不過比妹妹差了些。」
   卓雲君笑道:「美玉無人拂拭也會蒙塵,主人往後多加擦洗便是了。」
   「那我就再洗一遍……阮女俠,換個姿勢,再來一遍!」
   「不要……哎呀!公子輕些,奴家下面快要腫了……」
   
glisroll 發表於 2014-3-24 13:51
第二章
   臨安。大內。萬壽宮。
   程宗揚一早便趕到大內,可他來的不是時候,通報時宋主剛入宮給太皇太后請安,自己只好在宮外的偏殿等候。
   童貫一邊給程宗揚捶著肩,一邊道:「也就是員外有這面子,遞了牌子就能傳見的。換作旁的大臣,便是賈相爺,也被拂過面子。」
   「賈太師常來嗎?」
   「也不常來。一年最多一兩次。但陛下不喜歡見他,通常都是來覲見太皇太后。」
   「郭公公還好嗎?」
   童貫低聲道:「小的聽說郭公公是被打發出去看守皇陵了。至於是那處皇陵,小的卻不知道了。」
   程宗揚沉吟了一下,「你如今在哪兒當值?」
   童貫道:「小的每隔兩日在垂供殿伺候。」
   「不是在選德殿嗎?」程寳揚道:「我記得你上次在選德殿。」
   「員外說得再對也沒有了。」童貫陪著小心道:「朝中的規矩,大朝會在崇政殿,常朝在垂拱殿。一般召見臣子議事是在崇政殿旁邊的延和殿,又稱便殿。便殿形制太小,裡面和平常人家差不多大,連陛階都只有一級,多幾個人便坐不開。陛下嫌氣悶,才改在選德殿。」
   程宗揚明白過來,大朝會相當於舉行全體員工大會,偏重於禮儀性質,在崇政殿堂舉行;常朝是經理人會議,各部門負責人匯報各自的工作,在垂拱殿舉行;選德殿則相當於董事長辦公室。這三處殿宇,哪一處更重要不言而喻。童貫原來是選德殿的小黃門,如今在垂拱殿當值,其實是被貶了。
   「沒有進萬壽宮伺候?」
   「萬壽宮是太皇太后后的寢宮,小的只是不當值的時候在外面跑個腿。宮裡都是用了幾十年的老人,一時輪不到小的伺候。」
   「長公主呢?」
   「長公主……」童貫想了一會兒,「小的有次去雲濤觀搬花盆,遠遠見過長公主一眼。再近些就沒有了。」
   「雲濤觀?」程宗揚聽著有些耳熟,琢磨了一會兒,猛地坐了起來,「雲濤觀在宮裡?」
   童貫連忙道:「在南屏山,宮裡的貴人閒暇時常往觀裡游玩。」
   程宗揚皺起眉頭,死丫頭這是搞什麼鬼?難道她也知道了夢娘的身份?可她讓卓雲君去觀裡做什麼?
   童貫看了看天色,「時辰差不多了,陛下應該已經請過安了。」
   程宗揚站起身,走到殿門處對童貫道:「用金銖有些扎眼,這樣吧,得空你去錢莊的櫃上,支一千貫,平常買些小禮物,給宮裡的貴人和當權的大貂璫們送些孝敬,想辦法換換位置,最好能去選德殿伺候筆墨。明白了嗎?」
   童貫又驚又喜,連忙趴下來道:「奴才明白!」
   程宗揚道:「宮裡的事我不會幫你,遇到什麼麻煩,自己解決。但凡用錢的地方,你便去找秦先生。」
   童貫大喜過望,「是!」
……………………………………………………………………………………………………
   宮中陳設依舊,只是太皇太后的貼身太監換了一張陌生面孔。那太監身材高瘦,一張臉木木訥訥,毫無表情,但腳步沉穩,顯露出不遜於郭槐的修為。
   程宗揚一見之下便留了心,說來好笑自己接觸的宋國文武都是奸賊居多,宮裡的太監卻是文武雙全,藏龍卧虎,不管是外放領兵作戰,還是官裡伺候的,都很有幾下。真應了那句笑話,朝廷的官員都是酒囊飯袋,幹活只有大內的公公們才靠得住。
   宋宮的太監都像啞吧一樣,引程宗揚入殿時一句話都不說,還是程宗揚主動詢問,那太監才說自己叫陳琳,資歷雖然不如郭槐,但在太皇太后身邊伺候也有三十年了。
   太皇太后正在用湯,見程宗揚進來便笑道:「今日來得倒早。」
   「一早就念著給姨娘請安,怎敢來得晚呢?」
   「好個油嘴的小子。」劉娥笑著嗔怪道:「你房裡有了新人,哪裡還記得老身?」
   程宗揚暗暗叫苦,皇城司竟然這麼厲害?自己剛搞上阮香琳就連太皇太后都知道了,往後哪兒還能瞞住李師師那丫頭?
   他乾笑道:「姨娘怎麼知道的?」
   太皇太后揚聲道:」小陳子。」
   「是。」陳琳拿起一份札子,打開來,面無表情地念道:「臣某某某彈劾工部員外郎,客卿程宗揚勾結官員,強搶民女,巧取豪奪諸事札子……」
   這札子遠不如當日攻擊賈師憲的華麗,但大小十幾項罪名一鼓腦砸過來,讓頭一回見識這種陣仗的程宗揚也禁不住一陣心驚肉跳。
   只不過聽下去,程宗揚卻越來越覺得稀奇,札子裡的罪名有三分真的,可內容卻是十足的假貨!比說他在筠州勾結官府,內容卻是買賣良田,私下販鹽,甚至還有強搶民間女子,逼良為娼這些天怒人怨的勾當﹣﹣怎麼聽都是哪個閒極無聊的傢伙在編小說,只不過主角用了自己的名字。
   好不容易等陳琳念完,程宗揚大叫一聲,「冤枉啊!」
   見他七情上臉的模樣,太皇太后掌不住笑聲來,「你這猴子也有今日?」
   「姨娘!這札子說我在筠州勾結知州滕甫,大肆買賣良田,私自販鹽,牟取暴利,甥兒敢以性命擔保,絕無此事!還有強搶民女,逼奸行淫,販賣人口,逼良為娼,草管人命……敢問是誰遞來的札子!我願意與他當面對質!」
   陳琳道:「陛下方才帶來這份札子,名字已經事先塗掉了。」
   太皇太后道:「陛下也知道這上面多是不實之辭,塗掉名字是不想旁人再糾纏此事。至於把札子放在這裡﹣﹣無非是讓老身叮囑你一聲,行事謹慎些,莫讓人捉到把柄。」
   程宗揚義憤填膺地說明道:「可這上面全是謠言!這麼大的屎盆子就往我頭上扣,上札子這狗東西是失心瘋了吧!」
   太皇太后笑著瞥了他一眼,「昨晚的新人是怎麼回事?」
   程宗揚尷尬地咳了兩聲,「逢場作戲的事,當不得真的……」
   太皇太后笑吟吟道:「你既然叫我一聲姨娘,老身也算是你的長輩,新人進門,怎麼能不來拜見老身呢?」
   程宗揚只好道:「不敢瞞姨娘,那是個有夫之婦……」
   「有夫之婦?」劉娥笑靨如花地說道:「那更應該帶來讓老身見見了。」
   程宗揚苦笑道:「不用吧?」
   劉娥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還年輕,不知道這種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有夫之婦最不安分,多少人家家室不寧,都是這種婦人搞出來的。她們或是貪圖財物,或是攀附權貴,或是愛慕男色。你若能丟開,便早些丟開。若是丟不開,不若納了當妾侍,用名份拴住她的心。改日帶了來,讓老身給她講講規矩。」
   程宗揚沒想到姨娘這麼熱情,不禁有些傻眼。難道自己真把阮香琳納了當小妾,還帶到宮裡來學規矩?
   太皇太后也想到此處,「帶來宮裡來總歸不大妥當﹣﹣小陳子,明日老身往雲濤觀,你去知會一聲,儀仗就免了。」
   陳琳躬身道:「是。」
   程宗揚連忙道:「姨娘,這不好吧?」
   「哪裡不好?」
   「逢場作戲也就算了,我還沒有娶親呢,怎麼好把一個有夫之婦娶進門?而且小甥受的教育是一夫一妻……」
   太皇太后訝道:「當然是一夫一妻。一個正頭娘子是當家的,幾個姬妾不過是有個名份讓你受用。這麼不清不白,豈不有失你的身份?」
   程宗揚只好道:「能不能緩幾日?這幾天錢莊的事實在太忙。」
   「小陳子,查查吉日。」
   陳琳翻了翻蕒歷,「十八是個吉日,宜婚娶納妾。」
   「那便是十八吧。」
   程宗揚這次入宮來是想旁敲側擊,打聽一下長公主的事,結果被太皇太后這番話說得半點心思也無,只好苦著臉道:「便依姨娘的吩咐,過幾日我帶她到雲濤觀拜見姨娘。只不過納妾就不必了吧?畢竟她還有夫家。」
   太皇太后道:「有夫家又如何?納妾又不是娶正房娘子,私下納了便是。」
   岳鳥人啊,母儀天下的太皇太后都被你教成什麼樣了……
   程宗揚拗不過她,只好答應下來,苦笑著說道:「其實甥兒這次入宮,是想請姨娘下道旨意。」
   劉娥笑道:「什麼旨意?」
……………………………………………………………………………………………………
   群山合抱間,座落著一片巍峨的殿宇,夕陽下顯露出不遜色於皇宮大內的金碧輝煌。不過這些殿宇住的并非活人,而是死人﹣﹣這裡是歷代宋主的皇陵。
   在陸園後方的一排小房子,是守陵人的住所。為了避免驚擾長眠的君主,守陵人的房舍都沒有窗戶,只在背陰處開了一扇小門。程宗揚風塵僕僕地進了門,立刻皺起眉頭。
   雖是夏日,從未見過陽光的房內卻又濕又冷,空氣中彌漫著污濁的氣息。相比於不遠處的殿宇,這裡更像是陰冷的墳墓。
   程宗揚躬下身,望著榻上一個佝僂的身影。
   郭槐本來就不高的身材似乎小了一半,朽木般又乾又瘦,肩上的綳帶不知多久沒有換過,污血與衣服黏在一起。旁邊一碗稀粥早已涼透了,上面還飄著幾只蒼蠅。
   便服打扮的封明德臉色陰沉,垂著立在程宗揚身後。倒是守陵的一個小臣趾高氣昂,因為自己文官的身份,對這些太監絲毫不放在眼裡。
   他踼了踼竹榻,「起來!起來!」
   郭槐勉強睜開眼睛,露出渾濁的目光。
   「奉太皇太后慈旨!恩准內官太監郭槐還鄉。」那小臣宣完口諭,面無表情地說道:「姓郭的,走吧。」
   郭槐費力地咳嗽著,喉嚨像風箱一樣嘶啞地說道:「哪裡去?」
   「本官管你往哪裡去!」小臣喝斥道:「你已經被打發出宮了!這皇陵是你待的地方嗎?還不快走!」
   郭槐掙扎著相爬起來,但他重傷之餘,半邊身子都幾乎廢了,幾次使力都未能撐起身體。
   忽然旁邊伸來一雙手臂,穩穩把他扶起來。
   程宗揚微笑道:「我來接公公回家。」
   金兀術像抱一捆枯柴一樣把老太監抱上馬車,厚厚地蓋了條狐裘。封德明退後一步,趴下來向程宗揚磕了個頭,「老奴替郭公公謝過公子。」
   程宗揚扶著馬鞍道:「不敢當。郭公公服侍姨娘多年,如今年紀大了,我這個作外甥的給他養老也是應當。」
   封德明不再多這,又重重磕了個頭,然後默默起身離開。
   程宗揚在風中立了片刻,然後翻身上馬,「送郭公公回翠微園,我去城裡一趟!」
………………………………………………………………………………
   程宗揚耐心地等了半個時辰,換作便服的蘇佳樸終於出現。
   高俅喝了口蛇麻酒,「怎麼不叫桂兒和嬌兒過來服侍?」
   程宗揚一邊拿著鐵皮壺給他添滿,一邊道:「事情有點大條,我連自己的手下都沒敢說。」
   高俅從容拿起雪茄,「說來聽聽。」
   「陛下沒奶媽。」程宗揚道:「宮裡丟的是長公主。」
   房間裡一陣沉默。程宗揚喝著微苦的啤酒,一邊看著對面的高俅。按他的說法,夢娘是宋主的奶媽,因為宋主至今未曾娶親,高俅懷疑宋主與奶媽有私,自作主張只要能找到夢娘,生死勿論,以免醜聞泄漏。但程宗揚現在知道夢娘真實身份是宋國長公主,宋主的姑母,高俅藉機除掉她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程宗揚曾想過不揭破此事,給高俅留點秘密。但陸謙臨死前那句話讓他警惕起來﹣﹣夢娘身上有著關繫宋國存亡的大秘密!
   程宗揚不得不想到,這個秘密也許才是劍玉姬退出宋國的真正理由。隨著股東大會日期臨近,自己馬上要離開宋國,趕往蒼瀾的太泉古陣,留下這個炸彈,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把自己炸得屍骨無存。
   高俅慢慢喝著蛇麻酒,然後噴了口雪茄,淡淡道:「御史台有人上書要彈劾你。」
   程宗揚道:「我已經見到了。寫札子那人真是瘋了,沒影兒的事都往我身上亂扯。」
   「那札子是我寫的。」
   程宗揚怔了半晌,苦笑道:「算我沒說。」
   「是陛下讓老夫寫的。」
   程宗揚這下真愣住了。
   高俅道:「你在朝中倒還本份,只是錢莊風頭太盛,引得無數人眼紅。若是有人想從你身上撈功名,找出幾樁不大不小的實事彈劾,不僅讓你灰頭土臉,也讓陛下難作。如今有人搶先上書,陛下表明態度保你,在有人眼紅,也知道掂量掂量其中的分寸。」
   「陛下讓你上書彈劾我,是為了保我?」
   「陛下向來『以德治國』。」高俅重重吐出最後四個字,然後道:「真要有人抓到你的把柄,陛下也不好一味偏袒。如今先借此作好文章,那些御史也都是有眼力的,往後多少也能少些是非。」
   程宗揚閉上眼思索半晌,終於明白高俅為什麼扯出這些不相干的話題。
   「對長公主的格殺令,是陛下的意思?」
   高俅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反而說起另一件不相干的事,「當年先帝駕崩,遺命傳位於陛下。王禹玉是輪林學士,卻不肯草詔。」
   程宗揚喉頭發乾,意識到自己正在揭開宋國最深的秘密。
   可高俅只說了一句便沒了下文,程宗揚只好道:「陛下生母是誰?」
   「韋太后。」
   「陛下是哪一年繼位的?」「陛下繼位時年滿周歲,如今二十有二。」
   「他父親是誰?」
   高俅沉聲道:「當然是先帝!」
   「那王禹玉為什麼不肯草詔?」
   高俅將半杯蛇麻酒一飲而盡,「先帝連生數子,均未滿半歲夭折,傳言宮中不利小兒,因此陛下自幼長在宮外,先帝駕崩前數日方才被太后召引入宮。」
   「難道沒有人懷疑嗎?」
   「內有皇后、皇太后,外有武穆王、賈太師。又有先帝口傳遺詔,哪裡有半點可疑?」
   程宗揚皺起眉頭,高俅雖然什麼結論都沒給,但吐露的內情已經足以讓人浮想聯翩。如果宋主是水貨,最大的嫌疑人莫過於岳鳥人,可岳鳥人明明只能生女兒,哪裡有兒子來冒充?
   而且這件事賈師憲居然也有份,難怪他能獨攬大權這麼多年。可宋主的親爹究竟是誰?這個秘密為什麼會在夢娘身上?除掉夢娘的命令,真是宋主下的嗎?
   這一連串的疑問讓程宗揚如墮霧中。
   「今朝有酒今朝醉!」高俅舉起酒杯,「哪管明天喝涼水!來!」
……………………………………………………………………………………………
   回到翠微園,耳邊便傳來一聲大叫:「師傅!」
   聽到這聲慇勤的招呼,就知道是高衙內來了。
   程宗揚跳下馬,「幾天不見,又去哪兒風流了?」
   高衙內眉飛色舞,「城裡的商戶新販來一批衣物,叫霓龍絲衣!說是拿極北之地採來的霓龍絲織成,紅白藍黑都有!又薄又透!穿在身上就跟畫的一樣!剛運來各處勾欄的粉頭就搶瘋了,沒幾日工夫便搶購一空。如今哪個粉頭要是沒件霓龍絲衣,都沒臉說自己是勾欄的紅牌!」
   商人的嗅覺和反應果然是最快的,戰事剛一結束,就有人把霓龍絲衣販至臨安。這東西對男人女人的殺傷力都是一流,那些商人少不得大賺一筆。
   程宗揚隨手把馬鞭丟給高衙內,邊走邊道:「看件衣服用不了幾天吧?」
   「師傅你不知道!那霓龍絲衣是貼身穿的,單是一條長筒絲袜,粉頭翹著白生生的腿,穿上是一美,卷著一點一點脫下,又是一美!若是掏夠了錢,讓粉頭穿著絲袜舞弄,兩條又白又滑的美腿夾在身上,更是美到骨子裡!更別說被粉頭只軟綿綿的小腳夾住小弟弟,那個舒服……」
   高衙內兩手放在胸口,眯著眼如痴如醉。
   「得了吧,這會兒子還念著呢。」
   「我還沒說奶罩呢!還有內褲!以前的小衣是扒開內褲看屁股,這霓龍絲衣非得扒開屁股才能看著!」
   忽然高衙內閉上嘴,露出色授魂予的表情。
   李師師握著一卷詩冊,滿面緋紅,顯然是正在庭中論詩,卻聽到高衙內這番露骨的言語。
   王蕙笑吟吟看了程宗揚一眼,挽著李師師離開。
   程宗揚沒好氣地對高衙內說道:「把你的涎水擦擦!師師姑娘都進我的門裡了,你還打什主意呢?」
   高衙內叫起撞天屈來,「徒兒要是對師師姑娘有半點歪心思,立馬跳進湖裡變王八!」他壓低聲音,「師傅,旁邊那小娘子是誰?好像剛開苞啊。」
   「我說小崽子,你是專攻人妻熟女的吧?」
   高衙內理直氣壯地說道:「女人就跟桃一樣,要熟的才好吃!上次我勾上手的那個,真和熟透的水蜜桃一樣,一掰開就汁水淋漓……」
   「停!越說你還越起勁了!」
   兩人進到廳中,高衙內慇勤地把馬鞭掛到壁上,然後道:「師傅,徒兒剛聽說一樁好事,趕緊就來尋師傅。」
   「什麼好事?」
   「城北有家木料行,原本生意不小,但年裡沉了兩條船,遠洋販來的木料都打了水漂,店裡囤積的木料又在火災前被人搶購一空,白丟了一樁大生意。前天好不容易賣了幾根上等木料,誰知昨晚幾個沒良心的伙計卷了錢財跑了。眼看生意做不下去,掌櫃的無奈之下,只好轉讓。如今店裡還有些上等的木料,加起來大概有七八萬貫,作價五萬貫出手。」
   「五萬貫也不算太多嘛。衙內難道還拿不起?」
   高衙內道:「我花錢圖個樂那是高興,賺錢的事我沒沒興趣。我老爸賺錢不就是給我花的嗎?」
   「沒興趣你還來找我?」
   高衙內賠笑道:「說實話,我是看上旁邊庵裡的一個尼姑。師傅不是喜歡買地嗎?接下木料行,順便把旁邊的尼姑庵也給買了。庵裡的尼姑沒了落腳處,正好我接回家還俗。」
   程宗揚心頭一動,「什麼庵?」
   「好像叫佛心庵吧。」
   程宗揚眯起眼,「你看上那個尼姑不會是楊柳吧?」
   「不是。」高衙內道:「是她師傅。」
   程宗揚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方才還以為這小崽子換了口味呢,原來好的還是這一口。
   高衙內道:「小梁子倒是看上那個小尼姑了。聽說那個小尼姑名聲不好,好像和哪個廟裡的和尚有一腿,外面傳得沸沸湯揚。小梁子去搭訕結果反被她罵了一通,好生沒趣。」
   挨罵?換我你們就該挨打了!
   程宗揚道:「這生意我沒興趣,誰愛做誰做。」
   「師傅!師傅!本錢我來出,你就露個臉行不行?」
   程宗揚聽著奇怪,「你本錢都願意出了,隨便找個人難道找不來?」
   「實話告訴你吧師傅,」高衙內苦著臉道:「那庵裡的尼姑有幾下子,我們打不過……」
   程宗揚恍然大悟,「小崽子,你是讓我幫你搶人啊。」
   高衙內嘿嘿笑道:「陸謙那狗殺才不知道跑哪兒了,富安又沒二両力氣,我手下連一個得力的人都沒有。師傅手下那幾個獸蠻人看著很能打,借來我使使?師傅,徒兒也不讓你白幹,你出人,我出錢!事成之後,我從小梁子那兒把南苑一枝花要來,讓師傅樂幾天。」
   程宗揚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道:「好說。只不過為師這幾日太忙,過幾天你一個人來,我給你安排。」
   「明天成不成?」
   「沒空!」程宗揚道:「等我抽時間,讓人去通知你。記住,你一個人來,誰都別帶!」
   「是!師傅!」
   高衙內興高彩烈地走了。
   程宗揚喚道:「會之!」
   秦檜閃身進來。
   「老敖什麼時候到?」
   「他接到消息便快馬回來,按路程還有十幾天,只怕趕不上大會。」
   程宗揚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剛才高衙內說的你聽到了嗎?」
   秦檜點了點頭。
   「這事我聽著有些蹊蹺。」程宗揚道:「查查跑路的伙計什麼底細。」
   「不用查。」秦檜道:「那家木料行是陸謙以前常去的。」
   程宗揚冷笑道:「巫宗已經開始撤人了嗎?」
   「屬下從皇城司的檔案裡找到五處疑點,如今有四處已經人去樓空。正想問公子,是不是要趁機把那些生意接過來,免得便宜外人。」
   程宗揚沉吟片刻,「不要接。遠遠盯著,就當不知道。什麼時候巫宗回來,重新啟用這些暗樁最好。」
   「屬下明白。」秦檜道:「可惜皇城司只盯著臨安,外路消息極少,即便有也大多是主政的官員。」
   「外地的咱們暫時管不著,也不用管,只要保証臨安的太平就成。」程宗揚:「這幾日股東們陸續都該到了。住宿、接待的事,你和清浦來安排,越熱鬧越好,不用怕花錢。」
   秦檜拱手道:「遵命!」
   「清浦!你想辦法給老敖傳訊,讓他不用來臨安,直接改路去漢國。」
   林清浦道:「是。」
   回到水榭,程宗揚先看了看閣外科貼的字條。上面是秦檜的手筆:「各位叵密貴賓,本人會客時間:每日辰時至酉時。地點:外院迎賓廳。敲門可入。其他時間、地點恕不接待。」
   「還沒有動靜嗎?」
   「奴婢等了一天,一直沒有見叵密的人來呢。」卓雲君蜷縮著身子依在主人懷中,一雙白軟的䊹足銀魚般在他掌心游動。
   卓雲君已經恢復全盛時的修為,自己身邊的武力有了保証,程宗揚便把水榭的暗樁去掉,免得被人見到太乙真宗的教御在自己房裡。
   「老賊秃居然這麼好耐性?不會是迷路了吧?」
   程宗揚等了半個時辰,也不見動靜,索性摟著卓美人兒往內室走去。
   忽然「轟」的一聲,臨湖兩扇鏤花的格子門被人踹開,接著傳來一陣豪邁的大笑,「哈哈哈哈!」
   
     
glisroll 發表於 2014-3-24 13:52
第三章
   卓雲君悄無聲息地掠入內室,程宗揚空抬著兩只手,心頭一陣火大,「你個賊秃!沒看到門上的字條嗎?」
   「哦?」已死老僧連忙去看,過了一會兒拿著字條進來,擰眉看了半晌,然後一丟,大咧咧道:「誰看那玩家意兒啊!老衲又不識字。上面寫的啥?」
   程宗揚無奈地揮揮手,「寫的啥都和你沒關係了。」
   已死老僧一點兒都不見外,不管誰的茶杯,拿起來就一飲而盡,「渴死老衲了!這是什麼茶?還挺香的。」
   程宗揚笑眯眯道:「什麼茶啊?那是我小妾的洗腳水。」
   「在茶踠裡洗腳?」已死老僧哼了一聲,「你是欺負老衲沒見過女人嗎?」
   「喝都喝了,打聽那麼清楚幹嗎?落到心裡都是病!」程宗揚打開折扇,慢悠悠扇著,「說吧,你們的開出什麼條件了?」
   「金絲!」已死老僧張開一只手,然後屈起三根手指,「二錢!」
   「袈裟!」又屈起一根手指,「一件。」
   已死老僧五指猛然張開,「布鞋!五雙!」
   接著兩手全部攤開,「布袜!十只!」
   「出去!」
   「小施主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五雙鞋袜,一件破袈裟,就想換十方叢林的傳世法衣?」
   已死老僧急道:「還有金絲!」
   「二錢你也拿得出手?加起來值一吊錢嗎?我給你翻一倍!兩吊錢!有多少我買多少!」
   「阿彌陀佛,」已死老僧愁眉苦臉地說道:「施主就念在老衲是出家人的份上,高抬貴手吧。」
   程宗揚露出一副懶得跟你扯談的神情,揚起臉「嘩嘩」搖著扇子。
   已死老僧絮絮說了半晌,無非是出家人日子清苦,手裡沒錢,五雙鞋袜,一件袈裟也不算很少了。
   程宗揚忽然道:「你們叵密怎麼和龍宸勾搭到一處呢?」
   已死老僧長嘆一聲,「此事那可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啊……」
   當日大孚靈鷲寺的一世不捨大師締造十方叢林,佛門諸宗原本是樂見其成,但隨後十方叢林對佛經本義的解釋,卻引起軒然大波。不捨大師一手厘定的經義中,把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佛解釋為三位一體;把極樂世界解釋為天堂,認為凡信奉佛經本義的,都會成佛進入天堂,得到永生,不信奉佛經本義者,都會墮入地獄;又把割肉飼虎解釋為佛祖以肉身和鮮血為人類贖罪,甚至更進一步提出原罪。
   這些改動還都在佛門經義的爭論之內,可緊接著一世不捨大師又把佛門戒律修改為十誡。第一誡以「佛祖之外再無真理」來解釋「不二法門」還好說;第二誡「不立佛像」,佛門諸宗大多不以為然,不過有禪宗的不立文字在先,佛門又不拘泥於身外之物,對此只是皺眉而已。到了第三誡「不可妄稱佛祖之名」,就連最寬容的佛門宗派也無法接受,要知道念誦佛祖之名本就是佛家修行法門,那句「阿彌陀佛」,也;廿間任何一個僧人都整日掛在嘴邊。
   第三條誡律一出,不僅叢林諸廟,連大孚靈鷲本寺僧侶對此都議論紛紛。這樣強大的壓力之下,一世不捨大師肔難以一意孤行,最後把「佛祖之名」定義為本名「釋迦牟尼」,其他勿論,才避免了十方叢林的夭折。
   即使如此,十方叢林對佛經本義的曲解仍引起大批佛門高僧的爭論,一世不捨大師針鋒相對,把所有的異見一律歸為外道。
   不捨大師對佛門事務的極度熱情,吸引大批年輕信徒。可是這種狂熱最終演變成暴力。佛門爭執一向以言辭辯論為解決之道,十方叢林卻首開惡例,在一次辯論中把對手斥為魔鬼,直接動手刺殺這位高僧。
   佛門諸宗的反應多是閉門謝客,不再主動卷入與十方叢林的爭論中。唯一的例外則是叵密。叵密寺相信要匡扶佛經本義,必須有金剛怒目的一面,斬妖除魔不可假手於人,因此與十方叢林每論必爭。
   十方叢林與叵密的衝突持續數十年,由於辯論無法解決問題,雙方不約而同地採用拳頭來解決。十方叢林以正道面目出現,一世不捨大師又極擅長於講經說法,吸引信眾,他首推《核心武學不擴散條約》,與道流諸宗和世間宗門形成聯盟,勢力最盛時,天下一半的寺廟都成為十方叢林的下院。
   面對雙方無法調合的分歧,一世不捨大師親自發動三次東征聖戰。叵密本身信奉密宗,與禪、律、淨土諸宗往來不多,等他發現形勢不妙,,終於大開寺門接引天下外道,卻是為時已晚。終於在第三次聖戰中叵密寺被攻陷,同時開始了長達數十年的追殺。
   在十方叢林的陰影下,叵密門人只能改易身份,分頭隱藏。縱然如此,仍不免被大孚靈鷲寺的僧侣接連清除。如果說世間還有不懼十方叢林聲威的勢力,無疑就是最善於隱匿形跡,始終潛藏在黑暗中的龍宸。最終,叵密殘存的一支匯入龍宸,成為龍宸的支系。
   程宗揚對提及一世不捨大師的段落聽得分外仔細,其他大都一略而過。等已死老僧說完,他問道:「既然衣鉢是大孚靈鷲寺的信物,你們叵密攪合什呢?難道想當不捨大師的轉世靈童?」
   「阿彌陀佛。不捨偽僧有一個便夠了,哪裡還需要再轉世?」已死老僧聲道:「斷了不捨偽僧的法統,才能還我佛門正義!」
   程宗揚明白過來,大孚靈鷲寺要衣鉢是為了轉世,叵密正相反。一個不捨大師就把叵密打成外道餘孽,再有兩個轉世的,外道的日子也不用過了。
   「佛門庵也是你們叵密的吧?」
   「阿彌陀佛,敝宗凋零已久,哪裡有那麼多門人?佛心庵倒是敝宗的。」
   「繞什麼圈子?和黑魔海的暗樁作鄰居會是什好鳥?」程宗揚道:「老和尚,你們和黑魔海是什關係?」
   已死老僧摸著光溜溜的頭皮,像牙痛一樣咧著嘴,良久不語。
   程宗揚拿出一份袈裟文字的抄件,在已死老僧眼前晃晃,然後隨隨便便就丟到他手裡。
   已死老僧笑逐顏開,一邊將抄件小心塞到袖中,一邊痛快地說道:「聽說是龍宸欠了黑魔海好大一個人情,承諾凡是黑魔海的事,龍宸能幫就幫。劍玉姬求到門上,我們叵密也不好袖手旁觀。」
   「那個小玲兒是龍宸的人還是黑魔海的人?」
   已死老僧道:「是黑魔海送給龍宸的。那小娼婦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善兒從來都不和她們打交道。天色已晚,老衲就不打擾了,告辭!」
   「別急啊!」程宗揚一把扯住他,「慈音怎麼回事?」
   已死老僧戒備地說道:「你問她做什麼?」
   「她騙了我的錢!老和尚!她要是你們的人,立刻把錢給我吐出來!不然要你們好看!」
   「哎呀!」已死老僧一拍大腿,「你咋個不早說!老衲也是上了她的當!手裡的錢都被那賊尼席卷一空!裡面有塊玄水玉,是我們叵密供奉佛祖的八寶之一!要不然老衲當了大半輩子的賊,會窮到這地步?」
   程宗揚笑道:「當過賊啊?」
   已死老僧滿不在乎地說道:「英雄不問出身。那賊尼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騙到我們叵密頭上。她就是化身芥子,也逃不過龍宸的耳目。老衲用了半月工夫截住那賊尼,誰知那賊尼花得卻快,沒幾日工夫就把老衲的積蓄揮霍一空。」
   「現在呢?」
   已死老僧長嘆一聲,「溜了。」
   「溜了?你剛才不還狂吹你們龍宸多牛呢?怎麼喘口氣就把牛皮吹破了?」
   已死老僧臉上微現幾分朱砂之色,搪塞道:「那賊尼甚是狡詐。不過老衲已經找到她的下落,要不了幾日便把她擒回來!」
   程宗揚道:「你也不能白拿我的抄本,這樣吧,你們要抓到慈音賊尼,就把她交給我,咱們算兩清!」
   已死老僧不樂意了,「那賊尼騙老衲的錢你還啊?」
   說良心話,程宗揚不想沾慈音的事,可自己答應過朱老頭,總不好食言,只好無奈說道:「把她交給我幾天,回頭再還你總可以吧?」
   已死老僧嚴肅地說道:「雖然我等弟子不肖,致使宗門淪落,但敝宗向來恪守佛門戒律﹣﹣小施柱要想嫖宿,西溪的浮翠庵倒是做這個的。」
   「老和尚,你這門路挺清啊。我跟你說,我就是想嫖,也不會瞎眼到去嫖那老尼姑!一句話,給不給吧?」
   已死老僧沉吟半晌,「待老衲擒住那賊尼再作商量。」
   已死老僧心滿意足地離開。卓雲君悄然出來,「主子,那袈裟的抄件這便交給他嗎?」
   「放心,給他也看不懂,」程宗揚道:「回頭老和尚還得來求我。」
   卓雲君對十方叢林傳世衣鉢的風波也不陌生,禁不住好奇的悄聲問道:「那袈裟上寫的什麼?」
   程宗揚微笑道:「妳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能看懂呢?」
   卓雲君篤定地說道:「那袈裟在大孚靈鷲寺傳承多年,無數大德高僧殫精竭智,也難知其詳。世間若有人能識破其中的奧妙,必定就是主子。」
   「行啊,幾天不見,卓美人兒居然學會拍馬屁了。」
   卓雲君嫣然一笑,柔聲道:「奴婢以前心高氣傲,自從遇到主子和媽媽,才知道天下之大,奴婢不過是井底之蛙。」
   程宗揚笑道:「我說御女心得妳信不信?」
   卓雲君道:「一世大師行為方正,哪裡會有這些?」
   「我給他編一段不就有了?比如我們卓美人兒這雙小腳,就夠寫兩三件袈裟的。」
   卓雲君媚眼如絲地說道:「那便寫吧……哎呀……」
…………………………………………………………………………………………………………
   四月十八日,盤江程氏的股東們陸續趕到臨安。第一批趕到的,就是星月湖大營的隊伍。
   以月霜為首,單是八駿就來了三:盧景、崔茂和蕭遙逸。隨行的則是孟非卿的直屬營﹣﹣星月湖大營戰鬥力最強的一個營。不過江州之戰剛結束,月霜再魯莽膽大,也不至於公然帶著一個營的星月湖軍士在宋國境內招搖過市。因此只帶了直屬營的一個排,還有她自己招募的雪隼團舊部和來荊溪的女營,一行四十餘人扮作商旅,用晋國的文牒入境。
   由於這支隊伍的身份太敏感,程宗揚早早便把翠微園騰空,園中的僕婦都打發給富安安置,整個園子裡外收捨一新,自己一大早就趕到城外二十里迎接。
   宋國夏季來得早,未至端午便驕陽似火,路面都被曬得發燙。程宗揚站在樹蔭下,遠遠看到兩騎馳來,馬上的騎手剽悍異常,比起尋常的鏢局護衛多一分殺氣。他打了個手勢,秦檜踏前一步,展開車前的旗幟,一個鐵劃銀鈎的「程」字躍然而出。
   看到旗號,一名騎手原路折回,另一名騎手則徑直馳來,在馬上向程宗揚行個軍禮,「月少校在一里之外,一路平安!」
   程宗揚翻身上馬,「我去接一接,會之!照顧好營裡的兄弟!降暑的涼茶先喝著!」
   一行人馬滾滾而來,雖然只有四十餘人,卻有著千軍萬馬的氣勢。當先一名女子雖然看不清容貌,但她戴的墨鏡獨一無二,除了月霜還能是誰?
   程宗揚心頭微熱,迎上前去,拱手道:「大小姐!」
   月霜戴著墨鏡,看不清表情,但唇角的表情冷冰冰的,接著扭過頭,對他的行禮不屑一顧。
   程宗揚對她的冷漠毫不意外,只打了個哈哈,一笑了之,接著便叫道:「崔六哥!」
   崔茂緊跟在月霜身後,他一副落拓文士的打扮,那只青銅混元錘雖然不在身邊,手中的銀質酒壺卻形影不離。他抿了口酒,然後露出一絲笑意,「春風得意馬蹄疾啊。」
   程宗揚笑道:「我有什麼好得意的?倒是諸位哥哥,一戰成名揚天下。咦?相雅,妳也來了!」
   相雅微微一笑,「程公子,你好。」
   程宗揚交待道:「臨安是平地,比荊溪的山林熱得多,小心中暑。幹!秋小子!」
   秋少君從月霜的坐騎屁股後面伸出頭來,一手捋著及胸長的鬍鬚,矜持地點點頭,扮足有道之士的模樣,然後沉聲道:「哪兒有茅房?」
   郭盛低聲道:「秋道長昨天不巧吃了只生瓜,壞了肚子。」
   程宗揚往路旁隨便一指,秋少君立刻屁顛屁顛地躥過去,一邊跑,一邊把鬍鬚掖到懷裡,免得蹲下時拖到地面。
   「小心草葉!」
   「哎喲……」
   程宗揚攤開手,「我都說了小心,這兒不少草葉都帶齒的,比刀子還利。」
   秋少君性子隨和,這一路與眾人都混熟了,崔茂喝了口酒,悠然道:「帶齒才擦得乾淨。」
   程宗揚忍笑道:「盧五哥呢?」
   「這兒呢!」
   蕭遙逸笑嘻嘻掀開車帘,他衣衫褪到腰下,露出白練般的上身,肩背輪廓分明,全是精壯結實的腱子肉,不過這會兒背上還刺著幾根銀針。
   盧景以一個暖昧地姿勢伏在他背上,翻著白眼道:「冤家,別亂動……」
   「哎喲!」蕭遙逸慘叫道:「五哥!你扎死我吧!」
   「不中用的東西。」盧景手一揮,把銀針收了起來,然後把一件衣服丟到小狐狸身上,「快遮著些,別讓人看了去。」
   蕭遙逸被盧景擺佈得哭笑不得,一邊披著衣服爬起來,一邊叫道:「蕭五!爺的馬呢?」
   蕭五牽著兩匹馬過來,一匹是蕭遙逸的白水駒,另一匹是程宗揚留在建康的黑珍珠。
   
蕭遙逸躍到馬上,把衣帶一束,隨手挽起長髮,戴上一頂玉冠,立刻就從剛才嘻嘻哈哈沒點正經的小子,變成了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他雖然傷勢未愈,氣色卻半點也看不出來,銀鞍白馬,瀟灑自若。
   程宗揚歡呼一聲,抱住黑珍珠,拍了拍牠的脖頸。黑珍珠打了個響鼻,然後把牠軟軟的鼻子放在程宗揚的手臂上。
   程宗揚把坐騎繮繩拋給屬下,自己跨上黑珍珠,立刻有種久違的衝動。
   「小侯爺!要不要比一程!」
   「來啊!」蕭遙逸話音未落,便兩腿一夾,白水駒箭矢般躍出。
   兩人一前一後馳過大路,轉眼就來到眾人迎候的樹下。秦檜、林清浦等人各自抱拳,匡仲玉等人卻是行軍禮。
   「星月湖!」蕭遙逸舉臂行禮,喝道:「無敵!」
   眾人齊聲應道:「無敵!」
   蕭遙逸馬不停蹄地掠過,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大路緊鄰著西湖,一邊是萬頃碧波,一邊是草木葱籠的葛嶺。蕭遙逸一騎絕塵,流星般沿湖馳過,錦衣勝雪,白駒如龍,引來無數欽羨的目光。
   二十里路一晃而過,直到錢塘門前, 蕭遙逸才勒住馬匹,轉頭笑道:「聖人兄!這次可是我贏了!」
   程宗揚被他搶了先手,始終落後一個馬身,路上就剩下吃灰了,這會兒連人帶馬都弄得灰頭土臉,自嘲道:「瞧瞧,和小侯爺一比,我就成了土狗了。」
   「可不是嘛!我是玉石,你是瓦片,我是鮮花,你就是綠葉!」蕭遙逸張開雙臂,大喝一聲,「臨安的姑娘們!我蕭遙逸來了!」
   程宗揚朝他馬屁股後面狠抽一鞭,「閉嘴吧!小孤狸!」
   兩刻鐘後,月霜等人趕到,只見兩人正在城門外的茶攤上喝茶,周圍站著七八個閒漢,還有兩個塗脂抹粉的賣唱小妞,一邊扭著腰,一邊「咦咦呀呀」唱著曲子。
   月霜收起墨鏡,冷冷看著這兩個敗類,一張俏臉像是掛了寒霜一般。蕭遙逸從程宗揚口袋裡抓了把錢銖一灑,然後屁股像安了彈簧一樣躍起身,過來笑道:「臨安的風俗倒有趣,滿街都是閒漢,只要招手,就有人過來聽招呼,想吃什麼玩什麼,一句話就安排得妥妥當當。」
   秋少君一臉的好奇,「真的?」
   「秋道長,你覺得我忍心騙你嗎?」
   崔茂打斷他,「先上墳。」
   蕭遙逸收起嘻笑,凜然道:「是。」
………………………………………………………………………………
   程宗揚早已備好香燭祭品,盧景、崔茂、蕭遙逸等人各自在墓前叩拜,由於岳鵬舉的墓是衣冠冢,也沒有用太多祭品。   
    蕭遙逸對著墳墓說了江州之戰的經過,然後信心十足地說道:「江州雖小,風雷難侵!實現岳帥的夢想,便從江州開始!」
   月霜卻不肯跪,她沿著墳墓走了一圈,然後道:「謝先生的墓是哪座?」
   程宗揚引著眾人來到謝藝的墓前。月霜上了香,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雙手合什,默默祝禱。
   盧景跪在謝藝墳前,重重磕了個頭,然後「啪」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藝哥,我們都回來了,月姑娘、紫姑娘都找到了,營裡的事你放心吧。等這邊的事忙完,兄弟就去尋你,當面給你磕頭賠罪。」
   崔茂跪坐良久,然後拿出一卷畫軸,就著燭火引燃,「這幅江海圖,藝哥一直喜歡。兄弟用家藏的畫作換來,今日送給哥哥。」
   秦檜遠遠立在後面,聽到這句話,不由露出肉痛的表情。
   程宗揚道:「怎麼了?」
   秦檜扼腕道:「江海圖原是唐國吳道子的畫作,曾有人開價兩萬金銖都未能買下。竟然一火焚之……吁﹣﹣」
   蕭遙逸帶的卻是一只食盒,「藝哥,這是你喜歡吃的鱸魚。在咱們家門前的青溪釣的,從建康運到江州,又從江州一路運來。廚子我本來想請金枝會館的大廚,謝小子說,天下做鱸魚的,沒有能超過你們謝家的。我就把你們家的老廚師帶來,剛剛打尖時候殺了魚做成魚膾,然後快馬送他回去。正宗的謝家風味!藝哥,你趕緊吃吧……等你吃完……我……我去給你報仇!」說著聲音哽咽起來。
   眼看盧景和崔茂眼圈都紅了,程宗揚趕緊道:「時候不早了,大伙兒先到住處再說!」
   秦檜等人上前把眾人攙扶起來。蕭遙逸將食盒放到謝藝墳墓前,然後放聲大哭。
   風波亭陰雲四合,緊接著便大雨傾盆。
………………………………………………………………………………………………
   回到翠微園,眾人都有些沉默。程宗揚布置了守衛,安排眾人各自住下。月霜和相雅等女子單獨住了一個院子,位置在臨近內院的涵翠庭,盧景、崔茂和蕭遙逸各住一處,扇形分佈在涵翠庭周圍,一旦有事,立刻就能呼應。
   「孟大哥坐鎮江州,重新組建大營。加上你的直屬營,一共九個營,二千七百人。」崔茂道:「營中老兵還有一千餘人,其他都是這一次新招募的,眼下由二哥統一訓練。」
   「因傷殘退役的老兄弟有一百多人,都安排在水泥坊。按你信中的要求,沿江建了二十個水泥窖,如今每窖每日大概能燒制水泥三百石。建窖時祁掌櫃來看過,按他的推算,如果人力、材料充足,每窖能燒制五百到八百石。」
   二十座水泥窖,每天六千石的產量,一年大約二百萬石﹣﹣這個數字看起來不小,其實折算下來年產量才等於十多萬噸。即使每窖日產量提高到八百石,年產量也不過三十萬噸﹣﹣還不及江徽海螺水泥一個月的產量。
   但即使以目前產量計算,每年二百萬石,每石售價一枚金銖,就是是二百萬金銖。代理八折,也有一百六十萬金銖,而包括人力、原料、運輸的全部成本,不超過五萬金銖。
   當然,這是技術壟斷下的暴利,而且江州亟待重建,生產的水泥不可能全部出售,大部份還是自用,算下來收益并不太多。在程宗揚的計劃中,三年內,水泥的售價將逐步下調到每石一貫,產量也相應提高。如果江州水泥產量能穩定在五百萬石,單是水泥銷售,每年就能給江州帶來上百萬金銖的收益。
   崔茂道:「孟大哥的意思,水泥的支出、經營、管理,由你來安排。除了退役的兄弟,營中的軍士盡量不參與經商。」
   程宗揚叫道:「我還想從營裡抽調人手呢。先說好啊!子元無論如何要留在這邊,給我幫忙!」
   在李師師的治療下,俞子元傷勢恢復遠遠好於預期。他用僅剩的一條腿穩穩站起身,舉臂向幾位校官敬了個軍禮,「子元不能再追隨幾名營長征戰疆場。我星月湖……星月湖大營……」說著他聲音哽咽起來。
   盧景怪眼一翻,「你活著是我星月湖的人!死了是我星月湖的鬼!」
   被他毫不客氣的一喝,俞子元蒼白的面孔似乎放出光來,他挺起胸膛,朗聲道:「是!」
   程宗揚扶著俞子元坐下,笑道:「你就算不上戰場也一樣得替我辦事,想偷懶可不成。」
   俞子元笑道:「程頭兒你放心吧!」
   崔茂把一份簿冊交給程宗揚,「這是大營的帳簿。」
   程宗揚也知道經商對一支軍隊的危害,并沒有強行從營中挖人,他把簿冊遞給李師師,考慮了一下,「這樣,軍事與商業分開,建康世家也有入股的,每家出一個人,到江州商會幫忙。但僅限於市場銷售。水泥的制作和帳目管理,由咱們自己來做。另外,我建議設一所軍校,為星月湖大營儲備人材。」
   崔茂與盧景對視一眼,「可以。」
   盧景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只要退役的兄弟們能安身就成!」
   程宗揚笑道:「五哥盡管放心,保証咱們營裡的兄弟都能養家糊口!」
   蕭遙逸道:「別忘了水泥坊利潤有四成是我的!」
   「沒入股的時候說給你四成,一,垷在已經入股了,就按股份來。」
   崔茂道:「張少煌他們的股份也算嗎?」
   「當然。」程宗揚道:「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們的股份只要還在,咱們就不用擔心晋國會從背後給咱們一刀。」
   蕭遙逸不樂意地說道:「我們辛辛苦苦守住江州,倒讓那班酒囊飯袋坐地收錢。」
   「不管怎麼說,張侯爺他們的部曲也出了力。何況……」程宗揚笑眯眯道:「蕭刺史可以收稅嘛。」
   「沒錯!」蕭遙逸興奮地一擊掌,「我收五成的稅!」
   「打住!你收一半的稅,江州哪兒還有商人敢來?最多值十稅一!」
   「值十稅三!」蕭遙逸道:「我都窮得當褲子了!衣服還是出門時借的!」
   程宗揚扭過頭,「月少校,妳看呢?」
   「水泥坊商稅一成。外加一成的特別安全開支,由星月湖大營收取。」月霜顯然也很不滿意給那些建康世家子弟分成,「畢竟水泥坊的安全是由大營來保障的。」
   程宗揚很想指出稅收就意味著官方有提供安全的義務,但公然和月丫頭爭辯顯然是一種缺乏理智的行為,於是他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秦檜笑道:「難得諸位來臨安,在下已經在北瓦子訂了席位,一張一弛,文武之道。諸位連日辛苦,今日好好輕鬆一番。」
   蕭遙逸道:「去什麼北瓦子?要去就去中瓦子!」
   程宗揚道:「中瓦子在哪兒?有什麼好玩的?」
   「在太平坊。」秦檜用唇角小聲道:「是臨安城青樓聚集之地。」
   程宗揚恍然大悟,「還是小侯爺懂行啊。」
   月霜面冷如冰,蕭遙逸卻沒看到,只顧著樂滋滋道:「廢話!那些姊姊們,我可想了十好幾年了!」
   林清浦咳了一聲,說道:「北瓦子多是說書賣藝的,月小姐與諸位姑娘若有興趣,便由在下陪各位往北瓦一行。」
   月霜道:「我倦了。相雅,妳若想看便去吧。」
   盧景與崔茂對視一眼,「我們往城北去一趟。」
   崔茂摸出銀酒壺,笑道:「今天是齊雲社進入正賽的最後一個機會,我和五哥念叨了一路,這場鞠賽可不能錯過。」
   程宗揚道:「上次在橡樹瓦子,我看到有人用水鏡術轉播鞠賽。」
   「看水鏡哪裡有身臨其境來得過癮?」崔茂似乎不經意地說道:「我和五哥順路再去趟齊雲社,今晚就不回來了。」
   「那好。」程宗揚扭頭道:「秋爺,你的意思呢?」
   秋少君搖頭道:「我不去。」
   「怎麼?秋爺肚子還沒好?」
   秋少君認真道:「他們都走了,我要守護月姑娘的安全。」
   程宗揚還未答話,蕭遙逸便一把攀住秋少君的肩膀,「既然到了這裡,哪兒用你守呢?咱們聖人兄早就安排妥當了,對不對?」
   程宗揚拍著胸膛道:「盡管放心!這翠微園絕對安全!」
   「聽到了嗎?」蕭遙逸對秋少君道:「你愛幹嘛幹嘛,只要別在園子裡待著就成。」
   秋少君也是少年心性,既然不用自己值守,當前樂意,興奮地問道:「有馴養蟲蟻的嗎?」
   「蟲小子,你來臨安可來對地方了。」程宗揚笑道:「臨安城調教蟲蟻的手段,天下無雙!」
   秋少君高興地說道:「我要看螞蟻賽跑!」
   「螞蟻打仗你看不看?」
   秋少君大搖其頭,「打打殺殺,有傷天和,螻蟻亦是性命,我只要能看它們賽跑就挺高興的。」
glisroll 發表於 2014-3-24 13:54
第四章
   眾人分成四路,秦檜、蕭遙逸帶著蕭五一道去青樓匯集的中瓦子,林清浦與相雅、秋少君等人往北瓦子,各處觀賞臨安的熱鬧繁華。盧景、崔茂、匡仲玉和星月湖大營一些老兵則同去看自家鞠社的比賽。
   月霜帶來的人中有不少雪隼團的舊部,此時與臨安分號的同伴重逢,各有一番欣喜,當即由馮源領著熱熱鬧鬧去城中飲酒。只有月霜留在翠微園休息。
   眾人分頭行動,安全是個大問題,好在此時外患盡去,皇城司與自己的關係又非比尋常,眾人只要不是主動找事,自己都有辦法把他們保下來。程宗揚叮囑幾句,便放眾人離開。
   李師師捧著帳薄道:「這些放在哪裡?」
   「我來處理吧。」程宗揚接過帳簿,笑道:「這樣花枝般一個美人兒,讓妳染上銅臭都是我的罪過。」
   李師師粉頰微微一紅,應聲道:「君子不器。」
   聽到李師師掉文,程宗揚立刻很光棍地說明道:「我認輸!我的意思是妳身上有傷,還是少勞心費神的好。對了,郭公公那邊妳多留些心,我欠了他一個大人情,如果他就此不治,我可太對不起他了。」
   「郭公公今日精神略好了一些,晨間奴家喂他吃了點粥。」李師師停了一會兒,「但他的傷勢太重,只怕要明宗主才能治好。奴家的醫術只能略盡人事,勉強護住性命。」
   「明靜雪?怎麼才能請動她?」
   李師師搖了搖頭,「明宗主每年有一半時間雲游天下,行蹤不定。餘下一半時間多在山中閉關,尋常見不到的。」
   程宗揚道:「燕姣然呢?」
   「燕師叔一直在光明殿教導內堂弟子,而且燕師叔習的是疫病之術,除非有大疫,危及黎民百姓,很少出手救治。」
   聽到師叔的稱謂,程宗揚想起正宗門派中,對於師門長輩,無論男女都以師伯、師叔相稱,師姨、師姑之類的稱呼多是家傳門派。
   「妳那師伯是男是女?」
   「當然是女子。」李師師駭然笑道:「光明觀堂哪裡來的男子?」
   喜愛豪放派的大蘇詩詞,酷好飲酒,無醉不歡,給自己部腹療傷﹣﹣對光明觀堂這位女大夫,程宗揚只能說自己佩服到五體投地。幸虧不是她教的樂丫頭,不然給自己一個沒心沒肺的小酒鬼,那才有的頭痛。
   郭槐從皇陵回來,傷勢一直不見起色,程宗揚雖然一肚子的疑問,也只能等他傷勢穩定一些再說。
   李師師回內院給郭槐換藥,程宗揚捧著帳簿邊走邊看。戰事剛一結束,水泥坊竟然已經出產了一批水泥,剛出窖就被各地來的商人爭購一空,最高賣到五十銀銖一石,石超仗著股東的身份,好不容易才拿到兩千石的貨。
   那些商人爭買水泥肯定不是販賣,十個有九個都是想弄明白水泥的制法,好大發橫財。剛才閒談時郭盛也提到,戰事剛一結束,江州附近的水面便多了許多船只,無一例外都在挖掘江底的泥沙。星月湖等人對此不加理睬,沒想到殤侯卻打著江州守軍的旗號挨個罰款,狠狠敲了一筆,最後惹得船東往寧州告狀,老傢伙才收斂了一些。
   水柅的制法不可能保密一輩子,但程宗揚相信,至少這批星湖鐵桿老兵故世前,水泥的秘密不會外傳。有幾十年時間,已經足夠自己數錢數到手軟。到時不用別人來求,自己主動就會把制作方法公開﹣﹣總不能和別的穿越者一樣敝掃自珍,把這些可以惠及世人的發明都帶到墳墓裡去。
   程宗揚心頭忽然一動,扭頭朝旁邊的院子看去。月霜冷冷看著他,然後轉身回到院內。
   程宗揚心裡直犯嘀咕,腳下卻不由自主跟著月霜進了院子,一邊堆起滿臉笑容道:「月姑娘,妳好啊。」
   月霜冷著臉道:「那個女子是誰?」
   程宗揚一愕,「哪個?」接著他明白過來,「哦,妳說師師姑娘!她是光明觀堂門下……」
   「光明觀堂?」
   眼看月霜露出怒意,程宗揚連忙道:「她已經不打算回師門了!」
   月霜憤然道:「竟然私出師門?光明觀堂門下都是這樣不敬師道的無恥之徒嗎?」
   程宗揚心頭蹦出幾個字:月丫頭、呷、醋、了!
   程宗揚笑嘻嘻道:「妳好像瘦了呢。」
   月霜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身進房,「呯」的合上房門。
   「哎喲1我的腳……」程宗揚搶先一步把腳塞進去,這會兒頓時慘叫起來。
   月霜恨恨鬆開手,「滾出去!」
   程宗揚趁機齊進房內,笑道:「這房間是我專門讓人佈置的,怎麼樣?合不合妳心意?」
   月霜一臉鄙夷,「這樣艷俗的顏色,真是可笑!」
   「讓妳說對了,」程宗揚在她耳邊小聲道:「這是照著臨安當紅粉頭的香閨佈置的,看到那張春凳了嗎?用用妳就知道它的妙處……哎喲!」
   月霜在他腳上用力一踩,恨聲道:「滾開!」
   程宗揚涎著臉朝月霜湊過去,月霜抬手一掌,掌勢猶如刀鋒,顯然在星月湖大營這段日子大有進境,讓自己來接這一招,還真不好接。
   程宗揚也有辦法,一邊舉起帳簿,一邊急忙叫道:「小心帳本!整個大營全靠它了!」
   月霜猶豫了一下,收掌變招。程宗揚趁機一撲,摟住月霜的䊹腰。月霜抬膝欲踢,程宗揚右手原樣把帳簿一遞,擋住她的去路,嘴裡嚷道:「小心都是錢啊!」
   月霜不甘心地收回膝蓋,卻被程宗揚趁勢一擠,伸腿擋在她腿間。
   月霜咬牙道:「無賴!」抬手給他一個耳光。
   「拿好!」
   程宗揚把帳簿往月霜手裡一塞,趁她不得已拿住帳簿,腿一頂,身一沉,猶如泰山壓頂一樣,合身把月霜壓在春凳上,一邊笑眯眯道:「那是妳不了解我。如果妳了了解我,就該知道我不但無賴,而且還很無恥……」
   說著他挺起腰身,隔著衣服暖眛地頂在月霜身下。月霜玉臉頓時紅了起來,她咬著唇,恨恨盯著這個可惡的男子。
   程宗揚卻皺起眉,「寒毒又發作過?」
   月霜勉強點了點頭分。
   「什麼時候?」
   過了一會兒,月霜道:「你走後第五十七天。」
   程宗揚估算了一下,正好是宋軍撒退時的事。
   「兩個月?」程宗揚道:「月事正常嗎?」
   月霜羞惱地說道:「滾!」
   程宗揚拉住她的衣帶威脅道:「妳要不說,我就自己看了!」
   月霜只好道:「前天剛淨的。」
   程宗揚一把拉開她的衣帶,嚴肅地說:「我還是親眼看看比較放心……」
   「你這個無賴﹣﹣唔……」
   程宗揚咇住她的紅唇,一邊解開她的小衣。月霜嘴唇像冰一樣涼,牙關咬得緊緊的,拒絕他的舌頭進入,眼睛卻睜得大大的,絲毫不回避他的目光。
   ………………………………………………………………
   光線透過粉艷的紗帳變成暖眛的肉紅色,空氣中有著汗水淡淡的香氣。
   程宗揚赤裸的肩膀印著幾道指甲抓出的血痕,露出一臉無奈。月霜側身背對著他,嬌軀像裹粽子一樣,嚴嚴實實包著被單,顯然沒有被他佔到什麼便宜。
   「……糧價從每石六百銅銖漲到兩千四百銅銖,三個月時門漲了四倍。加上去年推行方田均稅法,宋國糧食大量欠收,各地常平倉儲備本來就不足,到了今春青黃不接時候,各地存糧水一樣往外流,前方又是一連串的失利,再打下去,宋國敗政非破產不可。」
   「……就這樣,我用紙幣替宋國官方換來一批急需的糧食,宋國則趕在戰局惡化到不可收捨之前,斷然撒軍,避免了一場從軍事到政事的大潰敗。」
   月霜皺起眉頭,「你自己印紙幣,用自己的財產擔保,交給宋國官府去用,再用紙幣高價收購自己的糧食﹣﹣你到底是從哪裡賺錢的?難道換來的不是一堆紙嗎?」
   「要搞清這個問題,先要弄明白一件事﹣﹣什麼錢?」程宗揚道:「我來舉個例子,如果妳賣一石糧食,有人用十張羊皮和妳換,妳換嗎?」
   「當然換,一張羊皮可以賣二百銅銖,十張就是兩貫。」
   「如果有人用十枚貝殼換妳的糧食呢?」
   「貝殼?」月霜斷然道:「當然不會。」   
    同樣是錢,六朝用的是金銖、銀銖和銅銖,朔北的游牧民族用的是羊皮,南海一帶用的則是貝殼。如果我們換個角度,妳生活在南海,假如錢銖在那裡完全不流通,所有的交易都以貝殼價,妳打一條魚,有人出十個銅銖,妳賣不賣呢?」
   月霜猶豫了一下,「不賣。銅銖在那裡一點用都沒有。」
   「沒錯。所以貨幣的載體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貨幣能換來什麼,也就是貨幣的信用。假如每個人都可以用貝殼換來自己想要的一切,那麼貝殼就是真正的錢。」
   月霜質疑道:「黃金呢?即使在南海,黃金也是貴重的東西。他們不接受銅銖,但一定也會接受金銖。」
   「所以我說貨幣的載體不是最重要的,但并不是完全不重要。貨幣本身包含的價值是信用的基礎之一。事實上,南海諸族也接受銅銖,一枚銅銖在南海的價值甚至比六朝更高。但足夠的信用完全可以超越貨幣本身的價值,讓紙變成比黃更貴重的東西。」
   月霜想了晌,「我不明白。」
   程宗揚笑道:「不明白也沒關係。現在我回答妳最開始的問題,我到底是從哪兒賺錢的﹣﹣很簡單,我把宋國官方的信用變成了錢。只要宋國官方承認紙幣的價值,只要紙幣可以抵稅,我賺到的紙幣就是金錢。明白了嗎?」
   月霜挑起眉頭,「我覺得你在撒謊騙人。」
   「好了!好了,就當我在撒謊騙人好了。但是……它絕對不會騙人的!」
   程宗揚翻身將月霜壓在身下,「課已經上完了!又該吃藥了!」
   月霜抗議道:「你根本就沒說明白!」
   「我還沒問你要剛剛的藥錢呢!」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聲大吼,「員外!有客人找!」
   看著程宗揚鍋底般的臉色,月霜禁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接著又板起臉。
   程宗揚咬牙切齒地說道:「本員外正在忙!無論誰來,都說我不在!」
   豹子頭粗聲大氣地說道:「老閹人!員外說他不在!快走吧!」
   話音剛落,就看到程宗揚火燒屁股一樣跑出來。他遠遠就堆起笑容,拱手說道:「原來是陳先生!老豹!你眼瞎了!哪兒來的公公!」
   豹子頭不服氣地說道:「這老傢沒長鬍子,難道不是閹過的?」
   程宗揚大吼一聲,「扣羊!」
   豹子頭立刻緊緊閉上嘴,生怕主人從他嘴裡把羊掏出來。
   陳琳青衣小帽,一身便服,顯然不想被人認出身份。但被豹子頭這大嗓門一喊,半個翠微園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修養甚好,被一個下人當面叫作閹人,仍然不動聲色,只躬身道:「老太太在等少爺。」
   程宗揚一拍腦袋,這幾日自己一直在忙著接待程氏商會的股東,把答應的事忘得乾乾淨淨,這會兒才想起來定好今日要帶阮香琳給太皇太后過目。幸好自己沒有和小狐狸一起去中瓦子的青樓鬼混,不然可就讓太皇太后在雲濤觀白等了。
   「陳先生稍等片刻,我進去交待一聲。」
   程宗揚如飛般掠進天香水榭,叫來卓雲君,「立即去威逺鏢局,叫阮香琳過來!讓她半個時辰內務必趕到雲濤觀!」
   從翠微園到城中的威遠𨪁局,平常也要一個時辰,卓雲君卻絲毫不急,只笑道:「主子忙得連自家事都忘了呢。」
   「不管什麼事!妳把人叫來再說!半點耽誤不得!」
   卓雲君揚聲道:「琳兒!」
   話音剛落,阮香琳便從內室出來。
   卓雲君這才道:」她一早就在水榭等主子,也說是有事呢。」
   程宗揚長舒一口氣,自己昨天答應替阮香琳找找門路,給李寅臣安排一個官身。沒想到阮香琳這麼心熱,一大早就在園子裡等候,倒省了自己再跑一趟。他拉起阮香琳就走,吩咐道:「什麼都別問。一會兒妳出園子,外面有輛馬車,妳在車上等我。」   
    園中人多眼雜,自己不好公然與阮香琳同行,卓雲君卻扶住阮香琳,說道:「奴婢和琳兒一同去。」
   程宗揚邊走邊道:「妳送她去,但別上車。你要辦事自己去辦,今天觀裡人多,小心別露了行藏。」
   卓雲君奉命前來臨,頭一件事就是去雲濤觀。雖然自己沒問過去詳情,但這些天她往雲濤觀去了數趟,想必也不是散心去的。至於到底幹什麼,她不肯說,自己也沒興趣刨根問底。
   ………………………………………………………………………
   路上程宗揚匆匆說明原委,聽到他竟然是要納自己作妾,阮香琳又驚又羞,「這怎麼成?奴家是有夫家的。」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妳以為我很想把妳收在房裡嗎?妳盡管在威遠鏢局當妳的鏢頭夫人,到了我們程家就安安分分當妳的小妾。別以為這是折了妳的身份,妳那位卓姨頂多算個侍寢的通房丫頭,作夢都想給我當小妾呢。」
   阮香琳目露訝色,卓雲君的容貌修為在她看來都是上上之選,誰知在主人身邊竟是個連名份都沒有的奴婢。
   程宗揚吩咐道:「姨娘可是我唯一的長輩,這麼跟妳說吧:天大地大,姨娘最大!誰要惹她不高興,就是跟我過不去﹣﹣明白了嗎?」
   阮香琳手指繞著髮絲,一時間六神無主。
   雲濤觀在南屏山麓,依山傍水,論景物還勝過翠微園一籌。由於雲濤觀地位特殊,尋常車馬在觀前一里就得停下,要步行入觀參拜。這回馬車卻直接駛入觀內,穿過重重門宇,最後停在一處偏殿前。
   「給姨娘請安!」程宗揚躬身施了一禮,笑嘻嘻道:「這便是上次說過的阮氏了。」
   劉娥的鳳冠、華服早已收捨起來,換了一身平常富貴人家的打扮,看上去不過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但多年來在宮中備受尊崇,讓她多了一份尋常婦人沒有的雍容華貴。
   阮香琳原本有七分的不情願,但被劉娥目光一掃,心下不禁怯了幾分。
   「便是這丫頭嗎?」
   阮香琳自家的女兒都夠年紀嫁人了,卻被人當成小輩,呼作丫頭,不禁面露羞色,眼見程宗揚朝自己使了個眼色,只好低頭道:「奴家見過姨奶奶。」
   劉娥道:「近些來,讓老身仔細看看。」
   阮香琳移近幾步,在劉娥身前跪下。
   陳琳遞來一只玳瑁框的單片水晶老花鏡,劉娥一手拿著鏡片,一手托起阮香琳的下巴,仔細看過一遍。然後點了點頭,笑道:「年紀雖然大了些,容貌倒還出色。」
   她放下玳瑁水晶鏡,對阮香琳道:「老身聽說,妳有個女兒也在我這外甥宅子裡?」
   阮香琳夫妻兩個多年來打理鏢局,雖然和不少富貴人家打過交道,但見到的大多是管家、帳房之流。眼前這位夫人穿著半舊的綢裳,并沒有一般大戶人家那種逼人的富貴氣焰,但無論衣飾還是所用的器皿都雅潔之極,讓阮香琳也禁不住生出一絲自慚形穢的念頭。眼見夫人問起,她低聲道:「是。」
   「將來若是妳那女兒有福氣,被我這外甥納了作妾侍,妳們母女可要同心同德,服侍我這外甥,」劉娥拍著她的手臂,語重心長地說道:切不可學那些小門小戶人家,幾個姬妾整口爭風吃醋,閙得家室不安。」
   程宗揚聽得嘆為觀止,自己這乾姨還真是百無禁忌的,連這種話都能說出口。
   阮香琳更是聽得面紅耳赤,欲待拂袖而去,終究還是不敢,半晌才道:「奴婢記住了。」
   劉娥道:「作妾呢,是以姿色娛人。妳雖然有幾分容貌,但要想得寵,可不是只靠臉蛋生得漂亮便夠的。持家有道,是正頭娘子該操心的事。床笫間能讓郎君快意,才是姬妾固寵的法子。」
   「……是。」
   劉娥道:「聽說妳是有夫家的人,難得被我這外甥看中,收了妳當妾姬。依著老身的意思,讓妳夫君寫了休妻文書,清清白白入我們家才是。可我這外甥怕傳出去有損聲名,只肯私下納妾。如今一女兩嫁,不知是不是委屈了妳?」
   阮香琳只好道:「不敢。」
   「既然妳已經肯了,老身便多說幾句。」劉娥道:「妳一個有夫之婦,失身已是不該。如今做了我這外甥的妾室,可要牢記本分。不管妳本夫是誰,從今往後,妳的夫君便只有我這個外甥一人,莫污了自家的名節。」
   阮香琳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竟然是要自己為程宗揚守貞,自家的本夫倒成了不得沾身的外人。
   阮香琳正猶豫間,只見那婦人撫起衣袖,從腕上取下一只纏絲金鐲,慈祥地戴到自己腕上,然後笑道:「這鐲子老身用了多年,難得我這外甥納妾,便給妳當見面禮吧。」
   阮香琳腕上微微一沉,仔細看時,那只鐲子不僅是十足的真金,而且還嵌著一顆龍眼大的寶石﹣﹣單是這顆寶石價值就不菲。她一陣心跳,只覺腕上熱熱的發燙,心裡那點兒抗拒頓時飛到九霄雲外,俯身道:「奴婢知道了。」
   劉娥微微一笑,「斟茶吧。」
   這是納妻納妾的禮數,新人給長輩獻過茶,才算正式進門。阮香琳雖然給黃氏斟過茶,但那只是遭人戲弄。這會兒接過茶杯,心頭又羞又喜。羞的是自家一個正室娘子,卻私下裡給人作妾。喜的是程家出手大方,富貴可期。
   她小心斟了茶,然後屈膝跪下,雙手捧起茶盞,遞到劉娥面前,「請姨奶奶用茶。」
   劉娥淺淺飲了一口,然後放下茶盞,然後笑道:「起來吧。」
   「謝姨奶奶。」
   「妳這便算是入了程家的門了。」劉娥笑道:「去給妳夫君獻杯茶吧。」
   阮香琳紅著臉斟了杯茶,「請官人用茶。」
   程宗揚看得好笑,他原本對六朝的禮法既不懂,也不感興趣,各種無聊的過場,哪裡比得上真刀實槍,著著見肉來的爽利?但這會兒看著阮香琳低於眉順眼,一面新人入門的嬌羞模樣,倒覺出幾分趣味。
   程宗揚喝了茶,把空杯放在桌上。看著阮香琳拘促的情神,劉娥回眸笑道:「這丫頭剛入門,還不知規矩呢。」
   陳琳微微躬身,對阮香琳道:「獻過茶,該向官人行禮。」
   程宗揚笑道:「不是夫妻對拜嗎?」
   「若是正妻,公子自該還禮。納妾,公子只須坐著讓她行禮便是。」
   阮香琳只好屈膝向程宗揚跪拜,「奴家見過官人。」
   劉娥笑道:「該自稱賤妾呢。」
   「……賤妾見過官人。」
   「如今不比往常,簡單些倒也罷了。」劉娥對陳琳道:「去給她講講作妾的規矩。」
   陳琳躬身道:「小娘子,這邊請。」
   阮香琳偷偷看了程宗揚一眼,見他點了點頭,才滿臉通紅地跟著陳琳去了後堂。
   程宗揚笑道:「多虧了姨娘,要不我可一點規矩都不懂了。」
   劉娥笑吟吟瞥了他一眼,「這婦人是個好虛榮的性子,將來娶了正妻,可要好好管束。」
   「有姨娘管著就行。」程宗揚道:「姨娘方才說如今不比往常﹣﹣以前姨娘也替人納過妾?」
   劉娥笑著啐道:「還不是阿舉的勾當?他當日在宮裡,將我們婆媳都納了作妾。那時節我們這些妾侍要按規矩先淨身驗體,然後更衣入殿,接著還有獻茶、跪拜、行禮、開臉……最後才入洞房,登榻承歡。」
   岳鳥人這也太霸道了吧?程宗揚忍不住道:「先主﹣﹣也就是令郎,難道不管管嗎?」
   劉娥神情黯然,半晌才低嘆道:「此事外界多不知曉,但也不必瞞你﹣﹣妾身懷胎時遭人暗算,誤服了墮胎藥。雖然僥倖生下這孩子,可他胎中已經受了藥毒,因此走路說話都比尋常人遲緩。雖是好色如命,卻連自己有多少妃子都不知曉,還做過一夜御女三十的荒唐事。身邊能得他信重的,只有阿舉、小梁子、賈家小子和高俅數人而已。」
   程宗揚明白過來,難怪岳鳥人能一手遮天,攤上這麼個宋主,想不一手遮天都難。要換成眼下這位英姿勃發的宋主,岳鳥人恐怕早就沒戲了。
   「怪不得岳帥把宮裡當自己家呢。」程宗揚苦笑道:「只不過把婆媳都納了當妾,這也太亂了吧?」
   劉娥挑起一側的娥眉,輕笑著低聲道:「官人莫非不知道其中的妙處麼?這可是阿舉最喜歡的呢。」
   程宗揚乾笑道;「我還真不知道……」
   「阿舉說過,世間最誘人的滋味,不是兩情相悅,而是挑戰禁忌。若是沒有禁忌,便如清湯寡水,索然無味。他在宮中已久,什麼樣的絕色未曾見過?能惹起他的興味的,無非是母女、婆媳、姊妹這些禁忌……」
   劉娥一臉緬懷地絮絮說著往事,程宗揚臉頰抽動幾下,岳鳥人……你可真夠變態的……
glisroll 發表於 2014-3-24 13:57
第五章
   等回到翠微園,涵翠庭房門緊閉,無論怎麼敲,月霜都不理不睬。程宗揚沒轍,自己手邊事情又太多,只好先饒她一次,讓人約好廖群玉,匆匆趕往葛嶺的半閒堂,拜見賈師憲。
   賈師憲氣色不錯,聽程宗揚說明來意,便讓他和廖群玉自行商量,只要兩人談妥,無有不允。
   程宗揚與廖群玉一直談到深夜,回來時,整個園子都寂無聲息。只好在水榭胡亂睡了一夜,第二天接著出門辦事。
   盧景和崔茂只在來時和自己打了個照面,接著一連兩天都沒有露面。他倆本來說一天便回,郭盛一大早回來轉了一圈,又說事情沒辦完,明天才能回來。程宗揚想問問盧景當年宋宮的事,結果連人影都找不到。
   小孤狸更乾脆,直接就住在玉露樓,整日尋花問柳,玩得不亦樂乎。程宗揚不得不感嘆,星月湖幾位當家的爺兒們,對翠微園的安全還真不是一般的放心。
   秋少君恐怕是整個園子最開心的一個,不用隨時護著月霜,秋少子就像出籠的小鳥,每天天不亮就快快樂樂地飛進臨安城,半夜才快快樂樂地飛回來。別人都往瓦子散心,秋少子專門在路邊看人調教蟲蟻,踫上個懶驢打滾都能興致勃勃地看上倆時辰,如果趕上有馴螞蟻的,那就不得了了,那小子敢蹲路邊看一整天都不帶眨眼的。好在他的「鬍鬚」遮住半張臉,看了兩天也沒撞上太乙真宗的人來找麻煩。
   於是等程宗揚辦完一天的事,趕回翠微園,卻發現園裡比昨天更冷清。除了幾個著實走不開的,其他人都蹤影不見,連李師師都暫時放下受傷的郭槐,和王蕙一道出門散心。
   程宗揚在房裡繞了兩圈,終於下定決心,問道:「今晚當值的是誰?」
   林清浦道:「一共十人,今晚領頭的是韓玉。」
   「讓他們撒掉園內的暗樁,都改到外院。」
   林清浦道:「公子,如此一來,園中的防衛外實內空,只怕不妥。」
   「這你就不懂了。」程宗揚一本正經地說道:「安保這事最怕一成不變,被人摸清規律就危險了,隔三差五變一變才對。」
   林清浦恍然大悟,「公子教訓的是!屬下這便去安排。」
   林清浦一走,程宗揚便興奮地搓著手,盤算著今晚怎麼去涵翠庭偷香窃玉。
   昨天自己本來就要辦成好事,結果被阮香琳的事打斷。這會兒盧景不在,崔茂不在、小狐狸、郭盛、秋小子都不在!這麼好的機會,自己如果再錯過,簡直沒天理了!
   程宗揚等不到夜深人靜,剛吃罷晚飯,便換了自己的夜用的迷彩服,翻過內院外院之間的圍牆,熟門熟路地溜進涵翠庭。
   月霜正用一塊絲綢專注地抹拭長劍,燈下看去,那丫頭冷若冰霜的面孔彷彿一朵海棠。
   程宗揚早有準備,從懷裡掏出一只兔子,往窗下輕輕一丟,趁月霜的注意力被兔子吸引,悄悄推開一扇自己早就做過手腳的窗戶,雙腳像踏在水面上般輕輕一滑,悄無聲息地閃身進了房間。
   耳邊傳來一聲機括的輕響,射出一道烏光。程宗揚原來準備用這只可愛的小白兔吸引月霜的注意力,誰知月霜聽到聲音,想也不想便抬手打出一枚袖箭,直接將那只倒霉的兔子釘在地上,飛濺的血跡讓程宗揚禁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幾天不見,月丫頭越來越暴力了。
   月霜看了一眼,然後把真武劍收回鞘中,一手撥了撥燈燭。翠微園中經常有兔子出沒,她也未曾在意。程宗揚剛要舉步,又連忙停住。卻是月霜打開背囊,取出一只銀亮的大戟。
   那是月霜在軍陣中慣用的長兵:方天畫戟。因為整桿兵器太過扎眼,她將帶著兩彎月牙的戟頭拆了下來,隨身携帶,這會兒閒來無事,拿出來擦拭。
   程宗揚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朝專心致志擦拭兵刃的月霜走去,還剩下最後丈許的時候,他一個虎撲,從背後摟住月霜的腰肢,獰笑道:「月丫頭,這下可沒人救妳了,哈哈哈哈﹣﹣呃!」
   肋下忽然一涼,一道寒意刺透衣物,鋒利的劍刃抵住自己的小腹。
   月丫頭本來放在鞘中的真武劍不知何時已經換到手上,雪亮的劍鋒抵住自己的要害,只要輕輕一遞,自己的小命就丟了七成。
   「別亂來啊,」程宗揚道:「我只是來看看妳!」
   月霜扭身瞪著他,啐道:「有這樣鬼鬼崇崇進來的嗎?」
   「我剛才其實在檢驗安保工作,看有沒有人能突破進來,所以腳步才輕了點兒。」
   「是嗎?」月霜冷冰冰道:「檢驗結果如何?」
   程宗揚沉痛地說道:「形同虛設!我看是要好好整頓一番了!嘖嘖!月姑娘的機敏,大大出乎在下的意料,果然是將門虎女!」
   程宗揚胡亂誇著,趁月霜分心,身體忽然向後一折,整個人像要躺在地上一般,避過劍鋒,接著舉膝一頂,磕在月霜腕上,將那柄真武劍震得脫手飛出。
   月霜原本坐在圓凳上,真武劍剛一脫手,她便抬腳朝程宗揚腹下踹去。只聽她帶出的風聲,程宗揚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下要被月丫頭踹中,自己的子孫根鐵定要變成鵝肝醬。
   程宗揚側身一翻,拼著被她踹上一腳,飛身拉開距離。月霜卻顯露出她經歷過江州之戰的長足進步,簡單說就是出手直接、犀利、長於貼身近戰,而且非常要命!
   論修為,程宗揚只要正常發揮,絕對穩壓月霜一頭,可他一開始就抱著偷香窃玉的念頭,從未想到火中取栗。結果一步失誤步步被動,別說正常發揮,連不正常發揮都要打個五折,毫無懸念地落在下風,被月霜打得步步倒退。
   眼看就要被月霜逼到牆角,自己偷香窃玉不成,反被人家打得灰頭土臉還是小事,萬一月霜唔畀面,真把自己當賊一樣逮住,再把人都叫了,自己這臉可就丟大了。
   程宗揚大喝一聲,「看我的寶刀!」也沒敢用珊瑚匕首,而是掏出雷射寶刀的刀柄,作勢朝月霜歌去,想嚇她一下,自己好扳回局面。
   誰知月霜更猛,反手抄起方天畫戟,便朝他斬來。
   程宗揚險些魂飛魄散,那只戟首足有兩尺多長,標準的三尖兩刃,這下要捅在身上,妥妥的三處重傷,連包扎都省了。
   程宗揚拚命向後倒去,「篷」的一聲,背脊重重撞在一道木板上,卻是那只春凳。接著方天畫戟帶著一道銀光直劈下來,「叮」的一聲刺進地面。
   程宗揚滿身都是冷汗,這張春凳本來是自己給月丫頭準備,誰知這會兒角色錯位,自己直挺挺躺在上面,那支方天畫戟牢牢釘在地上,戟枝正卡著自己的手臂。
   程宗揚這會兒的姿勢要多別扭有多別扭,那春凳前高後低,躺在上面,腰腹自然地向上挺起,使他的特徵分外突出。
   月霜玉臉微微一紅,「閉上眼!」
   程宗揚驚魂甫定,本來是調情,結果弄得這麼轟轟烈烈,不由怒火「轟轟」地往上衝,「不閉!」
   月霜拿起枕頭,砸在程宗揚臉上,接著扯開他的衣帶。
   程宗揚只覺得自己這張老臉就像天上掉下的瓷器一樣,唏哩嘩啦摔得滿地都是,男人的尊嚴蕩然無存。自己現在這模樣,應該是被月丫頭給倒採花了吧?
   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過了會兒,腰間忽然一涼,感受到月霜冰玉般光潔的肌膚。
   就在月霜雙手按在自己的胸膛的剎那,程宗揚身體突然一翻,鯉魚般從春凳上躍起。月霜按了個空,身子不由自主地跌到凳上。程宗揚一把抓起大戟,朝著月霜的雙手「呯」的刺下。
   月霜一聲驚呼,一雙玉手被搶鋒和兩側戟牙卡住,并在一處。她連忙握住槍鋒去拔,可那春凳材質極佳,一時間哪裡拔得出來?
   程宗揚不再給她翻盤的機會,手掌一拍,封住月霜的穴道。眼看月霜氣力全失,他才志滿意得地大笑兩聲,「哈哈!月丫頭!到底還是我贏了!」
   月霜氣惱地說道:「卑鄙!」
   「怎麼卑鄙了?妳的褲子是我脫的嗎?」
   「啊﹣﹣」月霜被他提醒,一張玉臉立刻變得通紅。
   月霜上身的衣物完好無缺,褲子卻褪到膝下,這會兒她伏在春凳上,雙手被戟首卡在頭頂,那只雪玉般的美臀直接暴露出來。
   月霜叫道:「不要看!」
   「剛才好像有人說我卑鄙?」
   月霜咬了咬牙,「好吧,我收回!」
   「幹嘛收回啊?我覺得妳概括得挺對的。看來妳很了解我嘛。」程宗揚笑眯眯道:「只不過我對妳還不是非常了解……」
   「你……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了解一下啦……」
   月霜猛然閉上雙眼,咬牙道:「放手……」
   「小氣鬼,看一下不行啊?喔,這是什麼?好像是……好軟啊……」
   「不要看……」
   「求我啊。」
   月霜咬唇,兩手拚命掙著,戟首卻紋絲不動。
   「月丫頭,妳整天騎馬,屁股為什麼還能這麼又白又嫩?涼涼的,又光滑又有彈性……哇,妳的花苞越來越漂亮了!還有這個小豆豆……」
   月霜身子顫抖起來,她咬著唇,圓潤的雪臀被那個可惡的男子扒得張開,露出裡面嬌艷的器官。
   程宗揚湊到她面前,認真道:「我覺得最好還是深入了解一下。」
   月霜咬牙道:「你快一些!萬一他們回來知道你在這裡,我非殺了你不可!」
   「妳放心,肯定不會。」程宗揚道:「盧五哥、崔六哥以前恨不得一天十二個小時辰跟著妳,到了臨安就跑得鬼影都不見,還有小狐狸,平常躲在玉露樓,連面都不照,還不是給妳創造機會?」
   「什麼機會?」
   「當然是給妳服藥的機會。」
   月霜紅著臉道:「你胡說!」
   「好吧。就當我胡說。」
   「你做什麼!」
   「深入了解……」
   「啊!」
   「不要!」   
    「叫老公!」
   「不!」
   「我們看看裡面有什麼好玩的!」
   「……老公。」  
    「哎!老婆!」
   「我要殺了你!」
   「放心!妳馬上就能讓我慾死慾仙了!」
   「啊呀……」
   …………………………………………………………
   雲收雨散,程宗揚一臉滿足地躺在榻上,一邊還得意地哼著曲子。
   精疲力盡的月霜躺在程宗揚臂間,眉宇間還帶著一絲慍怒,但雙頰更多的則是羞窘紅的暈。看到程宗揚得意的樣子,月霜一陣羞怒,踢了程宗揚一腳,「你哼的什?」
   程宗揚來了精神,側身對她道:「一首關於戰爭的歌,想不想學?」
   月霜挑了挑眉梢,「戰歌?」
   程宗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沒錯,就是戰歌!我來教妳!喂,妳不會連歌都不會唱吧?」
   月霜惱道:「當然會!」
   「那我唱一句,妳跟一句﹣﹣」程宗揚清了喉嚨,「終於你找到一個方式出了勝負……」
   月霜被他質疑為不會唱歌,頓時像生氣的小貓一樣瞪圓了眼睛,程宗揚一唱完,她立刻按照旋律重復一遍﹣﹣歌聲一起,程宗揚不由對月霜刮目相看,沒想到這丫頭在唱歌上還在蠻有天份的。
   程宗揚一句一句教下去,「輸贏的代價是彼此粉身碎骨。外表健康的你心裡傷痕無數,頑強的我是這場戰役的俘虜……」
   月霜不甘示弱地一句一句唱著,最後唱到「就這樣被你征服﹣﹣」月霜的歌聲戛然而止,羞憤地瞪著他。
   程宗揚鼓掌道:「唱得真好!再來一遍!」
   「無恥小人」
   兩人在床榻上扭打半晌,最後程宗揚讓了半招,被月霜用擒拿手擰住手臂才算告一段落。
   月霜半裸的嬌軀貼在他胸前,呼吸間帶著少女的甜香,光潔的肌膚褪去冰冷的溫度,變得溫軟而香滑,讓程宗揚一時間看呆了眼。
   月霜伏在他胸口道:「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
   「他們都知道。」
   程宗揚聳聳肩,「妳覺得孟老大傻嗎?」
   月霜搖搖頭。
   「侯二哥呢?」
   月霜又搖了搖頭。
   「四哥、五哥、六哥、七哥還有小狐狸呢?」
   「這和聰明有什麼關係?」月霜氣惱地說道:「是不是你對外面說的!」
   「喂!妳動動腦筋!妳的寒毒連師帥都治不好,突然間說沒就沒了,修為還提升了一大截。只要有眼睛,都會覺得不對吧?」程宗揚道:「而且江州剛打完仗,事情千頭萬緒,孟老大一心要栽培妳,卻放著這麼多事不管,讓妳來臨安參加股東大會,妳不覺得奇怪嗎?」
   月霜氣惱中露出三分羞態,按這卑鄙小人的說法,孟非卿讓自己來臨安,竟是專程送上門讓他「治病」的。
   程宗揚連忙道:「我推算了一下,孟老大決定讓妳來的前一天,正好是妳寒毒發作的時間,對不對?」
   月霜沉默片刻,「那天是孟大哥替我壓下的寒毒。他還問我以前都服過什麼藥。」
   孟非卿的修為到底有多高,自己說不准,但自己敢替他打保票﹣﹣以孟老大的眼光,只要看一下月霜的經絡就能猜出來七八分。
   程宗揚嘆了口氣,「孟老大肯定很想打我。」
   「為什麼?」
   「因為他覺得妳如果嫁給我,未免太便宜我這個小子了。」
   「想得美!我才不會嫁給你!」月霜停了一下,重復道:「絕不!」
   程宗揚并沒有吃驚,月霜的心思自己當然知道。她不肯嫁給自己也許有一千個理由,但最重要的那個理由她永遠也不會說出口﹣﹣小紫。
   月霜鬆開他的手臂,「股東大會……究竟是什麼的?」
   「很多。」程宗揚嘆了口氣,「多得我都不知道怎麼著手。」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水榭下傳來湖水拍岸的輕響,天地一片寂靜。
   翠微園臨湖而建,水榭內涼風習習,縱然夏日炎炎,也不覺燠熱。從涵翠庭偷偷摸摸溜回來,已經是三更時分。
   不知是不是今日興致太高,程宗揚躺在竹榻上,怎麼也睡不著,索性起身剔亮燈燭。
   燈光緩緩亮起,搖曳的燭光給程宗揚結實的肌肉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澤,他攤開一卷素紙,慢慢撫平,然後壓上一方黑玉鎮紙。
   卓雲君聽到聲音,攏起秀髮,從榻上起來,趿了那雙象牙鞋,走到案旁,往硯中呵了口氣,玉手挽住墨碇,細細磨著。
   程宗揚沒有坐下,而是站在桌旁,一邊提筆蘸著墨,一邊道:「妳是故意的吧?」
   「奴婢怕凝奴打擾了主子,才點了她的睡穴。」
   「不是這個。」程宗揚在紙上寫下「盤江程氏」四個字,一邊道:「那天我讓妳給阮香琳倒杯茶,可沒讓妳下什麼春藥。」
   卓雲君輕笑道:「那淫婦原用不著春藥便已經淫浪了。誰知她喝過茶水會浪成那個樣子?」
   「妳以為我看不出來?妳在李師師身上吃了虧,找到機會故意報復。」程宗揚道:「我警告妳,師師姑娘如果少一根頭髮,妳就自求多福吧。
   卓雲君酸溜溜道:「是。」
   「藺老賊當上太乙真宗掌教,妳已經知道了吧?」
   卓雲君沉默片刻,「奴婢聽說了。」
   「說實話,憑藺老賊的手段,別說妳,就是妳和秋小子,還有那個林之瀾全加起來,也鬥不過他。」
   卓雲君沒有作聲,自從傳出藺采桌得到九陽神功傳授的消息,她便知道主人已經和藺采桌私下達到約定,自己想要報仇,更是遙遙無期。
   「但妳放心,只要妳還是我的奴婢,我就絕不會讓妳對別人忍氣吞聲。」程宗揚一邊在紙上寫下「盤江」兩個字,一邊道:「等我騰出手來,就讓藺老賊好看。該吐的,都讓他吐出來。」
   說罷,程宗揚不再理會卓雲君,在紙上寫下:盤江程氏集團。
   總股份:二十股。
   第一批十股:
   殤侯:一股。
   蘇荔、武二:一股。
   祁遠:半股。
   吳戰威:半股。
   雲蒼峰:半股。
   易彪:半股。
   凝羽:半股。
   樂明珠:半股。
   程宗揚:五股。
   第二批十股:
   星月湖大營:四股半。(九個營各佔半股)
   建康世家:五股。(十家各佔半股,含蕭、程)
   程宗揚:半股。
   由於星月湖大營有三個營屬於自己,建康世家自己也有半股,合計下來,自己在二十股中,總共佔有七股半,超過總股份的三分之一。如果加上凝羽、祁遠等人的股份,正好佔有半數。
   程宗揚一邊想著,一邊接著往下寫。
   一、晋國商行。
   主營:盛銀織坊。
   兼營:臨江樓、珠寶。
   大掌櫃:祁遠。
   二、江州商行。
   主營:水泥。
   兼營:江寧兩州商業。
   木掌櫃:待定。
   三、宋國商行。
   主營:錢莊。
   兼營:糧食、地產。
   木掌櫃:秦檜……
   卓雲君神情復雜地望著他的背影,心神仍然沉浸在他剛才的承諾中。在大草原時,她以為這個年輕人是個不起眼的小商人,幸運的小人物;在建康時,她以為這個年輕人是個狠毒的奸商,邪惡的色鬼;在沐羽城時,她以為這個年輕人是個野心勃勃的冒險家,借用戰爭漁利的投機客;在江州時,她以為這個年輕人是一個隱藏極深的野心家……
   結果卓雲君現在才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有看清楚過這個年輕人。她親眼看著這個年輕人從一無所有,到舉手播雲,覆手布雨,卻越來越看不透他的面目。無論是他掌握的資源,還是他操作的手法,都遠遠超越了自己的認知範圍。
   縱然卓雲君曾經身為教御,名動江湖,在這個年輕人身邊越久,卻越覺得自己卑微。就像初入門牆的學徒,望著殿堂上那些大宗師的背影,充滿了崇慕。
   她相信這個年輕人可以輕易對付身為掌教,擁有極大權勢的藺采桌,相信他可以會為了自己雪恨。也許自己真的可以依靠在他臂膀間,偎依在他的羽翼下,什麼都不去想,就像沉浸在醉人的美酒中一樣,不熟透,不醒來。
glisroll 發表於 2014-3-24 13:59
第六章
   程宗揚將股東大會的事務都交給秦檜等人,自己連日在臨安奔走,逐一拜訪賈師憲、蔡元長、韓節夫、史同叔這些朝中的權臣和未來的權臣,至於交談的內容,他卻從未透露過。
   四月二十四日,已經出發一個月的晋國使團,一路游山玩水之後,終於抵達臨安。張少煌是持節的正使,由宋國鴻臚寺的官員出面迎接,送到接待國賓的驛館。所受的待遇說不上寒酸,但也不十分隆重,顯然在戰場上吃了虧的宋國官員想營造出一種不卑不亢的氣氛。
   但這些不關程宗揚的事,入城之前,桓歆等人就與使團分開,沒有理睬宋國官方的接待,直接與蕭遙逸等人會合。
   以謝無奕為首、栢歆、石超、阮遙集、阮宣子、柳介之……齊至臨安,雖然一路奔波,這幫貴族子弟卻沒有半點風霜之色,反而精神十足。
   桓歆佯怒道:「蕭哥兒,你也太不仗義了!不言聲自己來了臨安!一點兒都沒把咱們兄弟放在心上!」
   蕭遙逸叫道:「桓老三!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你們在江州鬧完,拍拍屁股走人倒是輕鬆!我要不留在江州,滿屁股的屎誰給你們擦?我走得比你們晚,到得比你們早,不就是為了給兄弟先踩好點兒?」
   謝無奕抬手搖了搖,等眾人都安靜下來,他閉目道:「這些無益之事何必多說?唔,此地風和日麗,謝某敢打賭,十步之內,必有芳草!」
   眾人都笑了起來,蕭遙逸挑起拇指,「還是老謝曉事!」
   桓歆道:「我們可都盼著來臨安呢,有什麼熱鬧,先擺來看看!」
   「有你看的!中瓦子,玉露樓!」蕭遙逸拍著程宗揚的肩道:「程兄提前一天就全包下了。」
   謝無奕微微頷首,「程兄有心。」
   程宗揚笑道:「這都是小侯爺的功勞,我來了兩個月,還沒他剛來兩天的門路清楚。」
   眾人紛紛上馬,石超卻悄悄接住程宗揚,「程哥,唐國的鋪面我已經都安排好了,你看讓誰接手?」
   「接手的事不急,剛出的水泥你不是已經拿到了嗎?」
   「三千石哪兒夠啊!每月至少要兩萬石,眼下連兩成都不到,程哥……」
   「不用急,少不了你的一份。」程宗揚笑道:「今晚不談生意,好好樂一番才是。」
   眾人都上了馬,程宗揚剛鬆了口氣,便聽到身後一個聲音,「程頭兒!」
   聽到這聲音,程宗揚就覺得心裡一陣踏實,肩上的擔子彷彿輕了一半。論身手,這人連平常的護院都比不了,但在盤江程氏,這個不起眼的人物卻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程宗揚轉過身,然後大步走過去,狠狠給了祁遠一個熊抱,「老四!你可算來了!「
   祁遠臉色本來又青又黃,這一路曬黑了許多,皮膚透出健康血色,整個人都似乎年輕了十歲,他笑道:「托程頭兒的福……」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一個雷鳴般的大吼,「叔公!」
   青面獸像座山般「轟」的跪下,「呯」的磕了個頭,然後抬起頭,咧開大嘴嘿嘿直樂。
   程宗揚這才注意到祁遠身後還有一個獸蠻老人,他瞽了一目,臉上頸上的獸斑也秃了大半,一手扶著木杖,雖然瘦得脫形,卻氣勢一倒,就像一只獨目的老狼,因為老邁而更加危險。
   祁遠道:「這位哈大叔聽說有族人在臨安跟著程頭兒,非要跟來,老祁勸都勸不住。」
   「哈大叔?」
   青面獸拍著胸膛道:「哈叔公!吾族最偉大的術者!哈迷蚩!」
   程宗揚本來含笑致意,聽到最後三個字,笑容全僵在臉上。
   哈迷蚩身材在獸蠻中算是矮的,但也比程宗揚高出半個頭。他一只耳朵上掛著巨大的銅環,上面掛滿尖利的獸牙,僅剩下的一只眼睛,眼皮像褶子一樣低垂著,偶爾一抬眼,鋒利的目光猶如蒼狼。這老傢伙和金兀術聯起手來,破壞力堪比秦檜之和王氏的絕配。
   祁遠一看要冷場,趕緊翹起拇指,「哈大叔這一路可幫了老祁大忙了!全靠哈大叔自制的草藥給老祁排毒清肺。說起來要不是程頭兒讓老祁去接人,老祁也沒這個運氣能除淨瘴氣。」
   程宗揚穩住情緒,抱拳誠心實意地說道:「多謝哈大叔!」
   哈迷蚩獨目上下打量著他,從頭到腳仔細看了一遍,尤其是他的額頭、眼角等處。半晌老獸人張口咳了幾聲,接著一口痰吐到程宗揚臉上。
   程宗揚一愣,怒火頓時升了起來。青面獸卻笑逐顏開,興奮地大聲道:「官人!叔公已經承認了你的身份,你給叔公一件禮物,以後就可以獲得吾族的崇敬了!」
   你哈叔公是丐幫出來的吧!還有這破規矩?程宗揚肚子裡腹誹著,一邊乾笑道:「多謝哈大叔看得起我。準備點兒什麼禮物?」
   「一點黃金!」青面獸伸出兩根手惷,「只要十斤就夠了!」
   你怎麼不去搶!十斤黃金將近五百金銖,即使在臨安,尋常人家全部家產也沒有這個數。不過和一整個獸蠻部族相比,這樣的價格還在自己接受範圍之內。
   秦檜在與諸人寒暄說笑,林清浦和匡仲玉不宜露面,旁邊只有馮源跟著,程宗揚道:「馮大法!去金庫提二十斤黃金!送到園子裡!再備兩只羊!」
   「好咧!」馮源應了一聲。
   哈迷蚩滿意地點點頭,閉上那只完好的眼睛。
   馮源性子隨和,為人又沒什麼脾氣,與幾名獸蠻人關係也不錯,當下打了聲招呼,便帶著兩名護衛前去辦事。
   程宗揚苦笑著擦去臉上的痰跡,然後道:「蘭姑呢?」
   蘭姑掀起車帘,笑道:「公子吉祥。」
   「蘭姑,妳也吉祥。」程宗揚笑道:「這一路辛苦,我讓人送妳去園子。」
   「奴家倒想往玉露樓看看呢。」
   程宗揚笑道:「蘭姑倒是好興致啊。」
    蘭姑飛了一個媚眼,「既然來了臨安,當然要和風月場同行學學呢。」
   程宗揚大笑道:「那好!咱們一道去!」
   來自建康的世家子弟早就盼了一路,這會兒終於到了臨安,當即由程宗揚和蕭遙逸這哥兒倆領著,一行人鮮衣怒馬,趕往太平坊的中瓦子。
   中瓦子位於臨安城中心,與宮城相距不遠,可以說是寸土寸金的位置,因此玉露樓佔地面積不太大,但市局極具匠心。園中是一泓清池宛如玉帶,旁邊一座假山沿著地形蜿蜒伸來,將池水分成兩半。周圍錯落立了三處樓宇,各有游廊相連,園中花竹相映,林木森森,形成幾個通而不連的空間。
   一進園,便看數十位身著盛裝的美妓在廊中迎候,那些美妓正值妙齡,一個個皓齒朱唇,風姿如畫。程宗揚來臨安雖然有些時日,還是頭一次逛青樓,一下看到這麼多姑娘,也不禁有些眼暈。
   蕭遙逸到臨安不過兩天,卻已經是青樓熟客,他跳下馬,把繮繩扔到蕭五,風采翩然地進了玉露樓。
   見到蕭遙逸進來,那些女子頓時眼睛發亮,眉梢眼角都帶著喜色,鶯鶯燕燕圍過來道:「公子怎麼這時才來?」
   「奴家一大早就等著公子呢……」
   蕭遙逸與眾妓說笑幾句,然後用手肘碰了踫程宗揚,低笑著揶揄道:「聖人兄,發什麼愣呢?」
   程宗揚自嘲道:「得,我就是那土狗。這麼好的地方居然沒來過。」
   玉露樓的老鴇是一個風韻正足的美婦,昨日整個園子被人大手筆全包下來,便知道今日來的都是貴客,當下來親自迎了出來。
   這邊建康世家子弟也陸續趕來,謝無奕等人都是花叢老手,到青樓就和到了自己家一樣,毫不見外,不多時便和老鴇打得火熱。
   玉露樓內早已擺好筵席。宋國菜餚比晋國更為精緻,而且臨安佳釀極多,各色佳餚名酒,流水般送來,接著兩排樂伎坐在座廊下,吹起鳳簫,十餘名穿著鮮衣華服的舞伎在席間起舞,還未開飲,便已令人心醉。
   程宗揚放開酒量,先持觴勸酒,與眾人一一對飲。席間說起途中的趣聞,眾人笑鬧不已,氣氛熱烈,加上周圍各式就奇的玩樂,沒多久便讓諸人樂而忘憂。
   程宗揚喝到中途,向蕭遙逸使了個眼色。蕭遙逸會意地一笑,然後拿起銀盞「叮」的敲了一記,先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才道:「程兄這是粗人的喝法!哥兒幾個,我來給大伙喝個別緻的!」
   說著他解下束髮的錦帶,交給旁邊的玉露樓紅牌嬌玉英,「蒙上!」
   玉英好奇地接過錦帶,蒙住蕭遙逸的雙眼,接著見那公子女哥兒一揮手,「斟酒!」
   一名小婢斟上酒,蕭遙逸舉杯在鼻前一晃,略一沾唇便道:「藍橋風月!」
   那小婢拿起銀壺,上面朱紅色的小簽果是藍橋風月。
   眾人一片喝彩,玉英又是驚訝又是佩服,「公子好厲害呢。」
   蕭遙逸扯下蒙眼的錦帶,一臉得意洋洋地說道:「雕蟲小技耳!」
   玉英嬌聲道:「臨安名酒不下百種,今日席間足有三十六種,公子每種都能嘗出來,奴家卻是不信。」
   「敢不敢和我睹一把?」蕭遙逸道:「我要猜錯,就把一甕酒都喝乾淨。」
   「奴家若是輸了呢?」
   桓歆等人起哄道:「當然也是把一甕洒喝淨!」
   玉英討饒道:「奴家量淺,喝不了許多。」
   蕭遙逸豪爽地說道:「用不著妳自己喝,樓裡的姑娘有一個萛一個,敢不敢賭?」
   眾人都笑道:「賭了!賭了!」
   樓內十位貴公子,在座的美妓卻足有二十餘位,聽說可以代飲,那些美妓也躍躍欲試。
   玉英拿起錦帶,另一名美妓卻笑道:「我來!」說著她依過來,一雙䊹䊹玉手掩住蕭逸的雙眼。
   碧綠的酒液絲線般注入銀盞,那美妓舉盞遞到蕭遙逸唇邊。
   蕭遙逸品了一口,毫不猶豫地說道:「宜𧶽碧香!」
   小婢亮出標簽,眾人哄堂叫好,果然是宜𧶽碧香。眾妓輸了賭注,只得合飲了一甕宜𧶽碧香。
   「雪膄!」
   「殿司鳳泉!」
   「十洲春!」
   「齊雲清露!」
   「清若空!」
   「內庫流香!」
   蕭遙逸連鬥連勝,一連換了七八種酒,無一猜錯。那些妓女雖然是合飲,七八甕美酒也使諸女玉腮飛紅,酒力難支。替蕭遙逸蒙眼的小妓蕊兒整個身子都伏在他背上,眼中彷彿滴下蜜來。
   謝無奕等人興致越發高昂,都覺得小侯爺替自己人爭了面子,臉上有光,叫好聲越來越響亮。
   蕭遙逸嘻笑自若,他傷後不能飲酒,每一種都只略微沾了沾唇,反而更顯得成竹在胸,再沒有人能想到他是施計逃酒。
   盞中又換了一種美酒,蕭遙逸張開口,唇上忽然一軟,遞來的不是銀盞,而是一張香噴噴的小嘴。玉英嘴對嘴地渡了口酒給他,又伸出香舌,在他口中纏綿多時,才戀戀不舍地鬆嘴。
   蕭遙逸笑道:「好一個浮玉春!」
   謝無奕、桓歆轟然叫好,石超幾乎把手掌拍爛了。周圍的美妓卻同聲叫苦,又被他猜了個正著。
   玉英在他臂上捻了一把,膩聲道:「俏冤家……奴家著實不能再喝了。」
   蕭遙逸笑嘻嘻道:「若是喝不下,去件衣服也抵得。」
   玉英當即寬衣解帶,除去外衣。蕭遙逸道:「可不能只妳一人。這甕浮玉春在座的姊妹人人有份,喝不下的便脫件衣物抵數!」
   一眾世家公子大聲叫好,諸女又嗔又笑,樓內笑鬧聲不絕於耳。
   蕭遙逸品完第一杯酒,程宗揚已經悄然離席,獨自去了相鄰的小樓。
   蘭姑由老鴇陪著說話,整個樓裡只有祁遠一名客人,連佐酒的美妓都沒有。
   「滕大尹上個月去的職,」祁遠道:「臨別時我送的禮物他一樣都沒收,錢也沒要,反而留了幾本書給公子,讓公子好好研讀。」
   程宗揚接過來,翻了翻書頁,然後又交給祁遠,「保存好。將來遇到讀書的苗子,傳授給他,也不枉了滕大尹這番心意。」
   祁遠也知道他和滕甫所學不是一路,雖然彼此尊敬,終究不是一路人,收起書卷道:魯大師和林教頭已經到了筠州。」
   魯智深和林沖一直下落不明,祁遠幾次傳來消息,都說沒有遇見,這會兒突然說他們已經到了筠州,其中必有蹊蹺。程宗揚立即道:「出了什麼事?」
   祁遠低聲道:「有人在追殺他們。」
   「誰?」
   「魯大師不肯說。只不過聽說對手很強,魯大師叮囑千萬不能使術傳訊。」
   「他們能攔截影月宗的水鏡術?」
   祁遠點了點頭,「林教頭刺配江州的事算不得什麼秘密,魯大師猜測對手必定會在烈山攔截,因此轉而向南,從浮凌江往沐羽城,繞道去江州。」
   魯智深能在十方叢林群僧追殺之下逃亡至今,肯定有他自己的手段。召集離江州近在咫尺又繞路南行,一是避免和曾經的同門衝突,其次也是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這位花和尚古道熱腸,不見得有聰明人的小技倆,卻有做人的大智慧,果然值得一交。
   「筠州的生意……」
   程宗揚搖了搖手,「生活意上的事交給你我放心,今晚不談這個。」說著他笑了起來,「找了兩個順眼的,今晚讓你好好輕鬆一下。」
   祁遠嘿嘿笑了兩聲,「不了,不了。聽說彪子已經來了,我倆有日子沒見,可得好好聊聊。」
   「也好。」程宗揚一臉慎重重地說道:「你們倆也該商量商量,什麼時候把事兒給辦了。」
   「程頭兒!你可別亂說啊!」
    「想歪了吧,老四!」程宗揚嘿嘿笑道:「我是說你們倆都該成親了,你的小津還在碧鰻族,彪子要去白夷看看他哥再成親,你們倆趕緊商量商量一道去南荒,別把正事給耽誤了。」
   祁遠咧嘴笑道:「成!筠州的生意我已經安排妥當了。臨安的事辦完,我就和彪子去南荒,然後回建康!」
   程宗揚叫來兩名護衛,送祁遠回翠微園,自己在池邊洗了把臉,清醒一下,然後往玉露樓走去。
   遠遠便能聽到玉露樓笙歌滿樓,笑語不絕。程宗揚笑著搖了搖頭,對這些世家公子來說,這樣的日子稱得上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了。
   樓內賭酒已經賭了二十餘種,桓歆看得技痒,替蕭遙逸賭了幾回,結果三賭兩輸,謝無奕等人笑罵著飲了兩甕,剩下的一半被玉露樓的美妓飲了,一半用脫衣抵數。這會兒樓內的美妓一多半都脫得半裸,有兩個小妓更是衣衫盡去,赤條條被客人摟在懷中。
   忽然樓外一陣喧嘩,接著一群少年闖了進來,為首的小子一個五尺多高,四尺多寬,圓圓得宛如一個皮球。他惱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叫道:「哪兒來的潑皮破落戶!也敢和我們十三太保搶粉頭!」
   桓歆一口酒噴了出來,「石胖子,這是你弟吧?」
   石超連連擺手,「不是不是!」
   一名美妓連忙過去,柔聲道:「原來是高衙內……」
   高衙內一個耳光揮過去,把那妓女打倒在地,暴跳如雷地叫道:「老鴇呢!竟然敢攔爺的馬!臨安哪個園子敢不讓我們進的!」
   蕭遙逸渾沒把暴跳的高衙內放在眼裡,只順手摟住身後的小妓蕊兒,對她笑道:「要不要再和我賭一場?」
   梁世傑擠過來,憤然道:「把他們都給爺趕開!敢掃爺的興!還不讓你們老鴇兒過來賠罪!要不直接拆了妳們玉露樓!」
   阮家兄弟披頭散髮地趴在桌上,聽到叫嚷聲,阮宣子勉強抬起頭,口角流涎地說道:「好……好生……聒……聒噪!」
   謝無奕意態從容,雖然缺了兩顆門牙,一張嘴就口齒漏風,卻是別有一番韻味,「廢什麼話?給我打。」
   這一下頓時炸了鍋,雙方的護衛叫罵連聲,各自操棍弄棒,「呯呯崩崩」一通亂打。建康這些世家子弟遠赴宋國,身邊帶的護衛都是部曲中的精銳,臨安那幫公子哥兒的手下也不是善茬,尤其是高智商身邊的護衛,頗有幾個禁軍好手。
   雙方這一仗算是棋逢對手,打得旗鼓相當。好在玉露樓靠近宮城,雙方沒敢動刀動槍,只是揮舞大棍,你來我往,打得熱鬧萬分。
   高衙內跳著腳叫道:「打!往死裡打!打那個小白臉!媽的!你還笑!」
   蕭遙逸哈哈大笑,拿起銀盞一口飲盡,在手裡掂了掂,然後振臂一揮,銀盞「呯」的砸在高智商鼻梁上,鮮血頓時淌了出來。
   高智商一聲慘叫,坐倒在地。一名太尉府的護衛躍起身,凌空從袖中揮出一只鐵鷹爪,朝蕭遙逸抓去。
   蕭遙逸看也不看一眼,把一盞酒遞到瑟瑟發抖的小妓唇邊,喂她嘗了一口。
   後面的蕭五挺身而出,他抄起椅子,像拍蒼蠅一樣一下把那名太尉府的護衛從空中拍到地上,將一張梨花木作的椅子「呼喇」拍得散架,然後提著半截椅子眼,氣勢兇兇地叫道:「還有誰?」
   見到這個不起眼的瘦子突然發難,直接把禁軍中一位虞侯打趴下,臨安紈絝身邊的護衛為之氣奪,建康來的護衛卻是士氣大振。
   高智商捂著鼻子叫道:「反了!反了!富安!你個狗才!點了兵馬拿下這幫反賊!」
   忽然眾人腳下一震,整個地面都似乎波動了一下。樓中的美妓驚叫著跌了一地,兩邊的護衛也一個個摔得七倒八歪。
   富安驚疑地看著周圍,卻見一個年輕人施施然走過來,身後跟著一老一壯兩個獸蠻人。他趕緊上前一步,叉住手恭恭敬敬地說道:「程爺。」
   高衙內如見救星,嘶聲裂肺地叫道:「師傅!有人打我﹣﹣」程宗揚沒有理他,逕直走到笑眯眯坐著的蕭遙逸面前,一揖到底,恭敬有加地說道:「蕭公子。」
   蕭遙逸笑道:「這是你徒兒?小屁股還挺圓的嘛。」
   「劣徒無知,驚擾了公子,還請公子恕罪。」
   「好說。」蕭遙逸道:「讓他留一只手下來,今晚這事兒就算揭過。」
   程宗揚狠狠瞪了他一眼,小狐狸,你可別演得太過火啊!
   蕭遙逸轉口道:「那個小胖球要是不肯少只手呢,就拿一萬金銖出來,算是給大伙壓驚吧。」
   高衙內、梁世傑等人都看愣了,當日在雷峰塔,程宗揚對他們可是一點面子都不賣,說動手就動手。別說十三太保,就連賈太師、梁節度、高太尉,都半點不放在眼裡。這個蕭公子究竟是什麼來頭?
   程宗揚暗暗朝蕭遙逸比了個中指,臉上卻陪著笑容,「多謝公子大量。在下授徒不嚴,一萬金銖都算我的,明日便送到府上。」
   蕭遙逸還想再演一會兒大爺。被程宗揚用口型說了個「幹!」,才哼哼哈哈地應了幾聲算是收場。桓歆等人心裡好笑,玉露樓的姑娘卻不知端底,再看蕭遙逸的眼神都像見了神仙一樣。
   程宗揚瞧了瞧高衙內鼻子上的傷,幸好小狐狸手上無力,銀盞砸到臉上只破了點皮。他拿了塊絲帕替高衙內擦了擦血跡,板著臉道:「按住!」
   高衙內捂著鼻子,一臉的委屈,「師傅……」
   「行了,你要早兩個月惹上蕭公子,這一下半個腦袋都沒了。就流了這麼點兒血,趕緊回去燒高香,謝謝滿天神佛吧。」
   梁世傑等人都知道程宗揚背景不一般,見他這副作態,沒一個再敢出頭,都像鬥敗的公雞一樣,一聲不響地夾著尾巴離開。
   程宗揚回頭抱拳道:「驚擾了各住,今晚的開銷算我的!告辭!」
   石超連忙起身,「我送送!我送送!」
   程宗揚不好拂他的面子,微微點了點頭。
   高衙內只是霸道慣了,人倒不傻。跟著程宗揚走到池邊,他回過味來,小聲道:「師傅,那人是誰?」
   「你猜。」
   「哪家王爺?不對啊,咱們大宋哪兒有姓蕭的王爺?況且就算是王爺,師傅你也不怕啊。」
   「你再猜。」
   高衙內琢磨了一會兒,然後興奮地說道:「漢國的!對不對?天子身邊的親信!帶天子劍的!」
   「小子,你很聰明嘛。」
   高衙內得意地說道:「那當然!我爹就常誇我聰明!」
   也就高俅那個偏心眼兒偏到骼肢窩裡的模範乾爹能誇你聰明了。程宗揚想起一事,吩咐道:「別忘了,明天到翠微園來。」
   高衙內大喜過望,「師傅放心,徒兒絕對不會忘的!」
   石超緊走兩步,堆笑道:「在下姓石。這位是……」
   高衙內看著石超的體型,油然生出幾分親近之意,大咧咧道:「我姓高!我爹是當朝太尉高俅1這是我師傅!」
   石超胖臉擠出一個笑容,「在下與程員外是好友。高衙內若是不嫌棄,咱們往後便以兄弟相稱,來來來,一點禮物,不成敬請意。」說著朝後揮了揮手。
   「什麼禮物?」高衙內說著張大嘴巴,石超說的禮物竟然是個大活人,論姿色,比起玉露樓的紅裨也不遜色。
   程宗揚看了那女子一眼,見她有幾分願意的模樣,便笑道:「收著吧。也是石公子一點心意。」
   高衙內擦了把口水,眼珠轉了幾下,然後從腰囊中取出一只碧綠的玉佩遞給石超,一手拍著胸膛道:「老石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往後臨安城不管有什麼事,老石你一句話,我要不來就是王八養的!」
   程宗揚差點兒笑出聲來,高俅真養的好身子,會給他長臉。
   「等等!」程宗揚看見那塊玉佩,連忙一把搶過來,「這是什麼?幹!龍睛玉!」
   「我爹給我的。說能防身。」高衙內道:「石哥哥這麼仗義,我高智商也不能跌份啊。盡管拿著!」
   石超連聲道:「太貴重太貴重!」
   「你看不起我!」
   「看不起看得起你都留著!」程宗揚不由分說把玉佩塞回高衙內的腰囊中,警告道:「這種東西不能亂拿出來!」
   那塊龍睛玉明顯是加過法術的,比雲蒼峰當日帶的玉佩品質更勝一籌,高俅對這個乾兒子可真是下足了本錢。
   高衙內不敢違抗,琢磨了一會兒拿出一塊牌子,「我給你一塊令牌吧。有什麼打雜幹活的事,直接找禁軍。一次能調十個人。」
   程宗揚哭笑不得,這幫紈絝,什麼東西都敢亂送。
   「行了,石胖子,你拿著吧。」
   兩人交換了禮物,高衙內瞧著那美姬越看越愛,石超攥著那塊能調動禁軍的令牌也如獲至寶。兩人越談越投機,尤其是兩人都是超胖的體型,說起行房時什麼姿勢才能幹得爽利,更是眉飛色舞。最後索性把程宗揚扔到一邊,兩人興沖沖帶著美姬找地方鑽研去了。
   程宗揚不知道該好氣還是好笑,等兩人進了樓,他惡作劇地扭頭對青面獸和哈迷蚩道:「再給他們震一下!」
   老獸人提起木杖刺進土中,無聲地念了咒語,接著地面猛然一搖,樓中傳來幾聲驚叫。
   程宗揚正在好笑,只見假山後面的水面蕩起一圈漣漪,多半剛才正有人在假山上,被震得失足落水。
   「不好!」
   程宗揚連忙躍上假山,卻見漣漪正中飄著一頂男人用的頭巾。他不禁有些發怔,剛才聽到的聲音又嬌又細,分明是個女子,怎麼掉下去的會是個男人?
   驚疑間,一條光潔的手臂露出水面,宛如白玉花枝,無力地揮舞了一下,然後又沒入水中。程宗揚不敢怠慢,立即躍進池中,一路狗刨地游過去,撈住水中的女子。
   那女子是從假山上失足落水,離岸邊并不遠,但她在水中拚命掙扎,反而離岸邊越來越遠。程宗揚好不容易在水下摸索著摟住她的腰,那少女身子觸電般一抖,接著激烈地掙扎起來。自己水性平常,想從水裡救個人本來就不輕鬆,這會兒被她又推又踢,險些嗆了口水。程宗揚顧不上客氣,掌心真氣一吐,封住她的穴道,這才摟著她游到岸邊。
glisroll 發表於 2014-3-24 14:01
第七章
   那女子軟綿綿躺在地上,一張姣美的玉臉沾滿水跡,宛如帶雨梨花,那雙美目亮如寒星,烏黑的眸子轉動著,警惕地看著他。
   她大概雙十年華,一張嬌靨猶如牡丹,有著難得艷麗。程宗揚見慣了盛妝的美女,眼前的女子卻是剛在水中洗了一遍,沒有半點脂粉氣。細膩的肌膚白裡透紅,彷彿無瑕的美玉,瑩潤無比。
   程宗揚州禁不住一陣心動,沒想到玉露樓會有這樣的艷色,自己生平所見諸女中,恐怕只有小紫能與之比較,其餘皆遜之一籌,看來,有時間還是要多逛逛此地才對。
   那女子衣衫已經濕透,曲線玲瓏的身子在衣下微微發抖,她一雙星眸飛快地轉動著,雖然努力保持鎮定,卻不時顯露出驚惶的神情。
   程宗揚一邊解開她的穴道,一邊道:「妳是玉露樓裡的小娘子?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抿著精緻的紅唇,一聲不響,直直瞪過來,像在生氣,又像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有那麼一瞬間,程宗揚還以為她會不會認識自己,不過,自己肯定不認識她,甚至從沒見過,如果見過,怎麼忘得掉這樣的傾國美人?
   看到她身上穿著青色的男裝,滿臉惶恐而又心虛的表情,程宗揚恍然大悟,小聲道:「妳是想要偷跑,意外失足落水,對不對?」
   那女子口唇微張,像是被這一問給嚇到,她美目轉了幾下,似乎在考慮些什麼,最後無奈地點點頭。
   程宗揚見多了為甘食美服淪落的妓女,如果不算卓美人兒,這還是頭一個不肯當婊子的,讓自己大生好感。
   「不用怕,我不會送妳回去的。」程宗揚微笑道:「妳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猶豫半晌,小聲道:「媚娘。」
   果然是玉露樓的粉頭,看來她是今日整個園子都被客人包下,換了男裝偷偷溜走,誰知這麼巧趕上獸蠻人的震地術。失足落水倒下不要緊,她的逃跑大計可就此泡了湯。
   「妳的包裹呢?是不是掉水裡了?」
   程宗揚往水裡看去,媚娘連忙道:「我沒有包裹。」
   「妳只換了件衣物?」
   媚娘點了點頭。
   望著媚娘絕美的姿容,程宗揚不禁有些感嘆,黃鶯憐、阮香琳說起來也是大家閨秀,反而不如一個青樓粉頭有自尊,以媚娘的姿色,少不得是玉露樓的當家紅牌,錦衣玉食自不用說,可她竟然什麼都不帶,就這樣空著手離開,這份自愛著實令人佩服。
   程宗揚聽了聽周圍的聲音,方才橫行臨安的十三太保鎩羽而歸,整個園子都喜氣洋洋,這會兒樓中笑鬧聲不住傳來,根本沒有人留意到這邊的動靜。
   媚娘勉強站起身,「多謝你,我要走了。」
   「妳衣服都濕透了,怎麼能走?我讓人給妳拿身衣物。」
   「好。」媚娘道:「我要男裝。」
   程宗揚對青面獸道:「找石胖子要身乾淨的男裝來。兩身!」
   不一會兒青面獸拿著衣物過來,程宗揚接過來一看,笑罵道:「幹!石胖子這衣服比娘兒們還香。」他身上的衣服也濕透了,雖然新衣香味薰人,也只能換上。
   「要不要給妳找個衣服的地方?」
   「不用。」
   媚娘擰了把濕透的秀髮,然後直接將新衣披在身上,束好衣帶,雖是男裝,仍顯得麗色動人。
   程宗揚好意道:「濕衣不脫下來,小心生病。」
   媚娘穿好外衣,接著雙手收進衣內,靈巧地動作著,不多時便除下貼身的濕衣,從袖中取出。
   程宗揚看得佩服之極,這丫頭夠聰明的,外衣不動,就能把衣服從裡面脫下來。
   媚娘把濕衣仔細叠好拿在手中,然後道:「改日我再還你。」
   程宗揚道:「妳不會還要翻牆吧?正好我也要離開,乾脆我送妳一程。我帶的人多,看門的也未必能認出妳來。」
   媚娘皺了眉想了想,跟著展顏一笑,「也好。」
   「妳去哪兒?」
   媚娘想了一下,「有一個高俅,你知道嗎?」
   程宗揚失笑道:「高太尉?」
   媚娘張大眼睛,「他是太尉嗎?」
   「可不是嘛。」程宗揚笑道:「妳怎麼會認識他的?」
   媚娘低下頭,小聲道:「他是……是……是我的客人。」
   程宗揚忍不住笑了起來。
   媚娘羞惱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沒想到高俅那老牛居然吃了這麼水靈的嫩草﹣﹣那老傢伙口風真夠緊的,也不對我說一聲。」
   「你……你們兩個,很熟嗎?」
   「不熟!一點都不熟,那老傢伙從沒對我說過有妳這樣的大美人,我和他未免太不熟了。」
   媚娘玉頰微微一紅,然後低下頭去。
   程宗揚讓青面獸去牽馬,一邊道:「我沒有帶車。如果不想走路,只好委屈妳和我乘一匹馬了。」
   媚娘皺眉道:「那邊不是有車嗎?」
   「那是別人的車,我這裡只有一匹馬。」
   那幫少爺當然有車,可自己也不能白送啊。程宗揚想著,突然一陣尷尬。自己怎麼和岳鳥人一樣,底線越來越低了呢?自己不會也沿著岳鳥人的老路,從純情少男一路變成死不要臉的老流氓吧?
   媚娘忽然一笑,柔聲道:「我自己騎馬好不好?」
   …………………………………………………………………………………………………
   程宗揚一手拉著黑珍珠的繮繩,大步走在前面。玉露樓的園門剛被高衙內帶人砸過,一群護院正在收捨,見到客人出來,連忙散開,叉手立在兩側。
   程宗揚悄悄看了媚娘一眼,這丫頭側身坐在鞍上,對那些護院的目光視若無睹,一點都不怕被他們認出來,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好。
   一行人無驚無險地出了園子,玉露樓離宮城不遠,離太尉府只有兩條街巷。
   程宗揚到門前通報了姓名,隨即被請進客廳。
   不多時高俅一臉城府地邁著步子進來,拉長聲音道:「找老夫何事啊?」
   剛說完話,高俅忽然張大嘴巴,一臉呆滯地看著程宗揚身旁的男裝女子。
   程宗揚心裡偷笑,能讓這老油條這麼失態,總算不枉費了自己這趟辛苦,這許多年來,他為了保密,身邊一個姬妾也不敢留,要不是今次偶然撞破,自己還真不知道他在青樓之中,有這麼一個紅顏知己。
   「在下見過太尉。」程宗揚提起衣角,作勢要行跪拜大禮。
   高俅腿一彎,像要跌倒一樣狼狽地把他扶起來,兩眼卻盯著媚娘,「妳……妳……這……這……」
   看到高俅語無倫次的模樣,程宗揚險些笑破肚皮,他一臉誠懇地說道:「稟太尉,在下在路上偶然遇到這位姑娘,聽說是太尉的故交,才冒眛送到府上。不知太尉是否認識此人?」
   媚娘微微一笑,「高太尉,你好。我是媚娘。」
   高俅仰天打了個哈哈,「原來是媚娘……哈哈哈哈……老夫這個……哈哈哈哈……」
   程宗揚揶揄道:「難道真是熟人?不會是認錯了吧?不知道太尉和這位媚娘姑娘是怎麼認識的呢?」
   「當然是在青樓認識的。」媚娘美目波光微閃,柔聲道:「自從我被送入青樓,便認識這位高太尉。樓裡客人雖多,只有高太尉是好人,這些年太尉作為我的恩主,照顧了我很多生意呢。」
   高俅本來已經鎮定下來,聽到最後這句話,臉色頓時一青,舌頭都有些不好打彎地說道:「這都是老夫應該做的,赫赫赫赫……」
   「青樓裡人心險惡,難得太尉是好心人,從不逼我做那些為難的事。」
   高俅臉色由青轉綠,乾咳道:「老夫慚愧。」
   「嘖嘖,」程宗揚壓低聲音,在高俅耳邊笑道:「真看不出高太尉還是個憐香惜玉的好男人。喂,以前你可說過,有好貨色大伙共享,這媚娘我看就不錯,讓我嫖一下怎麼樣?」
   高俅臉色青裡透綠,綠裡透黑,精彩無比。沒等程宗揚說完,他就一把挽住程宗揚的手臂,「你那邊事忙,老夫就不留你了。大恩不言謝,改日再報。後會有期。送客!」
   程宗揚幾乎是被高俅提著推出客廳,然後房門「呯」的在身後關上。
   程宗揚把手攏在口邊,對著門縫道:「高太尉,別太急色了!輕著些。給我留一點兒!」
   房門「忽喇」一聲打開,高俅沉著臉出來。只眨眼工夫,高俅帽子也歪了,腦門也烏青了一片,臉陰得能擰出二斤水來。   
    程宗揚向後跳了一步,壞笑道:「太尉,你這也太快了吧?」
   穿著男裝的媚娘緩步出來,溫言道:「多謝你送到我到太尉府上,我送你一程好了。」
   程宗揚沒理會高俅的臉色,立刻道:「好啊。」
   媚娘一笑,抬手道:「程員外,請。」
   程宗揚奇道:「妳認識我?」
   「方才聽高太尉說起,我才知道公子還是朝中的官員呢。」
   程宗揚看了看高俅鍋底般的臉色,又瞧瞧媚娘如花似玉的嬌靨,好像這會兒才意識到高俅還在旁邊,假意道:「青宵苦短,怎麼好讓姑娘相送呢?」
   「程員外不用客氣。」媚娘說著當先便走。
   程宗揚只好朝高俅作了個抱歉的手勢,一邊跟在媚娘身後,一邊搜腸刮肚地找些話題來說。
   「妳剛才騎著馬出園子,一點都不怕啊。」
   媚娘訝道:「怕什麼?」
   「不怕被玉露樓的護院認出來?」
   媚娘嫣然笑道:「他們只以為我是被客人帶出去,誰敢攔員外的興頭呢?」
   程宗揚打趣道:「原來妳是拿我當擋箭牌啊。」
   「所以要多謝程員外了。」
   「生意怎麼樣?」
   媚娘沉默了一會兒,「難作得緊。」
   「是嗎?我看臨安的娛樂業需求很大啊。」
   「所遇非人。」媚娘幽幽嘆道:「滿樓貴客,盡是碌碌之輩。」
   「是妳心氣太高吧?」程宗揚道:「方才我在玉露樓,見園子裡的姑娘都挺開心的。」
   媚娘看了他一眼,忽然道:「程員外,把剛才那匹黑馬給我如何?」
   如果是別的馬匹,程宗揚也許就送了,黑珍珠自己可是十二分的不捨,推辭道:「我那匹劣馬野性難馴,剛才要不是我牽著,早就把妳甩下來了。」
   「為何不找個馴馬師,好生馴養一番?」
   「找過。誰馴都不行。」程宗揚胡謅道:「都摔傷好幾個馴馬師了。」
   「那是馴馬者不得其法。」媚娘不以為然地說道:「天下駿馬,哪裡有不能馴服的?」
   「哦?妳也會馴馬?」
   「馴馬易事耳。」媚娘道:「只需鐵鞭、鐵撾、匕首三物。」
   程宗揚笑道:「這些東西怎麼馴馬?」
   媚娘從容道:「鐵鞭擊之不服、則撾其首;又不服,則以匕首斷其喉。」
   「哈,妳把馬殺了,還馴什麼……」
   程宗揚笑到一半,忽然停住。彷彿半空中一桶冰水兜頭澆下,讓他激零零打了個冷戰,打心底往外冒著寒氣。
   媚娘奇怪地看著他,「怎麼?」
   程宗揚咽了口吐沫,有些吃力地說道:「媚娘……妳不會姓武吧?」
   媚娘怔了一下,然後搖頭道:「不是。」
   當然不是!武則天明明在唐國嘛!
   程寳揚暗笑自己多疑,叫媚娘的太多了,況且武媚娘這時候如果有,也只會在長安城的唐宮,怎麼可能跑到臨安的青樓來呢?
   ……………………………………………………………
   回到翠微園已經是深夜。建康紈絝團與星月湖軍漢不是一路人,除了程宗揚和蕭遙逸在中間奔走,雙方極少有交集,因此謝無奕等人的到來沒有引起星月湖人眾的任何波瀾。
   月霜的院子早已熄滅了燈燭,悄悄無聲息。這幾天程宗揚沒少湊近乎,可惜自從那日春風一度之後,星月湖的好漢們突然想起來他們肩負的職責,麥苗般齊刷刷鑽出來一群,把涵翠庭守得滴水不漏。而月丫頭也沒有再給他機會,平常出入身邊都帶著部屬,領頭的不是崔茂,就是郭盛。再借給程宗揚兩個膽子,也不敢在這些猛人眼皮底下對月霜玩痴漢的戲碼。
   不過程宗揚這幾天也沒白過,倒是得著機會與相雅續了兩次前緣。談話中他才知道只剩下女子的荊溪人如今有兩種意見,一種還是原來的借種,如果有了子息,便回荊溪繁衍部族。另一種則有意脫離本族,以出嫁的方式讓部族融到六朝。持後一種意見的人數雖少,卻在緩慢增多。
   「讓我說呢,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一次溫存過後,程宗揚安慰道:「願意延續部族的,就留在族裡。筠州到沐羽城的商路經過荊溪,不用擔心衣食無著。金兀術的獸蠻部族如今又遷過去與妳們作鄰居,安全也不用擔心。他們想嫁人盡管去嫁,反而妳們留在部族裡的,也可以招夫入贅嘛。」
   相雅撫著他的胸口笑道:「我若招你呢?」
   程宗揚苦笑道:「我倒是想,可惜現在還不到退休的時候﹣﹣秦會之倒是不錯啊,考慮考慮?
   相雅抿嘴一笑,「他新婚的妻子好厲害呢。」
   「是嗎?哪兒的消息?」程宗揚一聽有八卦,立刻竪起耳朵。
   「我是聽月少校說的。」相雅道:「月少校連一般的男子都看不上,卻對秦小娘子刮目相看,昨天還邀她到營中負責文書呢。」
   「萬萬不可!」
   相雅奇怪地問道:「為什麼?」
   程宗揚張了張嘴,沒找出任何能擺出來的理由。說實話,秦檜的歷程既然已經改變,王氏也未必會和歷史上一樣陰險。況且﹣﹣還有死丫頭坐鎮,程宗揚真不信哪個女人能在死丫頭手底掀起什麼風浪來。
    「人家剛新婚,就讓人家夫妻兩地分居,太不人道了!」程宗揚好不容易找出這個理由,連忙轉過話題,「師師姑娘呢?月丫頭說什麼了嗎?」
   「月少校不大喜歡師師小姐,說他太艷,不適合在軍中,」說著相雅抿嘴一笑,「只能給哪個有錢的土財主當花瓶。」
   這是赤裸裸的偏見加疾妒!不過程宗揚沒興趣糾正月霜對李師帥的看法。如果月丫頭看師師順眼了,說不定直接就把李師師挖到她的女營裡面。到時自己想見李師師,還得到營前報道,給看門的大媽說好話,那日子想想就可怕。最好月丫頭處處與李師師為難,把師師欺負得哭鼻子,到時候自己就可以張開溫暖的雙臂給師師一點安慰……
   這會兒望著月丫頭黑沉沉的院子,想起當日那點心思,程宗揚暗自嘀咕,自己不會是被岳鳥人附身了吧?怎麼越來越鳥人化了呢?
   翠微園外院一片安謐,內院卻熱鬧非凡。祁遠、易彪、林清浦、匡仲玉、馮源等人都在院內,眾人也不怕旁人說他們焚琴煮鶴的粗魯,直接在賞梅的香雪亭前生了一堆篝火,上面架著兩只剝洗乾淨的肥羊,正烤得吱吱作響。
   人群裡當然少不了金兀術和豹子頭。兩個獸蠻武士饞涎欲滴,卻強忍著一個勁兒的咽口水。看到獸毛斑駁的哈迷嗤,兩人撲過來吼道:「叔公!」
   哈迷蚩微微頷首,獨目露出一絲欣慰。他把木杖插進泥土,抓起一只全羊,先撕了一條後腿給豹子頭,然後又撕了一條後腿給青面獸,兩頭大牲口大貓般蹲一旁,吃得香甜,不時伸過腦袋,在哈迷蚩腿上蹭著,一副開心的表情。
   哈迷蚩又撕了條前腿給金兀術,程宗揚原以為最後一條羊腿一分就完了,誰知哈迷蚩抓住羊頭一扯,連著羊頸骨扯出來,雙手捧到自己面前。
   看到程宗揚愣神,祁遠笑道:「這半截腔子可是好東西。程頭重兒,趕緊拿著吧。」
   程宗揚接過羊頭,學著獸蠻人的樣子啃了一口。老獸人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撕下羊腿,然後把剩下的羊骨架拆開,每人遞了一塊。
   輪到匡仲玉時,他手掌微微一抬,整塊羊肋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掌擰住般,肋骨發出碎裂的聲響。
   程宗揚一手托著羊頭,好笑地看著匡仲玉。江州之戰,星月湖大營與秦翰的獸蠻營沒少交手,眼下遇到獸蠻人的術者,匡仲玉這位星月湖大營的專職法師終於忍不住較量一下。
   哈迷蚩垂著眼睛,任由那塊羊排被捏成一團拳頭大的肉丸子,恍若未見地遞到匡仲玉手中。
   匡仲玉佔了上風,矜持地笑了笑,然後捧著肉丸子一口咬下。誰知「嘰」的一聲,一股肉汁飛濺出來,頓時濺了一臉,丸子中間的烤肉竟然都變成了湯汁。
   匡仲玉胸前、袖上全是熱騰騰的肉汁,一時間狼狽不堪。
   眾人見兩人暗鬥,本來都有些提心吊膽,這會兒看到匡仲玉的糗態,不禁都笑出聲來。
   程宗揚笑道:「老匡,你這回可丟臉了!」
   匡仲玉一手抹著臉上的肉汁,一手拿著羊排丸子還不捨得放下,最後自己也笑了起來,「這臉丟得值!這肉湯鮮著呢!給我個羊頭都不換!」
   眾人轟堂大笑,易彪抱起酒甕,一手拍開泥封,祁遠利落地擺開一溜陶碗,眾人就那麼席地而坐,一手持羊,一手持酒,齊聲道:「乾了!」
   四名獸蠻人吃羊不含糊,喝起酒來更不含糊,饒是程宗揚酒量不小,也被灌得酩酊大醉。他拉著匡仲玉的衣袖道:「老匡,我還沒找你算帳呢!說!你幹了什麼缺德事了!」
   匡仲玉嘿嘿笑道:「恭喜恭喜。公子的桃花運很旺啊。」
   程宗揚笑罵道:「我問過才知道!都是你出的餿主意,你一個算命的,怎麼還兼職拉皮條呢?」
   「程少校,你這話可不厚道啊。」匡仲玉揶揄道:「當日在湖邊相遇,公子那份淫心明明寫在臉上,匡某又不是瞎子,還能看不出來?那姓阮的婦人又不是三貞九烈之人,在下順水推舟,給兩位牽了牽紅線。」
   「以母代女這種話你都能說出口,你的道德從小就都忘家裡了吧?」
   匡仲玉飲了口酒,徐徐道:「光明觀堂門下,自該如此。」
   程宗揚攀住匡仲玉的肩,「咱們星月湖大營,與光明觀堂有什麼仇怨?」
   屋仲玉舉杯灌了一口,喘著氣道:「岳師於我寺如兄如父,當然是殺父屠兄的血海深仇!」
   ………………………………………………………………
   程宗揚一場大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樓內寂無人聲,帶著夏日氣息的微風卷起帘幕一角,露出門外朱紅的雕欄。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帘幕低垂……一句詩莫名浮上心頭,一時間讓程宗揚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那種夢幻般的感覺重又浮上心頭。
   良久,程宗揚晃了晃隱隱作痛的腦袋,起身離開床榻。卓雲君和阮香凝都不在閣內,他走到水榭的游欄邊,兩手扶著欄杆,望著西湖的萬頃碧波,心底忽然湧起一股衝動。
   程宗揚雙手一撐,從水榭三層直接躍入湖中。湖水湧起,淹沒了整個身體。
   耳邊傳來激烈的水響,身體迅速下沉。恍惚間,彷彿又回到從建康逃亡的一夜,只是懷裡缺了個小紫。
   死丫頭,妳怎麼還不來呢?
   直到肺中氧氣耗盡,再也無法支撐,程宗揚才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著氣。
   他雙臂劃水,一直游了一刻鐘才折回來。   
    身上燠熱盡去,腦子也似乎清醒了許多。程宗揚仰面躺在水上,慢慢游著,感受著絲綢般柔順而溫涼的湖水,心神彷彿與湖水融為一體。
   煙霧般的柳絲垂到翠微園的圍牆外,水榭中隱隱傳來的對話聲。
   「原來攀上高枝了,」梁夫人的聲音冷笑道:「難怪對我不理不睬呢。」
   阮香琳忍氣道:「妳不也是一樣?何況梁家已經敗落了,要教訓我,也輪不到妳。」
   「果然是翅膀硬了,連我們梁家也不放在眼裡!」梁夫人斥道:「我們梁家即使敗落了,本夫人也是有誥封的命婦!妳算什麼東西?一個草民家的賤婢!我家的奴婢也比妳尊貴些!」
   阮香琳被她說到痛處,白著臉不再作聲。  
    「妳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攀上程公子便能與本夫人平起平坐?」梁夫人譏誚道:「莫忘了,妳可是伺候過我那孩兒的。哪天程公子玩膩了﹣﹣」梁夫人的嘲諷忽然一頓,雙眼愣愣看著阮香琳的手腕。
   阮香琳腕上戴著那只纏絲金鐲,龍眼大小的紅寶石被光芒一映,在她如雪的皓腕上熠熠生輝。
   阮香琳有些納罕地看了金鐲一眼,這鐲子雖然貴重,但以梁家以往的權勢,也不可能吃驚到這副模樣。
   梁夫人先驚後疑,然後就像丟了魂一樣,目光呆滯地看著那只金鐲。
   「嘩啦」一聲水響,程宗揚從水中出來,光著膀子走進水榭,順手拿起一條布巾,擦去身上的水跡。
   梁夫人轉過臉,再看向程宗揚的目光充滿敬畏,就像節慶時入宮拜見那些貴人一般,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城北有家木料行要轉讓。」程宗揚吩咐道:「妳去看看,如果合算,就以妳的名義接下來。」
   梁夫人低聲道:「是。」
   「還有,這是我新納的小妾。」程宗揚攀住阮香琳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赤裸的胸前,「妳那點誥命,就別在她面前賣弄了。」
   梁夫人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怯怯地說道:「公子……」
   「去吧。」
   眼看著梁夫人失魂落魄地離開,阮香琳喜不自勝,眉梢眼角都露出笑意。
   「規矩學得怎麼樣了?」
   阮香琳俯下身,嬌身道:「賤妾見過官人。」
   「他們怎麼教的?」程宗揚笑道:「挺像回事嘛。」  
    阮香琳露出一絲羞怩,「是姨奶奶身邊的僕婦手把手教的。」
   劉娥身為太皇太后,卻對自己納妾的事這麼上心,只能說她在宮中寂寞得太久了,難得有件喜歡的事可做。
   阮香琳水汪汪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官人可要賤妾伺候?」
   程宗揚嘆了口氣,「我要能再分出一個人來,今天妳就不用走了,讓為夫好好看看姨娘教了妳些什麼。卓美人兒和凝美人兒呢?」
   阮香琳道:「奴婢剛來半個時辰,未曾見到。」
   自己給阮香凝下過禁令,她在水榭這麼久,從來都是足不出戶,兩個人一聲不響就齊齊消失這種事,還是頭一回發生。不過自己倒不怕卓雲君故技重演,還順手把阮香凝拐走﹣﹣死丫頭不可能會留這麼大的漏洞。
   阮香琳一邊給主人穿衣,一邊被主人上下其手。兩人纏綿片刻,程宗揚念著今天要辦旳事,好不容易才壓下慾火。
   阮香琳半依在他懷中,一邊從懷中取出一頁紙,程宗揚掃了一眼,見是李總鏢頭的履歷,不由一笑,在阮香琳渾圓的臀上捏了一把,隨手塞到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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