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藍珊謝謝你
小殼道:「可是『烏衣巷』是被直接攻破的,你怎麼解釋?」
滄海十指微分,指尖相對,抵住下頷。「我查了『烏衣巷』的建築圖,它的石頭大門只有從裡面才能打開,而被攻破的,正是這個門。」
「那就是有人從裡面幫兇徒開了門?」
滄海點頭。「這樣,盧家人自願出走的理由也就成立了。我一直想不出有誰可以帶走全部盧家的人,現在我知道了,這個人就是--盧掌櫃。」
「你說什麼?」小殼皺眉。
盧掌櫃驚得說不出話來。
滄海道:「盧掌櫃與黑^道勢力斡旋多年,仇家自然不少,只要有『自己人』回家報信說盧掌櫃讓大家離開老宅暫時避難,我想,沒有人不信的。」
小殼依然皺著眉頭,但兩肩已稍稍放鬆。「可是,盧掌櫃還有徒弟呢不是嗎?他們也有必要全部撤走嗎?」
滄海目光定在一個點上,出了一會兒神,緩緩說道:「可以分兩步吧。先對留守在家的徒弟們說盧掌櫃需要支援,徒弟們便會傾巢而出,然後再對盧家人說盧掌櫃他們支持不了了,需要全體暫避,」垂目歎了口氣,低低道:「這樣……就可以帶出所有的人。」
寂疏陽蹙眉垂目。薛昊習慣性的握了握刀。
半晌,盧掌櫃的鐵膽才又輕輕響起來,他長歎一聲,喃喃道:「太……可怕了……」
「請您想一想,您身邊的人,有誰可以有這樣的威信……」
「不,」盧掌櫃低聲的打斷了滄海的話,聲音低沉,而又堅定。只說了一個字,便沉默,發愣,過了一會兒,才喃喃說道:「徒弟,家人……都是我的親人,我……不能懷疑他們任何一個……」
「……不,我做不到……」
眾人心裡不覺難過起來,這樣的老人難道不值得尊敬嗎?出賣他的人,心不知是什麼顏色。眾人又不禁著急起來,如今的線索都出在盧掌櫃一個人身上,他若不願吐露,案情就沒有進展。
滄海還是淡淡的模樣,低聲而又誠懇的開口,「您的徒弟們一定很尊敬您,就像您愛他們一樣。」
「……是的。」盧掌櫃的眼光慢慢放遠,落入回憶。
「您就像父親一樣關心他們,如果他們出了事,您一定比自己出事還要難過,還要擔心。您記不記得,曾有一個徒弟,妹妹被馬蹄踏死了?」
「……我記得,那是藍葉啊,我們都叫他小葉子。他是六徒弟,平時跟老三老四最要好……老三也是讓人擔心的孩子,在外面總是闖禍,跟人打架過招總是受傷,有一次被人下毒,送回來時手腳都僵了,我給他請大夫,足足守了他三天,才終於醒了。老四恭謹敦厚,徒弟間誰有矛盾了都是他去調解,在他們兄弟間最有威信。還有老六,他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很小的時候就被仇人殺了雙親,他帶著妹妹一路乞討到山東,真是相依為命啊,後來做了我的徒弟,很是勤奮,別人每天練功三個時辰,他就要練四個時辰,處處要強,就是性子倔了點,認定了什麼八匹馬都拉不回。他的親人就只有妹妹一個了,還被……唉,後來這孩子就沉默寡言的……還有老三,雖然那次救了回來,但不久也英年早逝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能早點趕到……老四傷心極了,還有老大、老二、老七……」盧掌櫃幾無次序的絮絮說著,沒有人忍心打斷他,最後,他說:「我累了,要歇一歇了。」慢慢踱出房間,健壯的背影已沒有那麼挺拔。
「你看……」寂疏陽抽回目光,試探著。
滄海搖了搖頭。
小殼道:「剛才盧掌櫃說四徒弟很有威信。會不會……他因老三的死……」
滄海還是搖了搖頭。
薛昊問道:「盧掌櫃一共有多少個徒弟?」
「十五個。」
眾人歎氣。「線索太少了,盧掌櫃只說了幾個徒弟,還有家人呢……」
小殼道:「不過總算用老六的可憐妹妹問出了一點點線索,她也算功不可沒……她叫什麼來著?」
「藍珊。」
「對了對了,感謝藍珊。」
「咦?小殼?你、你穿那麼整齊幹嘛?」
「那你穿這麼整齊幹嘛?」
「我去赴約啊。」
「我也是啊。」
「你赴誰的約?」
小殼不答,把他端詳了一陣,又繞著他轉了個圈,說道:「你穿這樣,好看。」
滄海望天,輕歎,扯了一下唇角。「恭維我也沒用,我不會帶你去的。」
「你心裡有鬼。」
「沒有!」
「那麼大聲幹嘛,有理不在聲高,聲高就是心虛。」
「哎行了,沒空跟你玩,我走了。」
「哎不行。出門前舅舅舅母吩咐我一定看好了你,你惹出事來我怎麼和他們交代?」
「喂,是姑姑姑父讓我盯緊了你才對吧?」
「忘情啊忘情,你不讓我去就是心裡有鬼。」
小殼和滄海站在雲家的大門外。
滄海意興闌珊。小殼興致高昂。
滄海道:「你這輩子還沒被人請過呢吧?」
「你怎麼知道?」
「看出來了。」
小殼心情大好,也不跟他計較,張手道:「拿來。」
「什麼啊?」
「嘖。」小殼乾脆自己動手在他身上翻了個遍,最後從他懷裡搜出了請帖和名帖,拉著他興高采烈的往門上走去。「雲二姑娘是不是個美人?性格怎樣?」
滄海沒有回答他。雲管家已迎到階下,「是皇甫大爺吧,請恕失迎之罪。」小殼遞上帖子,雲管家問道:「這位是……」
小殼笑道:「我姓雁,是他表弟。」
「原來是雁二爺,失敬。兩位裡面請。」
雲家很大,也很氣派,只不過有點冷清。冷清的意思不是指一路上沒看見幾個人,而是所有的建築擺設彷彿都不含有感情。就像皇宮的莊嚴肅穆不容侵犯一樣,雲家家風嚴謹不容逾越,卻沒有溫度。
小殼輕聲問道:「怎麼雲管家好像不認識你似的?」
滄海輕聲答道:「我也不認識他。」見小殼不信的神色,又補充道:「我是第一次來雲家。」
「第一次?那你以前跟雲二姑娘都在哪兒見面?」
「雲家郊外的寶香園。」
「還說心裡沒鬼。那為什麼這次請你來家?」
「不知道。」
小殼哼道:「不會是叫你認門子來的吧?」剛說完就被滄海用扇子狠狠打了一下,小殼自悔失言,也不敢回嘴。
雲管家帶著他倆穿堂過院,已走了三進,眼看前面是個月亮門,雲管家還要往裡走,滄海連忙叫住他,「雲管家,若在下猜得沒錯,這門後怕就是內院了吧?」
雲管家站在門首,笑道:「皇甫大爺猜得不錯。」
滄海道:「如此,在下等就不方便入內了。」
雲管家笑道:「雲家女眷只有我們二小姐一位,沒什麼不方便的,你二人在寶香園不也常見的麼?」
兩句話說得滄海面頰發紅,連忙道:「在園子裡也沒進過內院,都是在一進廳上,門窗大開,從人侍立,從未獨處……管家教訓的是,以後斷不敢……」
雲管家哈哈大笑,「皇甫大爺光明磊落,不愧君子,請吧,家主花廳相侯。」卻不進內院,改道右行。
滄海叫住他,說道:「……請拜上貴主,說我改日再來吧。」
雲管家道:「皇甫大爺莫不是怪罪老奴?」
「豈敢。」
「若是今日老奴連貴客也留不住,日後怎在雲家立足?皇甫大爺,請。」
滄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在心裡深自痛悔,人言可畏。歎息一聲,唯有舉步跟隨。
彷彿是走了段長弧形線路,已來到花廳門前。雲管家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滄海進廳。滄海起初頗覺無顏面對雲千秋,後又一想,君子坦蕩蕩,我自頂天立地,豈可學那小人常做慼慼之態,倒叫人看低。想罷,昂首入內。小殼將他的作態看在眼裡,心中不免佩服,臉上便也帶出幾分風度。
花廳內擺設粲然,一進門便見一面黃花梨木大屏風,將花廳分隔內外。外廳兩面博古架,陳六朝古玩,簾幕布幔,織錦繡金花;高架瓷盆,開對對長壽菊;雪白粉牆,掛卷卷名字畫。所有物件俱是千金難覓,萬金難求。
滄海和小殼轉入內廳,剛要見禮,卻錯愕當堂。
屏風後餚饌滿桌,時新精緻,絕無怠慢之處。
但在桌後等待他們的人,竟然不是雲千秋!
#####樓主閒話#####
還記得第三十四章「燃燒吧火鳥」的情節嗎?請你去聽一聽陳楚生的《相忘於江湖》,同時想著滄海的臉,和漫天煙花……太有感覺了。真是。
這首歌作為這一幕的背景音樂,就彷彿度身定做一樣,說出了滄海不能表達也表達不出的心聲。英雄寂寞,只有自娛自樂,但是英雄的快樂,凡人感受不到。
「我看見落日的風景,和你的影子
把寂寞唱成一首歌
我火一樣沸騰的血,如最紅的花
盛開著什麼都不怕
--說盡了只剩一杯酒
--若醉了不過一滴淚
--看你不由衷的樣子
--任時間風乾眼淚卻磨不掉孤獨
我不怕紅塵可笑,笑不盡無聊
誰能夠穿過歲月不老
眼淚於誰去憑弔,誰又能知道
若與你癡做一場夢也好
反正最後是忘掉,誰憶今朝笑
何苦追問著情猶難了
不如把一杯高歌,我放聲地歌
誰能聽到誰又能夠與我附和
……」
相信我,去試試吧。不過不要太激動,保重心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