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江湖鹹話 作者:塵外樓主(連載中)

houxiunsp 2013-5-6 16:10:3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 12329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4 17:45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被覬覦之塔(中)
 
     「石頭個頭啊!」石朔喜一邊咆哮一邊轉回身,「哎?……小小小小小、唐?」
 
     滄海扁著嘴站在迴廊旁邊,可憐巴巴的,「那麼凶幹嘛……」說著還伸起了袖子擦眼睛,「你從來都沒對我大聲過……」
 
     石朔喜睜大眼睛手足無措,立時搖著尾巴巴上去,「……小唐,你在撒嬌啊?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
 
     「誰哭了?」滄海拿下袖子,沒有眼淚,「沙子跑進眼睛了。你幹嘛生那麼大氣?我本來還要表揚你的,這下完了。」
 
     「表揚我?」石朔喜看滄海沒哭才放下了心,「我做了什麼值得你表揚我?」
 
     「就因為你什麼都沒做才值得表揚啊,不像那兩個笨蛋大晚上的還勞煩我特意去弄他們出來!」
 
     「……嘿嘿嘿嘿,真的啊?」石朔喜眼珠一轉,笑了,「那我這麼聽話這麼乖,有什麼獎勵?」
 
     「沒有啊。」
 
     「哈?那誰下次還聽你的話啊。」
 
     「哎你怎麼那麼麻煩啊?唉算了算了,那就獎勵你……陪我看月亮好了。」
 
     「……什麼嘛……」
 
     「不願意要就算了。」滄海轉身。
 
     「哎哎哎別走啊,嗯……」石朔喜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就我們兩個?」
 
     「就我們兩個。」。
 
     「那……是不是唯一的獎勵啊?」
 
     「唉。是。」
 
     「好啊我要!」石朔喜拉住滄海的胳膊,興奮異常,「走走走,我們去那個最高的塔上……」
 
     「那裡不行。」滄海馬上拒絕,石朔喜馬上垮下臉。滄海抬頭想了想,眸子一亮。
 
     「小石頭,你會不會爬樹?」
 
     「……喂,你行不行啊?」石朔喜仰頭看著像懷孕的母猿一樣笨拙的滄海,「別掉下來啊!」
 
     「不會的!」滄海回過頭向下看著,一隻手抱著樹幹,另一隻手還懸空招了招,「小石頭,上來啊!」
 
     「唉。」石朔喜甩了甩頭,輕輕一縱。
 
     滄海仰頭大喊道:「小石頭你耍賴!你竟敢用輕功!那我不是白付出了嘛?!」
 
     「誰說的?練輕功也需要付出啊,你知不知道那時我有多辛苦?」石朔喜說著,卻也開始徒手攀爬。沒想到滄海不一會兒就追上來,說道:「我怎會不知道,不管多冷也不管多熱都要頂著水盆,提著裝滿水的銅壺扎馬步,兩腳底下還放著個香爐,馬步太低了就會燙屁股……」滄海說著忍不住抱著樹幹吃吃笑了起來。
 
     石朔喜也笑,頗有點吃驚的看著他,「怎麼你也扎過馬麼?你不是不會武功的?」
 
     「是呀,但是基本功有練過。」滄海一偏腿,騎在一支較低的橫幹上。「小石頭,你有沒有被燙過?」
 
     「你呢?」
 
     「有哇,當然有了!被燙了還要被陳超打,屁股那麼痛還要被按在椅子上念一下午書,唉,那個時候我以為屁股早晚有一天會爛掉。」
 
     石朔喜仰天大笑,「小唐你還真可愛哎,你知不知道,我有一次整個坐在香爐上了!哇,那香爐裡燃了滿滿一爐香,我那時候整整三個月一看見香爐就會屁股痛!」
 
     滄海趴著拍著樹幹,笑得快斷氣了。「那你的心病怎麼治好的?」
 
     「唉,也不知是誰給我師父出的主意,說不用香爐也可以,只要在地上插滿尖頭向上的箭矢……」他沒說完,就見滄海瞪了下眼珠抱樹狂笑,差點沒從樹幹上掉下去。
 
     「哈哈哈哈,那個倒霉鬼原來是你!」
 
     「怎麼講?」石朔喜看他笑的樣子自己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滄海又笑半天才勉強忍住,說道:「那天魯水勺來找陳超,問他香爐恐懼症的人扎馬怎麼辦,不巧我剛好在場。」
 
     石朔喜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失口道:「那蠢主意不會是你出的吧?!」已不用問,看那小子表情就知道答案了。「唉!你……你真是冤家啊!沒見過你的時候就被整到了!你知不知道,我屁股上現在還有個疤呢!」說著在樹幹上站起來。
 
     「喂你幹嘛?!」滄海大驚,「不用脫不用脫了,我信了還不行麼?喂,喂……別、別--唉對不起總行了吧!」
 
     石朔喜撅著嘴巴哼了兩哼又繫上腰帶。兩個人繼續往樹頂上爬。這棵玲瓏別院後簷的大桑樹足足有七八丈高。枝葉繁密。
 
     「後來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我成了馬步扎得最穩的孩子。」
 
     「哈哈哈哈,所以輕功這麼好?那是不是也有我一份功勞啊?」
 
     「呸,臭美吧你就!」石朔喜登上樹頂,拉了滄海一把,「你說,那時候咱倆怎麼沒見過面啊?」
 
     「緣分沒到唄。」滄海剛剛爬上樹頂,向下望到的第一個畫面就是寂疏陽滿臉甜蜜的從羅心月房裡出來,回自己屋去。
 
     天上的月亮好大好亮好美,彷彿觸手可及,可是卻永遠不能抓到。
 
     滄海歎了一聲。
 
     石朔喜興奮的踢著腳,問道:「哎,你好像對爬樹也挺在行的,不會輕功還能爬這麼高?」
 
     「是呀,以前和陳超遊歷的時候,我們經常睡在樹上的,雖然沒有猛獸襲擊了,但是偶爾會碰到蛇。」
 
     「蛇?!」
 
     「哎小點聲。」滄海不滿的皺了皺眉頭。「我也很怕蛇啊。有一次半夜醒來我發現我正抱著一條這麼粗的大蟒蛇在睡覺,」兩個人一起哆嗦了一下,滄海道:「要不是那樹幹夠粗,我就大頭朝下栽下去了。」
 
     石朔喜看著他的容顏,好半天說不出來話。「……後、後來呢?你有沒有被大蟒蛇吃掉?」
 
     滄海幽幽笑了一下,「傻瓜,被吃掉了怎麼跟你爬上來的啊。大蟒蛇沒有吃我,只是聽我大叫了一聲嚇了它一哆嗦,然後陳超也被驚醒,我們倆眼睜睜的看著大蟒蛇從我身上爬下去,鑽到樹葉裡不見了。嚇得陳超一身冷汗,嚇得我連冷汗都沒了。」
 
     「那……那為什麼……不吃你?」
 
     #####樓主閒話#####
 
     宮崎駿的《龍貓》真的很好看,純潔的讓人想流淚。記得一次看《小熊維尼》竟也被他們的友情感動得哭了。。。。。。
 
     #####樓主自娛#####
 
     提問:寫《江湖鹹話》最『費』的是什麼?
 
     答案下期揭曉\(^o^)/~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5 10:46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被覬覦之塔(下)
 
     「那……那為什麼……不吃你?」
 
     滄海看著石朔喜傻掉的表情抿唇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好多次了遇上這種事,還有比這個更危險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死不了。後來聽人說,那條蟒蛇可能太冷了才借人的體溫暖和一下,本來就不為傷人的。那件事以後我更加明白什麼叫死生有命了。」
 
     兩個人沉默著。石朔喜抬頭,忽然指著遠方道:「這裡看得到那個塔哎,那裡是什麼地方?你為什麼不讓我去?」
 
     「那裡是放卷宗的塔。不是方外樓的人進去了會有麻煩的。」
 
     「什麼麻煩?」
 
     「你想,如果江湖中人知道你進了那個塔,會有什麼後果?那肯定天天被人追著逼問看見了什麼。」
 
     「哦,那方外樓的人怎麼就沒事?」
 
     「方外樓的人身份都有掩護,行蹤一般也查不出來。而且,這個園子不是想進來就能進得來的。」
 
     「喔。」石朔喜不再問了,坐在樹頂看著月亮,開始不滿足。「唉,要是有酒喝就更完美了。」
 
     滄海瞟了他一眼,伸出拳頭,「張手。」
 
     「什麼啊?別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石朔喜猶豫著把手心朝上,一枚小小的聚花果落在掌中。「……桑葚?」石朔喜有點驚訝,「哪來的?這個時候怎麼會有桑葚的?」
 
     滄海拍了拍身後桑樹的樹幹,「剛摘的。」說著也放了一顆進嘴裡,酸甜的味道充滿味蕾,滄海背抵在石朔喜肩膊,滿足微笑。
 
     細看之下,茂密的桑葉間果然生有許許多多果實,石朔喜摘了一把回頭,見滄海瞇起眼眸,忍不住笑道:「你這個樣子像極了一隻剛吃完食的貓。」滄海心情很好,沒有和他計較,拉過他的手,開始吃他摘的桑葚。
 
     石朔喜問道:「桑葚不是夏天才有麼?還有前院的石榴花,怎麼也這時候開?」
 
     「不知道,據說是這山坳裡的風水好吧。這些東西好像都常開不敗的,神奇的緊。」滄海仰起臉,望向天際。也不知是月太亮,還是風太冷,他輕輕的瞇起眼睛,上唇微微翹著,下唇光澤而柔嫩。他的留海輕微拂動,映著靛藍的夜空和皎潔之明月彷彿有些淡藍色的反光,鼻樑的陰影投在皙白的臉頰,陰影中的眸子冷澈而迷離。
 
     石朔喜吃著桑葚,動作越來越慢,最後停住。半晌之後眼光滑動,語聲極輕的幽幽說道:「……月下的你,如此聖潔,彷彿能照見我黑暗中的內心,在你面前,任何人都要忍不住自慚形穢……唉,你聖潔得讓任何讚美都成為褻瀆,也讓我不敢,對你下手……」滄海不覺輕笑,眼睛瞇起像彎彎的月亮,回過頭來想揶揄幾句,卻忽然跌入那黑曜石般幽深的眼眸,他在陶醉。他在陶醉什麼?滄海的眼中忽然寫滿迷惘。
 
     「……感動麼?」石朔喜又輕聲道。
 
     滄海審視著他的神情,「你在拿我開玩笑?」似笑非笑。
 
     石朔喜也在樹陰中灼灼看著他,看著看著,笑了。「……當然。」眉心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眼神閃爍。
 
     滄海垂下目光,不喜也不怒,無動聲色。
 
     「生氣啦?」石朔喜笑著碰了碰他。
 
     滄海抬頭瞟了他一眼,輕輕歎息,「小石頭你要……」
 
     「這下完了!」玲瓏別院裡的說話聲打斷了他的話,樹上兩人向下望去,珩川正在院裡急得跳腳,「哎呀完了完了完了,公子爺讓我看著石相公我還是給看丟了,這可怎麼辦啊!我怎麼向公子爺交代啊!」
 
     剛說完,黎歌就跑了出來,「不好了不好了!公子爺也不見了!」
 
     「什麼?!公子爺不見了?啊……那倒不用著急吧?也許他出去辦什麼事了--哎他們兩個怎麼……他們不會是一起不見的吧?」珩川忽然冷靜,「別不是他們倆出去約會了?那咱們還用找麼?」
 
     「說什麼呢你!」黎歌一下就急了,「這時候了還耍貧嘴!快分頭找去!」說完兩個人就散了。
 
     石朔喜在後面嘿聲而笑,滄海撅了撅嘴,向樹下一看,失色叫道:「糟了!這麼高我怎麼下去啊!」
 
     石朔喜幸災樂禍抱著雙臂在一邊,看著滄海蹲在樹上無處下腳。
 
     「你有本事上來怎麼沒本事下去?」
 
     滄海回了回頭,冷眼道:「小石頭,別用那種眼光看我,跟個流氓似的。」
 
     「哈。本來我還想帶你下去的,現在……」
 
     「現在怎麼樣?」
 
     「呃……」被瞪得心裡發虛,只好嬉皮笑臉道:「嘿嘿,現在也想帶你下去。我不是說了麼,你那麼聖潔,我怎麼忍心留你一個人啊是不是?」
 
     滄海回頭認真道:「小石頭,我覺得你今晚出奇的帥。這身夜空般藍色的衣服也很適合你,你的眼睛就是夜空裡的星星。」石朔喜含笑挑眉沒有答言,果聽滄海繼續道:「那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我就知道。什麼事?說吧。」
 
     「別跟任何人說起我爬樹的事情。」
 
     「哦?為什麼?」
 
     「……小殼不讓爬。」
 
     「哼哼。」
 
     「這是我們倆的秘密。」
 
     石朔喜笑了,「好吧。過來我帶你下去。」
 
     「……用不用抱這麼緊啊--!」滄海使勁環住石朔喜的脖頸,身已騰空。石朔喜從樹上一躍而下,下落途中在幾段樹枝上借力,眼前一花雙腳已然觸地,半轉了身子卸了餘勁,他和滄海的衣袂翻飛,他的手還留在滄海腰後。一瞬間,百轉千回。
 
     銀月的紗像一束追光,灑在兩人身上。大桑樹是他們的見證。
 
     滄海的雙臂還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胸膛貼著他的胸膛,心跳那麼真實,嘴唇微張瞪著眼睛沒有反應。石朔喜笑道:「嚇著了?」天,這麼近看他簡直是種考驗。
 
     滄海挪動眼珠,定定看著石朔喜。
 
     「小石頭……我們再玩一次吧。」
 
     對視。其中一個那麼濕潤期待的眼神。
 
     「媽的。」石朔喜道。
 
     唐秋池和薛昊剛睡下沒多久,就聽見自己的房門被人砸響,門外一個興奮的聲音嚷道:「唐兄!薛兄!出來陪我喝酒!快著!別睡了!」
 
     「光當」一聲,唐秋池的房門被人踹開,身上的棉被立馬不見了,下一秒被人拉著領子揪起來。「唉什麼事啊石兄?明天再說吧……」唐秋池迷迷糊糊的還要躺下,又被人薅起。
 
     「不許睡!起來喝酒!」
 
     薛昊惺忪著雙眼被人拽著領子從房裡拉出來,「石兄……什麼事啊這麼興奮?」
 
     「哈哈,秘密!」
 
     #####樓主閒話#####
 
     一直覺得文學是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引導輿論。比如說,對於石朔喜對滄海貌似「純潔」的感情,可能本來排斥同**的讀者因為對象的關係,沒有那麼反感了,哪怕僅僅是猜測「結局他們不會在一起吧?」,實際上已經被轉變了觀念。
 
     所以,文學之可怕又在於它最終可以可以改變一個人頑固的思想。
 
     當然,這本書不是BL,我主觀上還是不贊成甚至是鄙棄的。所以小說一定是按正常劇情發展,有這個情節一個是人物本身的性格(小石頭本來是個拉皮條的,遇到滄海後改邪歸正),另一個我想說,人誰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就算看起來很「純情」,其實也是不符合禮教的,那麼就得克制就得改。所謂的「封建」社會,如果沒有禮教支撐,可能根本不會存在今天的神州華夏。
 
     陰陽調和,生命之本也。
 
     #####上期答案#####
 
     提問:寫《江湖鹹話》最『費』的是什麼?
 
     答案:咖啡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5 10:48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未終的情局(上)
 
     滄海在院門外平息了很久。一晚上發生的種種似真似幻,如被投石的深潭,漣漪一圈一圈。單獨哪件事都讓人心猿意馬,還全都在同一個溫柔的夜晚發生,尤其是……唉,如果放任漂流,早晚會溺水的吧。最後他還是抬頭望了望月亮,一切由此而始,也由此而終吧。水月澄澈,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漣漪過後,深潭依然是深潭。
 
     滄海感激的對月亮笑了一笑,風采翩然。右手按在虛掩的院門上,還沒有推開,一道吳儂軟語帶著輕微的喘息響在身後。
 
     「情--」
 
     蘇麻感覺瞬間從尾椎骨沿著脊樑竄上脖梗,打入後腦,又從泥丸順著鼻樑衝擊到心裡。就在剎那,什麼療傷什麼心防全部瓦解,什麼深沉什麼堅忍在瞬間崩塌。他簡直要不顧一切了。留海下的額角青筋蹦起。
 
     「別這麼叫我。」回身壓抑著情緒低吼。
 
     「為什麼啊?」黎歌微啟著唇瓣,留海下的黛眉讓人心疼的蹙起,「……不是你讓我叫你『忘情』的麼?」
 
     滄海吸氣,又歎出,「是,但是……我讓你兩個字一起叫,你偏偏……總之,以後不准只叫後一個字。」
 
     「為什麼啊?」黎歌又問了一遍,微微揚起的下頷圓潤而美好,一對眸子皂白分明。
 
     「因為……總之不准就是不准!」
 
     黎歌撅了會嘴,忽然溫柔笑道:「黎歌是公子的丫頭,自然一輩子都跟著公子。」眼中柔得似要滴出水來。「公子,討厭黎歌麼?」
 
     胸中忽然被柔軟的東西填滿,滄海雙手在袖中用力握緊才堪堪忍住伸出去的衝動,快速移開目光,看了眼天又看了看青石板路,才不自覺的輕柔道:「不要亂想。找我什麼事?」
 
     「啊,差點忘了,公子晚飯還沒吃,我想你可能沒有胃口,就燉了燕窩雪蛤給你。」甜甜的擠了擠眼睛,神秘道:「我放了好多蜜餞哦。」
 
     滄海不由笑歎,「幹什麼這麼討好我?」
 
     「沒有啊,只是因為公子喜歡嘛。」
 
     滄海笑了笑,推開院門。「好,回去吃宵夜。」
 
     黎歌喜滋滋的跟在後面,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還可不可以喊你『忘情』?」
 
     「可以。」
 
     「情--」
 
     「都說了兩個字一起叫!」
 
     「情……」
 
     滄海惱羞成怒青筋暴跳的回到自己房裡,黎歌還沒有離開,被滄海拒在門外,「別跟進來,我受不了。」房門「?」的一聲關上。
 
     桌上放著黎歌燉的甜品,耳中聽得她在門外笑嘻嘻的甜聲道:「公子晚安。」鬆了口氣,卻久不能平,好幾次都想拉開門衝出去。一掌拍上門板。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門外愈靜。貼在門板上站了一會兒,臉噌的漲紅,心裡像有個同類在不停的蹦高。心情極差的扭到桌邊坐下,心情極差的揭開八寶盅的蓋子,心情極差極差的皺著眉頭拿起勺子,心情極差極差極差的舀了一大勺塞進嘴巴,咀嚼了幾下,心情大好。「唔!好吃哎,果然好多蜜餞……」
 
     三更。房門突然被撞開。黑暗中滄海的第一個念頭是劫色的來了?!第二個念頭是忘鎖門了,然後翻身向裡繼續睡。
 
     吧嗒……
 
     吧嗒……
 
     低回的腳步聲。像響在陰暗的死寂的墳墓地穴。鬼火幽冥。
 
     午夜夢迴,滄海緩緩緩緩轉回頭--人間還是地獄?!陰森恐怖的夜叉的臉!繃斷!
 
     「--你有病啊?!」
 
     繃斷的是理智的線。
 
     小殼愣了半天,拿開下巴底下的蠟燭。「不至於吧?嚇成這樣?」頓了頓,又緩緩道:「氣成這樣?聲兒都紕了。」
 
     「……你自己試試。」滄海抹了把頭上的冷汗,躺下。
 
     小殼舉著唯一的一小支光源,還站在床頭。「今天我怎麼老撞你氣頭上啊?」
 
     「哼。」那是你自找的。
 
     「怎麼了你,睡著覺還生氣?發生什麼事了?」傾身將燭光照在滄海臉上,滄海一僵,「別燒著我。」
 
     小殼掐著他的下巴看了會兒,忽然沉聲道:「你又爬樹了。後院那顆大桑樹?」
 
     滄海驚得說不出話,半天才道:「你那麼肯定?證、證據呢?」
 
     「哼,」小殼薄慍,「吃桑葚吃的嘴還紫著呢。你當我看不出來?」
 
     「……桑葚是小石頭摘的。」
 
     「是麼?」小殼挑眉又看了他一會兒,直起身。「好吧。」
 
     呼。滄海鬆了口氣。「……跟你們在一起遲早會瘋掉。」
 
     「我『們』?」
 
     「……裝完鬼會變聰明麼?你管我!」
 
     小殼吹熄了蠟燭,屋裡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往裡點。」小殼解著外衣說道。
 
     「幹嘛?」
 
     「今晚我睡這裡。」
 
     「憑什麼?!喂!」被小殼直接踹到床裡面。滄海忽然道:「你剛回來?去哪兒了?」
 
     「陪葉深說話去了。」
 
     「哦?」滄海來了精神,支起頭看著他,「可是心情不太好啊怎麼?」
 
     「葉深的身世很可憐。」
 
     「嗯,我知道啊……她跟你說了?她可從來不主動跟人說的。現在我這麼告訴你你高不高興?」
 
     「……還好。」平躺著看著床頂。
 
     滄海也躺平身子,問道:「你喜歡小花嗎?」
 
     「那你喜歡慕容嗎?」
 
     「你……我問你呢!」
 
     「喜歡。」小殼回答的極乾脆,乾脆的讓滄海意外。小殼側首看著他繼續道:「我敢承認,你敢嗎?還有黎歌、葦葦、雲千秋,你到底喜歡哪個?」頓了頓又道:「葉深也喜歡你你知不知道?她可能看見你給慕容披衣服了。」
 
     半天沒聽到回答,小殼又側目去看他,極淡極淡的月光從床帳透進來,不知他是不是臉紅了。「說話呀。」手肘捅了他一下。
 
     「沒你那麼不要臉。」嘟起嘴巴。
 
     「哈!我這叫坦誠知道麼!誰跟你似的,自己怎麼想的都不知道。我看你是都喜歡。」
 
     「你憑什麼這麼說啊你又不是我……唉當我沒問過好了。」臉向裡背對小殼。
 
     「哎喲跟個大姑娘似的。」
 
     「你說什麼?!」滄海折起來揪住小殼的衣領。小殼還在笑,「哎?有點氣勢了。你平時太善良了,心也太軟,又對誰都好,不讓人喜歡很難。」
 
     #####樓主自娛#####
 
     【公案篇】
 
     罪人:黃輝虎
 
     罪名:教唆變態,教壞小孩
 
     罪證:在怡蘭苑當著上百人的面說:「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支紫蘭花!」
 
     人證:怡蘭苑上百條(怎麼說呢?出現在那裡的一般都不是什麼好人吧?)
 
     塵外一拍驚堂木:「黃輝虎!人證人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黃輝虎:「冤枉啊大人~!這都是你讓我說的……」
 
     塵外大怒:「還敢狡辯!來啊,拉出去--炮烙!」
 
     黃輝虎當堂暈死過去。
 
     「卡!」塵外叫道:「又NG了!都NG一百五十遍了!黃輝虎你每次暈的時候能不能不那麼噁心啊?還有,什麼叫我讓你說的?下次把這句去掉,好,再來!」
 
     3,2,1,Action--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5 10:55
 第六十四章 未終的情局(下)
   
     滄海瞪著眼珠愣愣看著小殼的微笑,氣勢慢慢弱下去,「不要說得跟你什麼都知道似的。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整天兒女情長,兒女情長就英雄氣短了你知不知道?」說完了又躺下去。
 
     「喲,喲,你現在氣很長麼?真不知該說你純情好還是花心好了。」
 
     「我不是到處留情的那種人。」
 
     「這我知道。哎對了你是不是怕女人害你啊?」
 
     「……說什麼吶!」滄海又急了,半晌卻歎息道:「唉,命犯桃花,不由得我不信。上次剛擔心小花,就被佘萬足傷了,剛才在八陣圖,也是一想起女人就踏錯了驚門……」
 
     小殼道:「你現在還能控制自己,是因為你還沒碰上真正喜歡的人。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也挺可憐的。」
 
     「……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對了,我剛才想跟你說什麼來著?被你打岔忘記了……」
 
     「啊,想起來了!你說,叫『藍珊』是不是一種詛咒啊?葉深她娘也叫藍珊,葉藍珊。和盧掌櫃徒弟死去的妹妹名字一樣,下場都那麼淒慘……喂,」
 
     「喂,怎麼不說話?」
 
     滄海鼻息悠長而輕穩。
 
     「喂你竟敢睡著了!你還沒說你喜歡的到底是誰呢!」
 
     夜闌珊。
 
     林中不知名的鳥獸時而啾鳴。睡夢中,小殼彷彿看見一個清的人影在床前背著明月光披上了一件淡藍色的細綾裌衣,窗口的銀光像廣寒宮殿的召喚,他的袖口滄浪翻滾。他就向著白光走去,還帶著清絕的微笑。
 
     「不要去……」小殼囈語了一聲,右手垂在床外。
 
     人影回頭看了看,拉開房門走出去。
 
     在月灑清輝輾轉無眠的夜裡,你會想一個人悄悄的到外面去走走嗎?濕潤寒冷的空氣刺激著睡意,眼眶濕冷,靜謐,神秘,萬籟俱寂。你會不會瞇起眼睛,夾住潮濕無溫度的風又讓它吹冷眼眶溜走,感覺無形的風有形的實體規勸的微詞?你會不會敞開衣襟,甚至露出胸膛,讓寒冷穿透單薄的衣,衣擺在身後抻直搖擺,想乘風而去?露水浸濕了石板地面,鞋底的濕氣腳掌也能感覺;聽著杜鵑「不如歸去」直入杜鵑花叢,哪裡都蒼茫濕漉你知不知道沾濕你衣裳的是紅色的露水?
 
     你會不會覺得天地那麼廖廓,你的那點小心事還算的了什麼?笑歎一聲卻又在明早繼續沉浮在紅塵之中?歎息吧,快樂吧,登高去望望吧。如果在你的附近有一座高高的塔,塔簷像展翅的靈動的燕子的翅膀,掛著銅鈴,像玉環殞後唐玄宗劍閣聞鈴的鈴,你會不會想摸著黑靜靜的爬到頂層,站在紅色闌干裡面瞇著眼吹著風憑欄而望遠?哪怕登上塔前穿過的石陣危機四伏暗潮洶湧澎湃?
 
     站在塔頂你會想到誰呢?只告訴我第一個和最後一個。你想到的人會不會就突然以某種你想像不到卻又毫不意外的方式出現然後又不消失?
 
     看那乘風而去的瀟灑矯健的身影,迅捷而不慌張,像赴東南帝君的約不敢稍遲又像漫無目的卻有終結的一次例行巡閱。他身上的衣服如同靛藍夜色的影,他眸中的光彩像天上永恆的星斗。奇怪呵,這樣的夜的幽靈你為何捕捉的那樣清晰,如同你深埋的心緒在剎那間閃耀又流星一般幻滅。什麼樣的心情使你緊握住了緋紅色的闌干?
 
     奇怪呵,是巧合吧?他的出現同你的矚目,還有那深絳色的窈窕。你在這裡,而他們相遇在東南的園角。是巧合吧?怪只怪這塔太高視野太遼闊花園裡變得沒有秘密,你是該走開還是站在這裡窺探猜測他們的對話?走不開麼還是你不想走?
 
     深絳色的牡丹正承露在這穹下,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媚,她的唇她的手她的惑,她的眉眼那麼媚,她的闌干般紅艷的唇在眼前,她的手撩撥在胸膛,彷彿透過蔽體的衣物鉗住滾燙的心火。
 
     夜一般的精靈你在想什麼?難道還嫌不夠麼?去攬住她三月嫩柳般的腰肢,去吻她吧不顧一切吧,是的,就像這樣。為何緊握闌干的手指節發白又鬆開,在這剎那這心緒轉了共有幾轉?
 
     攫取她的欲滴的紅唇,給她最熱烈的最火辣的將你的心也掏出來給她,你將剩下什麼呢我親愛的年輕人?願你擁有此前遺忘過的回憶。
 
     一隻淡藍色的滄浪水袖優雅的滑過黎明前的黑暗,親暱的撫摩雁塔的紅色闌干說著再會,清幽的一聲歎息像風吹過心尖,那麼我的腳步,是該輕快還是該悠然?奇怪呵,雁塔的窗你能不能告訴我,沒有網一樣的窗稜了你自不自由?
 
     驚獸一樣警惕抬起的黑曜石般的眼眸,準確的向雁塔最高層望去,雁塔上只有夜裡黑色的闌干孤單而又聖潔的屹立,它將迎來嶄新的黎明豁開黑暗撣去一身塵埃。
 
     纏繞的手臂豁的同時分開,各自向兩邊退去,清醒了麼這暗的艷遇,你們應該感到羞恥還是慶幸,你們就在剛才剛剛放飛了一隻籠中的小鳥,縱使它的腳踝還繫著鐵鏈,但至少它能飛得比在籠中更遠。
 
     兩個人慢慢退後,一個轉身發足向著西北,一個隱入未知,就像他們來時一樣,倏然而散。鬼使神差。
 
     登上層樓的時候你在想些什麼或許什麼也沒想,但我聽到你下來時曠達的吟哦。
 
     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
 
     一定在笑吧。你。
 
     第二天早上小殼睜開眼睛,猛然回憶起昨晚的夢,驚側首,他還趴睡在床裡,瑩潤的臉頰,唇邊帶著安然的微笑。一件淡藍色繡著滄浪花紋的細綾中衣搭在床尾的屏架上,濕潤彷彿沾了黎明的露水。那淡紅色的痕跡一定是昨晚桑葚的汁液。
 
     真好啊。小殼微笑。
 
     那,果然只是個夢。
 
     房門被敲響聲音由小而大。琥珀色的眸子緩緩睜開。
 
     「公子爺,你起了麼?金五爺說有話想對你說。」
 
     #####樓主閒話#####
 
     那肯定不是偶然相遇的啊~哈哈
 
     有時候系列一的伏筆會在系列四揭曉,而本書一共四個系列。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5 10:56
 第六十五章 無差別追溯(上)
 
     陽光照在窗前的桌子上,金五坐在桌後,陽光曬不到的地方。滄海背光坐在他對面,陽光有一點曬在左側頭頂,微汗,有點癢。羅心月站在他身側,雙手輕輕顫動著用力交握在身前。盧掌櫃、寂疏陽、唐秋池、石朔喜、薛昊、小殼都圍在滄海身後。
 
     金五一大早把他們全都找來,卻盯著面前什麼都沒放的桌子發呆了很久,一句話也不說。沒有人催他。他的面色好轉一些,但仍是蒼白,看樣子是一宿沒睡。
 
     珩川兩臂環胸看著他,忍不住低聲道:「昨天送他回來就這個姿勢,一點沒變。公子爺太會打擊人了。」
 
     金五忽然開口。眼光沒有抬起。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滄海道:「我不答應你還會不會說?」
 
     金五沒有反應,半晌後道:「金步搖我是四月初八賣給任相公的。」
 
     羅心月小口微張。
 
     滄海眼光一斜,「佛誕日那天?」
 
     「對,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有廟會,鑼鼓喧天熱鬧的很。」
 
     眾人都在凝神聽著。
 
     金五道:「今年二月初的時候,有個人拿著一千兩銀子要我提前打烊,說要和我談生意。」
 
     「什麼樣的人?」
 
     「白白胖胖的年輕人,不像有錢人,也不像苦力,更像是大戶人家的管家。有點娘娘腔。我看在銀子的份上就聽了他的,他拿出一張圖紙,上面詳詳細細的繪製了圖樣和步驟,問我能不能做的出來。」
 
     滄海手心朝上伸到肩膀處,羅心月默契的遞過一個錦盒。「就是這對步搖的圖紙?」
 
     「是的。」已經擺在桌上的錦盒開著蓋子,裡面一對累絲嵌寶銜珠金鳳步搖,鳳翅的設計新穎獨到,巧奪天工。
 
     「你知道,手藝人看到美麗的有挑戰性的東西都會忍不住手發癢,」金五垂目看著顫巍巍的鳳翅,「於是我就接了。娘娘腔要求我到荒郊的一處隱秘地方去做,還跟我說這東西貴重要保密,絕對不能和外人說,我也答應了。但他要求我做的不是一對,而是一支。」
 
     「後來你就發現了那個來找你的人……」
 
     「……是的,他是個太監。在荒郊的小屋,他給我準備了全套的用具還有上乘的材料,我最多只是以為他不過是想銷贓罷了,這和我也沒多大關係,我便沒有在意。可能是怕我偷走,四周的防守極其嚴密,就連上茅廁都有人監視,那陣子我幾乎天天都要便秘。」
 
     「後來呢?」
 
     「後來……我完成了工作,他們沒有為難我,當著我的面燒了荒郊的小屋,給我錢放我走了。唉,你有沒有這樣的煩惱,就是上天賜給了你別人沒有的天賦?」
 
     「長得帥算麼?」
 
     「哈,」金五竟然笑了一下,「太算了,這簡直是最不能藏拙的了。怪只怪我過目不忘的本領,當然那工藝非常精深複雜,我也只能記個七八成,但是因為那鳳翅最難也最美,我參詳了很久之後竟然記得一絲不差,其他地方反而有些模糊了。」
 
     「所以你回去以後又照著樣子從做了一對?」
 
     「不,是一支。任相公幾年內到我那裡去了好幾次,一直說想打一對釵子送給任小姐做嫁妝,可是一直沒有看上眼的樣子,估計他全京城的金鋪都逛遍了。三月底的時候他又來,我想那娘娘腔要我保密的只是他銷贓的那件事,而且我也希望武動乾坤 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 神印王座 遮天 將夜 凡人修仙傳 殺神 大周皇族 求魔 修真世界 官家 全職高手 錦衣夜行 超級強兵 仙府之緣 造神 楚漢爭鼎 不朽丹神 最強棄少 天才相師 聖王 無盡武裝有人能欣賞到我的傑作,於是我就把那支步搖拿了出來。」
 
     「任前輩當然一眼就看上了,央求你再打一支湊成一對。」
 
     「是的。四月初八那天他就來取走了步搖。五月份陝西巡撫因重稅斂財被革職查辦,交由東廠審理,我在街上看到告示,被通緝的人犯裡面竟然有找我做步搖的那娘娘腔的畫像,我怕他銷贓的事被發現了牽連到我,於是就躲了起來。」
 
     「所以你到現在還活著?」
 
     「唉,是啊。起初我只是躲在金鋪的地窖裡面,但是從那時開始,白天經常有不認識的人點名找我,半夜就有人來翻箱倒櫃找東西。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早就沒想留我,只不過因為天子腳下和時間的問題,才沒有立即動手。」
 
     「不錯,你剛做完步搖就被滅口的確更引人懷疑。」
 
     金五點了點頭,忽然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小國庫』?」
 
     「當然,據說就在陝西境內,只是一直沒有證據。傳言還說,『小國庫』就在伏牛山一處隱秘的石壁後面,只是一直無法打開。」
 
     「說的對,但是你知道『小國庫』和金步搖有什麼關係?」金五還依然垂著眼皮,但臉上掩不住得意和挑釁。滄海的聲線連起伏都無,只用近乎無聊的語調隨口說出來。
 
     「難不成,步搖的鳳翅就是石壁的鑰匙?」
 
     金五陡震!猛抬頭瞪視滄海,滄海雲淡風輕的表情看著桌角,身後的人們霎時驚呆。金五極不甘心的問了一句:「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你信麼?」
 
     「猜……猜的……?」
 
     「是啊,大概我的天賦除了長得帥以外想像力也比一般人豐富。」
 
     「你……哈!」金五忿忿一哼,「好,你有種的就繼續猜。」
 
     滄海睫毛輕翦,垂目不語。就在金五準備狠狠嘲笑他一番的時候,他開口了。他的猜測讓金五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滄海略向後看了看,「大家不覺得奇怪麼?陝西巡撫重稅斂財為什麼交由東廠查辦?此案通緝的人犯中為什麼會有相隔陝西千里的內監宦官?若說步搖的鳳翅就是『小國庫』的鑰匙,那為什麼去打造鑰匙的也是一個宮廷弄臣?」眾人鎖眉沉思,滄海繼續道:
 
     「看似雜亂無章毫不相關的事件,只要有一條明線貫穿,那麼它們的發生就是有序合理並且連貫的了。而這條明線——就是東廠和『小國庫』的關係。」
 
     眾人還未及琢磨,金五早已瞪圓了眼珠,難以置信得嘴巴都忘記合上。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21 16:57


第六十五章 無差別追溯(下)

 滄海垂眸繼續道:「金五爺,我有問題想要問你。找你做步搖的那個人,是宮裡的還是東廠的?」

  金五的嘴巴慢慢合起來,嚥了一口唾液。忽然眼神裡迸出半點笑意。「東廠。」半晌後他說。

  「那麼問題是出在東廠還是陝西巡撫?」

  「他們兩個鬧翻了,陝西巡撫的胃口越來越大。一定要說的話,便是陝西巡撫的問題。」

  「在你打造步搖之前,『小國庫』的鑰匙在誰的手裡?」

  金五笑了。「陝西巡撫。保管鑰匙的人本來是東廠派來的臥底,但是後來他改變初衷了。」

  「哦,天遂好人願。那麼,陝西巡撫就是以毀掉鑰匙作為同歸於盡的籌碼?原來那鑰匙也不是步搖的翅膀吧?」

  「說的不錯,但是說句沒有立場的話,陝西巡撫不過是垂死掙扎的做法,這只能加深東廠的怨恨。原來的鑰匙只是一塊形狀奇特的鐵片,而且只有唯一的一把。」

  「畫圖紙的人,就是打造鐵片鑰匙的人?」

  「嗯……其中一個吧。畫圖紙的共有三個人。」

  「一個鐵匠,一個金匠,一個做珠寶鑒定的?」

  金五又瞪大了眼睛,短時間內頻繁的刺激使他暫時處於面癱狀態。

  滄海半天沒聽到回答,看了眼金五的表情道:「哦,那就是我說對了。他們只能畫出圖紙,卻沒有這樣的技術,而且根本沒有把握能讓這張圖紙變為實物,沒想到竟然真讓你做出來了。看來你真的挺有天賦,能讓不可能變為可能。」

  金五眼也不眨的愣愣看著他。

  滄海淺淺一笑。「那些不速之客去金鋪裡面找的是多餘的步搖?」

  金五努力拉回思緒,「是。任相公不知道步搖的秘密,但他擁有步搖的事卻很容易被人發覺。他們不相信我回來後只做了一對。」

  「你當時並不知道什麼原因吧?只是害怕。所以潛出了金鋪。」

  「是。」

  「那你後來怎麼知道這些始終的?」

  「……我逃難的時候,遇到了娘娘腔。他就是陝西巡撫身邊的東廠臥底。」

  滄海依然平靜,聲音沒有炫耀也沒有起伏。「跟我想的一樣。」

  「什麼?」金五輕道皺眉,反應過來又瞪了半天眼睛,最終不悅道:「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了。」

  「可以,反正也問得差不多了。」滄海輕笑將目光定在桌面,指節敲了一響。「聽著。」

  「『小國庫』是為東廠斂財而建,擔任陝西巡撫的一直都是他們挑選的內部人,直到這屆的陝西巡撫胃口太大不聽話了,東廠就決定除掉他再換一個。陝西巡撫揚言毀掉鑰匙求個同歸於盡,於是東廠臥底終於派上用場,奉命取回了鑰匙,」

  「一方面東廠無後顧之憂,開始搜集或者偽造證據準備查辦陝西巡撫,另一方面吸取教訓需要更多一把鑰匙,但因那鐵片奇特怕引人注意,是以改成步搖的樣子。但他們沒想到的是你竟能過目不忘,在被滅口之前做出了另外一對步搖。所以,凡是見過步搖的人都不能留,除了你,任前輩、羅姑娘甚至寂疏陽和李帆都在被殺之列,」

  「東廠臥底也因為知道的太多而被追殺,他事先意識到危機逃了出來,因不甘心所以將一切他知道的秘密都告訴了途中遇到的你。後來我們雖然救了你,卻未完全得到你的信任,是以今天你才終於下定決心把實話說出來,」

  看著聽呆的金五,微笑道:「我說得對不對?」

  金五又瞠著眼珠緩了半天才不甘開口道:「對。」眾人歎出一直憋著的那口氣。金五忽然無奈至極的苦笑了一下,說道:「你問了我那麼多問題,我能不能也問你一個?」

  滄海眨了下眼,笑。「問吧。」

  「你是不是人啊?」

  「哈,」滄海笑開了,「這個問題嘛,我也不好回答。我一直不排斥破軍星下凡這一類的說法。」

  「唉。」頭上冒出黑線,「那我再問一個問題。你腦袋裡面到底什麼構造?跟普通人有什麼區別?」小殼笑了。

  滄海開心的瞇起眼睛,「你這是兩個問題啊,不過我可以回答。也許我的腦袋裡面真的有隻兔子在跑也說不定。」這回所有人都笑了。

  滄海臉上還帶著微笑,語聲卻不易察覺的沉了沉,「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東廠的人怎麼樣了?」

  「……他死了。」金五的笑容慢慢凝固僵化,變成遺憾和痛苦。「他為了救我在我的眼前死了。」

  滄海沉默了一下。果然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半晌後,滄海柔聲對金五道:「不要難過了,你已幫他完成了最後的心願,真相已經大白於天下。」金五歎了口氣,緩緩點了點頭。

  頓了頓,滄海又輕聲道:「這麼說,你拚命求生的原因不是貪生怕死,而是不忍真相埋沒黃土?」

  「……什麼……」金五茫然抬眼,對上滄海眸中的瞭然,彈指間反應過來感佩之情溢滿胸腔,他嘴唇抖索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有雙目在慢慢潮濕。

  「你才是真正偉大的那個人不是嗎?」

  眾人都在對他微笑,金五激動得把手從桌上拿到桌下,握不住的狂抖,他忽然感覺有一雙手將他慢慢托起,托起到雲端,身心正在被溫暖舒適的陽光包圍,感激,欣喜,幸福,甚至還有點神聖湧上心頭。從沒被這樣注視過,金五臉紅著有點不知所措。

  羅心月的眼淚終於墜落,但是她微笑著。

  後來事情慢慢平息,滄海幫助金五又在河北邯鄲開了一間小金鋪。金五感激之餘又不禁好奇,「為什麼一定是邯鄲?」

  滄海道:「因為我猜你一定最喜歡那個地方。」

  「為什麼?」

  「因為你最想見的人現在住在那裡。」

  「我最想見的人?」金五微愣,試探道:「你怎會知道是誰?」

  「蘇翠巧。」如願的看到金五瞪圓了眼睛,滄海笑道:「不是因為她你才至今未婚嗎?她也還信守著你們當年的承諾,沒有嫁人。唉,要不是對你有愧,我才不會費勁巴拉的替你找她。」

  「呵,」金五最終無奈的一笑,「我也很納悶,為什麼你那天罵我的話竟然和翠巧他爹當年拒婚時說的一模一樣?唉,可惜他當年沒有罵醒我,不然我也不會辜負翠巧這麼多年。」

  「你那天讓我答應的事是不是這個?」

  「是啊兔子。」

  「……誰是兔子?!」

  「你啊,你自己承認的腦袋裡面有兔子。不過話說回來,我該怎麼報答你呢?要不等你結婚的時候我也打對步搖送你?」

  「哼謝了,我不要。」

  「若我一定要送呢?」

  「那大爺我就不結婚了。」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21 16:59


第六十六章 縹緲雲山外(上)

 眾人從金五的房間退出來,各自散了。小殼走到玲瓏別院後面,四處看了確定沒人,終於問道:「喂,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滄海微笑著,一副早知道你會問的表情,說道:「總算不太笨。」

  小殼不屑,「光從金五的敘述中根本猜不出鳳翅就是鑰匙。」

  「為什麼他們都不關心,你就這麼執著?」滄海沒有進屋,轉回身面對小殼。看著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個子,忍不住一笑。

  「你說不說?」小殼又有發怒的跡象了。

  滄海馬上道:「我以前去過伏牛山。」

  小殼驚訝的瞪起了眼睛,「你見過『小國庫』的鑰匙孔?」

  「嗯……可以這麼說,不過早就沒有印象了,畢竟那只是個傳言。第一次看見步搖的時候就覺得鳳翅很奇怪,有點像某種特殊意義的圖騰。你們看到的時候只覺得設計新穎,為什麼我卻有那種感覺?所以一直很在意,直到那天你和小石頭要把步搖插在我頭上……」

  「是你先那樣對我的。」

  「……突然有個畫面跳出來,我還很小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趴在草叢裡很認真的在看石壁腳下的一個東西,陳超趁我不備把草棍插了我一腦袋,還說到前面市集裡要把我賣了……」

  小殼大笑。

  「……我很害怕,所以看的是什麼東西就遺忘了。後來就連這個記憶也被埋入深處,從來沒被想起過。」

  「伏牛山是師父帶你去的?」

  滄海對「師父」這個叫法反應了一下,才回答道:「是。」

  「雖然出現了那個畫面,而我也知道那是我親身經歷的,但卻怎麼也想不出是在哪裡看到的又是什麼,並且這跟金步搖一點都聯繫不上,只能直覺的認為鳳翅有問題。直到金五說出『小國庫』的瞬間。」

  「哦?」小殼想了想,「這麼說,說你猜的倒也合理。那你還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滄海說了一半忽然頓住,審視著小殼愣了愣,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擔心?」

  小殼扯著嘴角略微仰起頭,「武林高手的直覺。」

  滄海笑了。「……只是覺得有些蹊蹺。」

  「你是說金五在撒謊?」小殼支起右手摸著下巴。「看他的樣子不像,而且那麼完美毫無破綻的供詞不是一晚不睡就能編出來的。」

  「不錯,金五沒有問題。」

  「那是什麼的問題?」

  滄海站在庭院裡想了很久,微蹙著眉心道:「不知道。」看了小殼一眼,又馬上垂下目光語速很快。「我教你八陣圖變化吧。」

  「什麼?」小殼右眉蹙起反應了一下,「……為什麼啊?」

  「你不想成為那第六個人麼?」兩手環胸靠在假山上。

  小殼眨了眨眼睛,緩緩皺起眉頭離近了一些直勾勾的盯著滄海,將他每一絲神態變化都看在眼裡,看得他努力向後撤著身子貼在假山石上後背發涼。較長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小殼問道:「你是我哥嗎?」

  滄海想笑但被盯得生生憋了回去,唇角微微扭曲無奈道:「當然是了。」

  小殼又盯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向後退了退,又整體打量了他幾轉,思索道:「你不覺得應該是我纏著你教我然後你就故意推脫不教這樣比較合理嗎?」

  「……在你心目中我就那麼討厭?」忍下擦冷汗的衝動。

  小殼一如既往的不給面子,「這我還悠著說的呢。不過不用請示一下就隨便教我……八陣圖不是最機密的了麼,這樣可以嗎?」

  「可以。我考慮了很久才決定選你做接班。你又是陳超的徒弟,沒有人會反對的。」

  小殼想了又想,終於問道:「為什麼是我?我還沒心理準備呢。」

  「因為你背景好啊,沒有比你再白的白道了。這麼好的機會你還準備什麼。」

  「……這麼白癡的原因,我不學。」

  「哎,呀?你還敢討價還價?!」滄海努力挺直了腰板,居高臨下毫無威脅感的吼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哭著跪著求著想學八陣圖都沒有人教啊?!現在我說教你你應該感激涕零感恩戴德銘感五內才對啊!你……哎你怎麼這樣啊?」

  「你怎麼這樣啊,」小殼看著他都看樂了,「人家不想學你還偏得教,學了八陣圖不就代表得為雁塔的資料負責了麼?那不就等於擔起了整個江湖麼?你覺得我現在合適嗎?」

  「合適啊,有什麼不合適的?那你覺得我這個樣子合適嗎?」

  小殼微微仰起頭,用一種以滄海看來很白癡的表情側首看著他,淡淡的蹙眉淡淡的笑,說道:「差不多啊。」可惡的笑開。

  滄海瞪著眼睛鼓著腮幫子臉都憋紅了還是不知怎樣反駁。小殼又道:「合適。」為了加強說服力,還用力點了下頭。

  滄海雙肩起伏。猛的回身趴在假山上。

  「唉。」

  無奈了沒多久,忽然被小殼扳回來臉對著臉。小殼面無表情道:「你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啊?」

  「啊?」滄海後背又貼上假山,眨著眼睛愣了好幾秒,愣道:「為什麼這麼說啊?」

  「因為你的語氣像在安排後事。」小殼不憂也不怒,平靜道:「使用內功對你來說真的那麼勉強?」

  「……什、什麼?」

  「連陳超都生那麼大氣?」還動手打了你?

  「……是他自己不管我……」

  「他跟我說他那天趕到的時候已經接近尾聲了,就是你最後收力的時候。」

  「……他什麼時候跟你說的?」兩眼望天,「……是麼?是這樣麼?」低下頭瞪著小殼,「在這種事情上你能不那麼精明麼?」

  「不能。你到底有事沒事?」

  「我沒事!真的沒事!哎你就那麼希望我有事嗎?」小殼的眼神彷彿能穿透他的內心,「那你要怎麼樣才可以相信我沒事?」

  小殼憋得面色微紅,「別教我八陣圖我就相信你不是遺言。」終於忍不住了。小殼露出酒窩。

  「……你。」滄海兩手托在腰後,無力的望了望天。今天天氣很晴朗。「假如是遺言呢你學不學?」

  #####樓主閒話#####

  小殼支起右手摸著下巴。「那麼完美毫無破綻的供詞不是一晚不睡就能編出來的。」

  塵外內牛滿面:那是多少個無眠的夜晚~~~~~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21 17:00
第六十六章 縹緲雲山外(下)

 「假如?」

  「對,假如。」

  小殼撇嘴答得乾脆:「不學。」不讓滄海開口,緊接著道:「這樣你有未完成的心願就不會死了。」

  滄海啟唇,又閉嘴。

  對視良久,滄海淡淡一笑,低聲歎道:「傻瓜。」天邊有一朵白雲飄過,帶著遠方的思念。

  「那會死不瞑目的。」

  小殼自己也想不懂為什麼自己當時竟會笑了,他忙低下頭去掩飾眼中的溫熱。滄海使勁仰頭看著天怎麼也不肯垂眸。小殼心裡忽然一陣惆悵。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對他好一點?

  小殼正偷偷用餘光瞟著他的時候,滄海忽然擰眉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啊?一點都不像我。又矮又醜又沒責任感,經常惹我生氣給我買個糖還要推三阻四……」終於低下頭卻忽然一愣。

  小殼猛然撲過去抱住他的腰,手臂收得很緊很緊。不痛,卻有點難過。半晌,滄海才戳著他的肩膀道:「起開啦,多噁心啊。」

  「等出去了給你買糖。」聲音悶悶的。

  「……那你抱吧。」

  小殼鬆開手。「不要了,忒硌得慌。」扭頭走了。

  武功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能夠觸類旁通的東西,至少對於身體方面的運用可以發揮到極致,並且它可以磨練一個人的意志永不言敗,還能以個人的力量單挑一群惡棍鋤強扶弱揚名立萬,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幫你保持身材。

  「走你——」石朔喜跳起弓膝,一個空中戲蝶,毽子在膝頭一點,準確飛向唐秋池;唐秋池毫不含糊,微側身讓過毽子,兩腳離地蘇秦背劍;毽子直直往高空彈去,落下時被寂疏陽用腳尖接住,花開並蒂;最後薛昊裡翔彎足,毽子停於鞋底再被蹬上,上天入地!

  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四個男人在院裡踢毽子,要比花錢去看的舞蹈還要好看不知多少倍,但前提是這四個男人必須都得年輕,身材必須要好,技術必須過關,而且必須很帥。目前的條件無疑已經完美達到,所以羅心月也沒回房去,而是坐在屋簷下,柔胰托著香腮,微笑著欣賞。盧掌櫃乾脆把桌子搬了出來,坐在外面喝著茶水看,要不是礙於身份,他準得脫光了膀子下場,跟那幾個小子比試比試。

  聽完了金五要說的話,幾個丫頭小子們就都去忙了,只剩他們幾個無所事事的閒雜人閒得手腳發慌,其中尤甚的石朔喜就央羅心月做了個彩羽毽子,四人便在院中頑耍起來。起初還是普普通通小打小鬧的踢了幾個回合,不知是誰無意中做了個花樣開了個先河,餘人便不示弱,動作也越來越難,越來越好看,最後只見得滿場衣袂亂飛,毽子忽高忽低,連誰是誰都難以分辨,竟變成了比試輕功了。

  正是如火如荼的階段,玲瓏別院的院門忽然被禮貌的輕輕敲響,沒有人注意。停了停,又發出了大一點聲音的「篤篤」聲,踢毽的四人幾乎同時站定,院門已被輕輕緩緩的推開,發出溫暖的吱呀一聲。

  院門口,正有一個鶴髮童顏的老翁笑呵呵的站在那裡。毽子落地也發出輕微的「篤」的一響。

  那老翁額頭光潔而微微凸起,滿頭白髮在腦後整齊的綰了個鬏,白眉臥蠶,一部銀鬚飄灑胸前,面貌慈祥而沉靜,身穿一件純白色大袖寬袍,拖一雙赭色方舄,手裡拄著根等身的老籐枴杖,杖首用紅綢吊下一個大葫蘆。他的身材不是十分高大,背脊挺得也不是特別的直,但這老翁就以那種閒雲野鶴方外仙長的飄渺姿態微笑著站在院首,就令石朔喜他們有一瞬隱約的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到了西天。

  老翁也不說話也不動,只是慈愛的微笑著看著他們。於是石朔喜就問道:「……老伯?你找誰?是不是走錯路了?」住了口又馬上道:「不對啊這裡是方外樓啊……」

  老翁笑呵呵的將目光落在石朔喜臉上,終於開口親切道:「你是小石頭?」語聲輕緩卻如洪鐘。盧掌櫃和羅心月早已站了起來。

  石朔喜愣了愣,不好意思撓頭道:「那是小唐瞎叫的啦,其實我叫石宣,字朔喜。」這老伯應該是騎著梅花鹿什麼的來的吧?

  「小糖?」老翁挑了挑眉毛,捋鬚呵呵一笑,略回過首看向門外。

  只聽噠噠蹄響,呦呦鳴聲,一隻棕灰色的耳朵顯露在門邊,慢慢出現了整個身軀,栗紅色毛皮梅花狀斑點,竟真的是一頭梅花鹿!

  石朔喜的嘴巴裡已能塞下一個雞蛋。

  荊門梅花鹿,籐杖老仙翁。

  縹緲雲山外,杳然空無蹤。

  這老翁騰雲駕霧般出現,眾人只顧詫異而好奇的打量猜測,卻忘記了問他是何許人從何處來。

  老翁氣定神閒,忽然眼神一亮向他們身後喚道:「小白。」

  小殼聽見滄海歎氣的聲音,彷彿同情的望了他一眼。眾人齊回首。滄海和小殼行至近前,向老翁略一躬身。「樓主。」

  哦,原來他是樓主。

  「什麼?!他是樓主?!」石朔喜大喊,眾人一起張開嘴巴準備吞雞蛋。「你……你就是傳說中的方外樓樓主?我的偶像?我心目中的神……?」

  哦如果這麼說的話,那唐穎在你心目中是什麼?

  答案是:女神。

  樓主依舊笑呵呵的站在那裡,淡定自若。梅花鹿叫了一聲,跑過來咬住滄海衣角。滄海不覺微笑蹲下,梅花鹿將頭靠近他肩膀,他便順勢將它摟住。柔順溫熱的皮毛,彷彿還感覺到經脈的跳動。滄海牽起唇角閉上眼眸。

  眾人已看得發呆。薛昊喃喃道:「方外樓啊……」

  「……這鹿?」頗有點風度的唐秋池愣愣發問。回答的是樓主。

  「哦,你問這鹿,她的名字叫『花妞』,跟大白二白和小白從小玩到大的。」

  眾人一頭霧水。

  只有石朔喜看了眼沒有角的梅花鹿,撇嘴道:「怪不得,原來是個母的。」

  停了一會兒,寂疏陽問道:「那大白二白和小白是什麼?」

  樓主還沒說話,就聽一聲慘叫。

  小殼怒吼道:「你掐我幹什麼?!」

  滄海依舊閉著雙眼享受的摟著梅花鹿,一隻手放在小殼腰間。優雅的收回手微笑站起,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恭敬道:「請樓主廳內用茶。」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21 17:04


第六十七章 高手盜墓賊(上)

 樓主呵呵一笑,說道:「眾位英雄,請了。我有些話先要和滄海說,咱們容後再敘。」與每個人都分別見了禮,和盧掌櫃拉了拉手。眾人還禮不迭,心中對這位方外高人又是欽佩又是親近。

  樓主沒有進廳,而是引著滄海和小殼來到後院,在陽光下的石凳上落座。梅花鹿還留在前院,一點也不怕人,睜著一對純善的眼眸在眾人身上逡巡。羅心月很是歡喜,走上前撫摩它的頭,它就順從的微微俯首。過了一會兒,梅花鹿睜開眼睛,跑到了石朔喜面前,呦呦低鳴。

  石朔喜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以後就受寵若驚。咧著嘴僵硬的伸出手去,想摸一摸梅花鹿的背,梅花鹿卻伸出舌頭在他掌心癢癢的舔了一下,然後走近貼在他腿上。石朔喜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將梅花鹿抱住,激動的說道:「花花,以後別跟唐穎了,跟我吧。」梅花鹿在瞬間伸了一下舌頭,不知是被勒的還是不屑的。

  尚不知道被人戧了妞的滄海正恭敬安穩的立在樓主身側。林中的花雀時而嘰喳,更顯出榆蔭下的閑靜。樓主就像聊天一樣的口氣微笑道:「你知道世上什麼東西力量最強大?」

  滄海想了想,道:「水。」

  「為什麼?」樓主的神態那麼慈藹,語言那麼可親,滄海安心的與他談論,語聲也柔緩。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與世無爭,則天下無人能與之爭。」

  樓主微笑頷首,「你講得不錯,無慾則剛。」頓了頓,又道:「有時候忘情忘的,不只是男女之情。」

  小殼聽得一愣。樓主繼續道:「你知道天道為什麼公平嗎?就因為祂不摻雜任何私人情緒。方外樓這麼多年所做的,不過是順天意而行,所以才能長久。一切最終的結果都是定數,是麼?那麼使用手段和不使用手段又有什麼分別呢。」

  滄海認真聽著,半晌後方才答道:「樓主教訓的是。」

  樓主笑了笑,拉住滄海謹垂的手,輕輕拍了拍,說道:「難為你了。」目光轉向還沒想明白的小殼,對滄海說道:「有空教教他八陣圖的走法吧。」

  「……啊?」小殼傻了半天,「為……」

  「我知道。」滄海沒有看小殼的表情,微笑垂眸。

  樓主欣慰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向前院的方向走了兩步,忽又回頭笑道:「昨晚雁塔的風是不是冷的?」

  滄海眉角微揚。樓主又道:「百曉生讓我轉達你,有時候不是耳得之即為聲,目遇之便成色啊。好了,你們倆不用送了,去忙吧。」

  滄海和小殼依然站在原地,對著樓主離去的方向出神。

  珩川總是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現在他又出現了。正在玲瓏別院討論問題的眾人呼啦一下圍上來。珩川的第一個反應是拔腿要跑,轉念一想沒得罪他們啊不用怕被群毆吧,於是站下來。看來這小子已經被埋伏過很多次了,真遭恨。

  大家圍住珩川,開門見山的問道:「大白二白和小白是什麼?」

  呼,沒跑算對了。珩川正這樣想著,只聽見了前面和後面的話,忽略了中間三個字,於是隨口回答道:「哦,你們說那個啊,都是樓主的寵物啊,大白是只白貓,二白是只白兔。」珩川唯一的好處就是有問必答,也不管他到底知不知道。

  「寵物啊……」

  「那小白呢?」寂疏陽道。

  「那是公子啊。」

  寂靜。

  珩川周圍站了一圈抬頭看天的人。

  五秒後,盧掌櫃終於耷著眉毛問道:「小白……就是唐穎?」

  「對啊。」

  「唐穎……就是小白?」

  「沒錯啊。」

  「……都是樓主的,寵物?」

  「……呃——那個不知道啦,不過表少爺是公子爺的寵物是肯定的啦……」

  一隻白貓和一隻白兔還有一頭梅花鹿,再加上一隻小白一隻表少爺……

  眾人擰起眉毛,頭上滑下一個大水滴。

  「那不對啊,」唐秋池忽然道:「那為什麼唐穎會排在大白和二白後面呢?」

  「唔,這你就不知道了,因為是先有的小白後有的大白和二白啊……哎呀,就是……反正,反正就是——你想啊,小白已經被人佔了吧,那就只好叫別的白了嘛,對不對?哎你們明白了沒有啊?」

  眾人齊聲答道:「沒有。」

  滄海回到屋裡的時候,已經有兩個人在等著他了。跟進來有問題要問的小殼呆了一下,說道:「那我先出去了。」

  「不用。」滄海叫住了他。他只是略微躊躇了下,便立在一邊。

  在屋裡面等待滄海的人,其中一個也是他的書僮兼保鏢,是個名叫瑛洛的少年。

  瑛洛。瓔珞。

  但瑛洛和瓔珞的華美正好相反,他乾淨純粹,簡單細膩,與瑾汀的瀟灑不同而是另一種沉靜。他喜歡穿淡色的衣服,不笑的時候眉眼也十分柔和,他的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雖然話多卻並不令人反感。有人說他和人動手的時候,像一隻白鶴在跳舞。

  瑛洛身邊的那個人卻讓小殼大感意外。那人穿著黃褐色的布衣,面頰已瘦的微微凹陷,顴骨卻並未凸出,頷下黃須稀疏,滿臉疲憊不堪,卻有著一對細長精神的眼睛。這人小殼以前見過,竟是劉蘇命案中負責勘驗屍體的仵作,關七先生。

  「公子。」關七帶笑請了個安。瑛洛則安靜的一揖,所有的注意力都用來觀察滄海的面色。

  滄海微笑還禮,揚手請坐。「關先生客氣。幾個月來馬不停蹄,真是辛苦你了。」

  關七的情緒竟是高興而微微激動的。「沒關係,我喜歡。」

  滄海忍不住苦笑,小殼疑惑的耷了耷眉毛。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21 17:05


第六十七章 高手盜墓賊(下)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瑛洛忽然道:「在路上我們遇到了人販子。」語音低啞如笙。

  「哦?販的是誰?」

  「我。」

  「是麼?」滄海饒有興味的打量了瑛洛一番,語氣不很急切。

  「你已經知道了?」

  「還沒。」

  瑛洛長得最好看的地方其實是手,像女人一樣白皙柔軟的手,如果光看手不看臉的話,從沒有人認為這雙手的主人會是一個男人。所以瑛洛總是把手藏在袖子裡,背在身後。

  瑛洛背著手吸了一口氣,「那你就不想知道結果?」

  滄海眨了下眼睛,直視他慢慢笑開,「我瞭解你。」十指指尖相抵支在頷下。

  「瞭解?為什麼不是相信?」瑛洛固執敏感,像亟待報仇的蜜蜂的尾刺,一旦盯上決不放鬆。所以他一直是滄海得力信任的下屬。

  「有什麼區別?」含笑,挑眉。

  「區別很大。」

  「哦,好吧。」

  滄海瞭解他,所以還是什麼也沒問。果然瑛洛說道:「我假裝讓他們抓走,然後深入巢穴,把他們一網打盡了。」

  滄海略微點頭,笑容燦爛。「我就說我瞭解你嘛。」

  瑛洛的表情還是淡淡的柔和的,只是雙唇幾不可見的抿了一下。

  無意中被忽略的關七先生終於忍不住咳了一聲,拉回眾人的注意力,興奮而急切的說道:「山東果然有很多墳墓。」

  「山東?!墳墓?!」小殼不覺詫異出口,見三人同時望向他,愕了下繼續問道:「你、你去了山東?」

  「還有我。」瑛洛緊接著緩緩道。

  「去、去山東……幹什麼?你剛才說墳墓……難不成你們去山東盜墓了?」

  「錯,不是『盜』,而是『挖』。」關七先生眼眸半閉,晃著一根手指認真的更正。

  「那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多了。雖然都是為了財富,但是盜墓要的是金錢,挖墳要的是屍體。」關七先生搖頭晃腦的像個教書匠,外面大太陽普照小殼還是打了個冷顫。「……屍,體……?」

  關七先生睜開眼不屑的看了小殼一眼,又望向滄海。滄海道:「關先生見笑了,這是我表弟。」

  「哦——」關七馬上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拉住小殼的手,親切道:「原來這位就是表少爺啊,真是一表人才!久仰久仰,失敬失敬。」小殼趕忙不著痕跡的抽回手,乾笑了兩聲。

  滄海又對小殼道:「這位關七先生,你見過了。他以前……」習慣性的摸上額角,「……他最早是個跌打醫生,後來兼職接骨,為了研究人體的骨骼結構,他就經常去亂葬崗弄些白骨回來研究……」忍不住頓了頓才能繼續道:「後來就去挖墳……挖著挖著,就喜歡上了驗屍……嗯……」瑛洛已經開始憋笑。滄海已經開始發冷。

  關七沒注意這些,自己得意的接下去道:「後來我還為冤死的好多好多屍體伸了冤,結果名聲大噪,正式成為了一個仵作。當然了,因為我經常去挖墳的緣故,我漸漸還成了一個盜墓高手。」

  小殼聽得面目僵硬。滄海已經開始揉捏額角,卻還是補充了一句:「關先生還是一位武學奇才,他從接骨的生涯中自創了一套分筋錯骨手……但江湖中知道他會武功的人,不多。」

  要說起來,這位關先生好像在接骨方面真的很沒天分,本來人家是扭了手臂來的,結果走的時候斷了三根骨頭。長此下去關先生不僅不能餬口,出門還要被人打,所以他只能去找些死人骨頭出來練練,沒想到接骨沒練好,倒練出了分筋錯骨手。

  小殼撇著嘴拱了拱手,但「失敬」兩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那麼……關先生怎麼會加入方外樓的?」

  關七得意得下巴都快揚到天上去了,半閉著眼睛道:「方外樓需要我這樣的人才,我需要屍體。」

  黑線,黑線,滄海和小殼滿頭都是黑線。

  瑛洛幸災樂禍的在一邊微笑。你們只是才剛剛領教而已,而我已經跟他在一起朝夕相對了兩個多月啊兩個多月!瑛洛的眼眸中爆發出逼人的寒芒,對著滄海的背脊。滄海忽然覺得是不是有點對不住這位仁兄了。而小殼想到的是,原來代替我和珩川受苦的人竟是瑛洛大俠!

  瑛洛平靜道:「在關先生的帶領下,我們一共挖了二十七個亂葬崗。其中二十一個是官方的,十三個已經爛沒了,四個被野獸扒出來或拖走或就地啃了,六個埋藏地點隱秘可疑,三個人數上百。挖墳期間被官兵發現驅趕兩次,看見鬼火一次,沒有詐屍現象。」

  「以上是所有數據,這裡有詳細報告。」瑛洛面無表情的遞過一份卷宗。

  滄海咬著手指勉強聽完已經盡量沒在椅子裡縮成一團了,笑得嘴角在抽搐報告都沒敢接。「呵,呵……真是辛苦你們了……」

  「沒關係,我喜歡。」關七又瞇著眼睛說了一遍。瑛洛負手的背後發出喀喀的骨節聲響。小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蹭到滄海身邊。

  「呃……咳,有什麼線索?」

  「有,」瑛洛道:「三個人數過百的亂葬崗裡,其中有一個在牙山深塹,一百零八具死屍,死亡時間最長相隔兩年,懷疑是十二年前被剿滅的煙台流匪行兇所殺。」

  滄海點頭,「幹得好。你們竟找到了當年客商的屍首。還有什麼?」

  「還有……」瑛洛在猶豫,選擇著聲調。「另外兩個人數過百的亂葬崗……」清咳一聲。

  「……懷疑是盧掌櫃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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