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幫廚的奇遇
「財緣」賬房。
「喂,公子爺氣還沒消,我們怎麼辦?今晚又睡客房事小,任世傑的事解決不了怎麼回去跟樓主交代啊!」珩川右腳踝搭在左腿上,一溜歪斜的坐在桌邊,嘴裡說著這樣的話,臉上可一點著急的表情都沒有。
半晌,見沒人理他,珩川又歎道:「盧掌櫃您倒是說句話啊。」盧掌櫃站在窗邊向外眺望,手裡揉著兩枚鐵球。
珩川又看向慕容。這不看還好,看了真是讓他頭疼。慕容側坐在扶手椅子裡,雙手托腮,媚眼含春,口角帶笑,不說也不動,已經這樣坐了一個早晨了。
珩川歎氣,叫道:「表少爺。」
小殼在賬本堆裡鑽來鑽去,但還是抽空答應了一聲:「什麼事?」
這回珩川有了點興趣,正了正身子,說道:「哎,你跟公子爺是親表兄弟,好說話,要不,你去看看他?」
小殼猛的抬起頭,斬釘截鐵的道:「我不要!」又繼續低頭看帳,這回不論珩川怎麼哄他,他都不再開口。
珩川無奈道:「表少爺你到底在找什麼呀?」
小殼抬頭瞠目道:「你們都知道玄字房裡那個可惡的傢伙就是真的皇甫熙?」
這下所有人都在注視他了,連慕容也轉過頭來,大家都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
小殼摔打著賬本開始抓狂。「你怎麼什麼都不告訴我!什麼都不告訴我!可惡!可惡--」
大家冷眼轉回頭。繼續各幹各的。
珩川又道:「葉深,哎呀葉深!你也想想法子嘛。」
花葉深把小心翼翼剝出的蓮子心一顆顆放在茶碗裡,隨口道:「你真是沒事做就閒得渾身發癢,公子在氣頭上我可不敢惹,誰知道什麼時候他老人家高興了,也把我發配到什麼地兒去。」
珩川氣她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長手把放蓮子肉的小碗搶過來,抓起一把就往嘴裡送。
花葉深急道:「你別搗亂!我好容易剝的,回頭要給公子熬粥的!」
珩川聽了突然跳了起來,把碗往花葉深手裡一塞,扭頭就往外跑。
花葉深喊道:「哎你幹嘛去呀!」
「我、我忘了給公子爺送飯了!」
「什麼?!你竟餓了他一宿?!」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裡響起,伴著碗碟輕微的碰撞聲,然後在玄字房門外停住。
篤篤篤。珩川一手托著托盤,一手敲門。「公、公子爺,你餓不餓?珩川給你送飯來了。我、我把飯放門口了啊,你等我走了以後自己出來拿。千萬等我走了以後再出來啊!」
輕輕「光啷」一聲,珩川放下托盤拔腿就跑。跑到拐角處,發現牆邊探出一溜腦袋,正在屏息觀察著玄字房的動靜。小花擺了擺手,讓珩川快點閃開,別擋了他們的視線。
「吱?--」玄字房的門開了一條小縫。
一隻玉色的袖子伸了出來。
房門的縫隙擴大。
兩隻手端起托盤「嗖」的一下縮了進去。
房門沒有關上。
盧掌櫃、岑天遙、花葉深、珩川,躡手躡腳的悄悄靠近房門,慕容和小殼在後面跟著。
當他們站在門外打算向裡面窺視的時候,房裡的滄海塞著一嘴的飯菜喊道:「珩川!盛飯!」
「啊?我的爺!你怎麼吃這麼快!慢點吃慢點吃別噎著……哎你看被我說中了吧,快喝點水快……葉深沏茶去!怎麼連水也沒了!哎呀真是的……」
一屋子人忽然一下手忙腳亂,沏茶的沏茶,拍背的拍背,還有瞪眼乾著急的,還有像小殼這樣賭氣旁觀的。滄海憋的臉都紅了,還一個勁兒的指手劃腳。珩川忙道:「好好好,我這就盛飯去,你別著急別著急啊。」
一會兒端回來一托盤的白米飯,還多加了兩個菜,一盆湯。一屋子人開始或站或坐的瞪眼瞧著滄海吃飯。所有人都撇著嘴搖著頭,嘖嘖歎個不休。
原來,竟然可以把一個君子餓成一頭野獸。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討好滄海,送來的食物裡面還有一碟香噴噴的閘蟹,可是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光揀著那肉的、下飯的菜吃。
慕容坐在桌邊瞪著媚眼瞧著,瞧著瞧著突然就笑了。她一笑,滄海好像才注意到屋裡的這些人,一看慕容就坐在自己身邊巧笑盈盈的看著自己,連忙又低下頭去。
珩川道:「爺,你又噎著了?」
滄海搖頭。
珩川奇怪道:「那你這回怎麼連耳根都紅了?」
「我才沒有!」
「你怎麼沒有……」身邊的盧掌櫃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又看了眼慕容,珩川恍然大悟,嘿嘿直笑。
滄海剛要罵他,卻見一塊剝好的蟹肉送到口邊。慕容正笑著看著他。滄海偏頭,蟹肉又往前遞了遞,滄海猶豫了一下,張口咬住。
這一下皆大歡喜。連賭氣的小殼也不禁樂了樂。
珩川拿托盤一擋臉,對花葉深低聲道:「你看餓他一宿就什麼事都沒了。」
滄海慢悠悠的道:「珩川,你不是要去山東嗎?還沒動身啊?」
珩川哭了。「爺,我又錯了……」
「我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繼續分散『醉風』的勢力。」滄海端著新沏的蓮子心,坐在窗邊的專座太師椅裡,不疾不徐,微笑著將計劃娓娓道出。
盧掌櫃、花葉深、珩川、慕容、小殼,都靜靜坐在一邊,聚精會神的聽,偶爾發出一兩句疑問。
午後的秋陽慵懶而溫暖,滄海像一隻狡猾的貓,一邊窩在房頂曬著太陽假寐,一邊瞇著眸子盤算著詭計。
「趁著『醉風』現在沒有準備,我們要出其不意,攻其必救。只要煙雲山莊出事,『醉風』在**的分部就會處於癱瘓。而煙雲山莊的重建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有些地方還必須要『醉風』內部的可靠人手營建,這樣又會削弱一部分力量。同時,『醉風』的分部一定會亂上一陣,就算總部加派人手,也是遠水難救近火。」
「沒有了煙雲山莊作掩護,『醉風』的殺手們出入不便,就會分散在市井之中,那時,我們只要查一查市井中憑空多出來的人,就會一目瞭然。」
「然後,追殺羅心月和薛昊他們的殺手會減少,那麼尋找任世傑就會順利得多。」語聲頓了頓,滄海看見那個正在燃著香的銅熏爐,又想伸手去捅,卻在中途突然縮回。凝思一下又道:「對了,還有唐秋池。給他下了那個散功的藥了嗎?」
「當然。」珩川得意道:「昨天叫他上樓喝茶,他是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喝,他以為這樣就能難倒我『竹葉青』了麼,哼哼,就算他不吃不喝房裡東西也不碰,他總不能不喘氣吧?嘿嘿,最後還不是被我拿『柳枝拂人面』熏倒了!我保證他一個月內使不出半絲內力!」說著伸出右手,一個橫打鼻樑,挑了挑劍眉。
滄海扭頭又問:「證人安排好了麼?」
盧掌櫃點頭道:「安排好了。」
「好。如果『醉風』真的跟東廠有什麼關係的話,過幾天一定會有官府來『財緣』調查人口失蹤案的。」
滄海起身,唇邊帶著慧黠的笑,邊離開窗口邊道:「那麼,在我們放心等待『醉風』暗探來救唐秋池之前,還需要另外一人的幫忙,只是不知道窗外偷聽已久的清客先生願不願意伸出援手呢?」
房內人全都驚異的望向滄海離開的窗口。窗外是「財緣」的後院,圍牆外的斜對面就是「財緣」的大門。而二樓窗外的背面光潔且少有立足處,怎麼會有人能夠躲在窗子外面偷聽那麼久呢?
敞開的窗子外面只有秋風在徐徐吹送。當所有人都以為滄海聽錯了的時候,還真就有個人輕身翻了進來。只見這人頭戴網巾,身穿緊身英雄衫,星眉朗目,眼神很深。
「石朔喜?」珩川率先叫了出來。
石朔喜竟一本正經的笑笑,讚道:「好耳力。」
滄海微笑頷首,回道:「好輕功。」
石朔喜審視著滄海,蹙眉問道:「你到底是誰?」
「唐,穎。」滄海答。然後一屋子的人都笑得很開心。
石朔喜又道:「你要動煙雲山莊?」
滄海反問:「你剛才不是都聽見了?」
「你知不知道煙雲山莊是什麼地方?」
「你剛才不是也聽見了?」
石朔喜喘了口氣竟沒說出話來。呼出這口氣,又道:「你想找我幫什麼忙?」
滄海負手踱步,笑得像一隻狐狸,卻問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紅雙喜』,你好像是『天下第一巧手』魯水勺的徒弟?」
石朔喜一下子瞪起了眼珠,掃視了一遍這屋裡的人,動容道:「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滄海又笑了,眉間一股凌雲之氣彷彿直上九霄。
盧掌櫃走上前來,揉著手裡的鐵膽,捋鬚笑道:「老夫正是『鐵膽』盧子升。」
石朔喜吃驚道:「『山東盧冉,一身鐵膽』?」
「哈哈,不錯。」
石朔喜皺眉。嘴唇動了動,卻沒言語,眼珠一轉,計生心底。他輕提右腳,稍稍往後撤了半步,說道:「既是如此,失敬了!」說到「失」字的時候,竟突然蹬地向前飛撲,兩掌一措向盧掌櫃拍來。盧掌櫃微微一笑,卻並未吃驚。
就在石朔喜右腳後撤蓄勢之時,盧掌櫃也已暗自運勁,他一動,盧掌櫃的鐵膽也同時打出一枚。鐵膽夾風,奔著石朔喜前胸膻中穴砸來,石朔喜衝不過去,這一掌便算落空,雙腳點地向後一個蜷身空翻,鐵膽自腰下擦衣而過,竟向窗外飛出去了。
其時正有一個「財緣」幫廚叫李小碟的小伙子從後院樓下走過,聽聲抬頭一看,竟有一個不明飛行物在頭頂盤旋,圓頂銀光,夾著風聲。李小碟大愕之下就要呼朋引伴前來爭睹,他剛跑開,鐵膽畫了一個圈就又從窗口飛回去了。
石朔喜躲過那下鐵膽,卻見盧掌櫃衝了上來,雙拳千金呼呼舞動,招招不離石朔喜上身穴位。剛才鐵膽一擊,已全奪先手,現下石朔喜是招架多於還手,看準空隙,一腳踏入盧掌櫃馬步退位,弓起膝蓋,阻止盧掌櫃落下右足,卻趁盧掌櫃單腳站立不穩之時,用右肩撞了過去。盧掌櫃踉蹌後退。
石朔喜回頭,卻見鐵膽已從窗外飛了回來,他倒縱過去,五指一張,把鐵膽抓在手裡,但鐵膽因內力灌注和高速旋轉而滾燙如沸,石朔喜立馬鬆手,還被鐵膽帶得翻了一個跟頭,兩腳落地,驚出一身大汗,鐵膽去勢不減,向前飛去。盧掌櫃運功在手,掌紅如朱,輕鬆將鐵膽抄在手裡,含笑捋鬚,巍然而立。
石朔喜待要再上,忽覺腰間一鬆,低頭一看,腰間那條巴掌寬的黑腰帶掛著百寶囊一齊掉落在地。腰帶斷處隱有焦痕,竟是方才鐵膽在腰下飛過時削斷的!
石朔喜苦笑抱拳。「盧老英雄,多謝手下留情。」
盧掌櫃笑道:「我不是也著了你一下?」
石朔喜歎息,說道:「可是您只用了一隻鐵膽啊。」
盧掌櫃大笑道:「你若用輕功與我游鬥,我也難得取勝,年輕人前途無量啊!」
石朔喜也笑笑,這回說話就客氣得多了。「那這幾位是?」
盧掌櫃看了看滄海,說道:「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份背景,但是可以保證的是,他不是壞人。」
「就這樣?」
「他還是我們的公子,就連我都得聽他的話。」盧掌櫃裝作無奈的聳聳肩膀。
其餘人聽了也都笑了。
石朔喜道:「那現在可以告訴我需要我做什麼了嗎?」
滄海微笑。挑起一邊眉梢。
話說李小碟看了那不明飛行物以後,找來了很多後廚的同僚,預備分享,可誰知大家趕到後什麼也沒看見。同僚們素知李小碟平日裡就是神神叨叨的,便取笑他說:「或許你真的看見了也說不定,倒是我們沒這個眼福。既然你說那東西會『飛』,又是被你李小『碟』發現的,不如就叫它『飛碟』吧。」
滄海慢慢走過去,拾起石朔喜掉了的腰帶,友好的遞上,卻突然問道:「你會不會做機關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