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六朝雲龍吟 作者:弄玉,龍璇 (18禁)(連載中)

 
pao01425 2013-5-4 17:19: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8 2576794
timo08 發表於 2015-11-21 14:28
第五章

陽光透過窗櫺,帶來一絲微微的暖意。閣中的侍女都被打發出去,只剩下陶弘敏、趙墨軒和程宗揚三人。陶弘敏親自動手,拿起銅壺,用沸水洗過茶碟,然後重新沏上茶水。

“說來簡單,”陶弘敏道:“只不過請程兄幫忙,從今日開始,設法抬高市價。在詔令頒布之前,將市面上百貨的價格抬高到五成以上。 ”

抬高物價,等於變相抬高了漢國商賈的身家,將來他們要繳納的算賦自然更多。陶弘敏抬高物價也許用不了三五萬金銖,可對漢國商賈造成的損失,將會數以百萬計。這些錢當然不會落入陶弘敏的口袋,但對漢國商賈的整體實力是一次沉重打擊,使他們在議價時更為弱勢。

程宗揚道:“抬價好說,但只靠我控制的幾家店鋪,抬價的效果未必能盡如人意。 ”

“這個程兄不用擔心,只要程兄開始抬價,我們晴州的商人自會配合。”

晴州商人的店鋪雖然被封禁,但他們掌握的貨源和渠道還在,只要市面上的店鋪配合,抬價輕而易舉。難怪陶弘敏信心十足,只不過如今晴州商家成了太后的眼中釘,陶弘敏不好露面,只好找程宗揚合作。

“那我能有什麼好處呢?”

陶弘敏拍了拍衣袖,“要錢是沒有了。但我可以向程兄提供擔保,向晴州總商會賒購貨物,限額十萬金銖,為期兩個月。 ”

“兩個月不夠,至少一年。”

“如果兩個月還不夠,這筆生意就無法再作了。”

陶弘敏想藉著算緡的機會掠奪漢國商賈,操作必須盡可能的快,在算緡令頒布之前,將貨物價格推到高點,算緡令一旦開始推行,立刻反向操作,在最短時間內,將貨物價格砸到最低,以此斂財,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把財物運出漢國。如果時間拖延太久,風險就太大了。

程宗揚道:“還款方式是錢銖還是等價貨物?”

“就看程兄怎麼方便了。”陶弘敏大方地說道:“兩者均可。”

“貨物按時價?”

陶弘敏笑道:“程兄就不怕吃虧嗎?當然可以。”

兩個月後,如果算緡推行,貨物價格必定大跌,程宗揚如果按當時的價格用貨物償還,賠上兩三倍都是少的。

“那便兩個月,但有一條,”程宗揚豎起一根手指,“無息。”

陶弘敏抬手與他擊了一掌,“成交!”

趙墨軒道:“看你們說得這麼熱鬧,也算我一份得了。”

陶弘敏道:“老趙你要肯出手,我可是歡迎之至!”

“我比不上老五這麼財大氣粗。這樣吧,我出五萬金銖,賺多賺少隨便。”

程宗揚笑道:“那要是虧了呢?”

“那你給我補齊。”趙墨軒道:“總不能叫我吃虧吧?”

“成!”程宗揚抬起手,與趙墨軒擊了一掌。

程宗揚起身道:“事不宜遲,算緡的事我再去打聽一下,如果確有此事,咱們再仔細商量。 ”

趙墨軒道:“正好,我要去獵兩隻鹿,就與程少主一道吧。”

“行啊老趙,釣了一夜魚,你還有精神去獵鹿?”

“我是苦出身,不比你們身嬌肉貴。路上瞇一眼就有了,總好過在這院子裡虛擲時光。 ”

…………………………………………………………………………………

程宗揚是與陶弘敏同車而來,隨行的只有雲丹琉那輛油壁香車。趙墨軒倒是有一輛大車,車廂車板用的都是上好的鐵杉木,輪彀上用的青銅鑄件已經頗有磨損,一看就是常年在野外馳騁的。

馬車駛出庭院,在門外等候的十幾名大漢立刻躍馬而起,緊追上來,熟練地散成一個圓形,戒備森嚴地守在車輛周圍。

程宗揚讚道:“趙兄這些護衛真了不起,馬如龍,人如虎……”

趙墨軒沒有答話,而是從車頂取出一顆懸在金絲上的珠子,用拇指上的玉石扳指輕輕一擊。一道無形的屏障瀑布般落下,程宗揚話音未落,竟然聽到“虎、虎……”的回音。

趙墨軒舒了口氣,“現在可以說了。”

程宗揚不解地說道:“這是……”

“我昨晚釣了半宿的魚。”趙墨軒道:“和程鄭。”

程宗揚本能地看了看四周,那些扈衛背弓持劍,警覺地望著周圍,絲毫沒有留意車內的異常。

“別誤會,我跟程鄭背後的人沒什麼關係,只不過是生意上的朋友。”趙墨軒道:“老程昨晚可是說了你不少好話,把你誇得跟朵花一樣。”

“程大哥謬讚了。”

“我想聽聽你對算緡令的看法。”趙墨軒道:“講實在的,咱們不用兜什麼圈子。 ”

“這是針對商賈的搶劫。”程宗揚直言不諱地說道:“算緡令一旦推行,漢國商業必定一蹶不振,這種局面對我來說,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

“那與我們有什麼關係?”趙墨軒道:“我們是晴州商人,你的根基是在宋國,漢國的商人就是全死光又如何?反而讓我們少了競爭對手。 ”

“算緡令針對的是商賈,打擊的卻是整個商業。漢國的商品交易本來就不發達,再遭此重創,退回到以物易物也不是不可能。 ”

“那對漢國又有什麼壞處?農民生產的糧食又沒有少一粒,反而避免了被商賈盤剝。在旁人看來,這可是劫富濟貧的好事。 ”

“趙兄是故意考我的嗎?即使退一萬步講,商賈沒有生產任何物品,只是囤積居奇,坐享其成,但他們的存在提高了社會運行的效率。物品流通本身,就是一種財富。如果漢國商業被摧毀,甚至退化到以物易物,無論晴州商人還是晉宋兩國的商賈,從中得到的最多是一時之利,失去的卻是整個漢國市場。 ”

趙墨軒若有所思地摸著扳指,過了會兒道:“你為何不這麼跟陶五說?”

程宗揚苦笑道:“陶五只想著火中取栗——別忘了,他只是陶氏的繼承人之一,不是陶氏的當家人。他要想在兄弟們中間出頭,要的就是這樣的一時之利。用這種理由,是不可能說服他的。 ”

趙墨軒摸著指上的玉石扳指,“程少主可有回天之力?”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

“既然程少主無力回天,為何不與陶五一樣坐享其成?難道這裡面有更大的利潤嗎? ”

“我?也許是因為我和晴州商人理念不同吧。”

趙墨軒深深看了他一眼,“理念?”

“趙兄看來,生意是不是一種競爭遊戲,我多賺一文,對方就少得一文?”

“行商當然不是這麼簡單,但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在我看來,商業不是這樣的。雖然我們都是商人,但大多數商人都不了解商業的威力。 ”程宗揚道:“商業活動本身就潛藏著一種巨大的力量。趙兄剛才說的利潤,在這種力量所能獲得的收益面前只能算是滄海一粟。 ”

趙墨軒笑道:“比朝廷的力量還大嗎?”

“當然。”程宗揚道:“這種力量不僅超越皇權,甚至可以改變天下。”

趙墨軒勃然變色。

程宗揚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這是程宗揚與晴州商人最大的分歧,算緡令風聲傳出,普通商人惶惶不可終日,晴州商人卻敏銳地嗅到其中蘊藏的商機,不遺餘力地播雲弄雨,從災難中尋求利益最大化,把漢國商賈的大面積破產,當成狂歡的盛宴。

晴州商人的反應和手段不可謂不高明,可程宗揚的理念與他們有著根本的不同。在程宗揚看來,六朝的商業還處於十分原始的階段,資本的力量別說萌芽,根本還在胚胎之中,絲毫沒有顯露出它吞噬一切的威力。他一直考慮的,是怎麼培育市場,拓張商業在各個領域的滲透,而不是殺雞取卵式的掠奪財富。像晴州商人的作法,即使能拿到金蛋,可下金蛋的母雞也沒有了。

趙墨軒盯了他半晌,忽然放聲大笑,“我見過的狂生也不少,可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狂妄的,居然認為商人的力量能超過天子。 ”

程宗揚搖了搖手指,“是商業,而不是商人。到了商業時代,每個人都是商業的參與者,商人只是其中一方。 ”

“好一個舉世皆商的狂想。很狂妄。但我很喜歡。”趙墨軒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會怎麼做?和陶五一道發財,還是堅持你的理念? ”

程宗揚嘆道:“說實話,我還在猶豫。”

“那麼等你確定了之後,就來找我吧。”趙墨軒舒舒服服地靠在座位上,半閉著眼睛道:“別人做生意是為了賺錢,程鄭卻是賺錢為了報恩——他的話我信得過。但想讓我心甘情願地掏錢,總得給我一個心甘情願的理由。程少主,我可是看好你的哦。 ”

…………………………………………………………………………………

“算緡?”雲丹琉大吃一驚。

“陶五花了不少力氣打探消息,應該不是亂說的。”

趙墨軒半路就停船靠岸,說是看中了一群鹿,要去獵上兩頭。程宗揚與雲丹琉一同回到洛都。船到碼頭,敖潤等人已經等候多時,兩人當即換了大車,在車中提及剛剛聽到的消息。

程宗揚道:“我先去打聽一下內幕,你立刻知會雲三爺和雲六爺,盡快趕回洛都商量應對。 ”

“好。”雲丹琉答應一聲,然後坐起身,忽然身體輕顫,疼得顰起眉頭。

“別動……”

這會兒在車內,也不怕別人看到,程宗揚扶著她放在自己腿上,一手在她臀下慢慢揉著。

雲丹琉臉色越來越紅,有心推開他,又覺得那樣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一點都不爽利。正糾結間,程宗揚忽然伏到她耳邊,小聲道:“床單哪兒去了?”

雲丹琉頓時大窘,勉強道:“扔了……”

“那可是你的元紅,一生只有一次……怎麼能扔了呢?”

“別往我耳朵裡吹氣!”雲丹琉努力推開他,紅著臉拂好髮絲。

“剛才說的事情,千萬不要耽誤。”程宗揚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尤其是限田限奴兩條,一定要想個萬全之策。 ”

雲丹琉也提起心來,雲家這些年沒少在漢國購買田地,一旦限田令頒布,雲家田地全部沒入官中,那損失沒有人能承受得起。

程宗揚拉住她的手,“今晚我去找你。”

“還有什麼事?”雲丹琉剛問出口,就看出他表情中的意味,趕緊道:“不行! ”

“那你來找我。”

“也不行!”

“那你說,我們在哪兒見?”

“你休想!”雲丹琉道:“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把雲丹琉氣了個半死,但接著身體一緊,被他抱住。

“既然這樣,咱們就先把事給辦了,免得耽誤……”

雲丹琉聽著他的嘟囔,心裡又是惱怒又是惶恐,卻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彷彿是興奮,又彷佛難以言說的甜蜜……但更多的則是羞憤。

“要死啊!這是在車裡!”

“今晚你要不答應,我還不如在車裡辦了。”

“今晚就今晚,你先放手。”

“這才乖嘛。”程宗揚說著掏出那張白鹿皮,“這是給你的獎勵。”

雲丹琉顧不得他的調笑,連忙接過來,“陶氏錢莊的憑證?”

“十七萬金銖。這可是你贏的。”

雲丹琉長長鬆了口氣。

“你立刻把錢提出來。但無論誰來要債,說的條件再好,也不能給。”

“為什麼?”

“因為我們現在需要現金,大量現金。”

…………………………………………………………………………………

敖潤滿身大汗地狂奔過來,遠遠便忽哨一聲。韓玉聞聲打開大門,敖潤顧不上答話,逕直奔進庭中,一面飛奔,一面從懷裡取出一隻竹筒。

程宗揚、程鄭、秦檜等人已經在廳內商談良久,見敖潤進來,同時站起身。程宗揚沒有著急詢問,而是先倒了杯水遞了過去,“喝口水再說。”

敖潤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抹了把臉上的汗,長喘了幾口氣,穩住心神,這才說道:“大司農不在府上。我去見了徐常侍、蔡常侍,還有鴻臚寺幾個相熟的朋友,都沒有聽說過這事。 ”

程宗揚皺起眉頭,寧成是大司農,他出門在外也就算了,蔡敬仲不知情也不算意外,但沒道理連徐璜也一無所知。

敖潤把竹筒放在案上,“最後徐常侍找到具瑗,才從簣中翻出這封奏疏。”

程鄭道:“簣中?怎麼回事?”

秦檜道:“天子批閱過的奏疏一般都發往尚書台,若是還需要斟酌,就收在玉堂前殿的竹簣裡。 ”

敖潤道:“就是這個。但這一封上面沒有天子的御批。”

程宗揚訝然道:“這封奏疏天子還沒有看過?”

“不好說。徐常侍也拿不准,也許是看過,但天子沒有留御批;也許是剛呈上來,被人誤收到簣中。還有,這奏疏沾過水,後面的姓名都湮了墨,辨認不出來。 ”敖潤道:“徐常侍身邊沒有合適的人抄錄,索性讓我把奏疏帶出來,等家主看完,我還要送回去。 ”

說話間,秦檜已經打開竹筒,抽出奏疏,一目十行地瀏覽一遍,然後神情凝重地遞給家主。

那封奏疏是寫在一張素絹上的,字數並不多,但內容一條一條觸目驚心,正與陶弘敏所言一模一樣。奏疏上夾雜著水痕,不少字跡模糊不清,尤其是上疏人的姓名徹底湮成一片零亂的墨跡,一個字都認不出來。

秦檜道:“且不說奏疏的內容,只看疏中言辭,多半是刀筆吏的手筆。”

程宗揚仔細看著,那封奏疏從漢國秋糧減產說起,對國中生民藩衍而土地日蹙的狀況憂心忡忡,提到大量土地都集中在富戶手中,以至於富者益富而貧者益貧。接著筆鋒一轉,指斥商賈之流不事生產,一味囤積居奇,賤買高賣,都是些於國無益的蠹蟲。

朝廷對田地收取的賦稅不過三十稅一,那些商賈對佃戶收取的田租卻達到三成甚至四成,不勞而獲,坐享其成。朝廷因天災免稅,廣施雨露以為恩典,那些商賈受朝廷恩惠免稅,收取的田租卻不減升斗,如此倒行逆施,胡作非為,掠奪他們的財富簡直天經地義……字裡行間透出的嚴苛與森寒,果然是酷吏的口吻。

程宗揚把奏疏遞給程鄭,一邊道:“朝中最有名的酷吏,要算是御史大夫張湯了。會不會是他? ”

秦檜道:“也許是寧成。他身為大司農,主掌財計,因算緡上疏,正是分內之事。 ”

程宗揚搖搖頭,“我看不像。寧成雖然執法嚴酷,但對商賈的看法不似奏疏中這樣偏激。 ”

程鄭道:“行文雖然酷似刀筆吏,但看這疏中的條款,倒更像是不涉實務的文士所為。 ”

秦檜思忖道:“也許並非出於一人之手。只是這奏疏如此要緊,為何會有人把它藏起來? ”

“只是個意外吧。”程宗揚把小黃門不小心弄濕奏疏,正好被趙墨軒相熟的內侍看到,私下透露風聲的事說了一遍。想來那小黃門怕擔責任,把奏疏悄悄投入簣中。

程鄭憂心忡忡地放下奏疏,“此令一出,不僅漢國商賈破家在即,其餘五朝的商賈也必定人人自危,往後的生意愈發難做了。 ”

程宗揚在廳中踱著步,“老秦,依你看,天子有幾分可能依奏實行?”

秦檜道:“這些條款正合天子的脾性,若是太后一方不反對,算緡令十成十會推行下去。 ”

“呂氏一方會反對嗎?”

“我看不會。”程鄭道:“那些豪族有權有勢,商賈徒有錢銖,在他們眼中無非是待宰的肥羊。天子既然下刀,他們可沒理由攔著。 ”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那位趙墨軒……怎麼樣?”

程鄭道:“我這些年在晴州,和他打過不少交道。他這人平常看似懶散,但作起生意又快又狠,敢打敢拚,而且獨具慧眼,出手必中。他的生意都是自己一拳一腳打拼出來的,雖然身家比不上晴州那些累世行商的鉅富殷實,但無論朱家還是陶家,都不敢小覷於他。 ”

“若是合作的話,能信得過嗎?”

程鄭道:“老趙在生意場上的口碑還不錯,為人極講信義,而且五萬金銖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大錢。信得過。 ”

程宗揚停下腳步,“這奏疏雖然出了意外,被人藏了起來,可藏得了一時,藏不了一世,遲早天子會召上疏人奏對。大家都認為此事勢在必行,看來算緡是躲不過了。 ”

“依主公的意思呢?”

“依我的意思,當然不能讓算緡令推行下去。”程宗揚道:“陶弘敏他們與太后有了齟齬,該損失的都已經損失了,當然不在乎漢國商賈的死活,我們和雲家不同,在漢國的利益輕易不能拋棄。 ”

秦檜提醒道:“算緡令的推行已成定局,螳臂擋車,殊為不智。眼下一是設法避開算緡令,保全資產;二是與晴州商會合作,莫失良機——二者必選一。 ”

程宗揚沉默良久,然後嘆道:“你說的沒錯,這個機會不能錯過。”

雖然六朝沒有人像自己一樣了解商業的威力,更清楚商業發展對社會的推動作用,但領先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是白痴,領先無數步那就是妥妥的神經病。陶弘敏說得沒錯,這是一個暴發的良機,自己若是因為一個單純的信念,而放棄這次攫取財富的機會,那就是純粹的傻瓜。

理想與現實的衝突,這麼赤裸裸的擺在面前,讓程宗揚一時間難以抉擇。左思右想都沒兩全之策,最後程宗揚乾脆道:“這次發財的機會我肯定要抓住,程大哥,你熟悉漢國的商業,這事拜託你來操辦,盡可能趁這個機會把漢國的商脈控制住。 ”

“商脈?”

“不錯。陶五想的是掙快錢,撈一把就走。他有他的需求,貪圖實利也無可厚非。但咱們不妨把目光放長遠一些,藉這個機會盡量控製商脈。 ”

“十萬金銖的貨物,五萬金銖的錢銖……”程鄭盤算片刻,點頭道:“有這筆錢的話,可以一試。 ”

“不止。”程宗揚道:“雲氏拿到現款還完賬,被封的財物一旦解禁,這又有十幾萬金銖。 ”

“這就有三十萬了。”程鄭還是頭一次操控這麼大筆財物,精神頓時一振,躍躍欲試地說道:“這筆生意做的過!”

秦檜道:“算緡令一旦推行,商業必定萎縮。控製商脈又有何益?”

“所以,”程宗揚話鋒一轉,“算緡令對商業的損害必須降低到最小——姦臣兄,這就是你的任務了。 ”

秦檜搔頭道:“若是宋國,還有法可想。可漢國的酷吏執法森嚴,幾乎沒有活動的餘地,更沒有什麼情面可講,算緡令一旦頒布,就是天命難違……”

程宗揚拍著秦檜的肩膀,使勁給他打氣,“別人沒辦法,可你一定能行。老秦,你的能力我是信得過的!你最大的缺點只有一條:不夠自信!你儘管放手去做!有什麼事我給你擔著!正好藉這個機會,讓漢國群臣看看咱們的手段! ”

程宗揚一通忽悠打氣,讓秦檜也大為心動,尤其是最後那句話。秦檜自負才謀,心底也是頗有幾分傲氣的。眼珠略微一轉,秦檜心下已經有了主意,拱手說道:“為主分憂,謀士之職。屬下必不辱使命。”

“你有主意了?”

“略有所得,不過要先找到上疏之人,才好對症下藥。”說著,秦檜抖了抖絹帛,“該請盧五爺出手了。”

馮源進來道:“盧五爺來了。”

程宗揚笑道:“說曹操到,曹操就到。”

秦檜和程鄭對視一眼,神情茫然,“誰?”

程宗揚一擺手,“當我沒說。”

…………………………………………………………………………………

盧景拿起奏疏正看、反看、橫著看、豎著看、斜著看,對著太陽看……

秦檜道:“此人一筆隸書雖然不見得高明,但筆鋒剛勁有力,猶如刀刻,末筆又深又險,多半是慣用刀筆的積年老吏。 ”

盧景折起絹帛一角捻了捻,試了試手感,又湊到鼻子下面仔細嗅了嗅,甚至還伸出舌尖,舔了舔墨跡,然後啐了一口,說道:“絹帛質地發黃,手感略粗,是舞都出的柞蠶絲。這種絲帛價格低廉,洛都用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倒是這墨,用的是炭墨——寫奏疏的人,肯定不是在朝的官員。 ”

程宗揚沒聽懂,“為什麼?”

“朝中郎官以上,朝廷每月都會賜愉麋墨。愉麋墨是松菸墨,跟炭墨是兩回事。 ”盧景道:“給天子上疏,沒有人會留著好墨不用,除非他沒有。能給天子上疏,還不是朝廷的官員,會是誰? ”

程宗揚心頭微動,浮出一個念頭:天子秉政沒有多久,在朝廷以外的勢力只有一個,難道是雲台書院?

秦檜道:“這筆跡如何解釋?”

盧景尋思道:“也許是哪個老吏被貶職——”“不用找了。”程宗揚道:“我上次去雲台書院聽人說起,射聲校尉陳昇被去職之後,就在雲台書院閉門苦讀。他出任射聲校尉之前,在軍中當了二十年的書佐。 ”

程鄭皺眉道:“我與陳昇打過交道,他雖然有刀筆的功夫,但未必能寫出這樣的奏疏。 ”

“可能陳昇只是參與者之一,議定之後由他抄錄。”

“解鈴還須繫鈴人。”秦檜道:“多說無益,待我去看看是哪位大賢。”

“你就這麼去登雲台書院的門?”程宗揚擔心奏疏的內容洩漏出去,一旦被人得知,立刻就是是爆炸性新聞。

“有了方向便好。”秦檜笑道:“徐公公想必已經等急了,我先把這奏疏送回宮裡。 ”
timo08 發表於 2015-11-21 14:38
第六章

眾人分頭辦事,程鄭去聯絡趙墨軒,策劃下一步行動。敖潤回去送奏疏,秦檜則與馮源一道,前去找徐璜打探門路。

盧景是來給哈米蚩送藥,順便替換斯明信。如今劇孟、嚴君平都藏身此地,絕不容有失,他們兩人無論​​去作什麼,都會留一人看守,寸步不離。程宗揚也惦記著內院的安全,正好與盧景一道過去看看。

兩人穿過客棧的暗道,到了劇孟等人藏身的文澤故宅。這處舊宅已經多年未曾住人,緊鄰客棧的後院有兩排土坯草房,形成一個窄窄的夾道。一條大漢正守在道口,虎背熊腰,神情陰鬱,卻是劉詔。他傷勢已經恢復大半,但同來的十名夥伴只剩下他一人,神情間不免多了幾分鬱色,從上清觀回來後,他便每日守著衙內,不敢稍離。只要他在這兒,高智商就在不遠。

果然,已經胖了好幾圈的高智商正坐在一間土房門口,把一條腿的褲子捋得高高的,指著腿上的傷痕,口沫橫飛地跟青面獸吹牛。

老獸是實誠人,早被高智商說得懵圈了,瞪著牛蛋大的眼珠一個勁兒點頭。富安拿著一隻茶壺蹲在門檻邊,一邊笑瞇瞇聽著,一邊瞅準機會遞上茶壺,讓衙內喝口水潤潤嗓子,好有力氣接著吹牛逼。

“你這是閒的吧?”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沒事幹給我劈柴去!”

高智商趕緊放下褲子,涎著臉道:“我這不是來看望哈大叔的嗎?獸哥一個人在這兒也怪悶的,我​​們聊聊天,也好讓他舒舒心。 ”

程宗揚往屋裡看了一眼,房內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土堆,像座孤墳一樣,平添了幾分陰森。

“哈老爺子怎麼樣了?”

青面獸還沒開口,高智商就搶著道:“哈大叔說了,這就跟孵雞蛋一樣,沒動靜就是好動靜,等孵完出來,又是一條好漢!就是時候久了點。 ”

青面獸“嘿嘿”一陣傻樂。

程宗揚找了十幾個大夫,都說老獸人的腰椎是沒救了,運氣再好,往後也只能癱在床上。最後還是哈老頭自己清醒過來,拿了個法子,讓青面獸在地下掘了個丈許深的大坑,把他整個埋進去,就像冬眠一樣,在地下沉睡。哈米蚩是獸蠻巫師,天生具有與大地溝通的能力。程宗揚雖然覺得從大地汲取力量恢復身體的醫療方案很不靠譜,但哈米蚩恢復的速度著實令人驚訝。不到一個月時間,他身上的外傷已經盡數恢復,眼下只剩受傷最重的腰椎還在滋養。

盧景拿出一隻鼓囊囊的布袋遞給青面獸,“這是哈爺上次說的草藥,把它碾碎,摻到土裡……”

“我來!我來!”高智商趕緊接住草藥,拍著胸脯道:“盧五哥你放心!我保證把它碾得碎碎的! ”

盧景朝他頭上拍了一記,“沒大沒小的……叫叔!”

高智商嘻笑道:“我不是怕把你叫老了嗎?”

程宗揚道:“嚴老頭呢?”

“還在裡面呢。”高智商壓低聲音,“我剛悄悄瞅了一眼,那老頭跟魔障了似的,對著牆一個勁兒畫圈圈,好像在詛咒誰……師傅,你可小心點啊。 ”

程宗揚眉頭微皺,嚴老頭算是被劍玉姬那賤人忽悠慘了,到這會兒還沒拗過來。那傢伙看起來像是個好好先生,挺好說話的樣子,內裡卻像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一旦拗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盧景道:“他出過門嗎?”

“沒有。”

“什麼時候起來的?”

“清晨吧……反正比我早。”高智商看了眼富安。

狗腿子立刻道:“嚴先生一早就起來了,沒出過門。”

“他吃過飯嗎?吃的什麼?吃了多少?上過茅房沒有?用的淨桶?除了你們還跟誰接觸過? ”

盧景一個勁追問嚴君平的起居行止,細緻得讓程宗揚都覺得納悶,“嚴老頭有什麼不對勁嗎? ”

“你以前見過嚴君平嗎?”

“沒有。”

“我們這兒以前有人見過他嗎?”

程宗揚還在思索,盧景道:“萬一他是假的呢?”

程宗揚心裡咯登一聲,除了朱老頭,自己身邊這麼多人,沒一個認識嚴君平的。朱老頭剛被黑魔海的人引走,自己就從黑魔海手裡把嚴君平找了回來——這事兒也太巧了吧?萬一這是個圈套呢?

“老匡呢?”程宗揚記得匡仲玉曾跟隨岳鵬舉到過洛都。

“我問過他,他當時只是隨行,並沒有見到石室書院的山長。”

程宗揚飛快地轉著念頭,然後道:“是真是假,問一下就知道了。”

嚴君平的屋子也是土坯房,但比哈米蚩那間寬敞一些,屋裡除了床榻,還有一張書案,案上擺好了筆墨紙硯,可紙上全是空白。

斯明信靠在房間一角,盤膝靜坐,整個人都像陷到牆壁裡面一樣,不留心根本看不見人影。嚴老頭則是面壁而立,一手舉在半空,真跟高智商說的那樣,對著牆壁一個勁的畫圈圈。

程宗揚仔細看了半晌,才發現他在寫字,而且來來回回寫的只有四個字:咄咄怪事。

死老頭,還以為你在詛咒我呢。

“咳。”程宗揚咳了一聲,算是打招呼了。

“嚴先生還是不相信我們?”程宗揚態度很和氣。

嚴君平沒有作聲,只一筆一劃把那個“怪”字寫完。

程宗揚耐著性子道。 “嚴先生當初是怎麼跟岳鳥……岳帥認識的?”

嚴君平專注地寫著字,一臉的旁若無人,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

程宗揚換了個角度,“嚴先生還記得劉謀嗎?”

“劉次卿?”

“劉詢?”

“劉病己?”

嚴君平手指微微一頓。

程宗揚一看有戲,猛地用力一拍書案,“嚴大褲襠!”

被程宗揚厲聲一喝,嚴君平渾身都是一震,然後跟生吞了一根石柱子一樣,直撅撅轉過身,一手指著程宗揚,臉色時青時白,顯然氣得不輕,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豎……豎子!”說著一張老臉漲得通紅。被一個後生揭穿當年的糗事,這老頭著實有了幾分羞色。

程宗揚倒是放下心來,這個嚴大褲襠九成是真的,他就怕黑魔海那幫賤人暗中設套,讓自己弄個假貨回來,丟人敗興不說,不定還有什麼?蛾子。只要嚴君平是真的,劍玉姬有什麼手段,自己儘管接著。

程宗揚堆起笑容,笑瞇瞇道:“嚴先生先別生氣,誰年輕時候沒幹過荒唐事呢?話說,這下你該相信我們了吧? ”

“我和你們沒有什麼好說的!”嚴君平狠狠一甩袖子,“有死而已!”

嚴君平硬梆梆說完,然後面對著牆壁拂衣坐下,兩眼一閉,無論程宗揚再說什麼都一言不發。

盧景冷眼看了半天,沒有找出什麼破綻,乾脆道:“得了,我先去看看老劇吧。 ”

劇孟的住處在最裡面一間大屋,屋內與哈米蚩相似,同樣是空蕩蕩的,看不到任何陳設,只在屋內正中壘著一個孤零零的土堆,半人高矮,看起來很像是個墳頭——其實它就是個墳頭。

墳塋的尺寸大小、外觀形制都是匡仲玉一手算出來的,匡大騙當時拍著胸脯保證,這墓百分百能屏蔽天機,活人藏在下面,無論誰來卜算,都是已死之象。

墳前還立了塊碑,看起​​來十分逼真。按照匡仲玉的說法,這碑並不在算中,立不立都那麼回事。但劇孟得知自己要在墳中藏身,惡趣味發作,強烈要求給自己立塊碑。盧景都不想答理他,劇孟又是亮傷疤,又是擺資歷,逼著大夥給他弄了塊碑杵到墳前,還專門央著秦奸臣給他寫了碑文:大漢遊俠兒之墓。

“人活著,墳都造好了。”劇孟一臉舒坦,用殘缺的手掌摸著胸口道:“還能活著躺裡邊,嚐嚐死人的滋味——老劇這輩子算值了! ”

劇孟的生命力堪稱魔獸,比哈米蚩那個獸蠻人還強橫幾分,短短二十餘天,除了殘缺的手指和眼睛無法長出來,體表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連吞過火炭的喉嚨也開始能發出聲音,雖然像砂紙磨過一樣難聽,但總算能開口說話。

盧景嗤之以鼻,“這麼曠達你怎麼不把名字寫上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大漢遊俠兒之墓,不是我一個人的墳。”劇孟虎目微閉,用嘶啞的聲音道:“我這一閉上眼吧,以前見過的,沒見過的遊俠兒們就都來了……他們有的死在山上,有的死在河裡……”

“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沒了腦袋……一個個渾身是血,肢體不全……都是些天不收地不留的孤魂野鬼啊……”

“我給他們建個墳,他們就都來了……你瞧瞧,一個挨一個,多熱鬧……”

劇孟說得繪聲繪色,再加上他喉嚨還未痊癒的怪異聲音,更是鬼氣十足,連程宗揚這種不怕鬼的,都覺得背後陰風陣陣,汗毛一根根都豎了起來,彷彿真有無數陰魂從四面八方湧來,匯聚在這小小的墓穴裡。

“嗚嗚……”忽然角落里傳來一陣嗚咽聲,一個女子捂著嘴巴瑟瑟發抖,實在是被劇孟那番話嚇得狠了。

程宗揚忍不住道:“劇大俠,你沒少在這裡講鬼故事,嚇唬她吧?”

劇孟哈哈大笑,“可不是嘛!上次我都把她嚇得尿褲子了!哈哈哈哈!”

“我看你是閒的!”盧景翻著白眼道:“索性一刀宰了她了事,還留著她幹嘛呢? ”

“你懂個屁!”劇孟扯著嗓子道:“這可是劉彭祖的婆娘,以前錦衣玉食,那啥啥啥啥的,現在白天給我鋪床疊被,穿衣餵飯,夜裡給我暖床捂腳,把屎把尿,比狗強多了。我這閒了,還能拿她排憂解悶——跟你說,就她那奶子屁股,我能玩一宿……”

盧景喝斥道:“你打住吧!”

“怨我,怨我……”劇孟憨厚地說道:“忘了你還是光棍呢。要不,你也來一口? ”

“滾!”

程宗揚打量了一下周圍,墓穴剛挖好不久,雖然抹過石灰,鋪了乾草,但四壁還有些潮濕。好在墓穴頂部留有幾個通氣孔,倒不是十分氣悶。劇孟半躺在一張木榻上,榻上鋪著一張熊皮大褥,榻腳繫著一條鐵鍊,另一頭栓著一個女子。

劇孟親手殺死平城君,卻留下淖姬的性命,是因為始作俑者是平城君與趙王父子,淖姬並沒有親自參與此事,但淖姬是從北寺獄裡劫出來的,就算不殺也不可能的再放掉。淖姬為了求生,自請作了劇孟的婢女,過來服侍劇孟。雖然她以王妃之尊屈身於一個殘疾人,顏面喪盡,但比起北寺獄中那段地獄般的經歷,已經是幸運了。被白綾絞頸那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凌虐,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劇大哥傷剛好,別多說話了。”程宗揚道:“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劇孟道:“你們是不是幹什麼大事呢?”

盧景道:“少操些心吧,什麼大事也用不上你。好好養著,回頭我還有事問你。 ”

“恐怕你問不出來。”劇孟已經猜到他要問什麼,搖頭道:“我答應過人,二十年內不洩漏半分。 ”

“你——”程宗揚卻道:“這麼說,當年岳帥的事果真另有隱秘了?”

劇孟閉口不言。

“離二十年還有多久?這個能說吧?”

劇孟伸出右手,可他右手只剩下兩根手指,只好又伸出左手,加了根指頭。

“還有三年?那就是十七年前——看來岳帥出事之前就有安排了。”程宗揚道:“那時候岳帥應該已經從南荒回來,正與黑魔海大打出手。當時他在漢國,看來不光是你,嚴君平也是他當時的佈局。對了,劇大哥,你認識嚴君平嗎? ”

劇孟聽他主動岔開話題,這才鬆了口氣,立刻表示,“壓根兒沒聽說過。”

“那岳帥安排的就是兩條獨立的線了。你這邊的秘密不能洩漏,嚴君平那邊的秘密是什麼? ”程宗揚揉了揉眉心,“黑魔海寧願大費周章的誆騙嚴君平,也不敢痛下殺手,多半是聞到了什麼味,說明嚴君平手裡的東西對他們很重要……幹!嚴老頭不開口,我還盤算個毛啊! ”

盧景道:“放心。嚴先生這會兒就算長出翅膀,他也飛不了。”

話雖這麼說,程宗揚還有些擔心,按道理說,劍玉姬根本怎麼也不應該這麼輕易把嚴君平放走,會不會是嚴老頭已經被他們吃乾抹淨了?可惜嚴老頭死活不開口,就是神仙也難下手。

繞來繞去,又繞回這個死結上,程宗揚只好耐著性子等待轉機。

…………………………………………………………………………………

午後程鄭傳來消息,目前市面上還沒有傳出算緡令的風聲,倒是有風聲說宮裡的近侍去北邙勘測地勢,傳言天子準備徵召民夫,大興土木。不少商家聞風而動,暗地裡都在囤貨。程鄭沒有絲毫耽誤,立即著手將手裡幾間鋪子的貨物價格全部上浮了一成。

程宗揚接到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會不會是誰故意放出來的風聲?劉驁連重組司隸校尉的錢都是賣官賣出來的,怎麼還有間心去大建宮室?

如果這是陶弘敏的手筆,他是動作可是夠快的。用一個捕影捉影的消息,給物價大漲埋下了伏筆。付出的成本微乎其微,可一旦算緡令推行,獲得的收益卻大得驚人。

程宗揚暗自思忖,不知道雲大妞有沒有把那些錢銖提出來。按道理說,有陶氏錢莊的信譽放在那裡,錢銖放在錢莊更安全,但眼下漢國局勢變化太快,那些錢銖還是拿到自己手裡更放心。

程宗揚猶豫著要不要催一下雲丹琉,卻不由得想起雲丹琉那雙長腿,一時間心猿意馬,想入非非起來。她把仙草葉子一口氣吃了個乾淨,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程宗揚正想找個藉口去雲家一趟,卻聽到吳三桂的聲音,“程頭兒。”

程宗揚把那些胡思亂想放到一邊,立刻道:“進來!”

吳三桂風塵僕僕地進來,抱拳施了一禮。

程宗揚一邊讓他坐下,一邊道:“打聽出來了嗎?”

“有些眉目了。”吳三桂道:“洛幫是本地大幫,幫裡都是些水上討生活的漢子,平常跟洛都的遊俠兒井水不犯河水。洛幫大當家姓何,是前任何老幫主的女兒。何老幫主死後,有人想謀奪大當家的位子,沒想到這位何幫主雖是女子,手段卻極為高明,一人接下洛水大半的生意,反把那些人擠得立足不住,一場火拚下來,大獲全勝,徹底坐穩了大當家的位置。 ”

吳三桂打聽得十分透徹,接著道:“如今洛水往來的船隻,有六成都要從洛幫過手,大頭是晴州的貨物,差不多佔了九成。不過幾個月前洛幫接了一筆大生意,幫裡幾位當家要隨船出海,一年半載才能回來。幫裡無人坐鎮,怕惹亂子,如今只守著幾處碼頭過活,近來糧價一個勁的漲,有些人心不定的樣子。 ”

最後吳三桂道:“官家生意尋常幫會都插不上手,但我聽洛幫的人說,今年秋天,往洛都運糧的官船,比往年少了一半不止。 ”

程宗揚盤算片刻,然後道:“盯著洛幫的動靜,尤其是他們幫裡的幾位當家什麼時候回來。 ”

吳三桂抱拳道:“是!屬下這就過去!”

程宗揚道:“也不急在一時,剛回來,先歇歇再說。”

說話間,高智商瘸著腿進來,“師傅,有人約我,我出去一趟。”

“是那小胡姬約你的吧?”

“不是!不是!”高智商連忙道:“是老馮,馮子都。”

難道是因為嚴君平的事?程宗揚心頭微震,“我跟你一起去。”

高智商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成!”

“少廢話。”程宗揚說著站起身。

吳三桂道:“我也去吧。”

“行,那就一起。”程宗揚披上外衣,一邊道:“在哪兒見面?”

高智商訕訕笑道:“小雲的店裡。”

“你就是想見小胡姬的吧?”

“我只是想想,師傅你瞧,我還瘸著呢。想折騰也得能折騰不是?”

“見了面別亂說話。”

“師傅,你就放一百萬個心吧!”

把手邊的事安排好,程宗揚帶上吳三桂,還有高智商、富安、劉詔一行,乘車來到伊墨雲的小店。

馮子都已經在店中等候多時,一見高智商便笑罵道:“甄厚道,你可真厚道啊。在我那兒白吃白喝那麼久,還跟我來個不辭而別。 ”

高智商道:“我不是給你留了書信嗎?”

“還書信呢,我都沒敢看,直接燒了——你是欺負我不識字吧?”

高智商一拍腦袋,“忘了這茬了。”

馮子都關心地問道:“你的傷還沒好?怎麼還腫著呢?”

高智商臉一黑,他發胖的速度簡直跟吹氣球一樣,誰見了都得問一聲,他著實也煩不過來,含糊道:“內傷……腫得厲害。”

“要不要我給你找點藥?總這麼腫著也不是個事啊。”

“腫著腫著就好了。老馮,說正事。”

“對了,說正事。”馮子都道:“上次那杯子還有嗎?”

“怎麼?”

“上次那杯子讓少將軍看中了,說是行軍帶著輕便,還不怕摔。讓我再弄幾個。我這一琢磨,這還得找你啊。 ”馮子都嘻皮笑臉地說道:“少將軍要的也不多,再有二十來個就成。 ”

高智商叫道:“你把我賣了吧!”

“我知道這東西是個稀罕物,可少將軍那脾氣……這忙你可得幫幫我。”

程宗揚道:“這杯子整個漢國都找不出第三隻。少將軍用來打仗,未免太奢侈了吧? ”

馮子都道:“奢侈?我們少將軍從來不管這些,他就是為了打仗方便。少將軍說,騎兵千里奔襲,能輕一分是一分。有時一點重量就能毀了一匹馬。 ”

程宗揚摸了摸下巴,杯子自己還有幾個,但那是給張少煌那幫建康紈絝們留的,這些杯子雖然只是普通的塑料杯,可在六朝絕無僅有,自己跟霍少將軍又沒什麼交情,憑什麼平白送給他?而且說實話,他真不覺得幾個塑料杯會對霍少將軍的行軍打仗有什麼幫助。

程宗揚想了片刻,“杯子沒有。倒是有件東西,可能合少將軍的用。”

馮子都來了興趣,“什麼東西?”

“我現在手邊沒帶,這樣吧,明天我讓人送到府上去。”程宗揚笑道:“明天拿去你就知道了。 ”

馮子都也是個痛快人,當下也不多問,“那成!我明天就在府裡等著。”說罷起身告辭。

高智商道:“別急啊,咱們有日子沒見了,一起喝一回。”

“改天吧。這兩天我們正忙著呢。”

“忙什麼呢?”

“一個老夫子不知怎麼走丟了,大將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馮子都隨口說了一句,趕緊道:“這事別往外傳。這頓酒算我的,回頭我請。”說著拱了拱手,匆匆離開。

高智商道:“那個老夫子不會是……”

程宗揚揉了揉額角,“這老頭真是麻煩啊。”

“師傅,你明天準備給老馮拿什麼?”

“別擔心,我來安排。”程宗揚站起身,“走吧,跟我去辦點事。”

高智商乾笑道:“師傅,那個……我這好幾天沒來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回去,保證不耽誤事! ”

伊墨雲站在壚旁,悄悄往這邊看,與程宗揚目光一觸,頓時羞紅了臉。程宗揚搖了搖頭,心下不由一軟。

富安道:“程頭兒,要不我去?”

“得了,你在這兒伺候少爺吧。劉詔,你看著點。”

劉詔沉聲應下,一手握住刀柄。

…………………………………………………………………………………

程宗揚帶著吳三桂離開酒肆,趕到雲家的寓所。寓所大門緊閉,側面的角門立著幾名勁裝大漢,一個個身體緊繃,戒備森嚴,充滿了山雨欲來的氣氛。

程宗揚是雲家未來的姑爺,當然不是外人。剛到門前,一名護衛便上前接過韁繩,眾人臉上更是露出幾分喜色。雲家正值多事之秋,眼下雲蒼峰、雲秀峰兩位當家人都不在,這位程姑爺就成了大伙的主心骨。

“大小姐呢?”

“大小姐去莊子裡了。”

程宗揚問了幾句才知道,雲家財物被扣之後,那些債主仍然不斷上門糾纏,光今天就來了六撥,鬧得雲家雞飛狗跳,雲丹琉不勝其煩,索性去了城外的莊子暫避。

“她自己出去的?”

那護衛道:“大小姐帶了幾名護衛。”

“有車嗎?”

“沒見帶車。”

程宗揚皺起眉頭。他原以為雲丹琉已經把錢銖提取出來,只是怕被有心人窺破其中的虛實,再橫生枝節,才藉口不勝糾纏遠遠避開。現在聽著卻不是那麼回事。陶氏的借款對雲家來說就是救命的稻草,她放著正事不干,卻跑到城外的莊子裡,莫非是她吃得仙草太多,出了什麼岔子?

這事不好問旁人,程宗揚道:“雲家在城外還有個莊子?”

“出了雍門不遠就是。”那護衛道:“我領程爺去吧。”

那護衛向同伴交待一聲,從院中牽了馬來,當先帶路。他在洛都打混多年,口頭十分健談,說起那處莊子,卻是淮南王名下的產業。淮南王敗事之後,家產沒入宮中,一些零散的田地、房舍打理起來太麻煩,被宮裡發賣。雲家也購得一處,萬一城門關閉,沒趕上入城,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

“我們知道消息已經去得晚了,那些上百畝的大莊子都被人挑完了。剩這一處地方還不到二十畝,價錢卻比旁的都貴,三爺本來不想買,可左右沒得挑,只好花錢買下,沒想到卻撿了一個便宜……”

那護衛還沒說撿了什麼便宜,就聽到前面的城門處一片喧鬧,人群紛紛湧了過去,吵嚷聲響成一片。片刻後,有人高聲叫道:“抓住郭解了!”

程宗揚攥住韁繩,雙眼緊盯著不遠處的雍門。

越來越多的人從四面八方湧來,沿街擠成一條長龍。十幾名差役如臨大敵,雙手握著大棍,推搡著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跟在後面的是一群執戈佩刀的兵卒,他們結成人牆,牢牢圍著中間一輛囚車。最裡面的兵卒舉著上過弦的手弩,隨時都能擊發。

長街兩旁人頭湧動,忽然有人叫道:“郭大俠!”

這一聲可謂是一呼百應,眾人競相叫道:“郭大俠!郭大俠!”

那名護衛也從馬背上站起身來,翹首張望。

程宗揚一眼望去,卻悄悄鬆了口氣。囚車中,一名大漢披頭散發,布衣上血跡斑斑,遠遠只能看個影子。但他目力比那名護衛強得多,一瞥之下,就看出囚車上的漢子比郭解本人高出半頭,相貌略有些眼熟,依稀在郭解身邊見過,是他的追隨者之一。

吳三桂也認出囚車中的“郭解”不是本人,小聲道:“頂包的?”

程宗揚微微點頭。郭解已經帶著手下離開洛都,但官府追捕甚急,從他們的藏身處開始,一處處追查他們的落腳點,只要郭解還在漢國境內,隨時都可能被官府追上。

叫嚷聲越來越響亮,那大漢恍若未聞,他手腳都帶著鐵鐐,身上傷痕處處,卻沒有半點頹唐之色,如同一頭囚入籠中的猛虎。坦白地說,比郭解本人更有大俠的風采。

程宗揚遊目四顧,忽然間目光一震,心猛地提了起來。

城門口被堵住的人群中,有兩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看著像是哪家豪門的公子哥,只不過這兩人程宗揚都認識,一個是富平侯張放,另一個是天子劉驁。他們似乎是剛遊獵歸來,鞍側還掛著雉雞、野兔等獵物,興致勃勃地滿載而歸。只不過這會兒也在城門處被堵得動彈不得。雖然周圍有身著便裝的期門武士牢牢守住,兩人的坐騎還是被人群擠得立足不穩,不斷發出低嘶。

看著眾人高呼“郭大俠”的場景,劉驁遊獵歸來的興致漸漸消逝,目光變得陰沉起來。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5-11-21 14:45 編輯

timo08 發表於 2015-11-21 14:53
第七章

耳朵上戴著銅環的大漢探頭看了一眼,然後又縮了回去。

片刻後,雲丹琉從屏風後昂然而出。她穿著一襲火紅的勁裝,在主位屈膝坐下,雙手放在膝上,腰背挺得筆直,兩眼目視前方。

銅環大漢捧著長刀,跪坐在她側後方,一臉兇巴巴的表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看著程宗揚。大小姐跟著這廝出去一宿,回來就繃著臉,心情差得要命。要不是他是姑爺,自己早就揍他了。

雲丹琉微微抬起下巴,“什麼事?”口氣冷若冰霜。

雲丫頭,你這可演得過了,你就算再想撇清,我好歹也是你準姑夫,能用這種口氣跟姑夫說話嗎?

程宗揚咳了一聲,“也沒別的事。我就是想問問,那些錢銖取了嗎?”

“沒有。”

“這可不能耽誤。小心夜長夢多。”

雲丹琉用冷漠的聲音道:“我已經跟錢莊的人說過,那筆金額太大,他們要用一天時間籌集款項,約好明日去取。 ”

“那你怎麼不在住處等著?來莊子幹嘛?”

雲丹琉冷冰冰道:“我樂意!”

這死丫頭,失身之後怎麼脾氣更大了?

“我明天回去。”雲丹琉不由分說地下了逐客令,“沒有其他事的話,就請回吧。 ”

“當然有事。”程宗揚一邊說一邊向她使眼色,“龍鱗盾你這裡有嗎?”

雲丹琉只當沒看到,公事公辦地說道:“做什麼?”

“有人要用。”程宗揚補充了一句,“霍家的。”

來之前程宗揚已經打好主意,塑料杯肯定不能再給,倒是龍鱗盾,又輕又結實,正適合騎兵使用。高智商白吃白喝那麼久,給馮子都幾張龍鱗盾交差,也算說得過去。

雲丹琉顰起眉頭,片刻後道:“最多五張。”

銅環大漢本來看著程宗揚就一臉的不服不忿,一聽這話頓時就急了,“大小姐,我們總共才五張!我上次遊回來報信,你可是說好的,我那張以後就算我自己的,憑啥把我的東西給他啊? ”

“別囉嗦。”雲丹琉道:“去把盾拿來給他。”

銅環大漢不情不願地爬起來,張羅著將護衛們配備的龍鱗盾都要了過來,交給程宗揚。這邊雲丹琉把事情丟給手下,乾脆就沒再露面。

程宗揚當然不肯就這麼離開,他拿了盾牌,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

銅環大漢一臉不爽,“咋還不走?”

“大小姐呢?”

“歇了。”

程宗揚看了看天色,“天還沒黑就歇了?”

“你管得著嗎?”

“你去傳個話,我有點事私下跟她說。”

“少來!大小姐上午回來就說了,不見外人。剛才見你是給你面子!”銅環大漢狠狠瞪了他一眼,“光”的把門關上。

吳三桂道:“要不要我去說說?”

“用不著。”程宗揚把五張龍鱗盾都交給他,“你先把這些東西帶回去。”

“你呢?”

“我晚點回去。”

“一會兒就關城門了,程頭兒你一個人在外面,怕是不安穩。”

“我心裡有數。倒是你得快點,千萬別被關在城外,耽誤了明天的事。”

吳三桂只好答應,帶著龍鱗盾返回城中。

程宗揚左右看了看,找處林子把馬一繫,然後溜到莊子後面。這處莊子規模不大,但四周立著高牆,把莊子圍得嚴嚴實實。

程宗揚等到太陽落山,天色暗了下來,這才開始行動。丈許高牆,他略一縱身便攀了上去,然後瞇著眼看了片刻,摸清路徑,才悄然潛入。

程宗揚按記憶中的方位朝裡摸去,不多時又遇到一堵牆,這便是內宅了。他側耳聽了聽,然後飛身而起,攀住一株大樹伸出來的枝條,鑽進樹冠內。

躲在樹上,整個內宅幾乎盡收眼底,程宗揚這才知道,為什麼那名護衛說雲蒼峰花重金買來這處莊子,其實是撿了個便宜——院中不過敞軒數間,中間卻赫然有一池溫泉。

洛都周邊並不缺少溫泉,上湯、下湯都是有名的溫泉所在,但離洛都都有數十里。洛都地下水水位日淺,全靠洛水補充才能支撐,沒想到近在咫尺的位置竟然還有溫泉的餘脈,著實可以算是異數了。

泉池面積並不大,形如月牙,周圍錯落有致地擺放著高低不一的假山石,旁邊開著一條小渠,多餘的泉水從渠中流出,發出淙淙的輕響,淡淡的白色霧氣從水面上氤氳而起,宛如飄舞的輕紗。

月牙一角有一塊突兀的白石,石面被泉水沖刷得光滑如鏡,一名女子靠在石上,旁邊放著一條紅色的浴巾。她脖頸以下都浸在水中,這會兒閉著眼睛,烏黑的長發漂在水上,紅唇抿得緊緊的,似乎正在承受什麼痛苦。

程宗揚的修為已經在雲丹琉之上,這會兒又隔得這麼遠,雲丹琉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偷窺。她靜靜泡著溫泉,忽然玉頰浮起一抹羞人的紅暈。雲丹琉低低吸了口氣,然後咬住紅唇,把那縷情愫硬生生壓伏下去。

透過清澈的泉水,能看到少女白晰的胴體,尤其是那對豐挺的乳峰。沒有了胸衣的束縛,在水中更顯圓碩。她雙臂張開,搭在石上,頭部微微後仰,那雙又白又長的美腿糾纏在一起,玉趾不時繃緊、勾起。雪白圓潤的大腿相互磨擦著,變幻出各種令人心跳的姿態。

程宗揚很想吹聲口哨,可擔心引來旁人,只能在心裡狠狠吹了一聲。雲大妞這病也就自己能治了。可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明明想得要死,還硬把自己這麼大一顆藥丸往外攆。

程宗揚留心周圍,院內的僕役早已被打發出去,那些護衛也聽話得很,沒一個敢靠近內宅。他悄悄脫了外衣,然後一個大鵬展翅,從樹上直掠下來,衝著雲丹琉猛撲過去。

眼看雲大妞無處可逃,要被自己一個餓虎撲食壓到身下,忽然間眼前一花,雲丹琉站起身,一條雪白的玉腿破水而出,筆直踹在自己胸口。

程宗揚生生挨了這一腳,好懸沒被踹飛出去,連忙一個千斤墜,落在池中。

濺起的水花潑了雲丹琉一臉,雲丹琉心情正差,猛然間一個臭不要臉的裸男從天而降,又潑了自己一臉水,頓時大怒,“你幹什麼?”

程宗揚毫不含糊地說道:“送藥的。”

雲丹琉瞪著他,美眸幾乎噴出火來。僵持片刻,她忽然繃不住笑了出來,啐道:“卑鄙小人!”

“小人?你這是誹謗你知道嗎?”程宗揚挺了挺下身,“不管你病多重,我這藥——管夠! ”

“真無恥……”

程宗揚要勢要往前撲,雲丹琉連忙蹬住他,“不行!”

“昨天剛上過床,今天就不認賬了?你太無情了吧?”程宗揚一臉傷心的表情,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

雲丹琉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昨天喝醉了!”

“醉了就能不認賬嗎?你得對我負責。”

“休想!”

兩人一邊鬥口,一邊不約而同地壓低聲音,生怕引來外面的護衛。雲丹琉雖然嘴硬,眼裡卻滿滿的都是笑意。她雙手抱胸,背後倚著一塊大石,那條修長如玉的美腿筆直伸出,玉足蹬在程宗揚胸口。溫熱的泉水順著她光潔的大腿流淌下來,更襯得肌膚又白又滑,有著誘人的質感。

雲丹琉雙手根本掩不住酥胸,白膩的乳肉大半暴露在外。她站在齊腰深的溫泉中,那條白生生的美腿凌空抬起,彷彿出水的明玉,活色生香。順著她又長又直的玉腿看去,隱約能看到大腿根部那片陰影。

程宗揚身體微微一動,雲丹琉連忙用力,用腳尖把他推開,“別過來!”一邊說一邊左顧右盼。

“你是不是找這個?”

程宗揚挑起手邊那條紅色的浴巾,作勢遞過去,結果手上一滑,浴巾落入水中。雲丹琉趕緊去拿,一隻雪乳頓時跳了出來,抖動出一片白豔的膚光。

浴巾越漂越遠,雲丹琉連撈幾把都只差了一點,反而因為一隻手無法遮掩,被他看了個精光。最後雲丹琉索性側過身,不管跳動的雙乳,盡力伸長手臂,一把抓過浴巾,裹在身上,這才賭氣道:“不給你看!”

“不看就不看,有這條腿就夠我玩的了。”

程宗揚壞笑著抱住她的玉足,手指順著她的腳趾、腳背、腳踝、小腿……充滿挑逗的一路撫摸過去。

雲丹琉玉頰越來越紅,被他撫摸過的肌膚像觸電一樣輕輕戰栗著。忽然程宗揚捧起她潔白的腳掌,在上面親了一口。雲丹琉渾身一抖,險些站立不穩。程宗揚將她整條大腿都抱在懷中,然後用力一撈,雲丹琉白晰的胴體像美人魚一樣被他從水中撈出,赤條條落入他懷中。接著程宗揚湊過臉,吻住她的唇瓣。

雲丹琉氣息悠長,能在水下潛三四炷香的時間,卻被這一吻彷彿吸盡體內所有空氣,等程宗揚鬆開嘴,她幾乎像窒息一樣,頭腦中昏昏沉沉。

程宗揚把她翻過身,讓她雙手按著池邊的假山石,雙腿微微分開,然後雙手剝開她雪滑的臀肉,陽具輕輕一探,隨即挺身而入。

已經濕透的蜜穴滑膩無比,穴口又緊又密,細嫩的膩肉磨擦著肉棒,帶來如火的激情。程宗揚雙手伸到她胸前,隔著薄薄的浴巾,將那對豐滿的乳球抓在手中,來回揉弄。

雲丹琉一整天都在與體內不期而來的慾念對抗,這時被他從身後侵入,秘處就如同熟透的漿果,隨時要爆出漿汁來一樣。程宗揚經驗豐富,動作時快時慢,不停挑逗著她的慾望。與此同時,一縷若有若無的真氣在兩人體內往覆不已,使得情慾愈發高漲。

“停……停下……停……”

雲丹琉顫抖著道:“太快了……我都喘不過氣了……”

“別緊張,這是正常的。你只要乖乖的放鬆就好。”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加快頻率,不多時雲丹琉就潰不成軍,在他身下震顫著,一泄如注。

雲丹琉紅透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滿足的溫柔,她躺在光滑的白石上,半是害羞半是甜蜜地倚在那個無恥的壞蛋臂間,一邊被他拿起手腕,玉指在秘處輕輕揉弄著,用泉水洗淨下體的污漬。

那條浴巾不知漂到何處,洗浴乾淨的雲丹琉仰身躺在石上,赤裸的胴體一絲不掛。這一次她再沒有任何掩飾,豐挺的雙乳白光光聳翹著,雙腿長長分開,嬌嫩的秘處敞完全露出來,溫柔地將那根肉棒納入體內。她星眸半閉,任由那個壞蛋在自己身上挺動著,帶來一波又一波快感。

低低的水聲在夜色中迴盪,天際的月牙淡得幾乎看不見,滿天星辰卻閃亮無比,無數星光灑落在兩人發上、身上、手邊的白石上,還有身下的泉池中。溫暖的泉水微微翻滾著,蕩起細細的漣漪,數不盡的星光在水面上蕩漾著,像匯聚的星河,在他們糾纏而不分彼此的身體上不住沖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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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下,一男一女靜靜擁在一起,周圍水氣繚繞。

“我很小的時候,爹娘就去世了。叔叔們拚命把我和姑姑拉扯大,他們給我請來各路名師,甚至連行商時也帶著我。我十五歲時就開始獨自帶船出海……”

程宗揚從背後擁著雲丹琉,一起泡在溫暖的泉水中,一邊用手指繞著她的髮絲,一邊道:“他們是希望你將來能支撐家業。畢竟雲家有這麼多生意。”

“不是。”雲丹琉低聲道:“他們是擔心他們萬一哪天也死了,剩下我和姑姑,沒有人照料……”

雲丹琉語調中沒有半分哀戚,就像說一件普普通通的事一樣平淡,卻使得程宗揚心頭微微一緊。

雲丹琉忽然道:“你吹口哨的樣子,真是猥瑣死了。”

程宗揚不由一窘,“你還記得呢?”

雲丹琉恨恨道:“無恥!”

“喂,我就是吹了個口哨,又不是死罪吧?”

“我在外海時候,那些奴隸販子也是那樣吹著口哨,然後露出一副可惡的笑容。 ”雲丹琉望著天際的繁星,“我在海上,曾經遇到一艘販奴船,正在把生病的奴隸往海裡丟。我用了兩天時間才追上那條船,然後把船上的奴隸販子全都殺光了。 ”

程宗揚沉默了一會兒,“殺了他們,你開心嗎?”

“不開​​心。”雲丹琉道:“殺人一點都不開心。”

“但你救了很多人。”

雲丹琉沒有作聲,程宗揚仔細一看,才發現她肩頭微微聳動,竟然在無聲的哭泣。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不是嗎?”

“我把奴隸接到船上,沒多久,船上的水手也開始生病……最後,我們不得不放棄那條船……我沒​​有救活哪怕一個人,還害死了一條船上的水手……”

雲丹琉身體微微顫動著,在程宗揚懷中,她彷彿找到一個安全的殼,溫熱的淚水滾滾而落。

程宗揚沒有開口,只是把懷裡的少女摟得更緊了一些。她出於好心而辦了錯事,至今也無法原諒自己。外人只看到她的強硬,卻不知道她的強硬背後,有多少擔心、猶豫和徬徨。

等她收住淚水,程宗揚才安慰道:“別傷心了,你現在不是有我了嗎?這種事情以後由我來作決定。 ”

話剛出口,程宗揚就有點後悔,雲丹琉自尊心那麼強,怎麼可能接受這種依附的姿態?

“不!”

程宗揚正要改口,卻見雲丹琉抹去淚水,然後倔強地說道:“我才不要跟姑姑搶。 ”

程宗揚啞口無言。沒想到雲丹琉真正在意的還是這個。這事自己和雲丫頭雖然都不後悔,也沒有故意傷害他人,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一旦公開,傷害的不僅是雲如瑤,還有雲老哥,雲六爺,臉面上都掛不住。

突然之間,程宗揚又有了當初與如瑤交往暴露的感覺。左右事情已經無可挽回,說得好聽些,叫勇敢面對。說得直白點,就是厚著臉皮任殺任打了。但自己無恥一點好說,雲丹琉要怎麼辦呢?

程宗揚正使勁給雲丹琉想轍,卻見雲丹琉抬起臉,嫣然一笑,“不過……那個雙修的功法很不錯,所以——我還要! ”

剛才那點憂慮頓時煙銷雲散。程宗揚吹了聲口哨,攔腰將雲丹琉抱了起來。隨即,水聲再度響起。

天色未亮,程宗揚便從睡夢中醒來。雲丹琉睡在旁邊,一條白滑的大腿還搭在他身上。

昨晚兩人從泉池出來,又在榻上春風一度。雲丹琉元紅新破,本來承受不了這樣頻繁的交合,但她服下的仙草葉片效力尚在,再加上程宗揚所使用的雙修功法,才使她一直堅持下來。饒是如此,最後一輪交合之後,向來性格如火的雲大小姐也洩盡陰精,渾身上下再沒有一絲力氣。

程宗揚是偷偷溜進來的,趁著僕役們還沒​​有起床,要趕緊溜出去,他輕輕抬起雲丹琉的大腿,放在被中,又掖了掖被角,然後在她唇上吻了一口。

雲丹琉閉著眼睛,彷彿仍在熟睡,口中卻道:“不許說出去。”

程宗揚在她臀上捏了一記,“只要你今晚乖乖過來,我就不說。”

雲丹琉哼了一聲,翻了個身,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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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莊子出來,已經是黎明時分。程宗揚沒有驚動任何人,牽上馬匹,趕在城門剛剛開啟,回到城中。

清晨的鐘聲在城中迴盪,各處坊門陸續開啟。程宗揚回到住處,正看到一輛馬車駛來,車上坐著一位頭戴高冠的儒生,另一個則是秦檜。

到了門前,兩人又執手交談良久,然後那儒生才長揖為禮,告辭而去。

“他是誰?”

“博士師丹,雲台書院的山長。”秦檜笑道:“算緡令就是他起草的。”

“你們不會談了一夜吧?”

“我二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昨晚抵足而眠,縱論生平所學,不覺東方之際白。 ”

“老秦,我就喜歡你這種有文化有學問,還能睜著眼說瞎話的成熟男人。”

秦檜哈哈大笑,這才說了昨天的經過。

他這回沒玩弄什麼陰謀,而是先通過徐璜找到當事的小黃門。那小黃門正因為弄濕了奏疏惴惴不安,被徐常待當面揪出來,險些嚇死。徐璜倒沒有責備他,而是給他指了一條明路,讓他去蘭台找一位有學問的秦先生,看能不能把奏疏復原。

小黃門找上門的時候,新任的蘭台令史秦檜早就在蘭台等著。他拿到奏疏原件便去了雲台書院,以奏疏被污為名,找到上疏人,讓他重新撰寫。

這樣一來,事情就完全成了公事公辦,任誰都挑不出錯處,奏疏的內容依然保密,秦檜也堂而皇之地見到上疏人師丹,順便與他商榷了一下疏中的策論。秦檜是老江湖,又在程氏商會主管各項生意往來,對各種貨值平準之術如數家珍,寥寥數言便令師丹折服不已,當下把秦檜留在書院,徹夜長談。

程宗揚指了指秦檜,“老秦啊,你可真是跟老蔡那太監學壞了。”

秦檜嘆道:“蔡公公才深如海,與蔡公公一敘,秦某才知道自己實乃井底之蛙。以往的陰謀詭計只是些不上檯面的雕蟲小技。欲圖大事,須得光明磊落,以陽謀示人。 ”

“以後你不玩陰謀了?”

“非也非也。陰陽之道,在於相輔相承。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陽謀為體,陰謀為用,切不可偏執一端。 ”

“哎喲,老秦啊,這陰謀倆字兒讓你一說,都變得光明正大起來。有學問就是不一樣啊。 ”

“多虧主公時時提攜指點,耳提面命,屬下方有今日。”

兩人說笑幾句,程宗揚道:“這麼說算緡令改了?”

秦檜搖頭道:“一字未改。”

程宗揚不懂了,“……敢情你們倆就瞎扯淡,扯了一晚上?”

“也不盡是扯淡,倒是疏中添了幾條。”

“添的什麼?”

秦檜悠然道:“漢國之憂,在於兼併;兼併之憂,不在商賈,而在諸侯。”

“諸侯?你是說漢國的諸侯王?”

“如果論財富多寡,那些商賈怎麼比得了諸侯?便是國中所封的列侯,財富也遠超商賈,所以在我的勸說下,這份奏疏上又加了兩條。 ”

秦檜豎起手指,“其一,諸侯王、列侯、公主、吏民佔田不得超過三十頃;其二,畜養奴婢,諸侯王以二百人為限,列侯、公主一百人,吏民三十人。踰制者,田產奴婢一律沒收入官。 ”

程宗揚怔了半晌,然後道:“他真這麼寫了?”

秦檜點點頭。

“他瘋了吧?”

程宗揚也覺得漢國的諸侯外戚、豪強世家四處割據,很大程度上扼殺了商業經濟的發展空間,把他們剷除掉,對商業發展只會有好處。可道理是道理,現實是現實,天子直接一道詔書下來,對他們限田限奴,等於是跟整個漢國的統治階級作對。

如果這是一場戰爭,相當於一邊是所有田地超過三十頃,奴婢超過三十人的諸侯、外戚、世家、豪強、士紳、商賈……另一邊只有一個光桿天子,外加一堆窮鬼,而且那堆窮鬼還未必知道天子是哪根蔥。仗打成這樣,就算劉驁再牛逼,也會被人踩死吧?

“師丹可不是只有一個人。這份奏疏也不是師丹自己寫的。”秦檜道:“天子一年前就開始養士,網羅的人才除了未得官職的儒生士子,還有歷年被貶秩、奪爵的官吏貴族。前任射聲校尉陳昇也在其中。 ”

“天子怎麼找了這麼一堆人?”程宗揚聽著就覺得不妙,這些貨除了棒槌,就是官場鬥爭中的失敗者,一堆的敗犬啊。

“依主公之見,天子應該找誰呢?”

程宗揚仔細一想,可不是嘛。太后秉政這麼多年,滿朝文武都是她提拔的官員。天子想找靠得住心腹,除了身邊的太監,也就是沒得官的儒生,還有那些官場失意者。根本沒有什麼能夠選擇的餘地。

“他們就沒想過這奏疏能不能施行?就好比呂冀,他身為襄邑侯,限奴一百人,就算加上襄城君,夫妻兩個一共二百名奴婢,六十頃田地——那點田地還不夠他養奴婢的。呂冀是大司馬,主管著尚書台,能答應嗎? ”

“此事的關節,在於詔舉。此次詔舉選士數百人,師丹等人計算過,一年之內,他們就可以佔據朝中各處要津。大司馬縱使不同意,也是孤掌難鳴。 ”

程宗揚評價道:“一廂情願!”

一幫沒當過官的菜鳥,還沒踏入官場,就想著把前輩一掃而空,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狂妄得沒邊了。

秦檜笑而不語。

程宗揚轉念一想,“這樣的話,算緡令更推行不下去了。咱們的生意不是泡湯了嗎? ”

“禀主公,屬下已獻計讓其徐徐圖之。先推算緡令,壓製商賈;再推限田限奴,以防國中不穩。 ”

“聽起來倒是老成持重,這裡面有什麼陰謀……陽謀嗎?”

“算緡針對商賈,禁止商賈擁有田地,師丹等人原本猶豫著算緡要不要接收實物,現在已經決定所算緡錢一律收取錢銖。 ”

“是因為能降低朝廷的行政成本嗎?”

秦檜笑道:“我告訴師丹,若只收取錢銖,必會導致物賤錢貴。”

“他難道不擔心嗎?”

“他們覺得很好,物價下降,讓百姓都能買得起,實為善政。所以才決定收取錢銖。 ”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漢國士人的經濟學水平,其實他們稍微動動腦筋就能想到,連商賈都沒錢,百姓還能從哪裡變出錢來?

“然後呢?”

“當時我問師丹,算緡令若是推行,誰能從中獲利?”

“算緡令的官吏肯定獲利,當然,我們頂多從中分一杯羹吧。”

“正是如此。”秦檜道:“師丹等人之所以被屬下說服,便是算緡令推行之後,獲利最大的不是朝廷,而是朝中的高官顯爵。到時商賈如魚羊,任由宰割,那些諸侯、外戚必定會趁機大量兼併商賈的田地,奪其財產。 ”

程宗揚摸著下巴沉思不語,陶弘敏只想賺快錢,多半是先算到了這一步。像呂冀等人,掠奪起漢國商賈有先天優勢。算緡令導致商賈破產,最大的獲利者就是這些有權有勢還有充足現金的貴族。陶弘敏很有自知之明的撈一把就走,避免與他們競爭。這樣來看的話,秦檜提出的限田令補丁打得恰到好處。免得商賈破產,豪強獲利。可問題在於……

秦檜道:“待物價跌至谷底,再推行限田令——主公以為如何?”

程宗揚搖頭道:“這玩意兒肯定推行不下去。”

秦檜撫掌笑道:“主公所言不錯,非但限田令難以推行,此前的算緡令也必將無疾而終。 ”

程宗揚怔了片刻,然後恍然大悟。

秦檜的計策看似使朝廷的政令更加嚴密周全,其實是用的上樑抽梯,畫蛇添足之計。限田到官吏頭上,誰還會去管算緡?到時國中一片嘩然,甚至還會藉此反擊,把算緡令給廢除了。至於天子能贏,把算緡令和限田令統統推行下去,程宗揚真不相信劉驁有這本事——別說劉驁是天子,就算是玉皇大帝來了,漢國的豪強們也要跟他血戰到底。

“好計策!”

程宗揚前後一想,心頭立時敞亮起來。秦檜這一手高明就高明在不是螳臂擋車,而是順水推舟,先揣摩透他們的心理訴求,然後牽著他們的鼻子,讓他們自己把政令走向極端。他們還覺得自己是替天子分憂,全然不知自己已經中計,精心編制的政令其實只是注定要失敗的空想。而這一切秦檜都打著為他們考慮,替他們拾遺補缺的旗號。真是把人賣了,還讓他們在麻袋裡替自己數錢。

程宗揚笑道:“我已經開始期待算緡令和限田令了。他們什麼時候上疏?”

“最快也要三日之後。”秦檜道:“本次月旦評設在雲台書院,參與的都是詔舉內定的待選士人,師丹等人準備提前舉行,在席間談論如何為天子效力,解除漢國的隱憂,好為萬世開太平。師丹特意邀請在下前往。 ”

程宗揚笑道:“看來你是胸有成竹了?”

秦檜笑道:“屬下不才,準備了兼併論與平準經濟二論,還望主公指正。”

“得了吧,這活你比我強一百倍。”程宗揚轉念一想,“對了,你把班超叫去,聽聽他的看法。 ”

“是。”

對於貧民來說,針對商賈和豪強的算緡、限田,輿論效果不言而預,必然有著極強的號召力。站在公平道德的立誌上攻擊他人,很容易使人陷入正義的狂熱之中,如果班超同樣如此,自己就要謹慎一些了。
timo08 發表於 2015-11-21 15:02
第八章

三日之後,雲台書院的月旦評低調召開,會議召集了近三百位士人,其中三分之一是從未接觸過官場的寒門士子,另外三分之一是略有名氣的布衣士人,還有三分之一剛步入仕途的低級官吏和前任官員。他們相同的背景就是都與雲台書院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同時也是天子備選的心腹。

月旦評一早便開始,但直到下午,程宗揚才聽說蘭台令史秦會之在當天的月旦評上大放異彩,以兼併論和平準經濟論折服四座,風頭一時無兩。

馮源又是羨慕又佩服地說道:“老秦那嘴皮子可真是利落,我在旁邊都聽呆了,就覺得他說什麼都是對的,不管什麼話,只要到他嘴裡,都有理有據,讓人不得不服。到後來,他在上面說一句,下面就一片人叫好。 ”

“全是附和的?”

“也有點異議。”馮源道:“我回來的時候,那位班先生剛好說了幾句,正被人噓呢? ”

“他說了什麼?”

“沒聽清。只聽到有人噓他,說他屁股坐在國之蠹蟲一邊,身為儒生,缺乏良知什麼的。 ”馮源道:“裡面熱鬧得很,我估摸著後面還要議論一會兒,怕程頭兒你著急,就先回來禀報一聲。 ”

程宗揚轉頭笑道:“若不是老哥回來,我就去月旦評上看熱鬧了​​。”

雲蒼峰嘆道:“這回多虧了你。丹琉性子好強,若不是你在旁照看,我們雲家這回就要吃大虧了。 ”

“幸好雲家不在市籍,這一次誰吃了我們的,讓他們全都吐出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次我們因西邸召禍,也因西邸得福。”雲蒼峰挺了挺腰背,“既然如此,我那幾間鋪面,也要開始漲價了。這位程老弟,你那店舖是如何抬價的,我們也來學學。 ”

程鄭欠身施了一禮,笑​​道:“雲三爺是商界前輩,原本用不著在下多嘴,但雲三爺既然問起,在下便獻醜了。 ”

“還請指教。”

“不敢。”程鄭定了定神,說道:“我等經商無非是買賣二途,低買高賣,賺取差價。眼下想讓物價漲起來,也無非買賣二字,高買高賣,甚至人為製造短缺。其一便是高買,高價收購,一方面控制貨源,一方面使得價格上漲……”

雲蒼峰仔細聽著,不時點頭。漢國商賈大都有傳統的經營範圍,布行、成衣行、肉行、車馬行等等,形成一個個固定的圈子,各有各的行規,作生意時往往同時同退。程鄭的優勢在於經營過多種行當,對許多行業都知根知底,也能說得上話。

程宗揚在旁聽著,忽然發現自己漏算了一項重要的內容。

“程大哥,如果按你這種方法,物價上漲一倍的話,需要多久?”

“若是短時期內洛都的物價上漲一倍,各州郡的貨物必定會大量湧來。到時資金再充足也難以吃下。因此不僅洛都物價要漲,各地州郡的物價也要上漲,這樣算下來的話,若是要漲一倍,快則三五個月,遲則半年一年。 ”

“一個月內呢?”

程鄭估算了一下,“最多兩到四成。”

“這就麻煩了。”程宗揚道:“算緡令已經箭在弦上,加上朝中廷議,最多一個月就會頒布。能不能再快一點把價錢提上來? ”

雲蒼峰道:“只怕不妥。我們若是一味高買,那些商賈只會趁機拋售,而不是坐等上漲。除非我們把錢集中起來,專門用在某一行上。但那樣涉及面又太窄了,很難使得百物騰貴。 ”

程鄭道:“三爺說得不差。漢國商賈也是精明之輩,物價漲得太離譜,他們只賣不買,等若拿他們的貨物換了我們手裡的錢銖。萬一等到算緡令開始施行,我們手裡拿著高價買來的貨物,他們手裡拿著錢銖,咱們反而是吃了大虧。 ”

程宗揚道:“所以我們要讓物價全面上漲,而不是只漲某一類。”

“天下貨物何止千萬,若是全都上漲,再多十倍的錢銖也難以支撐,而且風險更大。 ”

“我們可以找一些共性,抓住最基本的,讓它先漲起來。”

雲蒼峰道:“世間貨物千差萬別,比如肉舖與鐵器,哪裡有什麼相似?”

“不。它們有一點是一致的:人工成本。”

程宗揚站起身,“無論什麼貨物,都有人工。只要能讓人工成本全面上漲,物價就必定上漲。 ”

雲蒼峰與程鄭已經心下了然,馮源卻有些不解,“世上貨物千千萬萬,匠人萬萬千千,怎麼能讓他們一起漲價? ”

程宗揚笑道:“民以食為天,無論誰都需要吃飯——糧價一旦漲上去,他們的成本自然就高了。 ”

雲蒼峰與程鄭對視一眼,然後同時搖頭。

程鄭道:“糧價如今已經上漲許多,再漲也漲不了多少。”

雲蒼峰道:“老夫痴長幾歲,見過幾次飢荒,那些商賈、匠人為了糊口,不得不賤賣貨物,甚至斗米鬥珠,百貨價格反而下跌,唯有糧價一飛沖天。 ”

兩人說的都有道理,但程宗揚自有主張,“這就要我們來引導了,糧價必須上漲,但不能漲得太快。目的是用它來推動物價上漲。其次是增加運輸環節的成本,剛才程大哥說,洛都物價一旦上漲,周圍的貨物都會被洛都的市場吸引,要避免這種情況,就要提高運輸成本,以此抵銷他們可能獲利的空間。所以要先把豆餅、乾草的倉儲控制住。 ”

程鄭點頭道:“這倒是個好主意!豆餅、乾草之類的草秣價格低賤,而且也不顯山不露水。堂上諸公誰會管乾草上漲幾何? ”

…………………………………………………………………………………

就在程宗揚等人策劃如何通過漢國自己找死的政策,掠奪漢國財富的同時,雲台書院內,班超正在大聲疾呼,“吾非是商賈!然太公曾有言:國有三寶,大農、大工、大商!百姓安居樂業,商賈互通有無之功不可沒,絕不可偏廢! ”

秦檜早已下台,一個年輕的書生高聲道:“商賈猶如蚊蠅!見錢銖就如同聞血腥,見利忘義,為富不仁!百姓耕耘終年,不及商賈一日所費,不事生產,坐收其成,卻安享富貴,世間安得如此道理? ”

眾人附和道:“正是!正是!”

班超道:“若非有商賈,諸位豈能衣宋國之錦?食建康之鱸?”

“正因為商賈販來宋錦晉鱸,才使得我漢國錢銖外流!百姓所營桑麻,只能賤賣!飢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商賈為惡,可謂甚矣!如今我漢國危若累卵,不抑商賈,安得太平? ”

班超痛心疾首地說道:“豺狼當道!安問狐狸!”

一名文士厲聲道:“班超!你說誰是豺狼!”

班超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那文士鄙夷地說道:“你身為士人,卻屢屢替商賈說話,縱然你有些學問,可你有良知嗎? ”

漢國商賈的形象確實不怎麼好,尤其是在座的各位,一提起奸商都有滿腹的怒氣。班超極力陳述商賈不可廢,不由激起了眾人的憤怒。當即就有人指著班超鼻子道:“你的聖賢書都讀到哪裡去了?真可謂斯文喪盡!衣冠敗類!”

班超勉強辯解道:“以商賈為敵,不僅禍國,尚且禍己!”

一名士子振臂叫道:“方才秦令史說得好!漢國興亡,正在我輩!國家養士三百年,仗義死節,只在今日! ”

台下一片歡聲雷動。

眼看局勢就要失控,師丹連忙道:“今日所言,我等還需細細商議,在座諸位都是國之干城,今日議論切不可外洩。 ”

眾人哄然而應。

師丹並沒有透露他們準備上疏天子,推出算緡、限田諸令,他們舉行今次的月旦評,也是想聽聽眾人的言論,看自己的方案還有沒有什麼遺漏。雖然他盡力維持場上的秩序,但被方才秦令史一番義正辭嚴的言論所感染,心下也不免有幾分激動,只等會議後,立刻召集最核心的幾名成員,聯名上奏。

看到群情激越,他不由捋了捋鬍鬚,欣然道:“民心可用啊。”說著他看​​了班超一眼,微微搖了搖頭。他原本覺得班超根基紮實,是個可塑之材,但現在看來,雖然年紀輕輕,卻暮氣深重,缺少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

班超神情灰敗,自己本是持中之論,卻被眾人不容,幾乎每出一語都受盡唾棄。剛才他坐下之後,周圍的人都有意無意地離他遠了一些。他不禁心下苦笑,今日之後,自己只怕就要成為士林之恥,即便過了詔舉,士林之中也再無自己的容身之地。

忽然身後有人在他肩上輕拍一記,班超渾身一震,有些僵硬地往後看去。

今日聲震四座的秦會之正滿面笑容地看著他,似乎根本沒有在意他是今日月旦評上最慘的那個,“班先生可有意與敝主一敘?”

班超動了動嘴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秦檜沒有催促,只充滿鼓勵地看著他。

良久班超才道:“不了……家中高堂尚在……我……”他遲疑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我還想試試詔舉。”

秦檜微笑道:“祝先生馬到成功,早傳吉報。”

…………………………………………………………………………………

天色將晚,程宗揚、雲蒼峰、程鄭等人的商談也告一段落。外面的大廳似乎聚了不少人,即使隔著院子,也能聽到堂內的議論聲。

雲丹琉進來,面無表情地說道:“都已經準備好了。”

雲蒼峰笑道:“那些債主想必也等急了吧?”

雲丹琉道:“那筆錢銖金額實在太大,陶氏錢莊雖然極力籌措,仍然不夠,其中三萬金銖是用銀銖頂替的。 ”

當日那些債主的嘴臉雲丹琉依然歷歷在目,尤其是咬死了只要金銖,連銀銖都不算數,想起來雲丹琉就恨不得拿刀把他們挨個砍了。

“不用擔心,”程宗揚邪惡地笑道:“這筆錢一個子兒都不還。”

雲丹琉這些天被那幫債主纏得火大,“他們就跟吸血的牛虻一樣,你張口說不還,他們怎麼可能善罷幹休? ”

“他們不是想要田地嗎?都抵給他們!”

“那些田地能抵多少?”

“田地不夠還有貨物。”程宗揚笑嘻嘻道:“山人自有妙計。”

雲丹琉還要再說,雲蒼峰已經當先起身,“走吧。”

廳中擠擠一堂,已經坐了數十名債主。雲蒼峰從屏風後出來,便有人陰聲笑道:“我當是雲大小姐呢,原來是雲三爺回來了。咱們的債明天可就到期了,雲三爺把咱們叫來,不知有什麼可說的? ”

雲三爺作了個團圓揖,滿面春風地說道:“上次多虧了諸位幫忙,雲某還沒來得及感謝。雲某匆忙趕回,也正是為了明天的債務,特來跟諸位商量。 ”

“商量好說,”一名管事打扮的豪奴一邊剔著指甲,一邊慢悠悠道:“我家主人可是等不得了。 ”

雲氏近來的窘迫眾人都看得清楚,料定雲蒼峰還不出錢來,頗有幾個人逮住機會冷嘲熱諷,奚落挖苦。但無論他們怎麼說,雲蒼峰都沒有絲毫動怒,連臉上的笑容都沒有少半分。

敖潤湊過來,把一頁紙遞給程宗揚。程宗揚打開看了一眼,上面列著四十五位債主的姓名來歷,其中出於豪門的有七人,這七人卻佔了三分之一的債務。另外三十八人有三十人是平常有生意往來的商賈,其餘八人則是專門放印子錢的高利貸者。裡面跳的最歡的,正是那些豪奴和高利貸者。

有人打圓場道:“雲三爺,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吧。”

“今晚邀各位見面,是為了訂個還款的章程。”

“還章程……”有人冷笑道:“雲三爺不會是盡跟我們玩虛的吧?”

雲蒼峰哈哈一笑,臉上笑容不改,眼中卻多幾分豪邁自信。他揮了揮手,兩名護衛過來撤去屏風,廳中一瞬間沉默下來,片刻後,響起一片壓低的驚呼。

屏風後赫然擺著一堵金燦燦的金銖之牆。數以十萬計的金銖整整齊齊碼在一起,散發出刺眼的光芒。

在場的都是身家雄厚之輩,但超過十萬金銖擺在一起的壯觀景象,極少有人目睹過。尤其是那幾名豪門家奴,無不露出貪婪和沈醉的表情。

有人酸溜溜道:“雲三爺真是大手筆啊。”

雲蒼峰從容拱手,“讓各位見笑了。”

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雲三爺果然身家不凡,十幾萬金銖說有就有。只怕比朝廷還闊幾分。 ”

雲蒼峰笑容不改,“不瞞各位,這錢是藉來的。”

“這話什麼意思?”有人昂起頭,傲然道:“雲三爺不是把這些錢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再收回去吧? ”

“這些錢只是為讓各位放心,我們雲氏絕不會拖延各位的欠款。”雲蒼峰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道:“只不過雲某聽敝侄女說,有幾家私下表示,對雲某手裡幾畝薄田有些興趣? ”

那人精神一振,“雲三爺想賣田?”

“確有此意。”

此言一出,廳中立刻響起一片嗡嗡聲。這些人千方百計截斷雲家的現金流,就是貪圖雲家在漢國的產業。方才看到雲蒼峰亮出一堵金牆,眾人才發現低估了雲氏的財力,都覺得這一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頂多能拿些錢銖回家,沒想到雲蒼峰拿出錢後,反而表露出賣田的意向,讓這些人頓時又​​來了興致。

“只不過雲某手裡田地不多,給了這家,給不了那家。”雲蒼峰略略提高聲音,“再者,有些朋友不喜田地,看中了雲某的鋪子;還有些朋友對雲某手上的貨物有意。大家各有各的念想,我雲氏家業有限,難以一一滿足。大家都是生意人,做生意講個公平,所以要訂個章程出來。 ”

這下廳中再沒有人鼓譟,都仔細聽著雲蒼峰的話語。

“明日辰時,就在此地,雲某公開出讓名下的產業、田地、珍寶珠玉,以及諸般貨物,規矩簡單,價高者得。事後與所欠各位的款項一併計算,當場訂立契約。 ”

“雲三爺是打算讓我們公開競價?”

“公開競價未免有傷和氣。”雲蒼峰微微一笑,“暗標。”

“如果價格相同呢?”

“先投者得。”

廳中一片交頭接耳。聽到競價,有些人立刻便想著私下聯絡,等到明日好聯手壓價,沒想到雲蒼峰竟然提出暗標。暗標是雲家亮出起拍價,各家寫下競標價格,封好交到雲家手中,由雲家在後堂啟封,不公開價格,不公開中標人,只與出價者最高者聯絡,簽訂契約。他們原想著人多勢眾,好壓雲家低頭,這時人多反而成了負累。人心難齊不說,大夥都是生意場上老滑頭,利字當頭,根​​本不可能同進同退。

過了一會兒,有人道:“競價的就是咱們這些人吧?”

眾人這會兒開始擔心雲蒼峰再引入其他買家,導致競爭更加激烈。到時自己雖然拿到錢銖也不算吃虧,但平白看著別人把雲家的產業拿走,誰能甘心?這麼好的機會,沒能撈著便宜就是吃虧了。

“當然是在座的諸位,絕無外人。”雲蒼峰道:“一共是四十六家,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

眾人鬆了口氣,沒有攪局的就好。萬一真有大買家出來,大家就只能喝點湯了。

又有人道:“雲三爺能拿出多少東西?”

雲蒼峰笑道:“這要看各位能賞多少面子了。以平日的市價計,十萬金銖總是有的。 ”

眾人又是一番交頭接耳,事到如此,章程已經說清楚了。就看明日雲家肯割下多少肉來。具體的標的,雲家現在肯定不會公佈。既然弄清原委,眾人便紛紛作鳥獸散,各自回家商量明天的對策。還有些三五成群,邊走邊談,已經開始串連。

雲丹琉冷著臉看著那些面目可憎的債主,一邊道:“這就是你的計策?”

程宗揚笑道:“怎麼樣?還不錯吧?”

暗標競價對雲家來說最為輕鬆,只用打開標的,揀高價成交即可。但對競標者來說,每回報價只有一次機會,其中的尺度就要費盡思量了。採用暗標的方式效果肯定不會公開競標激烈,但最大程度的避免了被人聯合起來故意壓價,這也是程宗揚能夠想出的,同時能被對方接受的最好辦法。不然雲家盡可以採取公開拍賣,邀請所有商人豪強前來競標。那樣的話,這些債主肯定頭一個不答應。這一切的前提是雲家有足夠的金銖能夠償還債務,使得那些別有用心的債主們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如果雲家拿不出錢來,他們肯定咬死讓雲家用金銖償還。

雲丹琉還在追問,“為什麼不引入其他買家?”

“我跟別人又沒仇。”

雲丹琉哼了一聲,“萬一有人聯手壓價呢?”

“這麼多人,又都是暗標,想全部買通也沒那麼容易。”

“萬一呢?”

“放心,還有後手。保證雲家不會吃虧。”說著程宗揚微微抬了抬下巴。

在他示意的方向,兩個人正在寒暄。

“程兄也來了?”

打扮得像個富家翁似的程鄭笑著拱手,“以前做生意時打過交道,這回雲三爺既然張口,我也藉了點小錢,沒想到會趕上了。 ”

“程兄明天千萬要抬抬手,給兄弟留口飯吃。”

“老哥說笑了,還望老哥明天手下留情。”

接著又有人上來攀談,然後幾人一邊談笑,一邊出了大廳。

雲丹琉終於品出味來,明日的拍賣不僅是暗標,而且有暗底。程鄭的出價保證了雲家的標的不會被人故意壓價拍走。

“不止如此。”程宗揚抖了抖那頁紙,“哪種貨物賣給誰,這裡面可是大有講究。明日你就看熱鬧吧。 ”

“什麼講究?”

“比如這幾家豪門,還有這些有豪門背景的,明天一塊田地都撈不著。倒是珍寶貨物可以期待。 ”

“為什麼?”

“因為那些田地被他們吞下,就不好再吐出來了。”

雲丹琉白了他一眼,“一肚子花花腸子。”說著轉身就走。

“別走啊。”程宗揚見左右無人,一把扯住她,小聲道:“今晚去哪兒?”

雲丹琉頓時紅了臉,在他腳上重重一踩,“去死!”

程宗揚一邊痛得吸著涼氣,一邊道:“雲老哥回來了,我再偷偷摸摸進來太危險了。你總不想被人捉姦在床吧? ”

雲丹琉咬牙道:“再說我砍死你!”

“那就去我那兒。你要敢失約,我半夜爬你床上去。”

雲丹琉忍無可忍,一記彈腿朝程宗揚胸口踢去。

程宗揚飄身閃開,卻不料腳背一痛,被雲丹琉的長刀連鞘砍中。

程宗揚慘叫聲中,身體失去平衡,一頭扎在金銖壘成的金牆上。十餘萬枚金銖轟然倒下,將他整個埋在裡面。

雲丹琉“格格”笑道:“活該!”

【第三十集完】
timo08 發表於 2016-1-2 20:06
第三十一集

               內容簡介:

  程宗揚遲遲等不到雲大小姐,決定前往雲府一探究竟,留下蛇夫人在客棧守護。長夜漫漫,蛇夫人連同驚理與一女子正翻雲覆雨時,一道身影從窗外躍入……

  拍賣會場暗潮洶湧,「暗標」的手法也讓程宗揚狠狠陰了秦宮一把,洛都富商搶食雲家產業,卻不知一場摧毀漢國商業的風暴正在醞釀。

  程宗揚在說服班超為程氏商會效力後前往上清觀,巧遇打獵受傷的劉騖,還讓他見到了真正的趙和德!

timo08 發表於 2016-1-2 21:02
第一章

北宮,北寺獄。

劉驁拂了拂手,似乎想拂去空氣中的腐臭味。趙王自盡,太子劉丹被誅,其餘家眷伏罪之後已經被發往郡邸獄,北寺獄內此時只有一名囚犯。

牢房內放著一隻巨大的鐵籠,一​​名壯漢兩側琵琶骨被鐵鍊穿過,吊在鐵籠上方,他上身赤裸,胸背傷痕累累,這會兒垂著頭,似乎已經昏厥過去。

旁邊幾名內侍跪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喘。北寺獄就在北宮,但天子繼位以來,還是頭一回踏足此地。上次因為有囚犯失踪,當班的內侍被全數誅殺,新來的這些無不膽戰心驚。

劉驁用一塊手帕掩住鼻子,“他就是郭解?”

旁邊的內侍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壯漢忽然抬起頭,他惡狠狠啐了口血沫,獰聲道:“正是你爺爺!”

那內侍一聽就慌了,一邊撲上去用鐵鉤朝他嘴上亂砸,一邊冷汗直流地斥罵道:“該死的賊囚!讓你亂說!讓你亂說!”

一個尖細的聲音道:“你把他嘴打爛了,還怎麼說話?臭死了……”中行說嫌牢裡太臭,不滿地嘟囔幾句,然後道:“把他閹了。”

內侍陪笑道:“公公好主意——先把他放下來!”

張放左右看了看,除了自己全是些太監,連個有身份的人都沒有,只好硬著頭皮道:“聖上,這廝在市井間頗有些俠名,可殺不可辱……”

劉驁冷冷道:“連你都知道他的名聲,看來知道的人不止是市井。”

張放撲通跪下,“臣不敢。”

劉驁揚起下巴,睨視著籠中的“郭解”,冷冰冰道:“區區一介布衣,既非朝廷大臣,又非飽學碩儒,既無文名,又無軍功,竟然蓄養死士,當街行凶,白晝殺人,宣名於鬧市——朕的治下居然還有這等子民!你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郭解”被內侍扯著鐵鍊放下來,兩肩的傷口不斷溢出鮮血。他喘了口氣,揚聲道:“殺人者,非是我郭解!”

“那是誰?”

“天下熱血男兒何止千萬!”

“好個狂徒!你的意思是,只要你郭大俠振臂一唿,他們就敢無視王法,為你殺人奪命?”劉驁怒極反笑,“好好好!動刑!”

劉驁話音未落,“郭解”身體忽然一動,從內侍手中掙脫出來,穿在他肩間的鐵鍊勐然繃直,在血肉間磨擦得血花四濺。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撲到籠邊,手臂從鐵柵間伸出,往劉驁抓去。

劉驁站的位置離鐵籠有三四尺遠,即使“郭解”伸直手臂也無法夠到,誰知他低吼一聲,臂上青筋暴起,已經伸到盡頭的手臂斗然長出半尺,一把抓住劉驁腰間的劍柄。

“逆賊!”中行說頭一個反應過來,可惜他嘴巴比手更快,先尖叫了一聲,才拽住劉驁,往後躲避。

這邊張放飛起一腳,正中“郭解”面門。那壯漢腦袋一晃,鼻間鮮血長流,但緊接著,那柄天子劍“鏘”然出鞘。

劉驁只退了半步,便即停下。

“郭解”另一隻手也從鐵籠中探出,抓住他的御帶,那柄天子劍穩穩架在劉驁放頸中。

張放叫道:“快放手!”

中行說尖叫道:“不要亂來!”

籠中幾名內侍嚇得屁滾尿流,當場就有幾人嚇得尿了褲子。 “郭解”雙臂被鮮血染紅,手掌卻穩如磐石。劉驁被扯得貼在鐵籠上,他臉色鐵青,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郭解”沉聲道:“草民聽說,天子無戲言,一言即出,便為御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錯!”中行說尖叫道:“天子金口玉言,天下士民無不凜從!你趕緊放手!就立刻赦免你!”

“赦免?”“郭解”嘿嘿一笑,“用不著。我只想請天子說句話,不要牽連到我郭解的家人。”

“好!”中行說搶道:“無論如何都不會牽連到郭大俠的家人!”

“郭解”沒有理會中行說,只緊緊盯著劉驁,“我們江湖一諾千金,生死不易,天子乃天下之主,想必不會食言吧?”

劉驁鐵青著臉道:“如他所言。”

“郭解”笑了起來,他放開劉驁的衣帶,秉劍揖了一禮,“多謝天子。”

中行說和張放一起衝來,把劉驁擋在身後。中行說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個蠢貨!逼著天子赦免你的家人,卻忘了赦免你自己!殺了他!”

“郭解”大笑道:“我郭解挾持天子,哪裡還敢想赦免?只要能放過我的家人,我郭解何懼一死!”

他橫起天子劍,抬指一彈,劍身微顫,聲如龍吟,讚道:“好劍!好劍!能死在這天子劍下,某家此生足矣!”

他說著橫劍一揮,劍鋒斬過脖頸,頭顱濺血飛起,臉上兀自帶著笑容。

直到“郭解”的屍身倒下,幾名內侍才如夢初醒,衝過來對“郭解”的屍體又踢又打。

劉驁渾身顫抖,忽然叫道:“殺了他們!”

張放已經出去叫來幾名期門,聞言手一擺,那些期門武士衝進籠內,將裡面的內侍盡數殺死,連“郭解”的屍體也補了幾刀。

劉驁餘悸未消,顫聲道:“將郭解家人……盡數族誅!”

中行說道:“這不行吧?剛說好的……”

張放只想著往回補救,爭辯道:“方才聖上已經赦免過他的家人。但郭解大逆不道,血濺君前,衝撞御駕,理當族誅!”

中行說眨巴了一下眼睛,“你這是掩耳盜鈴,你知道否?”

劉驁沒有理會他倆的爭論,只冷著臉快步而出,但他雙腿還有些發抖,上台階時險些絆倒,旁邊的期門連忙扶住,才走出地牢。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婦已經門外跪候多時,她俯下身,雙手放在額前,莊重地叩首行禮,然後直起腰,淡淡道:“牢獄乃污穢之地,陛下貴為天子,切不可輕縱。”

劉驁腳步停頓了一下,應道:“朕知道了。”

淖方成望著天子的背影,良久,深深嘆了口氣。站在她身後陰影中的胡夫人緩步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

月上中天,喧囂了一天的里坊早已沉寂下來,街巷人跡斷絕,唯有寒風捲起落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馮源閂上門,拿起油燈,在客棧裡巡視了一遍。時值初冬,往來的客商像候鳥一樣紛紛返鄉,客棧的生意本來是淡季。但隨著詔舉日期臨近,越來越多的書生文士湧入洛都,冀望著能魚躍龍門。來自郡國的知名文士大都投宿在各地官方所設的驛館中,無名之輩只有自找門路。這處客棧在通商裡也屬於最不起眼的,投宿在此的士子也差不多算是最貧寒的。

老舊的樓板發出吱吱啞啞的聲響,客棧一共住了六名客人,除了一個折了本錢,無法回家的小販,其餘五位都是文人,一個是法家門徒,一個習的是黃老之術,另外三個都是儒生。五人佔了一樓和二樓兩處通間,頂樓的單間太貴,這些囊中羞澀的士子能省一文是一文,自然不去肖想。

其實按著程宗揚的想法,應該把房價訂得高高的,讓客人知難而退,一個客人都不收才好,免得麻煩。但馮源年輕時頗吃過些苦頭,看到那些士子的落魄之態,不免心軟,跟家主打了半天太極,終於收留了幾個實在是窮困潦倒的書生。

客棧的油燈是另外算錢的,那些士子捨不得油錢,一入夜便早早睡去。其實來洛都的書生裡面,九成連詔舉的資格都不會有,但他們寧肯來碰碰運氣,指望自己能路遇貴人,一夜之間飛黃騰達。

樓上樓下看了一遍,見那些書生沒有餓死在房裡的,馮源也就放下心來,拿著油燈回到櫃檯內側,進了裡面的小屋。

程宗揚笑道:“就你操心多,趕緊歇著去吧,這邊交給我了。”

馮源打了個呵欠,“那我就偷個懶。程頭兒,這燈給你留著。”

程宗揚接過油燈放在櫃檯上,等馮源離開,然後取下門閂,把門打開半扇。

夜色如墨,破舊的客棧中一燈如豆,在寒風中透出一絲蕭索。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眼看天近子時,還沒有動靜,程宗揚不禁心裡嘀咕:雲大妞不會是放了自己鴿子吧?

又等了半個時辰,已經快要入定的程宗揚忽然心頭一動,抬起頭來。

屋內不知何時多一個身影,​​細腰豐臀,艷如蛇蠍,卻是蛇夫人。

“你怎麼來了?上清觀有事?”

蛇夫人俯身施禮,一邊道:“回主子,觀中無事,只是主子這幾日都沒有往觀裡去,奴婢和卓奴、凝奴商量,怕是主子諸事繁忙,不如輪流過來伺候。”

想起卓美人兒和凝美​​人,程宗揚不禁心頭微動。死丫頭一走幾天沒有動靜,自己忙得連去上清觀偷香竊玉的空都沒有。白白放著幾個美人不用,實在是太浪費了。可惜今晚自己還約了雲大妞,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口。

“你去一趟雲府,悄悄去見雲大小姐……”程宗揚原本想讓蛇奴跑腿,轉念一想,她跟雲丹琉不熟,萬一惹出亂子更麻煩,“算了,我還是自己去吧。你在這裡看著店,別亂走。如果我今晚不回來,明天一早你去雲家找我。”

蛇夫人仔細應下,程宗揚隨即披上一條大氅,閃身出門。寒風一吹,頗有些涼意,他戴上兜帽,接著消失在黑暗中。

蛇夫人樓上樓下走了一圈,知道裡面住的只是些普通客人,心裡便有了數。她等了一會兒,不見主人回來,眼見長夜漫漫,枯坐無聊,索性取出一隻同心銀鈴,輕輕一敲,然後笑道:“妹妹,我來了。”

片刻後,驚理的輕笑聲傳來,“原來是蛇姊姊。既然來了,怎麼不來找我玩呢?”

“那可不成,主子吩咐,讓我在客棧守著。”

驚理笑了幾聲,然後道:“那我去找你好了。窩了這幾天,也怪悶的……”

半個時辰後,兩個穿著斗篷的女子從半開的大門進來,驚理摘下兜帽,朝蛇夫人嫣然一笑。蛇夫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樓上有客人,然後過去閂上門。

蛇夫人和驚理一左一右把那麗人夾在中間,笑吟吟往樓上走去。木製的樓梯又窄又陡,三人身子幾乎貼在一起。兩女各伸出一隻手,伸到中間那麗人的裙裾裡面。孫壽抱著一隻包裹,一邊邁步,一邊半是害羞半是順從地扭著屁股。

好不容易到了樓上,兩女這才放開手。房間已經整理過,但還沒住過人,屋內只有一張木榻,一條長幾,榻前鋪著藤蓆,上面放著幾隻坐墊,雖然不怎麼華麗,但都是沒用過的。

驚理道:“主子呢?”

“出去辦事,今晚多半是不回來了。”蛇夫人笑罵道:“好你個小淫婦,我們姊妹多日不見,一見面你就問主子。這些天你可沒少偷吃吧?”

“這可是冤枉我了。我也有日子沒見過主子,還想著是被你們纏住了呢。”

兩人說笑著朝房內走去,把孫壽一個人扔在門口。孫壽自覺地把包裹放在門邊,回身掩上門,然後摘下兜帽,解下斗篷。她穿著一條絳紅色的曲裾深衣,邊緣鑲著深紅色的滾邊,衣領交在胸前,依次露出裡面中衣和內衣的絲織衣領。寬大的衣袖一直垂到腳邊,腰間繫著一條素白的長帶,下面是一條同樣質地的素絹裙,雪白的裙擺宛如一面圓盤,貼在地板上。

她衣飾並沒有耀眼的奢華,但極為合身,每一處細節都精緻無比,曲線優美動人,素裙朱衣,襯托著她凸凹有致的身材,宛如一隻精美的花瓶。

孫壽逐一解開外衣、中衣、長裙、內衣……一件一件放在旁邊,最後解下貼身的小衣和胸衣,褪下薄如蟬翼的褻褲,直到身上一絲不掛,裸露出雪滑如脂的胴體,然後四肢伏地,赤條條爬到兩女面前。

兩女並肩坐在榻上,絮絮地說著話,誰都沒有理會她。孫壽就像一隻聽話的寵物般,溫馴地伏在兩人腳邊。室內的寒意與外邊差不多,孫壽雖然還能抵禦,但皮膚不由自主地繃緊,顯得愈發光滑。

蛇夫人問起當日遇襲的事,“真是龍宸的人?”

“是他們的手段,絕不會錯。”

“主子怎麼說?”

“消息沒傳出去,龍宸多半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但主子說了,即使他們不來找麻煩,這事也不能就這麼算了。等騰出手來,謀定後動,狠狠讓他們吃個大虧,往後不敢再找我們程氏的麻煩。”

蛇夫人舒了口氣,“若是以前,聽到龍宸,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幸好遇到了主子,即便跟龍宸對上,也不用擔驚受怕。”

驚理道:“是幸好遇到了媽媽。”

“還用你說?”蛇夫人白了她一眼,“說起來,媽媽年紀可比我們小得多,可在她面前,我就覺得自己平白矮了三分,連膝蓋都是軟的,恨不得變出條尾巴來搖著,討她歡心。別說為奴為婢,就是給媽媽當狗我也樂意。”

驚理笑道:“怪不得是姊姊,連馬屁都拍得這麼好。”

“敢說我拍馬屁?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

兩人說笑一陣,才把目光放到腳邊那具光熘熘的玉體上。

蛇夫人道:“你怎麼把她也帶來了?”

“我若不在,怕她被老鷹叼走了。只好走到哪裡都帶著。”驚理笑道:“姊姊一個人怪孤單的,夜來無事,也好拿她解悶。”

說著,驚理吩咐道:“壽兒,還不過來服侍蛇姊姊?”

孫壽爬到蛇夫人腳邊,揚起精心妝扮過的嬌靨,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然後用牙齒咬住她的鞋跟,幫她除下鞋子,再咬住她的襪尖,小心翼翼地扯了下來。

蛇夫人笑道:“這丫頭被你調教得有點模樣了。”

“論乖巧,還比不上凝奴。不過,壽兒也有樁好處……”驚理貼在蛇夫人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蛇夫人眼中露出奇異的光彩,“處子?怎麼可能?”

驚理笑道:“我剛聽說也不信呢。這幾日仔細驗看過才知道,狐族的元紅可是與尋常女子大不相同。”

“左右是在那個裡面,又能變到哪裡去?”蛇夫人還是不信,“何況做都做了,幹嘛要藏起元紅?說不定她們是故意用變化之術,變出元紅來騙人的。”

“狐族的元紅與變化之術無關,而是……”驚理笑道:“姊姊若是不信,驗過便知。”

蛇夫人生出幾分好奇,“怎麼驗的?”

“壽兒,讓蛇姊姊看看你的元紅。”

孫壽勉強笑著,嬌滴滴應了一聲,“是。”

她轉過身,趴在榻前,將那隻豐翹白膩的雪臀高高翹起,雙手抱住雪滑的臀肉,朝兩邊分開,將秘處敞露出來。

蛇夫人抬指輕彈,長几上的油燈發出一聲細微的爆響,接著光芒大作,如豆的燈光瞬間膨脹數倍,將室內照得亮如白晝。燈光下,那隻白艷豔的大白屁股彷彿發出光來,每一個細微之處都被映照得纖毫畢露。

孫壽的性器堪稱完美,雪白的大腿根部,嬌美的牝戶宛如含苞待放的牡丹,在燈光下艷光四射。兩片嬌嫩的陰唇軟軟合在一起,中間一條凹陷的細縫,顯露著紅玉般柔膩的光澤,頂端紅嫩的花蒂微微突起,周圍光熘熘沒有一絲毛髮。雪滑的臀溝間,那隻嫩肛縮成一點,彷彿含羞的雛菊,小巧而又柔潤。

驚理一腳伸到孫壽腹下,用玉趾挑弄著她的花蒂。孫壽星眸半閉,一邊發出柔媚的低叫,一邊用指尖分開秘處。

在兩女的注視下,玉戶中間那隻紅膩的穴口彷彿被一隻無形的物體楔入般,羞媚地一點一點張開,先是指尖大小,然後慢慢的越張越大,直到在她臀間張開成一個直徑寸許的渾圓入口。

在驚理的挑弄下,孫壽下體已經春潮湧動,從臀後看去,那隻水汪汪的蜜穴圓圓張開,蜜腔內紅膩的蜜肉一覽無餘,雪亮的燈光下,濕淋淋的蜜肉微微蠕動著,散發出妖豔的光澤。

隨著蜜腔的蠕動,一團密藏在體內深處的軟肉緩緩浮現出來。與人類處女不同,狐族的處女膜是完全封閉的,被蜜汁般的淫液一浸,膜體彷彿透明一樣,能隱約看到膜體後面鮮嫩如新的秘徑。

蛇夫人奇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們以前都幹錯了地方?”

驚理道:“這些騷狐狸淫穴內別有蹊徑,尋常交媾時,陰竅像人一樣通往子宮,元紅所在的秘徑,卻是通往丹田,最是性命交關的所在。除非她心甘情願獻出元紅,平常都隱藏不見。”

“丹田?”蛇夫人一聽就明白過來。丹田是修者的性命之本,不是十二分相熟,絕不會有人肯放開丹田讓人探查,更何況是讓人把陽具直接插入,在裡面攪弄取樂?丹田是氣海所在,脆弱無比,對方不需要有什麼歹心,只要不那麼憐香惜玉,動作略微粗暴一些,對女子來說就如同一場大劫,輕則受創,重則殞命。

驚理道:“龍宸那些人捕到雌狐,都會逼迫她們獻出元紅,在她們丹田裡面肆意蹂躪,能活下來的,不過十之二三。”

蛇夫人一手伸到孫壽穴內,用指尖撫摸著那層嬌柔的嫩膜,一邊笑道:“倒是有趣,不若我採一個試試。”

蛇夫人笑著起身,抬手拍了拍孫壽的臀肉。孫壽不敢閃避,只哀求道:“姊姊饒命……”

“放心,姊姊只不過嚐嚐鮮,斷不會弄傷你的丹田。”

孫壽央求道:“奴婢留著元紅,是給主子享用的。待主子用過,奴婢再陪姊姊快活可好?”

蛇夫人一聽就熄了這份心思,可她雖然不敢和主子爭搶,真採了她的元紅,但被一個最低等的賤婢逆了心意,不免有些火氣,冷笑道:“你這騷狐狸,都被人幹濫了,連裝什麼處子,一門心思勾引主子麼?”

孫壽討饒道:“奴婢不敢,求姊姊息怒……”

驚理笑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壽兒,還不把你的後庭花獻出來,讓蛇姊姊給你開苞?”

蛇夫人啐道:“這賤婢的後庭我又不是沒用過,哪裡有什麼好開的?”

驚理嬌俏地眨了眨眼,“姊姊試過便知。”

美婦跪在榻前,妖媚的面孔露出一絲羞色,她一手伸到臀後,指尖按住那隻嫩肛,輕輕揉弄起來。雪白的圓臀在她指下微微顫抖著,每揉一圈,她指下就生出一絲細微的變化。

蛇夫人漸漸看出異樣,隨著她的揉弄,這賤婢原本就小巧柔潤的嫩肛竟然像變魔術一樣,越來越小。等她鬆開手,那隻嫩肛只剩下小指指尖大小,從後面看來,沒有半點異色,白生生的嫩孔緊湊地縮成一點,襯著又白又大的豐臀,就如同雪團間一個小小的凹陷,愈發顯得小巧精緻。

驚理笑道:“這賤婢的變化之術,能把後庭變到原本一半大小,插弄時別有趣味。我本來想送給主子逗趣,倒讓姊姊搶了先。”

蛇夫人伸手按了按,果然緊湊,不由笑道:“倒是有趣。”

驚理道:“賤婢,還不快給蛇姊姊賠罪?”

孫壽叼著包裹爬到蛇夫人腳邊,用牙齒扯開。那包裹她一路抱來,裡面卻是六七支不同質地,形態各異的假陽具。孫壽挑出一支,正待給蛇夫人戴上,蛇夫人卻腳尖一挑,選出另外一支,“就用這個好了。”

孫壽心臟不由漏跳了一拍,她不知道那根假陽具是從太泉古陣帶出來的物品之一,但作為裡面最大的一支,孫壽早已嚐過它的苦頭。它長近尺許,最粗的部位猶如鵝蛋,不知是用何物製成,像人體一樣頗具彈性,頂端的龜頭和表面凸起的血管無不栩栩如生,而且通體烏黑,看上去極為猙獰。

孫壽咽了口吐沫,把膠棒係到蛇夫人腰間,然後楚楚可憐地張開紅唇,含住膠棒維妙維肖的龜頭,細緻地舔舐起來,那雙水靈靈的美目像是會說話一樣,露出討饒的目光。

蛇夫人對她乞憐的目光視若無睹,隨手抓住她那對飽滿的雪乳,在手中揉捏把玩。忽然她指間一擰,孫壽乳尖一陣劇痛,乳頭彷彿被一隻鐵夾夾​​碎一樣,痛得她幾乎淌下淚來。

蛇夫人笑瞇瞇看著她,然後鬆開手。

孫壽一句話也不敢說,隻小心吐出那支幾乎塞滿她整個口腔的龜頭,乖乖然後轉過身,將那隻白生生的大屁股舉得高高的,強忍住心底的羞恥和懼意,嬌聲道:“求姊姊給賤奴的屁眼兒開苞……”

蛇夫人伸出細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一手扶住那根猙獰粗大的假陽具,在那隻雪團般的美臀上“啪啪”抽打幾下,然後對準那隻小巧的肉孔,用力捅入。

孫壽低叫一聲,被撞得險些跌倒。她勉力撐住身體,臉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夜色已深,客房中,一個美婦光熘熘伏在席上,雪白的圓臀向後挺起。一根通體黑黝黝的大棒子硬梆梆捅在她臀間,露在外面的部分還有半尺長短。又粗又長的棒身直挺挺沒入美婦臀內,將如雪的美肉擠得膨脹起來,周圍溢出一股殷紅的血跡。

在她身後,一個身材豐腴高挑的艷婦用力挺動腰肢,烏黑的膠棒彷彿像一條粗大的蟒蛇,在那美婦臀內擠進擠出,鮮紅的血跡不斷濺出,淋淋漓漓灑在她雪白的大腿間。

美婦趴在地上,痛得眉頭輕顫,紅唇圓張著,不時發出吃痛的低叫,一邊還要嬌聲道:“姊姊好厲害……奴婢的腸子都要被攪碎了… …”

“姊姊好棒……奴婢……奴婢不行了……”

艷婦紅唇微微挑起,目光中帶著一絲殘忍的趣味,陽具越乾越深,直到每次插入,都頂得她叫不聲來。

驚理笑道:“該我了,蛇姊姊先歇歇,讓我再給壽兒開次苞。”

孫壽含羞洗去臀間的血跡,一手掩住受創的肛洞。不多時,她鬆開手,嫩肛已經恢復原狀,又成了未經人事般小巧鮮嫩的模樣。

這一次孫壽按照兩女的吩咐,仰身躺在長几上,雙腿朝上舉起,兩手抱著屁股,露出羞處。就像一個出嫁的新娘一樣,被驚理破體而入。鮮血又一次溢出,染紅了木幾。

兩女一邊幹一邊說笑,忽然神情同時一動,接著窗戶被人一腳踹開,一個聲音兇巴巴地質問道:“怎麼不開門?”
timo08 發表於 2016-1-2 22:42
第二章

一個火紅的身影從窗戶掠入,看到室內的情形頓時大吃一驚,玉頰瞬間變得通紅。那女子愕然片刻,以為自己走錯地方,趕緊掩住面孔從窗戶躍出。

蛇夫人與驚理面面相覷,還沒等她們反應過來,那女子又重新躍了進來。這一次她沒有再客氣,像隻胭脂雌虎般,氣勢洶洶地說道:“姓程的小人呢!讓他滾出來!”

驚理認出她來,趕緊陪笑道:“家主人去了雲府。”

雲丹琉恨聲道:“那個笨蛋!”

驚理道:“大小姐先歇歇,我去叫主子回來。”

“你認識我?”

“大小姐的風采,奴婢即便只見過一眼,也不會認錯。”

“不用叫他。”雲丹琉沒好氣地看著她們,然後撇了撇嘴,“果然無恥。”

室內諸女都是眉眼通透之輩,雲丹琉夤夜來此,多少也能猜出她的來意,雖然不知道主子是怎麼勾上手的,但身份必定在自己這些奴婢之上,說不得又多了一位主母,於是不言聲地跪成一排,連衣服也顧不得穿。

雲丹琉目光從三女身上掃過,然後停在驚理身上,在腦中把她的相貌和程宗揚說的對照了一下,問道:“你叫驚理?”

驚理順從地俯身行禮,“是。”

“你是那個蛇夫人?”

蛇夫人俯身道:“是奴婢。”

雲丹琉看著中間那個妖媚的婦人,“你是凝奴?”

孫壽臉上紅暈未消,含羞道:“奴婢單名一個壽字。”

雲丹琉挑眉道:“怎麼還有一個侍奴?”

驚理連忙道:“壽奴還未正式入門,不作數的。”

“你們在做什麼?”

三女互視一眼,孫壽訕訕道:“奴婢在陪兩位姊姊歡好。”

“你是已婚的婦人?為什麼會流血?”

“兩位姊姊給奴婢的後庭開苞,略有些落紅……”孫壽勉強笑道:“不妨事的。”

“那個無恥小人!連有夫之婦都不放過!”雲丹琉氣得咬牙,寒聲道:“你家是哪裡的?”

三女都閉上嘴。眼看雲丹琉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驚理只好道:“她是襄邑侯的家眷。”

“襄邑侯?那個小人怎麼跟呂冀勾搭上了?”

三女都不敢回答。

雲丹琉又問道:“你是呂冀的侍妾?”

孫壽小聲道:“奴婢是呂冀的妻子。”

雲丹琉張大嘴巴,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半夜時分,在一處破舊客棧內,被兩個奴婢當作娼妓一般玩弄的妖媚婦人,竟然是襄邑侯呂冀的夫人,堂堂封君。

“你是襄城君?天子的舅母,太后的弟媳?”

驚理笑道:“她前些天被主子收服,因為還未入門,只是最低一等的下​​賤奴婢,大小姐只管叫她壽奴便是。”

雲丹琉目光一轉,然後回身坐在榻上,“你們剛才怎麼做的?接著做。”

蛇夫人與驚理互視一眼,彼此眼中都露出一絲笑意,這倒是一個討好未來主母的機會。至於孫壽怎麼想的,根本無關緊要。

有主人親自觀賞,兩女更加賣力。蛇夫人取出幾粒催情的藥丸,塞到孫壽口中,然後用膠棒頂進她喉嚨內。

驚理將孫壽推到几上,讓她仰身躺好,然後抱住她的雙腿,架在肩上。兩女一同上陣,一前一後幹著她的小嘴和屁眼。

孫壽接連服下幾倍的春藥,早已意亂神迷,在兩女的挑逗下,很快就淫態橫生。她一邊用紅唇香舌服侍著蛇姊姊,一邊抱著屁股,使勁掰開臀肉,露出屁眼兒,任由驚理姊姊的插弄。

窗外寒風呼嘯,斗室內卻是春光旑旎。兩個赤裸的美女一邊挺動身子,一邊笑聲不絕。在她們中間,一具白光光的玉體躺在几上,胸前兩團飽滿的雪乳來回晃動著,充血的乳頭硬硬挑起,隨著雪乳的晃動,一盪一盪劃著圈子,在燈光下散發出紅寶石一樣淫豔的光澤。

…………………………………………………………………………………

天色微亮,雲府大門剛一打開,程宗揚就當先登門。雲家原本就戒備森嚴,雲蒼峰迴來時又帶了大批好手,因為府中放著十幾萬金銖和巨額財物,警戒程度更是成倍上升。雲丹琉從裡面出來,還大費周章,一直到後半夜才找到機會,程宗揚想從外面進去,比登天都難,他轉了一晚上,連個縫都沒找到,這會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臉的不爽。

門口的守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敢多問,急忙進去通報雲蒼峰。

程宗揚在客廳轉了幾圈,心下盤算著,等見到雲丹琉,一定要狠狠鄙視她一番,竟然敢放自己鴿子,瞧自己在外面蹲這一宿,連頭髮都結霜了。

正自火大,忽然看到雲丹琉從外面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個女子,身材頗為眼熟……竟然是蛇奴?

程宗揚張大嘴巴,接著明白過來,不由懊惱地敲了敲腦袋。雲丹琉白了他一眼,冷著臉找了個位置坐下。蛇夫人含笑跟在後面,殷勤地給她斟茶送水,好像她是雲丹琉的貼身奴婢一樣。

這都什麼事啊,自己在巷口吹了一夜的寒風,連根毛都沒撈著,結果雲丫頭跑到客棧待了一夜,順便還把自己的侍奴給收服了。

程宗揚還沒找到開口的機會,雲蒼峰已經出來了。他看了程宗揚一眼,不由訝道:“衣服怎麼濕了?”

程宗揚含糊道:“有點事,在外面奔波了一夜。”

“丹琉,你去拿些吃食來。”

雲丹琉一萬個不服氣,偏又不能開口,只好橫了蛇奴一眼,“你去!”

蛇夫人屈膝施了一禮,退到廳外。雲蒼峰道:“她是誰?”

程宗揚道:“家裡的奴婢。”

雲蒼峰依稀有點印象,點了點頭,不再多問,隨即拿出一張紙,上面是兩人早已商議好的拍賣名單。

程宗揚打起精神,接過名單仔細看著。名單上的大頭是田地,雲蒼峰與雲秀峰聯絡之後,拍板將雲家在漢國所有的田地幾乎全部拿出來拍賣,這也是雲氏拿出的最大一塊肥肉,足夠那些商賈、豪門打得頭破血流。其次是商舖,名單上大大小小一共列了近四十處。然後是各種珍稀藥材、玉石香料、犀角象牙、珠寶飾物等奢侈品。這部分一大半還被執金吾扣押著,但不妨先拿來拍賣。最後是一些普通貨物,包括鐵器​​、木材、絲帛布料等等,區別在於每一種都數量極大。

名單所列的拍賣品後面,列著幾行數字,一行是準備公佈的起拍價,另一行是雲氏估算的暗底。總額不僅足夠償還欠款,還略有超過。雲氏雖然豪富,漢國的產業也及不上此數。最後的貨物中,一大半都是程鄭提供的,甚至連陶氏錢莊開出的十萬金銖貨物全都押上去,讓那些商人搶個夠。

程宗揚想了想,又在清單後添了五百匹馬,分成五批拍賣,註明所有馬匹都來自于晴州的涇溪馬場,至於暗底價格,則比市價低了一成有餘。

雲蒼峰道:“這價格似乎低了些。”

“算緡令把車船馬匹都納入算緡,現在不賣,以後就賣不出去了。”

“涇溪馬場……是趙墨軒?”

“雲老哥也認得他?”

“有過一面之交。”雲蒼峰道:“此人豪爽大度,是個做大事的人。”

程宗揚笑道:“正好替他賣些馬出去。我已經跟他說好,馬價的半成作為佣金,雲老哥不介意吧?”

“有何介意?”雲蒼峰大笑道:“早知有這等無本生意,我不如開個榷場,專事拍賣。”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外面那些商人都以為吃定咱們,心氣十足,當然是能賣出去多少就賣多少。”

“那就這麼定了。”

程宗揚提醒道:“把項目錯開,一批一批拍賣,盡量讓他們都能買到。”

雲蒼峰笑道:“老夫省得!”

…………………………………………………………………………………

天色剛亮,參加拍賣的債主便陸續登門,未及辰時,四十餘家便都已到齊。

雲家把包括主堂在內的整個外院都騰了出來,作為拍賣的會場,沿著遊廊擺下四十六張座席,席位各用屏風隔開,前面掛著珠簾,院內正中則是拍賣台。所有的席位都能看到拍賣的主台,彼此間卻無法窺視。

前來拍賣的商家少則兩人,多則三五人,此時各自聚在一處,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雲蒼峰首先登上拍賣台,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最後道:“當日幸得各位援手,使我雲氏渡過難關。今日的拍賣絕不會讓各位吃虧,只要拍定,雲某立刻與各位簽訂契約,當場交割。若是哪位朋友一件貨物都沒看中,那就只能拿著金銖離開了。事後可別怪我小氣。”

眾人附合地笑了幾聲,場中便安靜下來。

“因為今日多半要簽約,雲某請了幾位中人。”雲蒼峰抬手示意了一下正中的幾席,逐一介紹道:“洛都商會的方老先生,如意居的秦掌櫃,還有陶氏錢莊的曲掌櫃。”說著抱拳施禮。

這三人都在洛都的生意場上頗有聲名,作為中人綽綽有餘,眾人也無異議,只是在座的幾家豪強面色有些不好看。雲家行事如此仔細,擺明了不給旁人趁火打劫的機會,他們準備好的如意算盤統統打不響了,臉色哪能好看得起來?但話說回來,雲蒼峰方才也說了,最差的結果也是拿著金銖回去,雲家已經承諾分文不少的還清欠款,拍賣只是錦上添花,實在找不到什麼發作的理由。

雲蒼峰道:“辰時已到,拍賣開始。”言罷略一拱手,退到台下。

一名專門請來的拍賣師登上木台,說道:“老朽在榷場數十年,還是頭一回經手這麼大的生意。雲三爺既然信得過我,老朽只能勉力一試,還望各位多多捧場。”說著作了個團圓揖。

眾人紛紛道:“應該的,應該的。”

等院內聲音稍息,拍賣師道:“閒言少敘,先來看第一件拍品:上湯田地十頃,起拍價一萬金銖。”

院內頓時掀起一片聲浪,眾人都知道雲家這回要出血,但誰也沒想到第一件拍品就是洛都附近一千畝土地。

拍賣師略略提高聲音,“上湯的土地大夥都知道,一畝地總要十二三枚金銖上下。難得的是這十頃土地只有兩塊,一塊六頃有餘,一塊三頃有餘,相去只有一道溝渠,都是上好的水澆地。老朽年初拍過一塊,大小不及一頃,就賣出一千五百金銖。”

看到有人試圖隔著屏風說話,拍賣師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雲三爺為了大夥不傷和氣,走的是暗標,各位也體諒老朽幾分,別讓老朽難作。各位手邊都放著素底的折扇,若是有意,不妨在扇上寫下價格。”

几案上擺著筆墨和空白的紙扇,由於有屏風珠簾的遮掩,無論比鄰而坐還是隔院相對,都無法看到別人寫的是什麼,甚至寫沒寫都看不出來,想使眼色打手勢更是無從談起。稍等片刻,一名護衛抱起封好的木箱從屏風後經過,已經寫好出價的買家合起折扇投入箱上的孔中。

不多時便有三十餘家投了折扇,另外十餘家自認財力不濟,直接放棄。護衛確認之後,捧起​​收好的折扇被送到後堂,程宗揚、雲蒼峰都在堂內。

送來的折扇被逐一打開,雲蒼峰定的暗底是一萬二千金銖,不足此數的被棄之一旁,其餘按報價高低在几上列成一排。

那些豪門全部都有出價,但價格不約而同都卡在一萬二千金銖上下。倒是有兩家商賈出價極高,其中一家出到一萬六千金銖,另一家略低了五百金銖。

雲蒼峰看了眼扇上的標記,“出價的是洛下鹿氏和三眼井吉氏。”

程宗揚道:“誰借的多?”

“欠鹿氏的本息合計九千金銖,吉氏六千金銖。”

“這兩家是做什麼的?”

“兩家都是阡陌相連的大地主,相比之下鹿氏實力更強一些,但吉氏產業更靠近上湯。”

程宗揚道:“吉氏實力較弱,按說賣給他們更合適,但鹿氏出價略高,而且吉氏離土地更近,只怕不會輕易捨棄——我看選鹿氏。”

雲蒼峰二話不說,從架上找出上湯的地契,提筆劃押,轉讓給鹿氏,然後按上手印。

那護衛將寫好的書契放入箱中,送到鹿氏席前。鹿氏​​大喜過望,立刻簽字畫押,然後由護衛送到中人席上,由三位中人在一式三份的契約上簽字。

不多時,第一份拍賣便塵埃落定。雲家與鹿氏的欠款兩清之後,鹿氏還倒欠了雲家七千金銖。

拍賣第二宗是一批布料,起拍價兩千金銖,最後由一家布商以兩千三百金銖正卡著雲家暗底的價格吃進。

隨後一批珍珠,兩宗玉料的拍賣都沒有引起波瀾,但緊接著,五間位於外郡的商舖一次性賣出,又引起席間的騷動。連商舖都作價出售,雲家真打算從漢國收手,連家底都不要了?這等機會可絕不能錯過了。在座的都打起精神,盤算著該怎麼出價。這不是競標,每家只有一次出價的機會,怎能不慎重以待?

折扇遞上去不久,有人從後堂匆匆出來,對拍賣師低聲說了幾句。拍賣師點了點,然後笑道:“這批商舖果然搶手,出價最高的三家給出的價格竟然一模一樣。沒奈何,只能請三家再投一次。”

出價的只剩了三家,卻比方才慢得多,即使隔著珠簾,也能感覺到三家的猶豫和緊張。足足等了一盞茶時間,三家才陸續報完價格。

拍賣過程雖然嚴格保密,但拍賣完到地頭一看,就知道是誰家中的標,再加上程宗揚和雲蒼峰有意推波助瀾,完成一筆交易就當場簽約,很快眾人便知道,這五間商舖最終花落孫家。

襄邑侯府的監奴秦宮臉色陰沉,那些珍珠、玉料倒也罷了,田地、商舖換在別處自己絕對不會放過,怎麼也要爭個七八輪才是。再說了,只要在場中亮出襄邑侯府的牌子,誰敢跟自己爭?可這鳥暗標,在座的臉不見臉,只看出價高低,誰家的牌子都不好使。

看到孫家中標,他再也坐不住,使了個眼色,旁邊的家奴心下會意,藉口出恭溜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那家奴回來,小聲道:“沒見著人。”

秦宮心下大怒,昨晚幾家商量好的同進同退,誰知道孫家說得好好的,一看到商舖就貪念大發,當先反水。他不仁我不義,生意場上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秦宮一撩簾子,揚聲道:“這拍賣不合適!”

拍賣師拱手道:“秦監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秦宮冷著臉道:“我只想問問,這暗標是不是價高者得?”

“不錯。”

“高出一文也算是價高嗎?”

見秦宮氣勢洶洶,拍賣師也擔心裡面出了什麼紕漏,一邊品味著他話裡的意思,一邊慢慢道:“當然。”

“幾千上萬金銖的生意,卻被一文錢左右,這拍賣合適嗎?”

“秦監的意思呢?”

“價格相差一成之內,第二輪競價。”秦宮見拍賣師遲疑不決,不甘心地補充一句,“仍用暗標。”

“這卻難辦。”拍賣師道:“第一輪報價若在一成以內,大夥相差無幾,第二輪又能差出多少?難道還要再報三輪、四輪?”

“就兩輪!第二輪除非報價相同,誰高誰得!”

“待我向雲三爺禀報一聲,再作商量。”

拍賣師請上幾位中人入內商議,場中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秦宮哼了一聲,重重坐下。既然要爭,就爭個痛快!襄邑侯府怕過誰來?況且他跳出來還存著一份心思,夫人點明了要雲家拿出的一批香料,一輪定勝負,萬一失手,回去可無法交代。若能改成兩輪,多少還有些迴旋的餘地。

雲宅後堂,程宗揚與雲蒼峰相視一笑,有人不服氣早在兩人預料之內,可這麼快就有人坐不住了,倒是出乎兩人的意料。秦宮的提議正中兩人下懷,眾人競標次數越多,賣出的價格越高,他們哪裡有不願意的?等拍賣師進來,雲蒼峰只略微辯解幾句,便從善如流地重新擬定了章程。

不多時,拍賣師帶著新章程出來,宣布第一輪報價與最高價相差在一成到兩成之內的,參與第二輪競標,大宗貨物以一成為限,小宗可放寬至兩成,方式仍用暗標。第二輪競標延用以前的規則,價高者得。

第二批拍賣開始,雖然仍是暗標投遞,沒有唱標的環節,但競爭無聲中激烈了許多。那位拍賣師是此道的大行家,經驗豐富,先是寥寥數語點出拍賣貨物的特點,然後旁徵博引,指出類似的貨物以往的交易價格幾何。程宗揚與雲蒼峰的目的是以出貨為主,也沒有在價格上多作文章,結果程鄭的暗底幾乎成了擺設,往往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去。

接連又拍賣出去幾處田地和商舖,秦宮也不無小得,雖然價高了些,總算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當聽見拍賣師念道:“南海香料一批……”秦宮眉頭一動,挺直身體。

旁邊的家奴趕緊湊過來,低聲道:“昨日夫人吩咐過……”

“我知道!”秦宮不耐煩地說道:“這批香料無論如何也要拿下!”

“……作價兩萬金銖。”

秦宮一怔,心裡咆哮道:什麼鳥香料竟然會這麼貴!上好的香料雖然價比黃金,但由於量少,總價高不到哪裡去。可這批香料竟然有兩萬金銖,足足兩千畝的田地!

拍賣師道:“這批香料價格不菲,數量也自不小。單是龍涎一種,就有兩斗之多。其他還有沉香、蘇合香、雞舌香……”拍賣師一口氣列了數十種香料,以及每種的​​數量,最後道:“這批香料按市價,大概在兩萬四千金銖左右。”

旁邊的家奴迅速算了一遍,最後報出的價格比拍賣師所說還略高一些。由於龍涎香難得,同樣的價格只怕還買不到這麼多龍涎香。

秦宮拿起筆,在折扇上狠狠寫下:金銖二萬五千。想了想又一筆抹去,重新換了一柄折扇,寫下:金銖二萬八千。

在座的都是生意人,對香料的價格都不陌生,第一輪報價多半會在兩萬四五左右。自己高出他們一成,直接拿下,免得到第二輪再橫生枝節。

秦宮打的如意算盤,誰知偏偏有人不識趣,報的價格竟然和他相差在一成之內,與他一道進入第二輪。第二輪報價,秦宮權衡片刻,那人報價比自己少不到一成,多半是兩萬六千金銖,正好卡在一成之內。他如果想吃下這批香料,至少要再提價一成,兩萬九千金銖上下。

如果保險起見,自己的報價應該寫個三萬,可三萬金銖買這批香料,未免吃虧。若是少一點,兩萬九千也盡夠了。秦宮計較已定,提筆在扇上寫下金銖二萬九千。想了想,又加了個五百,勝負也許就在五百之上。

兩家遞上報價。過了一會兒,那名護衛將一張紙放在拍賣台上。拍賣師看了一眼,笑道:“還真是巧……只怕要再報第三輪了。”

怎麼可能?秦宮險些站了起來,怎麼這麼巧,那邊也報了個兩萬九千五百?連零頭也不差?

第三輪報價緊接著便即開始,秦宮心裡亂紛紛的,如果那家也報的兩萬九千五百,等於一下提了三千五百金銖,顯然對這批香料志在必得。自己再報價應該報多少?三萬一?還是三萬兩千?雲家欠自家的款項本息合計不過兩萬金銖,難道自己還要從府裡拿出一萬兩千金銖買這批香料?

那名家奴溜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鑽進來,貼在他耳邊道:“那家的掌櫃叫程鄭,晴州來的商人。”

程鄭?這個名字秦宮有點耳熟,接著想起來,那廝往日沒少鑽營,一度與府裡的管事走得極近,掛著侯府門客的名頭在外行走。後來不知道攀上誰的高枝,倒是有日子沒見著他來獻殷勤了。

這暗標真是坑人,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跟自家人較起勁來。

秦宮心裡罵了一聲,向家奴使了個眼色。家奴又溜了出去,過了會兒苦著臉回來,向他搖了搖頭。

秦宮心裡咯噔一聲,感覺到一絲反常。姓程的不過一個渾身銅臭的商人,如今借了誰的勢,竟然連侯爺的面子都不賣?

時間不等人,台上已經開始催促,秦宮顧不得去琢磨這裡面的道道,最後心一橫,府里左右是夫人當家,她既然點名要買這批香料,多花幾個錢自己捏著鼻子也得認了。

秦宮寫下金銖三萬兩千,把折扇一合,遞了出去。

片刻後,拍賣師在台上笑道:“這兩家想必是有緣,今日的拍賣還是頭一次出現要投第四輪的……”

“等等!”

拍賣師還沒說完就被打斷,秦宮霍然起身,高聲道:“我要亮標!”

拍賣師怔了一下,“秦監何出此言?”

“沒什麼好說的!”秦宮拿出豪門刁奴的驕橫之態,“我就不信世上有這麼巧的事!我們襄邑侯府從不仗勢欺人!只要你們把這宗香料的標底亮出來!讓大夥都看個明白!敢不敢!”

“秦監想必知道暗標的規矩,若是有人提出亮標,無論生意成與不成,都要退席。”

“我當然知道!退就退!後面的標我也不競了!”

“若是亮出標底,大家都無異議,秦監怎麼說?”

“我加價一成把香料拿走,絕無二話!”

拍賣師扭頭道:“程掌櫃?”

程鄭道:“現今香料大漲,若是加價一成,不如給我。”

秦宮用怨毒的目光盯著他,咬牙道:“兩成!”

程鄭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就是三萬八千四百金銖,秦監可想好了。”

“只要你們亮出標底,我有何不敢!”秦宮冷笑道:“姓程的,你可要想好了!前幾天你還在我腳底下討食吃,我秦宮什麼時候拿正眼瞧過你!敢跟我對著幹?我倒想看看,洛都誰能罩得住你!”

當眾被秦宮罵得狗血淋頭,程鄭卻是毫不在意,老神在在地說道:“若非秦監要求亮標,我還不知道跟在下競標的會是秦監,哪裡談得上對著幹呢?洛都誰不知道秦監是呂侯爺的府監,豈是我這個小小商人惹得起的?”

程鄭放了兩句軟話,眾人都以為他要服軟,誰知程鄭身軀一挺,“但在生意場上,就要講生意場的規矩!莫說秦監只是侯爺的府監,就是呂侯爺在此,也得按規矩來!
timo08 發表於 2016-1-2 23:33
第三章

商賈在漢國被欺壓已久,都是敢怒不敢言。程鄭此言一出,場中頓時傳來一片低低的叫好聲。

秦宮一張臉氣成豬肝色,但有屏風隔著,也不知道是誰叫的,只能咬著牙含恨在心。

“諸位,既然咱們要守拍賣的規矩,還請慎言。”

拍賣師藉著程鄭的話頭,不輕不重地暗捧了程鄭一下,打了個圓場,然後與中人商量幾句,又問過方才競標的各家都無異議,隨即取出這幾輪暗標的折扇。

第一輪各家的報價剛一打開,秦宮就像迎面挨了一拳。

第一輪報價,程鄭的暗標赫然是兩萬九千金銖,比自己還高了一千金銖。

第二輪報價,程鄭謹慎了許多,只在九千之後添了個五百。

第三輪報價,程鄭發現遇到對手,一舉將價格抬到三萬兩千金銖……

跟程鄭相比,自己的報價倒像是攪局的,先是卡在人家最高價的一成之內,然後又零零碎碎寫了個兩萬九千五百,最後提價又跟人家撞到一起。

拍賣師把最後一柄折扇攤開,“秦監你看……”

秦宮臉上時青時白,只不過當著眾人的面,實在不好掉襄邑侯府的面子,最後強撐著道:“拿書契來!”

秦宮簽下以三萬八千四百金銖競得香料一批的書契,把筆一丟,當場退席。自己白白多花了一萬多金銖,已經把侯府的平常用度挪空了,再坐下去也沒錢競標,平白讓人看了笑話。至於回去之後怎麼向主人禀報,他連想都不敢想。

雲宅後堂,程宗揚看著秦宮灰溜溜退場,不禁哈哈大笑。

雲蒼峰也笑道:“你倒算得準,知道他不會善罷幹休。”

程宗揚道:“姓秦的仗著呂冀的勢,就數他跳得最歡,諒他也想不到我這邊已經挖好坑,就等他往裡邊跳。”

“也難為你算得仔細。卻不知襄邑侯府為何對這批香料如此上心?”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也許他們也聽說香料大漲,想賺個差價吧。”

雲丹琉狠狠白了他一眼,她昨晚在客棧遇到孫壽,早聽說孫壽按他的吩咐,打發門下的監奴競標香料,只許成不許輸。有當家主母的命令,秦宮就算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也只能閉著眼睛往裡跳。這事說白了根本勝之不武,偏生這個無恥之徒說得跟他神機妙算一樣,真是厚顏無恥!

雲蒼峰道:“這秦宮是個小人,只怕他將來生事。”

“雲老哥不用擔心。”程宗揚滿不在乎地說道:“他平白多花了主家這麼多錢,還想當他的監奴?能去莊子裡種地就燒高香了。運氣差點,被主人當場打死都有可能。這種小人就是狗仗人勢,沒有了主人的寵信,他連狗都不如。”

場中的拍賣還在繼續,那位陶氏錢莊的曲掌櫃名為中人,其實是陶五派來監督貨物拍賣的。畢竟那批價值十萬金銖的貨物是他作的保,萬一出了岔子,他也不用想繼承家業了。

秦宮強迫亮標的舉動,反而證明了雲家的信用,程鄭那番話更讓大家解氣。接下來的拍賣順風順水,三個時辰之後,最後一批貨物拍賣完畢,雖然有部分貨物因未達暗底而流拍,最後所得款項仍遠遠超過雲氏最好的預期。

包括田地商舖在內,所有物品一共拍出近三十萬金銖。其中雲家的產業、貨物拍出十九萬金銖,陶氏作保的六萬金銖貨物拍出七萬有餘,連程鄭也拍出三萬金銖——除了他手中的貨物和代理的馬匹,裡面還包括了一批當日從延年閣搶到的珍玩。

由於是暗標,具體拍賣金額並未對外公佈,不過參與拍賣的各家多少也能估算出來一二。雖然雲家看似狠拿了一筆現款,但在眾人看來,雲家經此一劫,在漢國數十年的積累一朝喪盡,手上除了錢銖,已經一無所有,想重新起家,起碼得一二十年工夫,根本不足為慮。

那些債主將雲家產業分食一空,各自得意而歸,回去彈冠相慶,卻不知道一場足以摧毀漢國整個商業的風暴正在醞釀。

拍賣完成,雲家所欠的款項一筆勾銷,還拿到將近三萬金銖的現款,付出的代價則是被扣押的貨物耗費大半,雲氏在漢國的產業更是幾乎全盤易手。

另外七萬金銖由程宗揚拿走,將來的利潤與陶氏平分。趙墨軒的馬匹由程鄭代理,按照約定,總價的半成作為佣金交給雲氏,程鄭另收半成,拋去給趙墨軒的馬價以外,其餘都算程氏商會的收入。至此,整個拍賣的款項全部交割清楚。

至於雲丹琉一場豪飲換來的巨額金銖,在這場拍賣會上完全成了道具,一個金銖都沒有花出去。但沒有這筆金銖讓各家打消強逼雲家還款的念頭,這場拍賣會也開不起來。由於這筆​​錢是以程宗揚的名義借來的,仍由程宗揚拿回去運作,到期由他向陶氏還賬,與雲氏並無關係。

事後清點,程宗揚手頭一下子多了二十餘萬的金銖,並且全是現款。為了這筆款項的安全,他也絞盡腦汁,最後全都堆到劇孟的地下室裡​​。對他而言,這個建在屋裡的大墓恐怕是洛都最安全的地方了。劇孟人就在墓裡待著,上面有斯明信和盧景輪流坐鎮,即便有人想打個地洞進來,土裡還埋著個哈老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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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的豪強富商真是有錢啊。”程宗揚感慨道:“沒想到一次就能作成三十萬金銖的生意。”

蛇奴低喘道:“那些田地商舖都是平常難得一見的好東西,難怪他們發瘋一樣的去搶。”

“這麼多金銖,可是便宜劇孟了。”程宗揚羨慕地說道:“那傢伙把鋪蓋一卷,乾脆都睡金子上——他也不嫌硌得慌?”

蛇奴美豔的肉體騎在他腰間,一邊賣力地聳動屁股,一邊道:“反正那些金銖也不是他的……只能過過乾癮……”

“你懂個鳥,人家是大俠,視金錢如糞土。別管多少錢,劇大俠都不會放在眼裡,不過是找個樂子。”

蛇奴媚聲道:“奴婢知錯了。”

程宗揚挺挺下身,“換一處。”

“是,主子……”蛇夫人摸索著把肉棒納入後庭,然後緩緩坐下。

程宗揚挪挪身體,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一會兒你先回去。跟卓奴她們說,我今晚過去,讓她們乖乖等著。”

“她們就盼著主子呢。只不過……”蛇夫人道:“雲大小姐今晚不來嗎?”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我還想問問你們呢,你們昨晚都幹什麼了?那小妞今天一個勁兒翻我白眼。跟她說什麼都愛理不理的。”

“就是平常幹的那些……”蛇夫人吃吃笑道:“雲大小姐……好像還不解風情呢……”

又是這一句。人家是大小姐,哪裡能跟你們這種蕩婦比?要讓雲大妞聽見,砍死你都不冤。

程宗揚一抬身,把蛇奴壓到身下,狂風暴雨般挺弄起來。不多時,那艷婦便臉色潮紅,浪叫連聲,在他身下忘情地扭動著,一顫一顫地洩了身子。

程宗揚計劃晚上才去上清觀,是因為他要見班超。上次月旦評之後,本來默默無聞的班超聲名雀起,可惜不是什麼好名聲,說句臭名遠揚也不為過。與會的士林學子大都​​把他看成商賈的幫閒,刻薄些的甚至把他稱為“商家走狗”、“士林之恥”,反正那些文人有才有閒,扣起帽子來一套一套的。

班超為此連面都不敢露,整日閉門苦讀,準備在詔舉中一鳴驚人,得官之後一展胸中抱負,將來好一雪前恥。

可惜他的期望注定要落空,程宗揚已經鐵了心思要招攬他。秦檜接連數日頻頻登門苦勸,好不容易才說動班超點頭,答應與他見面。人才難得,去上清觀的事只能往後放放。

程宗揚準備見過班超就走人。卓美人空了這麼些日子,還等著自己去撫慰;凝美人兒是自己開過苞的,這也有些日子沒有收用過了;還有小美人趙合德,雖然不能上床,但能賞心悅目地看上幾眼也是好的……

程宗揚想的好好的,誰知事與願違。蛇奴得了准信,喜滋滋的剛走,事情就接踵而至。先是馮子都跑上門來,說是霍少將軍對龍鱗盾贊不絕口,馮子都這事辦得面上有光,特意擺了筵席,請程宗揚和高智商赴宴。程宗揚還沒來得及找話謝絕,這邊義縱也來了。他剛到洛都,準備參加明法科的詔舉,專門趕來面謝。

“有沒有這麼巧,都趕到一起了?”

“今天初一,羽林軍正好交接差事。”

“乾脆湊一塊兒吧,都去伊墨雲的店裡。”

高智商笑嘻嘻道:“那敢情好。”

程宗揚斜眼看著他,“你小子瘦點兒還算順眼,怎麼越胖越難看呢?”

“不是你讓我胖的嗎?”高智商道:“何況人小雲也說了,我這胖胖的,看著就踏實,而且胖是胖,裡面盡肌肉……”

“還肌肉,有這種肥得流油的肌肉嗎?”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趕緊安排去!班先生那一席單設!”

“師傅,你就放心吧!”高智商帶上狗腿子富安,屁顛屁顛的跑去安排。

雲氏與程氏兩家商會聯手,將金銖一批一批運過來。先是從陶氏借貸的十七萬金銖,然後是拍賣獲得的近十萬金銖。程宗揚一直等到所有金銖全部入庫,也沒見著雲丹琉。眼看天色將晚,只好先趕去赴宴。

秦檜與班超佔了一個單間,正在討論六經正義。死奸臣在經義上頗有幾把刷子,席間談及義理,令班超大為佩服。只是談到義利之辯,秦檜卻一反常態,提出利之所在,即為大義。

班超道:“小人諭以利,君之諭以義,難道小人之利才是大義?”

秦檜毫不迴避地應道:“正是!”

班超挺身道:“還請見教。”

“敢問班君,這街頭巷尾市井之人可是小人?”

“與君子相比,自是小人。”

“再問班君,君明臣賢,治國有道,可是大義?”

班超微微點頭。

“國有道,無非是國泰民安,士民殷富,讓這些市井小人安居樂業。”秦檜道:“君子之大義,正是小人之利一點一滴集合而來。若是這些小民朝不保夕,無利可圖,敢問大義何在?”

班超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從這個角度解釋義利的關係,良久才道:“秦先生此言,可謂金石之語。班某無以為辯。佩服!”

秦檜搖手笑道:“我這是聽別人說的,當不得班兄佩服二字。”

“不知先生是聽誰的?”

“敝家主。”

程宗揚推門進來,“別聽老秦瞎說。剛才他那段話,我都沒聽大明白。”

秦檜笑道:“當時擬定商會章程時,家主曾說,章程好壞與否,不在於它有多高尚,而是它能不能滿足最多人的私利。秦某反思良久,才有利之所在,即為大義一語。”

程宗揚坐下來道:“我想你是誤會了。那句話的關鍵在於'最多人'。這個標準是很難衡量的。尤其是它很容易被人操控。最後是誰的聲音夠大,誰就可以宣稱自己代表'最多人'。同樣,即便你的言論再高尚再智慧,沒有聲音也是白搭。”

程宗揚話鋒一轉,“正如當日月旦評上,班先生的真知灼見還不是被人譏笑連篇?”

“慚愧……”

提到當日月旦評上的表現,班超不禁有些汗顏。他思索片刻,“現在想來,當日我之所以被人譏諷,也許就是沒有滿足在場那些人的私利吧。”

“那些人自以為是君子,聲稱自己站在大義一方,其實他們喊著大義的口號堂而皇之的掠奪商賈,無非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利。這樣的君子我寧願他們絕種了才好。”

班超失笑道:“不意程公子如此俠氣。”

“什麼俠氣啊。”程宗揚道:“我是經商的,也是為自己的私利著想。”

“此語可是'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這種道德觀實在太高尚了。它隱含的意思是大家都一毛不拔,同時不拔別人一毛。反過來想,如果大家都一毛不拔,盡琢磨著去拔別人的毛,天下還能治矣嗎?”

“以公子之見呢?”

“承認人人逐利,同時限定在規則之內。這個規則必須是有利於最多人的,而不是僅僅有利於那些豪門世家,或者僅有利於幾個自以為君子的文人。”

班超緊跟著問道:“這便是公子志向所在?”

程宗揚笑而不答,卻反問道:“先生的志向呢?”

這次論到班超沉默了。

“先生可想過為國開疆拓土,建功立業?”

班超眼睛微微一亮。

程宗揚緊接著道:“那先生可聽過商場如戰場?”

“這如何能比?”

“如何不能比?我以金銖為士卒,天下為戰場,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疆場征伐也不過如此!內則以金銖為子民,商場為朝堂,內立法度,外抗諸侯,養百姓之所養,急百姓之所急——治國安邦不外如是!”

程宗揚擲地有聲地說完,然後道:“我程氏商會求賢若渴,先生可願在商場攻城掠地,開疆拓土,建立不世功業?”

班超被他一席話說得熱血沸騰,直想投筆從商。但他畢竟思維敏捷,腦中轉了幾圈,又冷靜下來,轉而追問起剛才的問題,“公子方才說:制訂一個有利於最多人的規則——敢問這可是公子的志向?”

哎媽啊,這老班真是不好伺候,腦子轉得太快了,自己到底還是沒有忽悠過去。

程宗揚一臉苦笑,慢慢道:“要做成這事,那得是聖人才行。而我……就是個俗人,首先要為自己的利益著想。所以……”

畢竟班超是自己極力招攬的人才,程宗揚不想在根本的立場問題上忽悠他,也根本忽悠不住。說得天花亂墜,冒充聖人讓班超追隨自己?就自己那不檢點的德行,聖人個毛啊。班超又不是瞎的。話說回來,班超要是瞎的,自己也不會把他當成人才不是?

班超沉默良久,然後灑然笑道:“既然如此,班某願為公子效力。”

程宗揚還以為這回的招攬要泡湯了,他倒是早有準備,打算拿出三顧茅廬的精神,往死裡招攬,這回不行,下回再接再厲,不把班超忽悠瘸了絕不罷休。卻不料峰迴路轉,被忽悠住的班超尚且謹慎無比,沒有被忽悠住的班超竟然繳械投誠了。

驚訝之餘,程宗揚決定還是把話說得清楚些,免得有什麼誤會,將來不好解釋。當然這也是需要技巧的,起碼不能直接問:到底是什麼誤會,導致你以為我是個好人來著?

“班先生這麼賞臉啊,哈哈。”

結果程宗揚的圈子白繞了,班超一聽就知道他的心思,坦然道:“公子有此心思,便勝過他人百倍。相反,公子若是一意為天下立規則,班某雖莽,也不敢為王前驅。”

班超起身長揖一禮,“班超見過主公。”說著他微笑道:“主公放心,屬下自當以主公利益為先,不敢逼主公作聖人。”

秦檜笑著插口,“班兄不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先嗎?”

“班某既附驥尾,自與主公休戚與共,主公之利便是班某之利,主公之失,即為班某之失。”

秦檜撫掌讚道:“說得好!”

得,老班心裡明鏡一樣,比自己想得都周全,也不用解釋了。尤其是那句不逼自己作聖人,活活說到自己心坎坎裡去了。

“既然這樣,班先生就先從書院搬出來吧。漢國大變將至,咱們一起商量對策。”

“不。屬下還要先去參加詔舉。”

程宗揚心下一涼,難道自己忽悠班超不成,反而被班超忽悠了?

班超道:“班某若能躋身朝堂,對主公更為有利。”

人才啊,自己沒想到的都替自己想到了。程宗揚忽然想起一事,“會之,你趕緊把那事停了,別耽誤了班先生。”

“何事?”

程宗揚打著哈哈道:“那啥……我不是怕你當了官,跑去給朝廷效力嗎?就稍微的……施了點絆子……哈哈……”

“主公為班某如此費心,可見盛情。”班超笑著施禮,“多謝主公厚意。”

程宗揚鬆了口氣,“你不怪我就好。會之,咱們的事你們好好聊聊,免得班先生兩眼一抹黑。”

“主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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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這邊的文質彬彬,另一席就熱鬧非凡了。高智商、馮子都、義縱放懷暢飲,酒到杯乾,聊得不亦樂乎。

馮子都得知義縱要去參加詔舉,大著舌頭道:“什麼明法科?出來只能當個刀筆吏……你去勇猛知兵法啊,包你五……五年就能升上將軍……”

義縱喝得臉色通紅,臉上那條已經不太明顯的傷疤此時幾乎跳出來,喘著氣道:“我……我不要從軍……我……我要當官……那個寧太守… …好厲害……好威風……好酷吏!”

“什麼寧太守?人家現在是大司農,主管明法科的詔舉。你明天見著他,可要老實些。”

義縱酒頓時醒了一半,高智商告訴他找的路子是明法科,可從來沒說過主管的是寧成。

“瞧你那點膽量……”高智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師傅都安排好了。當日指使你去的是邳家,現在邳家破敗得一乾二淨,寧成那點仇還有什麼不好消的?放心吧,他已經點過頭,心裡有數。連舞都那邊的通緝文書,也把你的名字撤下來了。倒是你,不會還惦記著要報仇吧?”

義縱露出驚喜的表情,又極力忍住,“說來我那些兄弟都是被邳家害死的,寧太守破了邳家,也是給我的兄弟們報了仇。我哪裡還有什麼怨恨?”

“就是這話!這事都怪邳家不地道,你和老寧能有什麼仇?”高智商笑著擠了擠眼,“你要報仇,去遊冶台啊。”

“這怎麼說的?”

高智商賣起了關子,“去了你就知道。”

義縱拿起酒碗,“沒得說!我來敬兄弟一杯!”

“喝!”

兩人拿起酒碗一碰,各自飲盡。

馮子都歪著腦袋湊過來,醉醺醺道:“我就納悶了……咱們仨一塊兒喝的,厚道你怎麼就不醉呢?”

“廢話!”高智商拍拍肚子,“瞧我這肉,你們比得了嗎?”

“你這不是……”馮子都打了個酒嗝,“……腫的嗎?”

“我還懷胎了呢。甭廢話,是兄弟就乾了這碗!”

“一碗你是看不起我!起碼兩碗我說!”馮子都不服氣地叫道:“你那酒量我還怕你?”

高智商吹噓道:“你是沒見過我師傅新勾搭上那妞,喝酒就跟喝水一樣,人家都是論壇喝的……”

程宗揚臉上一黑。自己跟雲大妞可是一直小心背著人的,怎麼這麼快就有風聲傳出去了?這小兔崽子的大嘴巴,就欠哈大爺收拾!

想來想去,也就是自己去城外找雲丹琉那次,吳三桂跟著的事。程宗揚索性也不進去了,快馬加鞭回到住處,把吳三桂叫來詢問。

狗漢奸倒是骨氣十足,“肯定不是我說的!程頭兒,你可別冤我!”

“那你怎麼跟小兔崽子說的?”

“我只說程頭兒一開口,雲大小姐就把龍鱗盾拿出來了。高衙內問我你去哪兒了?我說程頭兒晚上留在那邊,沒回來。”

“幹!你個狗漢奸!我要是康熙這會兒我就把你閹了當太監你信不信!”

“康熙?誰啊?”

“別問,問明白了你心裡頭堵得慌。”

“我也沒說瞎話啊。亂嚼舌頭的事我吳三桂打死都不幹。”

程宗揚都無語了。同樣是漢奸,老吳跟老秦差別咋這麼大呢?

“得,這事你以後別提,記住了?”

吳三桂拍著胸口道:“記住了!”

程宗揚這邊轉身走人,那邊敖潤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小聲道:“老吳,程頭兒跟雲大小姐怎麼回事?”

“別瞎打聽。”吳三桂異常嚴肅地說道:“程頭兒跟雲大小姐那事——程頭兒不讓我說。”

程宗揚一頭撞牆上險些碰死,他轉過頭,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兩個是專門來黑我的吧?”

敖潤伸出腦袋,“程頭兒,你也在呢?我什麼都沒問!啥都不知道啊!”

程宗揚努力辯解道:“我跟雲大小姐——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

“我信!”敖潤爽快地說道:“程頭兒,你說啥我都信!”

程宗揚眨巴著眼看著他。你怎麼這麼想不開,非要給他們解釋呢?瞧,給自己添堵了吧?

敖潤一臉殷勤,“程頭兒,天快黑了,是不是要去雲宅啊?我給你趕車!到地方我就走,絕不耽誤你的事!”

吳三桂忽然虎軀一震,露出戒備的眼神,低喝道:“有殺氣!”

我是真想把你們都滅口了啊!

程宗揚殺氣沖天,一字一頓地說道:“去個鳥的雲宅!我說了要去雲宅嗎?誰說我要去雲宅了!你為什麼叫我去雲宅?把你們的齷齪心思都給我收起來!”

敖潤和吳三桂慚愧地低下頭。接著馮源小跑進來,“雲大小姐來了。”

敖潤和吳三桂頓時恍然。

程宗揚淚流滿面,自己跟雲大妞的事真真是一點風聲都沒漏啊,怎麼就弄成這樣了?

程宗揚哭著說:“你們別亂說啊……”

敖潤、吳三桂和馮源齊齊點頭,“我懂!”

程宗揚擦乾眼淚,毅然走了出去。雲大妞要是聽到風聲,會從哪個角度砍死自己呢?橫著砍?豎著砍?斜著砍?還是乾脆萬刀齊發,把自己剁成餃子餡?

程宗揚哈哈一笑,“大小姐怎麼來了?”

雲丹琉道:“聽說你要去上清觀​​,正好我也要去。”

程宗揚都想躥起來一頭撞樑上,死了乾淨。自己讓蛇奴回去傳信,她倒好,還順路給雲丹琉傳了一份。這是多不拿人家當外人啊!

程宗揚還在努力,“雲老哥答應了?”

“我跟他說了。他說我剛突破不久,境界不穩……”雲丹琉唇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眼下拍賣的事完了,正好讓我去上清觀多住幾天,好穩固境界。”

幹!雲老哥,連你都搶著拆我的台?我永遠都不原諒你!

雲丹琉催促道:“馬上要敲淨街鼓了,快走。”

“我走!”

程宗揚在心裡吶喊:死丫頭,你快回來吧!再不回來你置下的後宮眼看就捂不住,馬上要散攤子了……
timo08 發表於 2016-1-3 11:18
第四章

南宮,昭陽殿。

劉驁從榻上猛然坐起,帶起的氣流使得榻旁的油燈一陣搖曳。身旁的友通期驚醒過來,伸手去摸,卻摸到一手的冷汗。

“聖上……”

劉驁沒有作聲,只是胸口不斷起伏。

他夢到自己前往上林苑,卻看到圍牆傾頹,高聳的井乾樓化為灰燼,甘露台的銅柱斷折,巨大的金盤掉落在塵埃中。他走進建章宮,偌大的宮殿裡一個人都沒有,階陛下生滿荊棘……

“聖上,你怎麼了?”

劉驁呼了口氣,“沒什麼。”

他披衣而起,聲音驚動了外面的侍者,中行說掀帷而入,垂手立在一旁。

劉驁只披了外衣,赤腳在帷帳中走著,腳步時而倉促慌亂,時而零亂遲疑。

忽然他停下腳步,吩咐道:“傳司隸校尉董宣、大司農寧成、散騎常侍朱買臣、金馬門侍詔公孫弘、博士師丹、狄山……”他停頓片刻,然後道:“……還有中常侍呂閎入宮。”

中行說道:“這不合適。別見了。”

劉驁心情正差,聞言頓時沉下臉來,“放肆!”

中行說道:“深夜宣外臣入宮,又是陛下親信的朝中重臣,別人會以為宮中有變。”

劉驁僵了片刻,最後重重喘了口氣,“叫張放來。”

“行啊。我去吧。”

“等等。”劉驁改了主意,既然不能招群臣議事,索性出去射獵,排遣一下心情,“還有江都王太子,他那幾條獵犬不錯,讓他也來。”

中行說低頭看著腳尖,“就張放。”

劉驁看了他半晌,最後一揮手,“不用你去傳詔了。我去找他。”

“一百期門,一百二十匹馬,十二條獵犬,六隻鷹……隨侍的中常侍我看一下……單超今晚不當值,就叫他去吧。”

劉驁擺了擺手,讓他自去安排。

友通期纏著劉驁道:“人家也要去……”

“下次再帶你去。”

帷幕後面,鸚奴一邊仔細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拿著一件內衣慢慢嗅著,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

上清觀,上院。

丁字形的小樓內遍布燈火,瓷製的油燈形如美女,一手托著燈盞,頂部衣袖散開,罩在燈焰上方,將隱有隱無的輕煙納入袖內。燈側素雅的紙屏其白如雪,沒有沾染上半點煙火之色。

忽然一股狂猛的刀風襲來,燈焰霍然一歪,微弱的火苗像是要被吹滅般暗了下去。但緊接著,一股柔和的勁氣化解了刀風,已經幾乎熄滅的火苗微微一跳,又重新變得明亮。

狹小的靜室內刀光閃動,勁氣四處縱橫,卻出奇的沒有發出聲音。雲丹琉紅衣如火,雙眉燕翅般挑起,更顯得英氣逼人。她手中形制古樸的長刀宛如一條青龍,在身周盤旋飛舞。在她對面,穿著道袍的卓雲君素手輕抹,彷彿一對玉蝶,在刀影間翩然掠過,靈巧而又輕盈。然而雲丹琉怒龍般的攻勢與玉蝶一觸,便化為徐徐清風。

雲丹琉刀法施盡,仍無法突破卓雲君的雙掌,不由眉頭越挑越高。忽然她手中刀光一凝,刀鋒閃過一抹寒光,刀勢突然變得緩慢下來。卓雲君面上露出一絲凝重,她抬手一招,掛在壁上的長劍躍然而出,疾飛過來,然後在指間一旋,迎向刀鋒。

刀劍相交,發出一聲脆響。卓雲君的鳳羽劍雖然輕若飛羽,一擊之下,卻將那柄青龍偃月長刀逼得倒斬回去。眼看長刀要斬到雲丹琉腰​​間,雲丹琉一雙修長的美腿猛然一展,腳尖踢在卓雲君腕上。卓雲君來不及握緊,連劍帶刀都被踢了出去。接著眼前紅影閃動,雲丹琉一步便跨到卓雲君身前,隨即腕下寒光一閃,一柄短劍流星般刺向卓雲君的腰腹。

雲丹琉一改大開大闔的刀法,突然施展出貼身近戰的手段,倒讓卓雲君吃了一驚。她雙手一合即分,一條絢麗的火羽從掌心飛出,然後化為一面火盾,擋住雲丹琉這一記突刺。

雲丹琉手中的短劍彷彿刺中一面重盾,難以寸進,銳利的劍鋒被烈焰一卷,甚至幾乎有熔化的痕跡。緊接著劍身一瞬間變得火熱,她連退兩步,將彷彿變成烙鐵的短劍拋到一旁。

卓雲君好整以暇地輕笑道:“大小姐腿這麼長,倒是奴婢失算了呢。”

雲丹琉唇角挑起,露出一個略微有些得意的笑容,然後盤膝坐下。

卓雲君這才留意到自己身旁兩盞油燈已經被雲丹琉帶起的勁風撲滅,她欲待解釋,雲丹琉已經閉目入定,靜心體會方才那一戰的心得。卓雲君只好訕訕地掩上門,悄然退開。

程宗揚躺在走廊的地板上,幾乎都快睡著了,聽到動靜才勉強睜開眼睛,打著呵欠道:“第幾場了?”

“第三場。”卓雲君道:“大小姐學得極快,體悟片刻就能融會貫通。”

“這意思是過一會兒還要接著打?”程宗揚躺成個大字,長嘆道:“雲丫頭真能折騰啊,說是練手,一打起來就沒完了……”

卓雲君輕笑道:“大小姐好武成癖,主子讓讓她也是應該的。”

“什麼叫也是應該的?”程宗揚不滿地嘟囔道:“你是我的侍奴,不是她的陪練!雲丫頭要是把你霸占一晚上,我還用個鳥啊。”

“不若奴婢去叫凝奴?”

“千萬別!雲丫頭路上就在操著心呢。你要把她叫過來,雲丫頭妥妥叫她過去端茶送水。就算不喝,也不能便宜了我。”程宗揚轉念一想,“乾脆我還是去找凝奴吧,你們接著打,記住,這回要多拖她一會兒,打到天亮最好。”

雲丹琉的聲音傳來,“好了!來吧!”

程宗揚叫道:“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不多體悟一會兒!”

雲丹琉提著刀站在門口,鼻尖翹得高高的,“怕你偷吃!”

“你這一波波的折騰,誰受得了啊!”程宗揚向卓雲君使了個眼色,然後翻了個身,一邊伸著懶腰,一邊無奈地嘆道:“得了,我還是睡一覺吧。”

“睡不成了。”雲丹琉道:“這一場我要和你打!”

話音未落,長刀霍然劈下,刀鋒正對著程宗揚的腦門。程宗揚懶腰剛伸了一半,就拼命一滾,堪堪躲開刀鋒。

雲丹琉的刀勢一往無前,眼看刀光疾落,要將地上的藤蓆斬開,誰知刀身猛然一頓,停在席面上方寸許的位置,凌厲的刀氣凝而不發。

“好!”卓雲君不禁讚道:“不過領悟三次就能收發於心,大小姐真是好悟性!”

雲丹琉沒有理睬她的誇讚,一邊對著程宗揚狂劈猛斬,一邊道:“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到了吧,我才不會霸占她一整晚!”

程宗揚被她逼得手忙腳亂,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趁著出招的機會,用力比出一根中指。

…………………………………………………………………………………

半夜時分下了一場小雨,雲過雨歇,​​整個北邙都籠罩在輕紗般的白霧裡。

上清觀上院那處三面懸空的小樓浸沐在濃霧中,周圍的軒窗全部敞開,絲絲縷縷的雲霧飄入室內,在人手邊繚繞不絕,宛若仙境。

樓內一角放著一隻紅泥小火爐,爐上的銅壺細細的輕沸著。蛇夫人在爐邊屈膝跪坐,仔細沏著茶。

雲丹琉剛沐浴過,穿著一件淡紅的衫子,烏黑的長髮隨意挽在腦後,髮梢兀自滴著水。她一手持杯,輕輕嗅著茶香,卓雲君跪在她身後,用一塊淡黃色的海綿幫她抹乾髮絲上的水漬。

在她面前跪著一個柔美溫婉少婦,正小心地屏息斂視。

“你就是凝奴?”

“是。”

“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哦……”雲丹琉抬起眼,打量著面前嬌怯的少婦,然後道:“聽說你是有夫之婦?”

阮香凝低聲道:“奴婢與先夫……未曾圓房。”

“圓房……”雲丹琉聽懂了,接著又問道:“為什麼?”

阮香凝沒有作聲,只含羞咬住紅唇,把頭垂得更低了。

程宗揚在外面叫道:“給我拿浴巾來!”

雲丹琉一挑眉毛,“沒空!”

外面傳來水聲,接著房門拉開,程宗揚渾身是水的走了進來。

雲丹琉臉一紅,拿起浴巾劈手扔了過去。

“打了一晚上,連澡都不讓我好好洗——你用得了這麼多人服侍嗎?”

“我樂意!”

程宗揚披上浴巾,左右看了一圈,“我衣服呢?”

卓雲君在雲丹琉身後比了個手勢,悄悄指了指外面。

程宗揚出去找衣服,阮香凝柔聲道:“奴婢與先夫只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直到遇見主人,才被主人收用。主子不嫌奴出身微賤,親自給奴婢破體開苞……”

雲丹琉臉更紅了,她咳了一聲,努力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痛嗎?”

阮香凝小聲道:“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

“奴婢當時被主子製住,等奴婢清醒過來,已經被主子開過苞了……”

雲丹琉先怔後怒,抬掌往案上一拍,“姓程的果然是個無恥小人!竟然這麼卑鄙!”

卓雲君在旁解釋道:“那是凝奴自作自受,怨不得主子。”

話雖這麼說,但身為女子連初夜如何都不知曉,這樣的遭遇著實令人憐惜。雲丹琉道:“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記得了……就像做夢一樣,醒來就忘了。只是後來聽主子說過幾句。”

雲丹琉恨聲道:“這廝只顧自己快活!”

蛇夫人捧了杯新茶奉上,笑道:“凝奴雖然不記得,可快活一點都不少。我們這些奴婢裡面,能連番洩身的,就要屬她了。這可都是主子調教的功勞。”

“怎麼調教的?”

蛇夫人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主子叫凝奴洩身,她就會乖乖洩身,只要主子不讓她停,她就會一直洩下去。有時半個時辰就能洩十好幾次… …”

阮香凝玉頰生暈,羞赧地抬不起頭來。

雲丹琉看著她,眼中的同情漸漸消失,慢慢多了幾分譏誚,“你一個黑魔海的御姬奴,竟然還能做出這麼一番無辜之態?好演技呢。”

阮香凝目光微微閃爍,輕聲道:“奴婢雖是黑魔海的人,但平生並未做過什麼惡事……”

“害了自己親姊還不叫行惡?”雲丹琉寒聲道:“也就是你惡跡不彰,才能保住性命,否則紫姑娘豈會留你?別以為姓程的是貪圖你的美貌,他要是只圖你的姿色,毀去你的神智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話說得重了,阮香凝再矜持不下去,嬌軀瑟瑟發抖地俯下身,“都是主子的慈悲……”

“你知道就好。”雲丹琉目光一轉,不高興地說道:“人呢?是不是偷吃去了?”

程宗揚剛穿好衣服過來,聽到這話頓時火冒三丈,“能吃的都被你搶走了,我還去哪兒偷啊!”

雲丹琉冷笑道:“果然光想著偷吃——我是問你是不是偷偷吃粥去了?早點呢?”

程宗揚頓時一噎,然後也吼道:“早點呢?快去拿去啊!”

卓雲君道:“這邊觀裡是一日兩餐……奴婢這便做去。”

“快些!”

三名侍奴齊齊應了一聲,起身去做早點。

程宗揚掩上門,小聲道:“雲丫頭,你別太過分啊。”

“她們人多,我是新來的,第一次見面,當然要鎮住她們。”雲丹琉揚起下巴,嘟起嘴,“你要覺得沒面子,不高興了,我現在就走。”

“別!大小姐的面子比我的要緊。”程宗揚笑道:“人都見過了,現在滿意了吧?”

雲丹琉橫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想見她們嗎?我是怕有人欺負姑姑!”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

雲丹琉紅著臉大聲道:“真的!”

“我又沒說是假的。”程宗揚笑瞇瞇道:“只不過你可能少說了兩個字:是怕有人欺負你姑姑'和你'吧?”

雲丹琉滿臉飛紅,勉強道:“才不是!”

“不是就不是。”程宗揚從背後摟住她,“你看你吧,撒謊的技術太不過關了,連我都能看出來……”說著用舌尖在她耳垂上輕輕舔了一下。

雲丹琉身體頓時軟了下來,“不要……”

“有什麼好害羞的?你姑姑可比你大方多了……”

“不行……不……”雲丹琉吃力地說道:“被人看到,我就……我就……”

程宗揚接口道:“砍死我是吧?隨你砍!”

雲丹琉在他手上用力咬了一口,“我就不活了!”

…………………………………………………………………………………

程宗揚陪著雲丹琉吃過早飯,給足了雲大小姐面子。飯後兩人在觀中漫步,攜手同遊。上清觀四周風景極佳,可惜今日大霧,無論遠處的太白峰還是觀側的琴音澗,都只能影影綽綽看見個影子,如真似幻,倒是別有一番朦朧的美感。

從上院的露台往下看去,座落在山腰間的院落隱沒在白霧中,只能看到那條乙字型的迴廊,彷彿一道飄渺的天梯在霧中若隱若現。天色尚早,觀中的晨課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頌經聲從雲霧中隱隱傳來,帶著一種令人寧靜的安祥之感。

“她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雲丹琉道:“卓教禦是怎麼回事?”

程宗揚憑欄嘆道:“都怪我的魅力太強啊。”

雲丹琉很想給他一刀,“你還能更無恥一點嗎?”

程宗揚坏笑道:“你遲早會習慣我的無恥。”

雲丹琉狠狠翻了他一個白眼,臉卻紅了起來,於是岔開話題,“她的腳有些奇怪,好像特別小。”

“那是紫丫頭給她纏過足。把她的腳骨折斷,重新纏了一遍。”

“這麼殘忍?”

“這是懲罰。”程宗揚理直氣壯地說道:“你不能指望懲罰還要讓她舒舒服服吧?不過話說回來,卓美人兒腳纏過之後只有原來一半大小,就跟玉墜一樣,又小巧又漂亮。”

雲丹琉一想,不禁毛骨悚然,“你真變態。我又不是沒見過纏足的老婦人,那麼醜還說漂亮?”

程宗揚搖了搖手指,“不要懷疑我的審美。你見過的是那些老人的腳對吧?你想想就知道了,就算她們沒纏過足,那麼老還能好看嗎?你要見過卓美人兒的腳,就不這麼說了。”

“天然才是美!”

“錯了。單純從觀感看的話,正常情況下,假的都要比真的漂亮。”程宗揚道:“比如我這是一句真話,但人們通常都不想聽這種真話,他們寧願眛著良心說真的比假的更漂亮。為什麼呢?因為假話比真話更漂亮。”

雲丹琉本來想啐他,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的假話一點都不漂亮。”

程宗揚腆著臉道:“但至少我無恥的樣子打動了你。”

雲丹琉啐了他一口,也無心跟他爭辯下去。

程宗揚挽住她的手,“上面是觀洛台,天氣晴朗的時候,站在台上就能看到洛都。”

“這麼大的霧,能看到什麼?”

程宗揚低聲道:“但我們在上面的話,別人也看不到我們了。咦?這是什麼東西?幹!出來散步你還帶著刀幹嘛!”

“怕有人占我便宜!”

“你也太小看我了!”程宗揚不服氣地說道:“你以為帶著刀我就佔不了你的便宜嗎?”

兩人一邊鬥口,一邊沿著石階,攜手登上觀洛台。越到高處,霧氣越濃,兩人彷彿置身於雲中,四面八方都是輕煙般的白霧,除了彼此的身影,再看不到任何東西。

雲丹琉試著邁了兩步,身後的石徑已經消失在雲霧中,而前方仍​​然是一片朦朧,連平台的邊緣都看不清。

雲丹琉好奇地說道:“這個地方高嗎?”

“高!你可千萬小心,萬一把我推下去,你以後要再想見我,就得拿勺子撈了。”

“真噁心!”

話雖這麼說,雲丹琉卻也不敢再亂走。忽然腰間一緊,一雙手摟住了她的腰肢,接著那個無恥之徒帶著壞笑的面孔從霧中湊了過來。

雲丹琉臉上頓時一熱,“你幹什麼?”

“我發現你今天臉紅得特別多……”

雲丹琉紅著臉揚起臉道:“不行嗎?”

“別人也就算了,可雲大小姐是誰啊?動不動就臉紅,那還是你嗎?”

雲丹琉玉頰越發紅了。

程宗揚臉越湊越近,彼此呼吸相聞,忽然道:“你吃的仙草葉子,藥力是不是還沒有解?”

雲丹琉頓時大窘,自己喝醉了酒,把仙草葉片全吃了,以至於情難自禁,實在是平生抹不去的污點。

“用你管!”雲丹琉強撐著說了一句,接著驚慌起來,“你要做什麼!”

“我在想,既然從觀洛台能看到洛都,反過來的話,洛都的人眼力好一點,是不是也能看到我們?”

“我要殺了你……”

“放心吧,霧這麼大,你就是殺了我也肯定沒人看到……”

雲丹琉生怕一不小心從台上跌下去,結果明明站在台上,卻一步都不敢邁,就像被困在最狹小的囚籠中一樣,逃無可逃,更避無可避。

“不要……唔……”

在程宗揚的魔爪之下,雲丹琉雖然還在勉力掙扎,但她幾乎每一下掙扎都要提心吊膽,更不敢隨便把他推開,萬一把這個壞傢伙推下去,跌得粉身碎骨,自己可不想用勺子撈他,於是掙扎得越發無力。

比起雲丹琉的束手束腳,程宗揚​​可要大膽得多,沒幾下就把她的衣帶解開。雲丹琉心下一急,手上力度略大,誰知那傢伙一個踉蹌,就此消失不見。

雲丹琉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子,她試著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團霧氣。

“你不要嚇我,快出來……”

濃霧中沒有一絲聲音,雲丹琉側耳傾聽,卻猛然聽到崖下有物體飛速跌落的風聲,接著是一聲極遠的慘叫。

雲丹琉剛張大嘴巴,忽然一雙手把她緊緊抱住,接著那個無恥之徒從霧中鑽出,帶著一臉詭計得逞的奸笑,不由分說地強吻過來。

雲丹琉“嗚”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抬腳想踢,最後卻緊緊摟住他,生怕他真的掉下去。

霧氣翻滾著,傳來陣陣波動。忽然一條白美的長腿從霧中伸出,宛如玉柱一樣,修長而又筆直。接著一雙手扶住她白皙的大腿,將她曲線玲瓏的小腿扛在肩上。

濃霧中看不清男人的身形,只能看到他一側肩膀上緊湊的肌肉。他緊緊抱著那條美腿,身體不停挺動。渾圓而白淨的大腿在他肌肉上一滑一滑,來回磨擦,光溜溜的小腿在他肩上晃動著,腳尖不時繃緊。

雲丹琉雙目緊閉,眼角還殘留著淚痕。她一手拳起,玉齒咬住指背,紅唇微顫著,不時發出壓抑的低叫。一雙溫熱的手掌託在她臀下,免得冰涼的岩石沾到她的肌膚。與此相伴的,是那根硬度驚人而又火熱無比的陽具,就彷佛一根又粗又長的棒子,深深插在她體內,像要撐裂一樣,將她的蜜穴塞得滿滿的,沒有一絲縫隙。

周圍的濃霧湧動著,雲丹琉感覺自己就像飄在雲端,身體彷彿要融化在這片霧氣裡。意亂情迷間,他那雙手在自己身上不安分地遊走著,從下體到乳尖,再到臀溝,熟稔地挑逗地著自己身體每一個敏感部位,帶來一波又一波快感。

雲丹琉積蓄的慾望在一刻完全釋放出來,不多時,她身體猛然一緊,蜜穴深處傳來一陣抽搐,隨即在強烈的快感中一泄如注。

良久,雲丹琉才從近乎昏厥的高潮中醒轉,她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他關切的目光,一股羞意湧上心頭,臉頰不由自主地又開始發熱。

雲丹琉嬌嗔道:“你還不起來?”

程宗揚雙手托著她的腰臀,臉上帶著壞壞的笑容。雲丹琉剛想推開他,忽然間臉色大變,接著發出一聲驚叫。

她猛然想起,自己的臀部始終被他抱著,懸在半空,絲毫沒有沾到身下的岩石。剛才那些在自己身上撫弄的手掌,又是誰的?

“誰!誰在那邊?”

身邊傳來幾聲輕笑,山風襲來,霧氣略微散開,卓奴、蛇奴、凝奴的身影從霧中顯現出來。

雲丹琉臉頰頓時漲得通紅,“你們……”

卓雲君俯身施了一禮,含笑柔聲道:“服侍主子,是奴婢的職份。”

雲丹琉不是忸怩的女子,既然已經被人撞破隱私,也沒有什麼好矜持的,她起身披上衣物,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然後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蛇奴道:“主子不小心掉了一隻靴子,砸到投宿的客人,奴婢是給主子送靴子來的。”

雲丹琉對卓雲君道:“你呢?”

“奴婢是給主子送茶的。”

雲丹琉看著阮香凝,神情不善地問道:“你是送什麼的?”

阮香凝含羞道:“奴婢……是來給主子當茶盤的。”

卓雲君與蛇夫人掩口偷笑。

雲丹琉氣惱地說道:“笑什麼笑!憑什麼讓你們白看!我也要看你們!”說著就要逼三女解衣。

“等等,”程宗揚道:“我剛才扔的鞋子砸到人了?傷的重嗎?”

蛇夫人道:“倒也無妨,就是頭上起了一個大包。”

受傷的是個生意人,昨日來觀中祈福,因天色已晚,留宿觀中。幸好那靴子不重,又被山風所阻,只在他額上砸了個烏青的大包。觀中的弟子已經給他敷過藥,又安撫了一番,並無大礙。

程宗揚倒不是矯情到非要去親自探望致歉,只不過好端端的上院,忽然掉下來一隻男人的靴子,這事可有點說不清楚,他要再藏著不露面,指不定將來有什麼風言風語。

程宗揚拿了點禮物過去看望,解釋說自己聽聞觀洛台的勝景,才特意來登山一遊,誰知大霧瀰​​漫,山路濕滑,不慎跌倒,以至於靴子脫落,不意傷人。那生意人本是道門信徒,在道觀受的傷,又得了禮物,也就把這事揭了過去。

本來事情到此就算完了,誰知事有湊巧,那人與雲家打過交道,竟然認出與那男子同行的女子是雲大小姐。雲丹琉原本說好留在上院,不見外人,但她剛被人撞破隱私,實在不想再單獨與三女相處,這次非要跟來,結果被認了個猝不及防。她胡亂打了個招呼,便溜之大吉,一邊後悔自己來得魯莽。
timo08 發表於 2016-1-3 13:04
第五章

南宮,昭陽殿。

一支細如鼠鬚的畫筆移動著,在潔白的絲絹上留下一道道髮絲般的墨痕。

一個麗人慵懶地倚在像牙榻上,精心妝扮過的玉頰光彩照人。她一手托著粉腮,皓如霜雪的玉腕上套著三隻手鐲,一隻是赤金環,上面的龍鳳栩栩如生;一隻是七寶手鐲,鑲著水晶、琥珀、珊瑚、珍珠……諸般寶石;還有一隻是碧玉手鐲,鐲身像含滿汁水一樣,翠潤無比,通體沒有絲毫雜色。

毛延壽一眼瞥過,立即垂下視線。他重新換了一支畫筆,在面前的瓷碟上蘸了些顏料,繪出三隻手鐲的輪廓。絲絹上的人物已經繪出大半,在他細緻的筆鋒下,美人雲髻上每一根髮絲都描繪得清清楚楚,上面銜著寶石的鳳釵彷彿要破絹而出,唯有面部的五官還是一片空白。

那名叫鸚兒的宮人道:“為何不畫面孔呢?”

毛延壽垂下手,恭恭敬敬地說道:“昭儀國色天成,眉若能言,目若能語,晨如朝花,暮似幽蘭,旦夕之間,各有妙態。小的至今留面孔未畫,只因未得其神,不敢唐突。”

“毛先生說得可真好聽。”罌粟女掩口嬌笑,袖中掉下一個折好的方勝,落在畫箱內。

“不敢!不敢!”毛延壽連忙揖手施禮,順勢把畫箱蓋上。

“今日就到這裡吧。”昭儀小小的打了個呵欠,“天子還沒回來嗎?”

罌粟女道:“天子既然去射獵,總要到晚間才回來。”

“外面下了雨,還射什麼獵?”友通期道:“好無聊……”

“亳州獻來千餘株菊花,色如白雪,娘娘若是無聊,何不前去賞花?”

“又是些花花草草,有什麼好看的?”她轉念一想,“倒不如採來沏茶。”

罌粟女喚來宮人,將獻來的貢菊盡數採下,清洗晾乾,好留著給昭儀泡茶。

毛延壽收拾了畫具,提起畫箱小心告退。

…………………………………………………………………………………

“都怨你!”

程宗揚沒想到自己又背了個黑鍋,“是你自己要來的吧?”

“要不是你亂扔靴子,我怎麼會被人認出來?”

看到雲丹琉窘迫的樣子,程宗揚不禁心下暗笑,故意逗著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拌嘴。

兩人一邊小聲吵鬧,一邊信步而行,不知不覺來到觀內一處小院。霧氣還未散開,隱約能看到院中種著幾叢碧玉般的翠竹,白霧在竹葉間繚繞輕旋,平添了幾分遠離塵世的幽靜與雅緻。

忽然耳邊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霧色中,一個少女側身坐在廊下,面前擺著一冊經書,正在柔聲念頌:“上清紫霞虛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閒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變萬神。是為黃庭曰內篇,琴心三疊舞胎仙……”

雲丹琉沒想到有人在這裡讀《黃庭經》,一時好奇,不由駐足觀望。

霧氣漸漸散開,一道淡淡的陽光透過霧氣,落在廊下的翠竹上。雲丹琉驚奇地發現,那女子放在冊頁上的纖手,竟然像美玉一樣,散發出迷人的光彩。

“出日入月呼吸存,元氣所合列宿分。紫煙上下三素雲,灌溉五華植靈根,七液洞流沖廬間……”

伴隨著少女清脆的聲音,黃庭內景的文字宛如一串玉珠,從她唇齒間流淌而出。霧氣漸散,陽光絲絲縷縷透入庭中,落在那少女髮上、衣上……使她整個人都變得明亮起來。

雲丹琉忍不住帶著一絲驚嘆道:“她是誰?”

程宗揚心裡暗叫不妙,臉色卻是分毫不露,他腦袋搖得撥郎鼓一樣,“不認識!也許是觀裡的客人……別打擾人家,趕緊走吧。”

雖然不知道那少女的身份,甚至沒有看到她的容貌,但雲丹琉憑藉女性的直覺,本能地感受到一絲異樣。對於程宗揚的說法,她絲毫不信,“騙人!”

廊下的少女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一張絕美的面孔出現在眼前,即使雲丹琉身為女子,也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少女盈盈起身,向程宗揚施了一禮,“程公子。”

程宗揚帶著苦笑道:“姑娘你好……”說著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卻是被雲丹琉重重踩了一腳。

雲丹琉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我姓雲,雲丹琉。妹妹叫什麼名字?”

“奴家姓……”少女猶豫著看了看程宗揚。

程宗揚立刻接口,“姓友通。友通期。”

雲丹琉狠狠剜了他一眼,難道人家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讓你來獻殷勤!

“你和程公子認識很久了嗎?為什麼住在觀裡?”

“奴是卓教禦不記名的俗家弟子。”

“哦……”雲丹琉意味深長地看了程宗揚一眼,難怪不想讓自己離開上院,這個卑鄙的傢伙,竟然還藏了一個人在這裡。

程宗揚旁顧左右,尷尬地打著哈哈道:“這裡是藥房?藥香味真好聞……”

趙合德水靈靈的美目望著程宗揚,帶著幾分希冀道:“程公子可是見過奴家的姊姊?”

還有個姊姊呢。雲丹琉瞪著程宗揚,醋味幾乎衝到鼻子裡。

這都是誤會啊……程宗揚一臉蒙冤的悲壯,含糊道:“令姊一切都好。姑娘儘管放心。”

少女眼神一黯,目光中那絲希冀漸漸淡了下去。她有家不能回,如今更是連自己的身份都沒有了,只能寄居在道觀中,雖然卓教禦對她十二分的體貼照顧,但畢竟是孤身一人在此,總盼望著能見到自己唯一的親人。

雲丹琉卻是一見到趙合德便心生歡喜,那點醋意頂多對著程宗揚發發,對這個少女半點也惱不起來,反而是看到她眼中的黯然,不禁生出幾分憐惜。挽著趙合德的手道:“令姊住在哪裡?我帶你去見她好了。”

趙合德高興起來,“真的嗎?”

程宗揚趕緊道:“假的!”

雲丹琉氣道:“她想見自家姊姊有什麼不行的?你怎麼這樣?”

“她姊姊不方便跟她見面。”

雲丹琉一臉冷笑地看著他,“在洛都還有你程公子不敢幹,不能幹的?”

程宗揚掙扎道:“這個……真不行。”

雖然跟雲丫頭連床都上過了,可是趙合德的身份實在太敏感,自己與皇后合謀,送個假貨糊弄天子,這事豈是能隨便亂說的?雲丹琉知道沒有一點好處,反而平添麻煩。

程宗揚正想著怎麼應付過去,觀外忽然傳來一陣馬嘶聲,片刻後有人擂響大門,叫嚷道:“快些開門!”

卓雲君對外宣稱在上院潛心修行,觀中俗務由弟子沈錦檀代理。聽到外面的客人舉止粗魯,把門閂擂得亂震,大有破門而入的架式,沈錦檀不由皺了皺眉,示意弟子打開大門,立在門口道:“道門清靜地,非請勿入。 ”

大門一開,兩名護衛打扮的大漢便闖了進來,兩人神情急切,見有人立在門口,當即伸手去推。

沈錦檀翻起衣袖,卷住一名大漢的手腕,想把他揮開,誰知那大漢身手頗為不凡,倉促間腳下一沉,竟然把她一拂之力化解乾淨。

山門處嘈雜聲不斷響起,霧中影影綽綽,湧來數十名與那護衛打扮相同的矯健少年和雄壯大漢,各自提刀持矛,聲勢浩大。沈錦檀吃了一驚,如果這些人心存歹意,只怕上清觀今日有難。

“鬧什麼呢!”

一名公子哥縱馬過來,他滿頭大汗,神色驚惶,先把護衛喝退,然後對沈錦檀道:“這位仙子,我們有人受了傷,還請仙子幫忙,找個乾淨的地方。 ”說著拿出一隻錢袋,裡面沉甸甸的竟然都是金銖。

“敝觀狹小,容納不了這許多人馬。”沈錦檀推辭不受,“況且我等道門與世無爭,諸位若是與人鬥毆,還請速速離開。”

“不是鬥毆!”那公子哥趕緊解釋道:“我們是來打獵的,昨晚遇了雨,宿在山上,誰知下山時遇到大霧,敝主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受了傷。這些人都不用進來,仙子要嫌他們咶噪,我把他們都趕到山門外面,絕不耽誤各位清修。”

沈錦檀見他說得懇切,不似作偽,也不好把傷者拒之門外,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讓開道路,冷冷道:“入觀不得超過六人。其余貴屬還請到山門外安歇。”

那公子哥一口答應下來。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人被幾名奴僕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走來,他二十來歲年紀,一隻腳包得跟粽子一樣,身邊四五個奴僕扶腿的扶腿,托腰的托腰,一個個如臨大敵,看上去似乎傷得極重,只不過他臉上倒沒有多少痛意,反而一邊走一邊笑道:“一點小傷,看把你們急的。這裡離洛都也不遠,回去也就是半個時辰的事,哪裡用得著借別人的道觀?”

公子哥道:“主上,我求你了!昨晚淋了一夜不說,這一路我們都摔了三匹馬了,要走也要等霧散了吧?”

年輕人一笑,他被幾名奴僕架著,幾乎腳不沾地,倒還有閒情去看門上的匾額,“上清觀……這地方聽說不錯啊。”

趙合德怕被人瞧出底細,原本在上院深居簡出,但時間一長,戒心也淡了,問道之餘也幫觀裡做些雜事,打理丹藥,照顧傷患。聽說有人跌傷,她便拿了些藥劑,過來幫忙。

那些奴僕眾星捧月一般,把那年輕人抬到榻上,面上滿是憂懼,動作小心翼翼。趙合德還以為他是一條腿斷了,也不禁有些擔心,等解開包紮的布條一看,那人腿上好端端的,腳踝好端端的,連腳背也好端端的——就是有根腳趾似乎踢到石頭,略微紅腫了些。

趙合德拿著藥物哭笑不得,這點紅腫連傷勢都算不上,那些奴僕偏要擺出鄭重其事的模樣。她起身剛要開口,卻發現院內不知何時安靜下來。那些奴僕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一個個木著臉,默不作聲,宛如木雕泥塑,只有那個年輕人躺在軟榻上,雙眼直勾勾看著她。

趙合德神情冷了下來,這種目光她自小便見過許多,什麼落馬受傷,分明是這年輕人的惡作劇。

旁邊一個奴僕咳嗽了一聲,提醒道:“主上,非禮勿視。”聲音又尖又細,讓人一聽,不由從心底泛起一股彆扭。

年輕人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忽然慘叫一聲,卻是那個小美人兒把他腿扔了下來。

旁邊的泥塑一瞬間都活了過來,紛紛湧上去叫道:“主上!主上!”

趙合德轉身就走,剛才那名說話的奴僕卻拉住她的衣袖,尖聲叫道:“你不能走!”

趙合德帶著一絲薄怒道:“放手!”

“你若走了,這事怎麼說得清楚?”那奴僕跳著腳道:“萬一主上受了傷,是你死還是我死?”

“無賴!”

“我哪點兒無賴了?別以為自己長的有幾分姿色就了不起!告訴你!漂亮女人我見得多了!就你這樣的,在漢國撐死也就排個前三名!前三名很了不起嗎?把你腦袋砍了都抵不上我們主上一根腳趾頭!”那刁奴越說越囂張,“先驗傷!要是主上沒事,咱們再說旁的!”

“喲,這麼熱鬧啊。”程宗揚聽到裡面吵鬧,想著多半是有人不開眼,居然敢糾纏趙合德,英雄救美這事,自己最喜歡幹了。他一邊施施然進來,一邊往屋內瞟了一眼,接著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一屋子全都不是外人啊,受傷躺在榻上的是劉驁,那公子哥是富平侯張放,旁邊站的是單超、徐璜、唐衡,扯著趙合德衣袖的是中行說。一個天子,一個侯爺,三個中常侍,就中行說身份差點,那也不是善茬。

程宗揚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東窗事發!這是找上門來了!

“都住手!”劉驁喝止眾人,自從趙合德進門,他眼睛就沒往別處轉過,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小美人兒,然後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你是誰?”

程宗揚心念電轉,天子還不知道趙合德的身份?這是偶遇,不是專門來搶人的?但他心剛放下去,就又提了起來,即便劉驁不知道趙合德的身份,索要一個女子入宮也不是什麼難事。他要真把趙合德帶回宮裡,那就熱鬧了。假的趙合德在昭陽宮裡住著,這邊又去個真的,她的飛燕姐姐非要崩潰不可。

程宗揚當機立斷,“這是臣……程某的小妾!程某見過主上。”

“是你?”劉驁這會兒才看到程宗揚,聽到是他的小妾,眼中不禁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又看向程宗揚身後,饒有興致地問道:“那個呢?”

程宗揚不用看就知道他指的是誰。對於性喜遊獵的劉驁來說,身高腿長,英姿颯爽的雲大小姐,吸引力恐怕比國色天香的趙合德還大。這會兒已經是騎虎難下,自己已經背了趙合德這個天雷,也不怕再多背一個。

顧不得眾人驚羨的目光,程宗揚果斷道:“那個也是。”

劉驁怔了一會兒,然後哈哈一笑,“程大行好艷福啊。”

程宗揚心頭一沉,劉驁這種笑容他再熟悉不過,天子外寬而內苛,他這麼一笑,已經把自己忌恨上了。

趙合德不知道其中的關係,但她乖巧地站在程宗揚身後,避開了那個年輕人的目光。

劉驁雖然在笑,那笑容卻彷彿僵在唇角。他以為自己身邊的飛燕、合德已經是天下絕色,不意山野間偶遇的美人兒,竟然有著不遜於自己后妃的傾城之色。尤其是剛才那美人兒給自己解繃帶時的溫柔舉止,真如仙子一般……姓程的不過一個商賈,花錢買來的六百石微末官職……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單超神情木然,一言不發。徐璜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中行說的白眼都快翻到腦門上,最後唐衡硬著頭皮道:“主上累了,你們先下去吧。”

程宗揚借坡下驢,趕緊告辭。

劉驁一笑,“歇歇也好。”

程宗揚一顆心直沉到谷底,昨天出門忘了讓老匡蔔一卦,誰知樂極生悲,趙合德左躲右躲,還是被劉驁惦記上了,看來這一趟麻煩不小。

…………………………………………………………………………………

“你的小妾怎麼會在觀裡?”中行說冷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道。

“昨日我帶家眷來上清觀遊玩,在觀中留宿。我那小妾略通歧黃,聽聞有人受傷,過來幫忙,並非有意衝撞聖上。”

“你那小妾多大年紀?”

“十……六?”

“何時所納?”

“兩月之前。”

“姓名?”

“……友通期。”

“哪里人啊?”

“洛都本地人氏。”

觀內的靜室此時如同審訊室,中行說據案而坐,一手拿著墨筆,一手拿著木簡,一邊問一邊記錄。徐璜和唐衡分坐左右,一個木著臉看著天花板,一個閉著眼睛,如老僧入定。兩人都很看不慣中行說這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可兩人心裡都跟明鏡一樣,中行說這副嘴臉其實是在向程宗揚暗示——趕緊把那個友通期獻給天子。一個妾侍而已,留著徒生禍患,獻予天子可是奇貨一件。

奈何程宗揚就像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原本挺明白一人,這會兒硬撐著就是不鬆口。徐璜不想讓這株搖錢樹倒了,一時想著怎麼說服程宗揚讓出愛妾,遂了天子的心意,眾人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一時又想著小程也不容易,兩個俏生生的小妾,讓天子看一眼就沒,這​​也實在說不過去。再說天下的美女太多了,天子真把人帶回宮,說不定兩天就膩了,何苦坑了人家小程呢?怎麼找個說辭,勸勸天子,不傷天子體面地把這事抹過去。

徐璜這邊左右為難,滿心都是煎熬,旁邊的唐衡也不輕鬆。君奪臣妾這種事情,他是十二分的不贊同。就算程宗揚是個為了謀官不擇手段的無恥之徒,他也不能忍受天子做這種荒唐之事。問題是中行說,他倒像是什麼都肯幹。

“另一個呢?”

程宗揚裝糊塗道:“誰?”

“你後邊那個。”

程宗揚這會兒是真後悔了,雲丫頭的事自己捂都捂不過來呢,這會兒偏要被人問個底兒掉。

“我能不說嗎?”

中行說寒聲道:“你想欺君嗎?”

程宗揚一臉無辜地說道:“這不是公公閒來無事,跟我聊天嗎?難道方才那些話,是天子問的?”

“多新鮮啊。”中行說一臉鄙視地說道:“我一個閹人,問你小妾幹嘛呢?吃飽了撐的?這點眼力價都沒有,你還當官呢。我要不是被閹了,當什麼官不比你強!”

“公公的意思是,剛才那話是聖上問的?”

“就你那手藝還想挖坑讓我跳?”中行說冷笑道:“你怎麼想的我管不著!你要敢瞎說我就告你誹謗!聽好了——我可沒那麼說!明白了嗎?”

“明白了。那我就不答了。”

“你——”

徐璜咳了一聲,“聖上出行,安危係於我等一身,問得細了一些,程大行應該能理解吧?”

“不理解。”程宗揚道:“天子的安危跟我小妾的閨名有什麼關係?”

“話不是這麼說。”唐衡打圓場道:“山中偶遇,我等也沒有旁的用意,就是與程大行閒聊幾句,程大行不必放在心上。”

“閒聊就好。”程宗揚笑道:“聊什麼不是聊呢?”

中行說陰陽怪氣地說道:“那就聊聊你那個小妾吧。”

“你一個太監,跟我聊小妾的話題,你覺得能聊到一塊嗎?”

中行說道:“我就樂意聊這個!”

“你樂意我不樂意,換一個!”

“你那小妾叫什麼名字?”

“我今年二十六了。”

“你那小妾多大年紀?”

“我今早喝的粥。”

“你那小妾是哪里人氏?”

“我今早不小心跌了一跤……”

“行了,行了。”唐衡攔住兩人,唉聲嘆氣地說道:“就這麼著吧。”

徐璜也道:“散了吧,散了吧。程大行也不是外人,咱們改天再聊也是一樣的。”

“喲,就你們兩個會做人,把我夾中間里外不是人是吧?德性!”中行說一甩袖子,起身走人。

唐衡和徐璜有心遮掩,中行說可沒有替程宗揚隱瞞的義務,回去添油加醋那麼一說,天子的臉色當場就冷了下來。

劉驁面無表情地把木簡扔到一邊,“昨日雲台書院的師丹上了一份奏疏,好像提到算緡?回去把它找出來。”

中行說躬身道:“諾!”

劉驁自言自語道:“那些商賈為富不仁,於國無益,是該好好整治了。”

…………………………………………………………………………………

洛都風雲變幻,給這座帝京帶來一絲不祥之感。尤其是入冬以來,物價一路飛漲,數日之內,市面上百貨的價格都提高了兩成以上。

物價騰貴,高興的自然是那些商人,但洛都商賈同樣滿心憂慮。就在近日,一則流言在京中暗中傳播——據說朝廷正在商議針對商賈開徵算緡。至於算緡的內容則是五花八門,有的說徵收實物,值八取一,如果有八件貨物,就有一件必須繳納給官府;有人說車船另計,比尋常的算緡還要高上一倍;還有人說,這次的算緡規模空前,朝廷很可能不收實物,而是收取錢銖。

隨著流言的傳播,商賈們未雨綢繆,開始大量聚斂錢銖,推波助瀾之下,物價愈發高企。

另一條震動洛都的,則是雲家覆沒的消息。與流言不同,雲家產業的易手都是公開的。各處田地、店鋪紛紛改換名號,尤其是雲家名下的田地大量轉讓,讓那些沒有趕上競標的商賈搥胸頓足,後悔當初沒有給雲家借款,錯過了瓜分雲家的盛宴。

然而在所有人都沒有留意的角落裡,洛都最大的幾家草料場悄然易主。即使有心人去打探內幕,也會發現新換的東家五花八門,有來自晴州的商人,有入駐洛都不久的車馬行,有舞都來的富商,還有在晴州赫赫有名的涇溪馬場。

“奇怪,”齊羽仙皺眉道:“莫非他們有什麼大動作?”

“沒什麼奇怪的。”聞清語道:“上次我們奪走雲家那批金銖,雲家為了籌款,向洛都的商賈借了高利貸,我略微計算了一下,雲家前後損失將近二十萬金銖。他們拍賣掉這批產業看似價格驚人,但大都用來當場償還欠款,真正拿到手的金銖並不多。”

旁邊一個黑衣人道:“雲家也是斷臂求生。不然他們抽空了別處的資金,勉強支撐下來,整個雲家也成了空架子,說不定風一吹就倒了。”

“洛都這些商賈都是吸血的螞蟥,雲家這回若不是讓出重利,而是拿出錢銖還款,他們絕不會善罷幹休。”黑暗中有人說話,卻是西門慶的聲音。

“不必管他們。”劍玉姬淡淡道:“金銖只是工具,而非目的。若是一味求財,聚斂的金銖再多,也不過是個守財奴,不足為懼。”

齊羽仙笑道:“怪不得仙姬對姓程的掙錢總是這麼大方,從不去擋他財路。還有意削弱雲家,助他斂財,是想讓他把心思都放在掙錢上吧?”

“會掙錢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會花錢。”劍玉姬道:“他若是只進不出那就好了。”

聞清語道:“算緡之事,我們便不再插手嗎?”

“錢財無非是身外之物,莫忘了我們要找的是什麼。”

室內一時安靜下來。

片刻後,劍玉姬的聲音響起,“嚴君平那邊的事如何了?”

西門慶的聲音道:“眼下已經找到最關鍵的琉璃天樽,只差最後一處地點,就可以大功告成。”

齊羽仙冷笑道:“最後一處地點你找到了嗎?”

西門慶沒有理會她,只對劍玉姬道:“只要把嚴君平抓出來,拷問出最後一處地點,神教至寶就可以重見天日。若仙姬同意,我親自帶人去!”

劍玉姬沉默片刻,然後道:“年關將近,大祭之事絕不能再拖了。諸位,好自為之。”

眾人紛紛應道:“明白。”

西門慶暗暗鬆了口氣,他費盡心力,好不容易才騙取了嚴君平的信任,從他手中拿到寶物的線索。誰知一路找下來,卻是步步荊棘,岳賊像是根本不想讓人找到他的寶藏,好端端的線索說斷就斷,而且尋找的過程中有種說不出的彆扭味道,具體如何西門慶也說不上來,但好像那傢伙一直嘲笑自己似的……

這種感覺實在不好,眼看大祭的期限越來越近,西門慶也顧不上矜持,開口向劍玉姬求援。眼下劍玉姬雖然沒有明說,但她沒有再催促自己,便是已經答應出手了。

對劍玉姬,他還是頗有幾分信心的。郭解、劇孟、朱安世縱橫一時,卻連對手未曾找到,便在無形之間紛紛鎩羽。如今偌大的漢國都被她擺佈在指掌之中,其他人即便智謀用盡,也只能為她作嫁衣。

這等手段,讓人不能不服。西門慶此刻便滿心佩服地看著那個優美的身影。這女人確實了不起——雖然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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