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江湖鹹話 作者:塵外樓主(連載中)

houxiunsp 2013-5-6 16:10:3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 12321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9 15:47
 正文 第五十章 夜來風雨聲
 
     「『醉風』在**分部的殺手,可能已經隱身於東廠。」
 
     眾人驚異。雖然心內隱隱猜到了什麼,但被說出來時還是震驚不小。珩川覺得自己緊張的尿都要出來了。
 
     滄海又補充了一句:「也有可能,留守『醉風』分部的殺手根本就是東廠的人。」
 
     眾人緩了半天,才想起來用眼神詢問唐秋池。唐秋池道:「我以前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你分析的不錯。聚集在煙雲山莊的都是和黃輝虎同樣身份的人,只不過我大多數都不認得。你知道,『醉風』的秘密比『方外樓』多得多,也遠比『方外樓』難刺探的多。」
 
     滄海看了看他,又對眾人道:「轉移卷宗的最重要原因,我想是因為--『醉風』已經完全放棄了這個分部。」
 
     「所以連後山守衛也全都撤走。如此一來,煙雲山莊下的山腹到底是不是空的,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那我們豈不是……」寂疏陽皺眉說了一半,忽又頓住。
 
     滄海搖頭,微笑道:「怎會無用?」
 
     「我們逼得『醉風』放棄了整個一座分部啊。」
 
     「你知道煙雲山莊擁有那樣的規模一共用了多長時間?」掃了眾人的表情一眼,開心道:「整整三十五年。」
 
     寂疏陽笑了。所有人都笑了。大家忽然覺得,渾身又充滿了力量。於是滄海趁時說道:「我的話已說完了。」
 
     盧掌櫃放下舉了半天的筷子,說道:「我這就去叫廚房熱菜。」珩川站了起來,「您別動您別動,還是我去吧。唉光聽你說了,菜都涼了都沒怎麼吃……」
 
     眾人微笑。滄海眼眸翦了一下,睜開時已望向了別處。
 
     酒糟鼻的掌櫃親自送回了酒菜,還特意端來了一盆白米粥、幾樣頗為精緻的醃菜醬菜。紅鼻子掌櫃賠笑道:「幾位用的還可以麼?」
 
     珩川答道:「湊合吧。可是這粥可不是我們的,你不要送錯了,我們吃了也不給錢的啊。我可事先跟你說了啊,你不要到時候……」
 
     紅鼻子掌櫃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那是免費送給你們的,」笑嘻嘻的盯著滄海,道:「我看這位公子滿面疲色,想是舟車勞頓,應該沒什麼胃口,喝點米粥會比較好。」珩川回頭看了看,滄海淡淡微笑道:「多謝。」
 
     酒菜佈置好了,紅鼻子掌櫃卻依然沒有要走的意思,拿著個空托盤笑嘻嘻的在一邊站著。寂疏陽忽然站了起來,一橫身恰好擋住了滄海。珩川會意,走過去拉開了房門。「掌櫃的,不送。」這可能是他這輩子說的最短的一句話了。
 
     紅鼻子掌櫃便只好訕訕的走了。寂疏陽這才又坐下。小殼瞪了關上的房門一眼,嘟囔了句:「討厭!」又湊近滄海咬牙切齒的小聲道:「你再敢給我招蜂引蝶,小心我劃花你的臉!」眾人本來都皺著眉,聽了這話都樂了樂。
 
     滄海極度委屈的挑著眉心,眸子瞬間蒙上一層水霧,扁著嘴待要說話,小殼已把整盆米粥敦在他面前,冷冷道:「吃了它。」
 
     「什麼?這……這麼多?怎麼可能吃的完!」滄海大叫。
 
     小殼道:「那不管,誰讓你剛才都沒怎麼吃飯。」
 
     「我、我不餓……」
 
     「不、行!」
 
     薛昊用小碗盛了一碗放在滄海面前,滄海乞求的看著他,薛昊道:「吃了它。」滄海一愣,轉而發現所有人都盯著他和面前那碗粥,他咬了咬拇指,半個「不」字還沒出口,就聽屋裡的另外四個男人異口同聲道:「吃了它。」然後花葉深說道:「吃了吧。」羅心月雖然沒開口,但也是鼓勵和期待的眼神。
 
     滄海歎了口氣,拿起了勺子。
 
     眾人忽然一下開開心心熱熱鬧鬧的勸起飯來,「來,來,吃飯吃飯,哎您請,您請……」
 
     每個人都很高興的樣子,唐秋池還陪著盧掌櫃喝了幾杯酒。只有滄海一個人悶悶的咬著勺子。
 
     小殼道:「你今天怎麼老皺著眉頭啊?」
 
     滄海沒好氣的回道:「我想喝粥了行不行!」
 
     唐秋池正幫珩川往地上鋪被褥,珩川忽然捅了捅他,朝床上努了努嘴。被眾人逼著吞下了半盆粥的滄海,正默默的蜷在床裡面發呆。珩川竊笑道:「你看把他撐的。哎你可不知道賭局那天晚上把他給餓的……」看了看滄海的表情,悄悄道:「我回頭告訴你。」
 
     唐秋池一笑,坐到了床邊。滄海忽然移動琥珀色的眼珠,看著那個也在看他的人,不著邊際的輕輕說道:「唐秋池,我可以完完全全信任你嗎?」
 
     唐秋池愣住,又勉強笑了一下,也輕輕說道:「當然可以呀。」滄海像審視這句話的可信程度一樣,眨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躺倒在枕頭上。閉眼,又睜開,然後又閉上眼睛,囈語般說道:「唐秋池,我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你身上了,你,千萬不要辜負我。」
 
     月黑風高。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這是說書的先生最喜歡的口頭禪之一,但是現在,他們都已經在這樣的夜裡打著響鼾熟睡過去了。他們說的那些書詞兒,都是老先生們口傳心授流傳下來的,至於其中謬誤的成分到底有多少,他們也無從考證。但願,這句話他們永遠也不要考證。
 
     今夜又輪到這樣一個天氣,準備殺人放火的人等得辛不辛苦?那麼今夜,會不會有戲?
 
     一條漆黑黑的影子在黑漆漆的夜裡忽然閃電般從漆黑漆黑的屋脊掠過。身後跟著十條像漆黑黑的影子一般的、穿得黑漆漆的人影。他們臉上都蒙著夜一般黑暗的面巾,第十一條人影還繫著一件夜鷹展翅般的大黑披風。這人行在最後,披風被行進的風帶起像扯著一面旗幟。
 
     前面的屋脊之間斷開了兩步的距離,那是因為房子下面辟著一條甬道。十一個黑衣人得從斷開處邁過去才能繼續向目地前進。
 
     飛簷走壁遊冶處,樓高忽見章台路。
 
     打頭的第一個黑衣人已掠到了對面的樓頂上。瓦下的房間紅窗大敞,燭火通明,正對著紅窗的床帳內坐著一個袒露肩膀的女人,不很美,而且一看就不是正經人。女人嗲聲嗲氣道:「關了窗你再過來。」屋中另一男人調笑著走過去關窗,這時第十一個黑衣人正要掠過缺口,忽然一陣風從後吹來,他的披風搭在了紅窗上。關窗的男人心裡正想著女人,根本沒有在意就「?」的一聲把窗關緊,下了閂。
 
     第十一人堪堪越過缺口,在半空中忽然脖頸一緊。紅窗內燭火熄滅。
 
     第一人聞聲回頭一看,大驚失色!「不好了!小十一不見了!」
 
     第十人回頭大驚道:「好厲害的敵人!他剛剛還在我的身後!」
 
     「大……大哥……十哥……」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的屋簷下弱弱的傳來,然後一個人爬上了屋瓦。第十人叫道:「小十一!」
 
     第一人問道:「敵人呢?」
 
     第十一人道:「沒有敵人。我自己沒踩穩掉下去的。」
 
     「總是這麼粗心!披風呢?」
 
     「不方便,我丟了。」
 
     第一人點點頭,帶領眾人繼續前行。
 
     假若他們此時回頭,一切都不會發生。
 
     夜風又起,紅窗上夾著的大塊黑布飛揚像扯著一面旗幟。
 
     十一人停在「福源」客棧的屋頂上。認準房間打開窗子跳了進去。一個人熟睡在地板上。兩個人睡在床上。
 
     一個黑衣人走到地鋪邊上,抬起右腳,一截明晃晃鋒利的尖刀從他的鞋尖彈了出來。
 
     一個黑衣人走到床邊,緩緩從靴子裡拔出了一把長約三寸的峨眉刺。
 
     尖刀踢向珩川!峨眉刺扎向床裡!
 
     唐秋池,我可以完完全全信任你嗎……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0 16:48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花落知多少
 
     尖刀踢向珩川咽喉,峨眉刺扎向唐秋池眉心!
 
     唐秋池,我可以完完全全信任你嗎?
 
     珩川避開尖刀!千鈞一髮!
 
     當然可以!
 
     唐秋池猛睜雙眼!
 
     月黑風高。
 
     地下傳來珩川輕微的鼾聲,唐秋池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扭頭看到說了那麼過分的話的人,竟然睡得像條死豬。不相信我的話就自己起來看著啊。唐秋池撇了撇嘴,卻連翻個身都小心翼翼。
 
     不知過了多久,唐秋池終於睡著了。睡了不知多久--或許是剛睡著吧--身子突然一歪,就要滾下床去,唐秋池連忙緊緊抓住床沿,輕輕落在床下的腳踏上,才終於沒有砸到珩川。定了定神,抬頭一看,原本睡在床裡面的傢伙趴著擺了個「大」字,一手一腿正霸佔在他剛剛躺著的地方。唐秋池歎了一聲,早知他睡覺這麼不老實,還不如和珩川換呢,轉念又一想,萬一剛才被踹下來的是珩川,他會不會砸在我身上?轉頭去看珩川,珩川睜著大眼珠子平躺在地上還打著呼嚕。
 
     「喂!你是睡著還是醒著?!」唐秋池快被嚇死了,衝著珩川咬牙低吼。
 
     珩川沒動。唐秋池氣得給了他一腳,心道:我不敢踢他還不敢踢你麼!踢完了忽然一激靈。珩川也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向房頂指了指,繼續打著呼嚕。
 
     房頂上偶爾響起一兩聲幾不可聞的動靜,那是輕功高手輕輕踩在瓦片上的聲音。正常情況下,唐秋池應該早就發現了,但是,他先因思慮過度引起了輕微失眠,好不容易睡著又被人踹下床再被人--啊不,是被殭屍嚇--所以,他的精神受到了極大的損害,是以,他踹完了殭屍才終於鎮定下來。
 
     滄海又回到床裡面蜷成了一團,床上空了一片地方,唐秋池馬上躺了上去。珩川閉上眼睛。下一秒,四條黑影從窗戶外面倒掛下來。一人捅破了窗紙,向內張望。隨後,窗閂開始輕輕移動,一扇窗子被輕輕打開。外面的四個黑衣蒙面人沒有立刻進來,推開窗子後都迅速閃到了一邊,確定沒有暗器射出來,才輕手輕腳的翻進了屋內。
 
     腳一落地,四個人陡然分開,一人守門,一人守窗,一人緊盯著睡在地下的少年,一人站到了床邊。
 
     就在鞋尖的尖刀馬上要沒入珩川咽喉黑衣人最懈怠的那一刻,珩川猛的翻身而起,撩起棉被,尖刀刺空!棉被已罩向窗邊黑衣人頭頂!
 
     唐秋池睜眼,峨眉刺距離他眉心不到一寸!他猛抓握峨眉刺的手,唐門暗器直射門邊敵人!
 
     同時間,另三間房也響起了打鬥聲、叱喝聲、兵刃相交之聲!
 
     第一間房住的是那兩個女子。黑衣人踩在瓦片上的聲音首先驚醒了花葉深,隨後是羅心月。二人此時正和兩個黑衣人斗在一處。羅心月手持雙短劍戰住一人的兩柄匕首,那匕首比羅心月的短劍還要短上一截,但使在那人手裡卻奇招迭出。論武功,羅心月比他高,但兩人卻只打成個平手。因為那人用的不是武功,而是殺人的手段,不要命的打法。若不是她常年行走江湖經驗頗豐,一定是左支右絀,險象環生了。
 
     花葉深握著一把魚腸劍,倒也使得風生水起,但她的對手可沒那麼好對付。她一劍斜撩,黑衣人竟不閃避,劍鋒劃破黑衣人腰腹間的衣服卻硬邦邦的刺不進去,花葉深一愣,手下不停,反轉劍勢向黑衣人面部劃下,那人伸臂一擋,劍鋒劃破袖子卻發出「吱--」的一長聲讓人後背發麻的聲音,就像用勺子刮過碗底。花葉深恨不得丟掉魚腸劍用兩手摀住耳朵,但她不能,她只能撤走劍鋒阻止這聲音再次響起,而那黑衣人卻追著她的劍鋒將手臂在上面拉出聲響。
 
     花葉深煩得不得了,只想趕快打發了這人,手下的劍招也遞得更快更密,但不論是刺在那人的胸膛、後背、大腿甚至是小腿,都一樣是硬邦邦的刺不進去,用勁大了還會發出討厭的聲音,角度偏了劍尖還會滑開。花葉深已在那人衣服上劃開了幾十條口子,卻沒傷到他分毫。
 
     黑衣人偶爾找到空隙還會反攻一兩招,雖然是致命的攻擊,但花葉深憑借靈敏的身姿總算躲得過去。黑衣人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被切成了布條,他乾脆把這些布條都扯下來。月光不知什麼時候又從窗口照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布條下的身體,竟然都包裹著精鋼鎧甲!
 
     第二個房間裡住的是薛昊和寂疏陽。兩人在黑衣人進窗之前就已經埋伏好了。四條人影竄進房中,準備分守出口的時候,窗邊一左一右突然伸出兩隻手,把後面兩人一招打暈。前面兩人已經亮出兵器,如猛虎般攻向薛昊、寂疏陽。
 
     薛昊的刀架住黑衣人雙拐,刀未出鞘。黑衣人的拐比正常的拐略短,長度剛好與小臂相同,朝外那面竟打造成刀鋒樣式,精光熠熠,著者必傷。這已不是武者的兵器,而是殺人的工具!
 
     這人用的都是近身招數,如小擒拿一樣經常揉入對手懷中,拐鋒不離咽喉雙目,有時握拐如握劍,拐尖指向薛昊心口。薛昊長刀仍未出鞘,守多攻少,卻不落下風。
 
     寂疏陽雖被一條鐵鏈纏住,但還沒有出劍。黑衣人全是鎖、繞、纏、絞的招式,一時間雖傷不了人,但被纏上了還是讓人頭痛。鐵鏈忽然一頭脫手望寂疏陽面門打來,寂疏陽橫劍一格,鐵鏈順勢纏繞劍鞘,他運勁一抽,鐵鏈的關節中忽然彈出百十條尖刺!尖刺一出立時彎曲,像雞爪一般將劍鞘牢牢抓住!
 
     這是一條殺人的鐵鏈!假若它纏上的不是劍鞘,而是人的脖子……
 
     寂疏陽忽動肝火,握緊劍柄一摁繃簧,「倉啷」一聲,寶劍出鞘!
 
     其他房間打鬥愈熾。
 
     薛昊猛攻逼開敵人,長刀出鞘!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0 16:50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苟能制侵陵
 
     第三間房住的是小殼和盧掌櫃。盧掌櫃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口大箱子。第二件事就是把還睡著的小殼塞到箱子裡面去。第三件事是找一把鎖把箱子鎖起來,很可惜,他沒有找到。
 
     黑衣人已經從窗子鑽了進來。三個不速之客同時一愣,屋裡面,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揉著兩枚鐵膽正坐在一口箱子上等著他們。老頭的眼睛亮如昨夜星辰。
 
     因為今晚沒有星星。而他們,不知還能不能看到明晚的星星。
 
     老頭笑瞇瞇的衝他們一抱拳。第一個黑衣人掏出了一柄剪刀,刀尖分開直取盧冉雙目。第二個黑衣人揮舞兩把小斧頭,橫斬盧冉腰腹。第三人使一對冰錐,兩手用力戳向盧冉腳面。三個人配合不錯,角度也拿捏得很好,但盧冉坐在箱子上往後一仰--剪刀刺空,兩腳一抬--冰錐觸地,蜷起的兩腳飛出,正好踹在握斧的手上,腳跟下墜,撞在冰錐人後頸。握斧人向後倒退,虎口發麻,雙斧幾欲脫手。冰錐人額頭碰地一聲大響,頭腦立時混沌,慘叫一聲,兩隻手已被盧冉踩在地上。
 
     另兩人聽見慘呼俱都一愕。剪刀如燕尾,開開合合發出「嚓嚓」聲,緊鑼密鼓攻向盧冉上盤。趁握斧人震退窗邊,盧冉一顆鐵膽迅疾出手,帶著嗡鳴直打那人前心。那人躲避不及忙將右手斧護在當胸,鐵膽「?」的一聲砸在鐵斧面上,只見那人突然弓起後背,嗚咽一聲,便有在暗夜裡紫黑色的液體從蒙面黑巾下滴答流落,一會兒便在地上聚成一灘。鐵膽嗡鳴之聲不減,握斧人後腰緊緊抵住窗台,用盡力氣猛將上身左擰,貼在胸膛的右斧使勁一撥,鐵膽離身向窗外飛去。不知今夜看見飛碟的又有幾人?
 
     握斧人胸骨未斷但內傷不輕,卻仍能堅持上前加攻。不過功力已弱。冰錐人兩手一直被盧冉踩著,只要盧冉拆招時腰腿發力,那人便「嗷嗷」嚎叫,有時盧冉腳在地上一碾,那人叫得就比殺豬還慘。你只憑他的叫聲高低就能測量出盧冉腳下的力度大小,而且保證準確無誤。當然,盧冉不是存心要折磨他,但他已疼得撒了兩手兵器。
 
     鐵膽如期從窗外兜轉,帶著嗡鳴,衝著握斧人背心而來。握斧人單憑一己之力絕躲不開,而他再著一下便必死無疑!盧冉與三人過了十幾招,卻一直坐在箱子上沒有起來,兩腳踩著冰錐人也沒有離地,此時眼見握斧人危在旦夕,盧冉不假思索抬起右腳踹中握斧人左腿迎面骨。握斧人正是左腿著力,這一下左膝猛然跪地,上身一矮鐵膽便傷他不著。
 
     盧冉剛一抬腳,冰錐人左手獲釋迅速撿起冰錐,由下而上猛刺盧冉大腿!此時剪刀正戳向盧冉左太陽穴!盧冉忽然長身而起,冰錐落空!他左足騰空只能右足使力,在冰錐人慘叫聲下,左拳打歪剪刀準頭,右臂攀住使剪刀人手臂,借力騰空,空中擰身落在黑衣人身後,伸手一招,鐵膽飛回掌中!說時囉嗦,當時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一氣呵成之勢!
 
     若有人有閒情逸致,簡直要對盧冉拍起巴掌來了。可惜,當時沒有人趁那種東西。
 
     毫無喘息餘地,三名黑衣人又搶攻上來。盧冉的眼睛簡直都要放光了,這是他重出江湖試練時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架,這回手癮總算是過了。
 
     但他不知道,在他從箱子上站起來的下一瞬,箱蓋猛然打開了一條縫。裡面的人無暇觀戰,只在大口大口呼吸著--他要再不起來,小殼真的就要被憋死了。現在小殼真的真的非常慶幸,慶幸這個屋子裡面沒有鎖頭。
 
     薛昊長刀出鞘,只為速戰速決。如此,那使雙拐劍的黑衣人再遞兵器上來,薛昊便不只是閃避,已可正面擢纓。幾招過後,薛昊一刀穿入黑衣人左臂與左拐縫隙,向下一切反轉刀背壓在黑衣人左臂向外橫挑,黑衣人左拐脫手!如法炮製,右拐也被挑飛!薛昊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寂疏陽拔出寶劍,鐵鏈緊抓著劍鞘向後倒飛,黑衣人掄起劍鞘使起了流星錘的招式。寂疏陽看準時機,一把撈住劍鞘,力運寶劍向鐵鏈上斫去,誰想緊抓劍鞘的撓刺忽然縮入鏈節,鐵鏈收回黑衣人手,寂疏陽只奪了個空鞘。那黑衣人彷彿還嘲笑似的哼了哼,兩手緊握鏈頭,又朝寂疏陽脖頸中繞去。寂疏陽沉著拆了幾招,忽然賣個破綻,黑衣人果然將鐵鏈一頭脫手,向剛才一樣望寂疏陽面門打來,這次寂疏陽出劍,主動將鐵鏈纏繞在劍鋒上,將劍一橫,黑衣人頓感一股內力從劍鋒上傳來,遂使勁攥緊了鐵鏈,也運內功與之相抗。寂疏陽冷笑一聲,叱了句「撒手!」,寶劍用力回抽,那黑衣人虎口流血,卻沒放手。寂疏陽一腳踹在那人小腹,那人悶哼一聲還不鬆手,寂疏陽劍鋒一擰,纏繞其上的鐵鏈寸寸斷裂,黑衣人被自己的力道向後帶去,「蹬蹬蹬蹬」退了四步,坐倒在地。薛昊的刀架在黑衣人脖子上的時候,寂疏陽的劍也指在了敵人咽喉。
 
     他們二人點了四個黑衣人的穴道,分頭趕去支援。其實他們心中更想看看今晚快被他們撐死的那個人到底怎麼樣了,但薛昊還是去了左邊盧掌櫃的房間,寂疏陽則到了右邊羅心月的房間。寂疏陽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他心裡第一個擔心的竟然不是他的女人!
 
     不過滄海那個傢伙的安排果然是不錯的,刨去第四個房間不說,薛昊和寂疏陽正好住在前三間房的當中那間,若去支援的話,可是方便之極了。這照應之法,那個傢伙運用的已是爐火純青了。不過,他已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唐秋池身上,唐秋池……會不會辜負了他?
 
     薛昊踹開了盧掌櫃的房門!
 
     寂疏陽撞開了羅心月的房門!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0 16:50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豈在多殺傷
 
     寂疏陽一撞開羅心月的房門,就見她和一個手握匕首的黑衣人捉對廝殺,門框上插著的一柄匕首和黑衣人手中的那支一模一樣,顯然是被羅心月挑飛了?在那裡的。羅心月之所以還沒有贏他,是因為已被黑衣人那不要命的打法嚇著了,就算發現了破綻也不敢出手。但黑衣人不管用了多卑鄙的手段,卻也奈何不了羅心月。
 
     再看那對。花葉深小臉早已漲紅,鬢髮蓬鬆,雖未受傷,但因黑衣人的鋼甲刀槍不入,再加上身材瘦小,還得躲避攻擊,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屋中黑暗看不太清,寂疏陽首先摸到桌邊點亮了油燈,嚷了句「心月再堅持一下!」便拔劍相助花葉深。這時寂疏陽才發現,鋼甲黑衣人的十指上都帶了鋼套,出拳虎虎。雖然那人行動不便,但也極難撂倒,刀劍斫在鋼甲上「叮叮噹噹」「吱吱軋軋」的亂響,擾人心神。這是今晚打得最熱鬧的一架了。而被盧掌櫃踩了半天手的冰錐人,無疑是今晚最悲慘的人物。
 
     油燈一亮,眾人精神頓長。羅心月的雙短劍輕易壓制了匕首。花葉深和寂疏陽看到黑衣人的鋼甲是用繩子綁在身上的,便一齊向綁繩處攻去,但那繩索不知是什麼材料製成,刀劍竟削它不斷。寂疏陽也無可奈何,別說生擒了,就是弄死他都沒地方下手。
 
     花葉深還了一劍,忽然跳出戰圈。低頭從靴子裡抽出了一把黑漆漆的小劍,再入戰團。漆黑小劍向鋼甲扎去,黑衣人傻了吧唧的還挺胸迎上,小劍「嚓」的一聲輕鬆刺入鋼甲,花葉深握劍斜刺裡一劃,鋼甲上便多了一道口子,因小劍太過鋒利,還劃破了黑衣人胸前皮膚,小劍上和鋼甲上都沾染了血珠。黑衣人傻眼!花葉深得意一笑,只聽「嗤嗤」之聲不絕於耳,黑衣人身上的鋼甲已被她出氣似的劃了個稀巴爛。寂疏陽一指戳在黑衣人肩井穴,將他成功放倒。回身協助羅心月,二人三劍合璧,一招之間也將另一人放倒。
 
     薛昊踹開盧掌櫃的門,就見盧掌櫃正和一個使剪刀的、一個使雙斧的打得--精神煥發。薛昊也點了燈,在屋裡找了一圈,只有一個握著冰錐的黑衣人趴在地上,此外再沒別人。薛昊緊張問道:「小表弟呢?」
 
     盧掌櫃衝著那邊努了努嘴,小殼正要掀開箱子出來,就聽薛昊暴喝一聲。盧掌櫃一愣,薛昊已經舉刀衝向那兩個還能動換的黑衣人,乒乒乓乓把他們倆暴打了一頓。小殼從箱子裡鑽出來,和站在一邊的盧掌櫃一起呆呆的看著薛昊抽風。那兩個人已經暈過去了,薛昊還拿刀把戳著那兩人的身體,恨恨道:「為了小表弟--報仇!」話都帶哭腔了。
 
     小殼扭頭看了看箱子前邊敞開的窗戶,忽然明瞭。盧掌櫃蹭到小殼身邊,低聲道:「這傢伙憤怒值好高,暴殺好強啊!」小殼只有托著腮幫子搖頭興歎。薛昊忽然回頭,看見坐在箱子裡的小殼,愣了得有三秒鐘,忽然騰的一下站起來,還刀入鞘,垂首低聲道:「……我去看看唐穎。」拉開門出去,走了兩步,一頭撞在牆上。頭上黑煙直冒。
 
     盧掌櫃、寂疏陽、羅心月、花葉深、薛昊、小殼,來到第四間房門口。裡面依然響起著打鬥聲音,眾人破開房門,愣在門口。最引人注意的不是正與兩個黑衣人戰鬥的珩川,也不是守在床邊掠戰的唐秋池,更不是打扮奇怪招式奇怪兵器奇怪的黑衣人,而是--那個裹著棉被臉蛋朝外蜷成一團睡得直冒泡泡的--東西。
 
     當然!暗器亂飛命懸一發安危難測生死未卜的情況下還能睡眠如常熟睡無睹旁睡無人呼呼大睡的這種東西還能稱之為人麼?眾人的表情異常古怪。
 
     不過想想也是,像他這麼個就趁一點內力現在還使不出來其他毫無用處毫無價值毫無縛雞之力的東西,就算醒過來又能做些什麼呢?但話又說回來,他就真那麼相信守在他床前的那個人麼?眾人看了看唐秋池鐵青的臉,忽然好無力。
 
     珩川前一刻還躺在被窩裡,後一刻已經拔身而起,手中棉被罩向窗邊黑衣人使他來不及發難,同時右腿掃中偷襲人腳踝,那人鞋上尖刀順利插入正前方桌腿,一時拔不出來。
 
     唐秋池抓住握峨眉刺的手腕猛向外擰,同時一把暗器射向門邊敵人。卡嚓脆響手腕已折!叮噹幾聲,門邊人卻用指上所套柳葉薄刃將暗器磕飛!唐秋池心中一震,那人竟能迅速反應僅憑兩塊鐵片磕飛唐門暗器,好強的功夫。柳葉刀出手時已迎向暗器猛衝過來,唐秋池擰轉偷襲人手腕借峨眉刺隔住柳葉刀,翻身下床,暗器撒向釘入桌腿之人。那人不及反應已中鏢倒地,瞬間渾身麻木失去戰鬥能力。
 
     珩川不去攻向窗邊那人,卻回過頭來接戰柳葉刀,將他引離床邊。窗邊人卸下棉被也被珩川攔了下來。珩川以一敵二,竟成平手之局。
 
     峨眉刺慘叫連連,待要反抗,已被唐秋池連啞穴在內封了幾處穴道,丟過一邊。唐秋池緊張回頭,黑暗中好像看見滄海皺了皺眉頭,心裡竟立刻默念道:不要醒不要醒,繼續睡繼續睡……唐秋池一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願望,想了想,好像是覺得:吵醒一隻兔子睡覺是世界上最不人道的行為了吧!
 
     珩川接戰二人,還抽空對唐秋池小聲說了句「不要過來,守在那裡就好!」唐秋池全身戒備著到桌邊點亮油燈,又快速退守床邊,見珩川未落下風便稍稍安心。
 
     現與珩川對戰的應是此番前來的十一人中最強的兩人。柳葉刀的兵器特別小巧,只比中指長出一寸,寬度只有兩指合併,卻是兩面雙刃,刀的背面連有兩枚指環,使用時套在伸直的食中兩指之上,便如長在身體,變招極快極靈。另一人卻是十一人裡唯一一個使用「白打」的人。但見此人身材魁偉,出拳夾風,行動如猛虎出山,沉穩老辣,渾身骨節不時卡卡作響,正是好一身硬功。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0 16:51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原來也很帥
 
     珩川赤手空拳敵住兩把柳葉刀和一對沙煲大的拳頭。別看他平時二了吧唧的,但殺傷力也實在不小。這還只是空手,你若給他一柄武器,那--
 
     咳,還是讓他空著手吧。
 
     眾所不知,珩川有著這樣一段隱秘往事。這孩子剛剛學武的時候,師父讓他挑選一件兵器,他上去就抓了一柄長戟,師父很高興的誇獎他有大將之風,將來可以衝鋒陷陣闖一番事業。然後師父就教他先把長戟掄轉起來,就好像挽槍花那種最基本的招數一樣,然後小珩川就自己在院子裡練習,師父坐到旁邊喝茶。不幸而又大幸的是,就在小珩川剛把長戟掄圓了的時候,小夥伴來找他玩耍,他一開心就撒了手,結果師父頭上的大口子養了足足四個月才留了記號痊癒。幸好他師父較早知道了他這個毛病,才沒有讓他妄造殺孽,生靈塗炭。結果,也就奠定了珩川一代白打大師的武學之路。
 
     珩川的師父無疑是個極聰明極聰明的人,因為他知道,就算珩川的拳頭殺傷力再大,也不會像長戟那樣突然脫離身體飛到他的腦袋上去。
 
     後來珩川還練就了一項絕技。據說契機是有一段時間滄海非常喜歡吃核桃,珩川就用兩個手指頭碾給他吃,結果就練成了傳說中的九幽鎖喉手。雖然珩川沒用這招碾死過人,但哪個敵人也受不了他的輕輕一掐。當然,前提是他碰得到敵人的身體。
 
     珩川自始至終都與兩名黑衣人打成平手,但是他已使盡了渾身解數,出了一腦門的汗,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輕則重傷,重則死翹。按理來說,珩川的功夫已經不弱,已可以與兩個一流殺手打成平手,但光是這樣還遠遠不夠。唐秋池多次想出手相助,都被珩川喝止。正在這時,盧掌櫃他們破門而來,因房中狹小都在門口觀戰。
 
     忽然空手黑衣人腳下踉蹌,身形一緩,差點挨了珩川一腳,柳葉刀分神去看他,被珩川一拳打在鼻子上,退了一步。珩川揚手大叫道:「看暗器!」柳葉刀一激靈,還在尋覓暗器的蹤跡,珩川已經向後跳開,哈哈大笑。空手黑衣人腳步虛浮,一手扶頭,一手在身側下意識的摸找可以倚靠的東西,搖搖晃晃,終於靠上身後的窗稜。柳葉刀意識到敵人在耍詐,擺個架勢又要攻上,珩川大吼一聲「看暗器!」緊握的拳頭突然揚開,一篷粉末如虹架橋如霧散落,紛紛紜紜遍佈兩名黑衣人全身。眾人忽覺一陣異香撲鼻。
 
     珩川對著愣住的柳葉刀叫道:「哎我可告訴你別動啊,你看邊兒上那人那樣兒了嗎?那麼痛苦?你要亂動那就是你的下場!」柳葉刀將信將疑,一時卻也沒動,珩川忽然縱過,出手如電戳了柳葉刀幾處大穴,哈哈笑道:「上當了吧孩子!說不讓動你就不動還真聽話啊。不過大爺我也讓你們折騰了那麼久,不過……好吧,讓你們死也死得明白。」面色忽然正經了起來。要說滄海的這幾個書僮,模樣都還長得不賴,只不過如果一個人總是齜牙咧嘴的扮鬼臉,吊兒郎當的裝無賴,再帥的孩子也會難看的要命。
 
     這時候珩川忽然斂肅面容,眉目剛毅,沉穩幹練,如北方之山,石體堅凝,姿容絕不在?洲、瑾汀之下,而且是包括滄海小殼在內的幾個少年中最有男子氣概的一個。頭角崢嶸,壯志凌雲,年長之後,自有不怒而威之態度,前途不可限量之成就。
 
     不過想想他平時的所作所為--唉,真是糟踐了這張臉了。
 
     珩川兩臂抱胸,下巴指著坐在地上發暈的空手黑衣人嚴肅道:「知道你為什麼會頭暈麼?第一招罩向你的棉被上面,我布了迷藥。」門口眾人也忽然恍然大悟,都不禁有點佩服起他來。珩川繼續道:「雖然是普通迷藥,但在我『竹葉青』的手下自有另一番效力,不過你竟然能堅持了半個時辰不倒,也算是一流高手了。可惜大爺今天沒帶著『柳枝拂人面』,不然,嘿嘿,」珩川突然又變回本色,叉起腰來肆無忌憚大笑道:「連唐秋池就讓我迷倒了,你還算個屁呀!哈哈哈哈!」空手黑衣人終於暈倒。門口眾人面頭黑線,唐秋池是整張臉都黑了。只有珩川一個人站在屋子中央,抖動著肩膀仰天大笑。
 
     珩川忽然停了下來,隨即眾人也聽到遠遠傳來的「嗡嗡」聲,好像是一大群什麼東西鋪天蓋地而來的那種聲音。珩川突然變色,彎腰拖起黑衣人,對眾人道:「隔壁是不是沒人了?把所有夜襲來的都關到那間屋子!快!幫忙!慢了就慘了!」
 
     花葉深問道:「為什麼啊?」
 
     珩川緊張的工作著,回道:「一會兒告訴你!」
 
     眾人把所有黑衣人都關到隔壁屋子裡,珩川關緊了房門,卻把所有的窗子都打開,還點了所有人的啞穴。然後他們一同回到滄海的房裡,卻閉緊門窗。唐秋池一直沒敢離開滄海的床邊,眾人搬運黑衣人時他依然全神戒備著,等到眾人回來,他才略微放鬆。在床邊坐下,無意中回頭,又嚇了一大跳,「你、你什、什麼時候醒的?」
 
     滄海趴在枕頭上睜著對迷迷糊糊的眼睛在房裡面漫無目的的逡巡,看了看鴉雀無聲眼睜睜盯著他的眾人,又看了看唐秋池,忽然大大的笑了一個。唐秋池離得最近,當時就愣了,然後很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就忽然覺得很好笑,憋了憋,沒憋住,唇角慢慢揚起,小聲道:「……傻了吧唧的。」
 
     「嗡嗡」聲由遠及近,由小而大,忽然間就到了窗外。窗紙上有黑乎乎的很小但密密麻麻的影子,一小點一小點的,有的撞在窗紙上發出「彭彭」的輕響,隔壁屋子裡被點了穴道的黑衣人竟也發出了些微聲音。花葉深有些害怕,又問道:「珩川,到底怎麼回事啊?」
 
     珩川得意的擠了擠眼睛,說道:「知道我最後撒那把是什麼粉麼?」
 
     「什麼粉?」
 
     「花粉!」
 
     「花粉?啊!那些是……」
 
     「哈哈,沒錯,是方圓五里之內的所有吸食花粉的蟲子!尤以蜜蜂居多!」珩川又要叉腰大笑了。
 
     窗外黑影不再,隔壁「嗡嗡」不絕。
 
     花葉深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珩川,你果然很噁心。」
 
     眾人笑,回頭再看滄海,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的人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眾人歎氣。
 
     月明照窗,樹影依稀。
 
     盧掌櫃卻長身而起大喝道:「什麼人!」伸掌拍開窗戶。
 
     窗外,一條長繩倒垂而下!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0 16:52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六扇門紅爺
 
     盧掌櫃推開窗,就見一條繩子從房簷垂下,一個人戰戰兢兢的緊纏在窗口的那段繩子上面,雙手雙腳把繩子繞了好幾圈,生怕自己會掉下去,垂在底下很長的繩頭一直隨著這人顫抖。這人一對小圓眼睛緊張的大睜著,酒糟鼻子又濕又紅。
 
     「……掌櫃?」盧掌櫃愣愣的難以置信的叫出和自己相同的職業名稱。這老伯可不就是他們下榻的這間福源客棧的掌櫃!他是什麼時候吊在這裡的?
 
     紅鼻子掌櫃兩眼祈求的望向盧掌櫃,嘴唇抖索,卻說不出來一個字。盧掌櫃正在考慮事情的蹊蹺程度,也不知道要怎麼樣做,回頭望了望眾人,卻聽紅鼻子掌櫃在窗外哆嗦道:「救啊--」身體一晃,他又嚇得緊緊抱住繩子閉緊雙眼。
 
     盧掌櫃沉吟了下,手伸出窗外去拽住了紅鼻子掌櫃的胳膊,向窗內一拉,繩索晃動,紅鼻子掌櫃大叫一聲怎麼也不肯鬆手。盧掌櫃只好將底下的繩頭拉進窗戶,紅鼻子掌櫃緩了緩才把纏了好幾圈繩子的腿腳踩在下窗框上,無意中向樓下一看,又立刻閉上眼睛手腳發抖。過了一會兒,才雙手抓緊繩子在窗框上坐下來,喘了半天氣才跳到地上,卻把一雙手伸到盧掌櫃面前。這時眾人才發現,纏在他手腕上的繩子竟然打了好幾個結--這人是被綁起雙手後吊在這裡的!那這一切是不是就說得通了?
 
     「好……好可怕……」盧掌櫃給他解了綁縛,紅鼻子掌櫃卻依然傻愣愣的站在窗口,眼無焦距,進屋很久了腿還是在抖,就連珩川搬椅子給他坐他都沒反應,於是珩川就硬把他按到椅子裡。紅鼻子掌櫃又愣了一會兒才突然驚嚇似的清醒過來,看了屋內眾人一眼,作了個揖,「多謝救命……」聲音還有點顫。
 
     花葉深給他端了茶,他喝著,盧掌櫃問道:「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被人吊在這裡?」
 
     「我也不太清楚……」紅鼻子掌櫃又出了一會兒神才道:「我聽見打鬥聲就跑出來看,誰想走到二樓樓梯的時候就被一個穿黑衣服的人抓住捆了雙手吊在這裡。」他的聲音漸漸穩定下來。
 
     「穿黑衣服的人?他有什麼特徵?」
 
     「快嚇死我了我怎會記得!」
 
     「那你當時有沒有叫喊?」
 
     「有哇。」
 
     盧掌櫃望了望眾人,又問:「當時是什麼時辰?」
 
     「我從房間裡出來時是三更吧。」
 
     「哦?」盧掌櫃挑了挑眉毛,「那你是怎麼被黑衣人從樓梯吊到窗外的?」
 
     「他……他把我弄到房頂上,然後拿繩子捆住我的雙手垂到這個窗口……你們不信我?」
 
     盧掌櫃看了看唐秋池,如果確有其事的話,就算別人專心在戰鬥,唐秋池也一定會聽見。但是唐秋池搖了搖頭,表情還有點茫然。
 
     盧掌櫃又問道:「黑衣人抓住你時還有什麼人看到了?」
 
     「沒注意。」
 
     「當時黑衣人身上帶兵器了麼?」
 
     「我忘了。」
 
     「那這繩子是哪來的?」
 
     「不知道--哎你們是不是在懷疑我啊?喂,我一個老人家了,被恐怖的黑衣人吊在窗外大半夜,還要被你們審賊似的問來問去!」紅鼻子掌櫃語氣硬了起來,嗓門也拔高了。珩川拍了他腦袋一下,皺眉道:「你小聲點!沒看見我們爺睡覺呢麼!」紅鼻子掌櫃氣勢頓時弱了下去。
 
     盧掌櫃問道:「那你吊在窗外的時候看見了什麼?」
 
     紅鼻子掌櫃弱弱道:「好像什麼也沒看見,不過我聽見這四間屋子裡有打鬥聲。還有,剛才有一大堆蟲子飛到隔壁……好噁心……」
 
     「那你也看到隔壁屋裡的黑衣人了?」
 
     「看到幾個……」
 
     盧掌櫃微微笑道:「那你知道他們是幹什麼來的?」
 
     「來殺你們的?」
 
     「說對了。但是,你知不知道,像他們這種人,是絕不允許有人看見他們行動的。」
 
     「那……那……看見了會怎麼樣?」
 
     「殺掉。」
 
     紅鼻子掌櫃坐在椅子上跳了跳,瞪大了眼睛。盧掌櫃繼續笑瞇瞇的問道:「那,抓住你的黑衣人為什麼沒有殺你呢?只是把你吊在這裡吹風?」
 
     「……我、我怎麼知道?」
 
     盧掌櫃哼了一聲,道:「你的戲演得不錯。」
 
     「演什麼戲?」紅鼻子掌櫃小圓眼珠轉了轉。
 
     盧掌櫃不答,又道:「但是瞎話編得太蹩腳了,漏洞百出。」
 
     「我沒有!」紅鼻子掌櫃一高聲,又被珩川拍了腦袋。
 
     盧掌櫃道:「首先,你被吊在這裡這麼久我們竟然不知道,第二,我們開了隔壁的窗戶也沒看見你,你怎麼解釋?」
 
     「那要問你們啊我怎麼知道?」
 
     盧掌櫃道:「因為我們發現你時你才剛剛吊在那兒。」
 
     「哈。」紅鼻子掌櫃竟也沒有反駁。
 
     盧掌櫃又道:「第三,你說黑衣人抓住你時你喊叫了,我們也沒聽見,吊你在這裡你又喊,我們更沒聽見,你怎麼解釋?」
 
     「我是喊了,可是剛張嘴就被黑衣人戳了一下,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就喊不出來。」
 
     盧掌櫃愣了愣,道:「那是被點了穴道……」頓了頓又道:「不對,若點了你的穴道你剛才也說不出話來才對。」
 
     紅鼻子掌櫃聳了聳肩膀,「不知道。」
 
     珩川突然道:「你不會半夜想來偷窺自己把自己吊在那兒的吧?還什麼黑衣人,是不是你自己編出來的啊?總共就來了十一個黑衣人,現在都在隔壁被蜜蜂蜇,哪還有第十二個啊?你老實說就放了你。」
 
     「不是!」紅鼻子掌櫃小聲嚷道:「你們總說沒聽見沒聽見,我自己把自己吊在這裡你們不是也沒聽見嗎!還有,你看那繩子去啊,對了,你問他你問他,」紅鼻子掌櫃揪住盧掌櫃,「繩子是他解的,他知道自己吊自己是不可能綁出那種結的!」
 
     盧掌櫃忽然一呆,繼而雙目發光,「我知道了!世界上有一個人可以自己綁出這種結!還可以自己把自己吊起來不發出聲音!」
 
     「誰?」
 
     「六扇門,紅爺!」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0 16:53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還我清白吧
 
     「您說他是六扇門『神鎖』紅爺?」薛昊喊道。
 
     眾人眼巴巴的盯著窩囊廢紅鼻子掌櫃。
 
     紅鼻子掌櫃也盯著他們,說道:「六扇門聽過,但是『神鎖』紅爺是什麼?」
 
     珩川捅了捅薛昊,「幹嘛那麼大反應?你偶像啊?」看看薛昊的表情,「這麼失望……看來是了。」
 
     盧掌櫃也忽然猶豫起來。大名鼎鼎的紅爺能長成這個樣子麼?或者,人不可貌相?盧掌櫃皺眉道:「紅爺不僅武功高強,人人敬仰,而且練就了一手好絕藝,被他捆住的犯人絕對掙脫不開,只能由他親自解縛,是以稱為『神鎖』紅爺。聽說他還有一條刀砍不斷劍斬不折的繩索,簡直比鐵鏈子還要結實。」盧掌櫃看了看紅鼻子掌櫃那捧著茶杯的又短又粗的手指,搖頭歎了口氣,「若果真是他的話,打那種繩結不費吹灰。」
 
     「哦,」紅鼻子掌櫃聽完,問道:「你覺得我是他?」
 
     「但是,紅爺為什麼會半夜三更吊在這屋簷下?」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盧掌櫃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管我們怎麼說,你自己不願承認我們也沒有辦法。」
 
     紅鼻子掌櫃聳了聳肩膀,道:「說得不錯。但我既不是紅爺,也不是殺手,對你們更沒有歹意,你們不信。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盧掌櫃沉吟,紅鼻子掌櫃又道:「你們不能還我清白,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
 
     眾人馬上問道:「誰?」
 
     「他。」紅鼻子掌櫃短粗的手指指向床上。
 
     「好吧,」盧掌櫃不覺微笑了,「那你就等他醒過來還你清白。不過,在那之前你得留在這裡。」
 
     「可以,但是我有一個要求,你們必須答應我。」
 
     「你說。」
 
     「不要把我關到隔壁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滄海的心情異常的好。看著對面坐得整整齊齊的七個人,和倚著床頭一條腿搭在床上的那個人,還有一個受氣包似的坐得遠遠的紅鼻子老伯--還有他們眼睛下面的黑圈,他瞇起眼睛打招呼道:「早上好!昨晚過得不錯?」
 
     眾人面無表情。盧掌櫃道:「托你的福,還活著。」滄海坐到床邊,穿鞋,順便對唐秋池笑了笑。唐秋池忽然想罵街。
 
     眾人一直看著滄海,滄海不得不繼續老老實實坐在床邊。眼睛向右上角瞟了瞟,忽然道:「你們就坐在對面看我睡覺看了一宿?」
 
     「確切的說是半宿。」珩川答。滄海愣住。「變態」兩個字都到了嘴邊,但看見盧掌櫃的鬍子動了動,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盧掌櫃道:「昨天為什麼用同住一間房暗示我們,卻不明說?」
 
     滄海道:「昨晚我有沒有說夢話?」
 
     唐秋池哼了一聲,「夢話倒沒有,但你把我踹下去了你知不知道?」
 
     「除了這個呢?」語聲急切的。
 
     小殼道:「你很老實的一直團成一團。」
 
     滄海臉皺了皺,卻道:「幸好。」
 
     盧掌櫃蹙眉道:「你怎麼不問問昨晚的那群殺手?」
 
     「不是都被你們解決了?還被珩川撒了一堆花粉丟到隔壁去了?」
 
     眾人一愣,「你都知道?那麼你……」
 
     滄海笑了笑,「昨晚踹醒唐秋池後就一直醒著,大家都在戰鬥,沒理由我一個人睡著,不過就算我起來也幫不上忙,所以一直……」看了看眾人的表情,「要不要我把昨晚的過程敘述一遍?」
 
     「那倒不用,」盧掌櫃挑了挑眉毛,眼中帶上了笑意,「雖然還是不甘心,不過既然你小子那個時候醒著,那麼,」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很開心的招呼道:「走,吃早飯去。」眾人便也丟下他簇擁著盧掌櫃出門去了。
 
     滄海唇角輕揚,道:「你為什麼還不去?」
 
     唐秋池兩臂環胸,兩眼發直。滄海道:「你瞪著我做什麼?還在氣昨晚的事?喂,我可是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交給你了,你卻睡得像死豬一樣。」
 
     唐秋池又看了他一會兒,起身往外走。「以後不要笑得那麼找抽。」
 
     「我怕控制不了自己。」
 
     滄海洗漱完畢,換了衣服,正打算下去找他們,沒想到他們自己又全都回來了。手上端著各種食物。紅鼻子掌櫃跟屁蟲一樣跟在後面,從表情上看得出,他其實並不想這麼做。
 
     「樓下人太多不方便說話。」薛昊道。
 
     「而且他們都在議論昨晚的打鬥。」寂疏陽道。
 
     珩川沒說話,因為嘴已經佔上了。
 
     盧掌櫃在桌邊坐了下來,「老規矩,邊吃邊說。」頓了頓,把幾個盤碗推在滄海面前,「但前提是,你先吃光它。」
 
     「啊?又來?我……我昨晚的還沒消化……」
 
     盧掌櫃皺起了眉毛,「你看看你那腰細的。」小殼大笑。
 
     他們沒有虐待疑犯的習慣,所以紅鼻子掌櫃也一起坐下來吃飯。
 
     滄海看著珩川把一大口饅頭塞進嘴裡,突然說道:「珩川這就是你踩回來的狗屎吧。」
 
     珩川鼻子眼睛嘴巴都皺在一起:「爺,不帶你這麼噁心人的……」眾人全都停止下嚥,看向滄海。
 
     滄海挑起一邊眉梢,道:「我說隔壁那些。」
 
     「唔。」珩川吞落食物,「我以為甩掉他們了呢。」
 
     「所以說你給我丟人啊。是不是沒『查』出什麼來,卻『看』出了什麼?」
 
     「爺你真聰明!我……」珩川說到一半寂疏陽忽然捅了捅他,看了眼紅鼻子掌櫃。眾人立刻沉默了。
 
     盧掌櫃道:「公子知不知道,昨晚這人被吊在這間房的窗口?我們懷疑他和黑衣人是一夥的。」
 
     紅鼻子掌櫃可憐巴巴的望著滄海。滄海停了一會兒,忽然歎了口氣,說道:「洪伯,昨晚辛苦你了。」
 
     眾人一愣,紅鼻子掌櫃痛哭流涕,「公子,你終於肯認我了嗚嗚……」
 
     「怎麼回事?」
 
     「你認識他?」
 
     「他到底是誰?」
 
     滄海拍拍紅鼻子掌櫃的肩膀,對眾人道:「這個客棧是連小花和珩川都不知道的聯絡站,這個掌櫃麼,」頓了頓,掃了眼眾人吃驚的表情,忽然問道:「那種結除了六扇門的『神鎖』紅爺,就沒有別人會打了麼?」
 
     盧掌櫃雙眉一動,「啊,你是說……」
 
     「那麼他……」
 
     「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
 
     「『鎖神』?!」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0 16:54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第十二個人
 
     眾人失聲道:「難不成閣下竟是人稱『鎖神』的洪老爺子?!」
 
     紅鼻子掌櫃慢慢挺起了腰身,攥起又短又粗的手指,拱了拱,哈哈笑道:「好說!好說!」
 
     眾人愣住。「神鎖」和「鎖神」相比,本事已見高下;「紅爺」和「洪老爺子」並論,身份已辨高低!這個其貌不揚的糟老頭竟然是六扇門捕頭紅爺的師叔祖!而紅爺學到的那些還不及他師父的十分之一,就已經名震江湖,那麼他師父的師父的師弟……?眾人已無法想像,瞠目間不禁又望向了紅鼻子掌櫃那又短又粗的手指。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珩川一暈,薛昊趕緊扶住他。「哎你怎麼了?」
 
     珩川兩手抱頭,痛悔道:「完了完了完了,我、我昨天晚上……扇了『鎖神』兩個腦瓜勺……」
 
     洪老爺子回頭對珩川笑道:「行啊小子,手勁不小哇。」珩川倆眼一翻差點背過氣去。
 
     盧掌櫃問道:「久聞洪老爺子雲遊四海,居無定所,怎生會在此處做了掌櫃?」論年紀,二人不分上下,論輩分,盧掌櫃還要比洪老爺子低上一輩。他們錯認洪老爺子是紅爺的原因,一是像盧掌櫃問的那樣,眾人實在猜想不到,二是紅爺和洪老爺子的年紀也相差不多。
 
     「你們認為我昨晚害怕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可惜我卻是真的。」洪老爺子苦笑道:「我是親眼看著我師兄掉下懸崖摔死的,自此以後,我一站在高的地方就會害怕,這個病連鬼醫都治不好,我索性就退隱江湖,來守這個重要的聯絡站了。」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昨晚害怕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我可不想被那群蜜蜂蜇死!我也是親眼看著那群妖怪飛進隔壁的!」但願他以後不要患上「恐蜂症」才好。
 
     正說著,樓下忽然響起了爭執聲、辱罵聲,還有打鬥聲,坐在窗邊的小殼隨意向下一望,說道:「市井鬥毆而已。」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這邊,無暇他顧。只聽盧掌櫃再次問道:「既然您那麼怕高,昨晚為什麼還吊在公子的窗戶外頭?」
 
     「這個……這個這個……」洪老爺子忽然侷促起來,在桌下搓著手,紅著臉偷偷望了望滄海。
 
     滄海道:「他是不放心我,才過來看看。你直說不就得了,害什麼羞啊。」洪老爺子垂首道:「婆婆媽媽的,丟臉嘛。」
 
     滄海瞇起眼睛笑了。「你知道就好。」
 
     樓下忽發一陣大喊,震耳欲聾。
 
     「那昨晚您為什麼不表明身份?」為了聽得清楚,盧掌櫃說話都是喊出來的。
 
     「哪有自己吹噓自己的道理!況且就算我說了你們會信麼?況且況且,公子沒認我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當然不能自己說出來了,」滄海歎了口氣,洪老爺子繼續道:「況且況且況且,我要真是壞人他早第一個竄起來了,還等你們審那麼半天?」
 
     喧鬧聲弱了下去,滄海才無奈道:「就算你逼我認你也不用編出第十二個黑衣人出來啊。」
 
     洪老爺子瞪起了眼睛,「只有這個不是我編的!我真的在樓梯上看見了,不然我為什麼要特意來看你?」
 
     滄海臉色陡然一沉,喊了聲「隔壁!」已脫兔般竄向門口。
 
     隔壁房間蜜蜂早已散去,十一個殺手不多不少,但--
 
     已全都斷了氣!
 
     薛昊俯身一摸,「還熱著,兇手沒跑遠,追!」
 
     「不用追了。」滄海輕聲阻止。
 
     洪老爺子點點頭,「這是預謀的,剛才樓下那場架無非是用來對付你的耳朵。所以,根本不用追。也根本追不著。」
 
     滄海眉心微蹙,「珩川,下去查查。」
 
     薛昊又俯身檢驗了一下屍體,皺眉道:「咽喉都被捏碎了。」
 
     盧掌櫃歎道:「好快的出手。」
 
     滄海的臉上已看不出什麼表情,一副雲淡風輕的派頭,緩緩踱到窗口。昨晚大敞的窗戶依然開著,空氣中還殘留著花粉的香味。唐秋池拉住他,臉寒似冰,「別站在窗口,兇手可能還在附近。」滄海眼盯窗外,輕輕推開唐秋池。
 
     天空晴朗,艷陽普照,但滄海的臉色還是變了變。唐秋池不敢遠離,緊緊貼在滄海身側。
 
     小殼從唐秋池身後探出腦袋,訝道:「那個不是雲千載嗎?他怎麼在這兒?」
 
     滄海手搭在下窗框,下窗框上並沒有留下兇手鞋印之類的線索,畢竟這是臨街的窗戶,從這裡跳下去太引人注目了。滄海看著雲千載從對面的布莊裡走出來,沒兩步就向後倒下,觀寒急忙接住他,大喊了一聲「主子!」從人也一時手忙腳亂,還聽有人嚷道:「怎麼又暈了!」
 
     小殼不禁奇怪道:「他怎麼了?」滄海睫毛向下一翦,沒有說話。從人七手八腳把雲千載抬上馬車,揚鞭而去。
 
     珩川回來報道:「剛才那場架是一個叫雲千載的商人的車伕因為有人擋了他的路,才跟那人打起來,圍觀的人跟著起哄,發了那陣大喊。」滄海點了點頭。
 
     珩川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話也不多,報告完了趕緊去看斷氣已久的殺手,半晌,拍了拍胸口,長出了一口氣,「真的是給人殺死的,我還以為是讓我引來的蜜蜂蜇死的呢,那大爺我可……」看了眼滄海,閉上了嘴。
 
     滄海不說話,別人也不敢說。半晌,盧掌櫃才道:「江湖上能在那麼短時間內捏碎十一個人咽喉的人,並不很多。」
 
     又安靜了會兒,滄海從窗邊走到桌前坐下,面對著那群死人,緩緩開口:「沒用的。這些人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學的是殺人的手段,使的是殺人的工具,他們的兵器是不是全都短小易攜、鋒利無比?他們是不是更擅長在黑暗裡出手?他們的招式是不是都是不要命的?」他雖然在問,但是語氣肯定,也沒有等待回答就繼續道:「所以,江湖裡不會有他們的名字。」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盧掌櫃忽然笑了笑,「昨晚我們戰鬥的時候,你可能真的沒睡著。」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0 16:55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紅鼻子鎖神
 
     滄海淡淡笑了笑,說道:「但是我也能肯定的一點是,這些殺手來自東廠。」
 
     眾人愣了愣。盧掌櫃問道:「你怎麼知道?」
 
     「珩川去順天府東安小金鋪查了那支步搖,結果怎麼樣?」滄海不答反問。珩川道:「我根本就沒進到店裡面去。東安小金鋪已經被查封了。」
 
     「被誰?」
 
     「東廠。據說罪名是『私造金印』,那是造反的大罪啊!當時我明明已經很小心了,沒想到還是被跟蹤了,還連累了大家……」
 
     滄海道:「這是守株待兔。但東廠沒有明目張膽來抓人,而是派人暗殺,殺手失敗後又被滅口,很顯然,造反的罪名是假的,他們企圖掩蓋事實。」
 
     「什麼事實?」
 
     「或許是那支金步搖真正的來歷。任前輩可能也是因為這支步搖而被『醉風』盯上。我們以前說過,這件事東廠不方便露面。」
 
     小殼忽然插口道:「那雲千載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
 
     「不知道。」
 
     小殼有點起急了,「那為什麼殺手來滅口的時候,他剛好出現在附近?有人剛好擋了他的路?他的車伕剛好跟人打了起來、圍觀的人剛好發那一陣喊?」小殼順了順氣,又說了一句:「不要因為他是雲千秋的哥哥你就故意不去懷疑他。」
 
     滄海向後靠進椅子裡,兩肘支在扶手上,十指交叉,琥珀色的眸子閃了一閃,輕輕道:「你說的不錯。但是,你知道他剛才為什麼會暈過去嗎?」小殼盯著他的臉,沒有說話。滄海回答道:「因為他發現對面那間雲家布莊忽然換了老闆。」
 
     「換了誰?」
 
     「皇甫熙。」
 
     滄海笑了,「所以他才會出現在這裡,又因接受不了事實而暈了過去。」
 
     眾人不禁全都微笑了。小殼蹙眉,但眼中帶笑,「那也不能洗脫他的嫌疑,畢竟這一切太巧合了。說不定,他還利用了你給他製造的這個機會。」
 
     「沒有人會笨得用這麼明顯的『機會』暴露自己吧?」
 
     「那可說不準。說不定他就是讓你這麼認為呢?」
 
     滄海側首沉吟,微微一笑,「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越快見到大觀和尚越好。」滄海起身,「洪伯,點燈。」目送洪老爺子出門,唐秋池問道:「唐穎,你到底是什麼人?」
 
     盧掌櫃也道:「就是,怎麼像洪老爺子那樣的人也對你言聽計從?」滄海望天想了想,道:「或許因為我是陳超的徒弟?」
 
     「你能不能說一些我們不知道的?」薛昊也忍不住了。
 
     滄海苦笑了一下,「實在不是我不想跟你們說,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總之,你們慢慢就會知道了。」
 
     「唉,那簡直是個傳奇。」
 
     眾人沉默。寂疏陽忽然道:「唐兄你怎麼了?」珩川打量了下唐秋池,說道:「你怎麼跟個大冰塊似的老冷著一張臉?」
 
     小殼也道:「你好像從昨天起就一直沒怎麼說話?」
 
     唐秋池歎了口氣,道:「我想我知道昨天唐穎老皺著眉頭的原因了。」
 
     「什麼原因?」
 
     「唉,」唐秋池又歎了一聲,「因為那匹馬實在不好騎!我現在全身痛得要命!」
 
     眾人樂了。滄海開心笑道:「現在你們知道了,我昨晚不是不起來,而是根本起不來。」
 
     眾人在笑,但看向滄海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深意。滄海笑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我還是個很公平的人?」眾人面面相覷,只有唐秋池哼了一聲。盧掌櫃忽然明白,捋鬚笑道:「昨晚就只有唐秋池一個人沒有過癮。哈哈,你果然公平得很!」
 
     洪老爺子再次進來,躬身道:「公子,燈點好了。」
 
     「謝謝洪伯。我們走。」
 
     「去哪裡?」
 
     「去見大觀和尚。」
 
     眾人驚訝!「大觀和尚在這裡?!」
 
     洪老爺子將眾人領進後院。這裡是與前院客棧相通而又隔絕的一處獨立院落,不大,但很安靜,更像是一所普通民居。
 
     洪老爺子心情不錯,哼了一陣小曲兒,又給他們介紹道:「喏,我就住在這裡,這間屋子,」那是采光最好的一間屋子,一天能有四五個時辰照得到太陽,「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住,有時候也會覺得寂寞,好容易昨天盼到了公子,他、他還不認我,真是的。」
 
     滄海微微一笑,好像早已習慣了這個老人家的嘮叨。小殼有個問題憋了很久,現在終於問了出來:「怕高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病,您為什麼要退隱江湖,一年到頭守在這麼個小地方呢?」
 
     「嘿,小娃娃,」洪老爺子指點著他樂了,「小地方?你知道一年到頭宿在這裡的武林人士有多少?嘿,」洪老爺子伸了一個巴掌出來,「足足有五萬人!你說這五萬人裡頭能探出多少消息?這些消息能拯救多少黎民百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哇。」撓了撓癢癢,又道:「你們年輕人總是不甘寂寞,我卻覺得在這裡好得很吶,我行走江湖一年能救幾個人?在這裡一個消息就能救成百上千個人!你不過是覺得世人不知道你罷了,但是這個世上浪得虛名的又有多少?」
 
     「啊,是這裡了,」眾人還來不及回味他的話,洪老爺子已經推開了一扇半舊的木門,門閂處早被手掌摸得珵亮,亮得就像他自己的鼻子。那紅彤彤的鼻頭在陽光的照射下彷彿也變得可愛起來。
 
     「這……是賬房?」盧掌櫃一見屋內擺設就倍感親切。
 
     「不錯。」洪老爺子微笑。「那個,公子還有沒有其他吩咐?」
 
     「沒有--哎等等,」滄海又叫住剛要轉身的洪老爺子,表情相當認真,「下次盛粥的那個瓷盆……」兩手圈成的圓圈一縮,「可不可以小一點?」
 
     眾人笑了。洪老爺子也笑了,揉了揉又紅又亮的鼻子,從珩川身邊走過,挑釁似的笑瞇瞇看了他一眼。珩川一哆嗦。
 
     房門終於關上。屋子裡就剩了他們九個人,八個人四下裡望去:一丈高的頂棚,房椽上的灰塵積了寸厚,地上鋪著一格一格兩尺見方的木頭地板,桌椅板凳井井有條,一塵不染,雖然大白天的還點著七盞油燈,但這也只不過是一間普通的賬房。
 
     「大觀和尚在哪裡?」盧掌櫃忍不住問道。
houxiunsp 發表於 2013-5-10 16:56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重要的線索(上)
 
     「大觀和尚在哪裡?」盧掌櫃忍不住問道。
 
     「不要著急,等一下我們就去找他。」唯一的那個氣定神閒的公子這樣說道。
 
     「等?還等什麼?」
 
     滄海袖手,淡淡笑著在每個人臉上都望了一轉,最終歎了口氣,喚道:「珩川,過來。」
 
     「幹什麼啊?」珩川邁了一步半,忽覺腰間一緊,寂疏陽竟也跟著前行了半步,兩個人同時瞪起了眼睛。珩川嚷道:「哇!見鬼了見鬼了見鬼了!怎麼好端端的腰帶會繫在一起?哇,這、這……怎麼解不開啊什麼結啊這是?」珩川和寂疏陽手忙腳亂的鼓搗著那個本來挺好看,現在變成一個大疙瘩的腰帶結,卻越拉越緊。
 
     滄海抿著嘴笑得眉眼俱彎,「想知道什麼結?我告訴你,是雙鎖『同心結』。」
 
     「什、什嗎!變態啊兩個大男人打什麼同心結!要打也是他跟羅姑娘!幹嘛--」珩川突然住口,看了看寂疏陽,猛拍大腿喊道:「那老頭報復我!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哎,你小聲點,他可還沒走遠呢啊,」滄海一手環胸,一手支著下頷,跟眾人一起笑得超級開心。羅心月紅著臉抿唇,模樣又嬌又甜。寂疏陽看了她一眼,也紅著臉問滄海道:「為什麼是我?」
 
     滄海忍俊不禁的咬了下下唇,「算你倒霉,誰讓你跟他站得最近。」
 
     「爺,我知道你一定會解,先給我解開好不好?」珩川拖著寂疏陽走到滄海面前,難得服軟。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解?當你家公子爺是神仙啊。」滄海笑了一下,還是伸過手去,三兩下就解開了。珩川驚喜的望望腰帶,又望望滄海,又望望腰帶,臉蛋忽然沉下來,「皺巴巴的難看死了,那老頭手還挺快,從我這兒走過去就給系成這樣了!」眾人又不禁聯想到洪老爺子那又短又粗的手指。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滄海繞到桌子後面,笑道:「感謝他吧,要是他綁一個我不會解的,你就只能求助剪刀了。」
 
     「這世上還有你不會的?」珩川一頓,又道:「對了,至少你不會生孩子。」
 
     滄海向房梁望去,唇角卻不自覺的彎了彎。垂首,提開了桌後的太師椅,腳尖點著椅下的木頭地板,說道:「笑夠了沒有?笑夠了就下去。」
 
     「下去?」
 
     眾人不解的目光中,滄海向花葉深勾了勾手指頭。「啊,忘了還給你了,」花葉深從懷裡拿出一柄黑黝黝劍鞘的小劍,遞過去。滄海拔出薄薄窄窄的劍鋒,向椅下的一格木頭地板的縫隙中插下。這柄黑漆漆的小劍就是昨晚花葉深削爛鋼甲的那柄。
 
     寂疏陽隨口道:「原來這劍是小唐的啊?怪不得那麼厲害。這是什麼劍?」
 
     「我也不知道,好像藏劍老人送我的哪年的生日禮物?他給了我就收了,」滄海答著,已很神奇的用小劍撬動了那塊木頭地板,「開始以為是什麼破銅爛鐵,後來才發現原來很鋒利。」豈止是很鋒利啊,這傢伙真不識貨。小殼歎道:「你認識的果然都是很可怕的人。」
 
     唐秋池眼珠轉了轉,「所以你一直隨身帶著?」
 
     「是啊。」
 
     唐秋池扯起一邊嘴角,笑道:「我或許知道這柄劍的來歷。」所有人都認認真真的聽著。
 
     「關外有一個民族,將女子的貞操看得比生命還重,如果被人玷污,不僅不會追究男方的責任,那苦命的女子還會被部落族長當眾處以烈火焚身之刑。」
 
     花葉深瞪大眼睛摀住了小嘴,羅心月蹙起了彎眉。
 
     「後來終於有一個女子當上了部落的族長,她要徹底改變那種不平等的舊例,無奈迫於男人的壓力和舊例長久的施行,她沒有成功,」
 
     羅心月歎息一聲。
 
     「但是,她卻給女子們追加了一個權力,那就是,如果有男人想意圖不軌,女子有權與他做殊死搏鬥來保全自己,為此甚至可以剝奪對方的生命,如果失敗,那麼女子也有自裁的權利,不用再受烈火焚身之苦。」眾人不禁都有點唏噓喟歎。唐秋池看了看滄海垂首時只露出一點的光潔額頭,快樂的接道:「所以,以後女子們都隨身攜帶著用以搏鬥的小劍匕首,而這種小劍就被稱作『貞操劍』。」
 
     滄海早在聽了一半的時候就沉下臉來,繼續他手中的工作。等唐秋池說完了,眾人緩了一緩,忽然大笑。
 
     珩川還傻不啦嘰的問了一句,「真的假的啊?」眾人再笑,滄海狠狠瞪了他一眼。
 
     「笑夠了沒有?笑夠了就下去!」被撬動的木頭地板向上翻開,露出地底下的一個黑黝黝的洞穴,一級一級的石頭台階向下延伸至黑暗。
 
     「咦,有個地道啊?你怎麼不早說,害我們擔心了老半天。」
 
     滄海不答,顯然是不開心極了,回手從桌上取了盞油燈,撩了衣擺就要下地道。
 
     「等一下,」薛昊攔住他,接過他手裡的油燈,「還是我先下去吧。」滄海喘了口氣,剛要收拾心情,薛昊就看了眼他手中的小劍,笑道:「你帶著點好。」說罷轉身,緊下幾級石磴,一低頭鑽進地道不見了。
 
     一行九人行進在黑暗的地穴中。薛昊打頭,唐秋池走在最末。十九級台階之後,便是平坦的石板路,悠悠長長,不知所終。拿在七名男子手中的七盞油燈照亮了兩旁由整塊青石砌成的牆壁,照亮了行在中間的兩名女子的臉,一個有些害怕,一個有些心急。地穴內陰涼陰涼,寒氣彷彿是慢慢滲透進衣物裡面的,涼得背脊一陣陣發麻。迎頭的小風拂面,燈火一閃一閃,將眾人的影子一晃一晃拖在牆上。
 
     鼻中嗅到反潮氣味的空氣,還有--
 
     「咦?這是什麼味道?」小殼蹙起了眉心,他好像對氣味之類的非常敏感。眾人全都在空中深呼吸了下。
 
     滄海低頭向後看了看,大叫道:「珩川!我叫你把那雙鞋扔了你怎麼還沒扔啊!」滄海的聲音在地道裡高底盤懸,經久不衰。眾人忽然很想吐。
 
     珩川大大咧咧回答道:「那有什麼辦法?你都窮成那樣了,我要扔了這雙,你還有錢給我買新的麼?」
 
     潛伏在空氣中那令人不安的氣氛,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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