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臥唐 作者:河東三十吼 (連載中)

cx_2131 2013-5-25 13:15: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8 54704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6-23 18:01
【115】夢穿遙域(九)
  待兩人爬上臨海的山崖,太陽已脫離了海面升到空中。

  小男孩將雙手攏在嘴前,使盡全身力氣的大喊:「爸爸——爸爸——我想你!快來接我們!」

  「爸爸——爸爸——我想你——」

  「爸爸——爸——我——」

  「爸爸——爸——」

  ......一陣回聲在海邊飄蕩,又被海風抹去。

  小男孩繼續用力嘶喊著,將心中的想念和苦澀透過聲音傳達出去。在他的心中,自己的父親一定會聽到,父親一定在前來的大船上!

  她安靜的站在一旁,心如同被一片片撕碎,可她的面容依然淡定。這一年多的生活,她早已變得更加堅強。

  「媽媽,你沒有對爸爸說的話麼?」小男孩喊了一陣,有些嘶啞的問向母親。

  她何嘗沒有想對他說的話,只是太多太多,如何再幾句吶喊中一一表達?

  她蹲下身子,輕撫著孩子的黑髮,微笑道:「媽媽像說的爸爸已經知道了,爸爸和媽媽心靈相通的!」

  「那,那是不是媽媽教我的,恩——教我的『心有靈犀一點通』?那你問問爸爸,他在哪裡,他想我沒有,他什麼時候來?」小男孩迫不及待的連問了幾個問題。

  她低下頭,假裝被風沙眯了眼,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待抬頭時又是一臉的微笑說道:「悠兒真聰明!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嗯——爸爸說他非常非常非常想你,他現在在做事情,一旦做完就趕過來接我們!」

  小男孩似乎對那一長竄的「非常」很滿意,開心的轉動起了身體,兩隻手上下翻飛不停舞動,學那烏比亞哥哥跳起土著舞蹈來。

  兩人走下臨海的山崖,沿著海邊向小木屋走去。

  小男孩看到被漲潮帶上岸的貝殼不禁歡喜的衝過去拾撿,撿了沒幾個,突然「啊!」 的一聲驚呼,一雙大眼瞪向海面不遠處,那眼神,有些驚慌和不可置信!

  她聽到孩子異乎尋常的喊叫,急急踏著海水飛奔過去,將兒子摟在懷中急問道:「怎麼了!?悠兒,告訴媽媽!」

  小男孩也不說話,抬起小手向不遠的海面指去,一副令人不可置信的場面出現在她的眼前!

  成百上千,不!成千上萬的死魚死蝦漂浮而來,海面竟被填滿,就如同老天爺下了一場魚蝦雨一般,密密麻麻不可計數,看得她直瘆的慌。

  海面上無數的魚蝦被海水帶著上下翻滾,浮起了濃厚的白沫。

  她強作鎮靜的安慰了兒子兩聲,抱著兒子向木屋衝去。待剛回到小木屋中,大地竟然微微一顫,那感覺透過腳底的軟靴傳來,十分清晰。

  在她的腦海中,一些不詳的記憶湧了出來:印尼海嘯和島國海嘯!她依稀記得當時從電視上看到現場的錄像時,自己是多麼吃驚。之後自己又上網查找了很多相關資料,現在的死魚死蝦,白色海沫,地震傳來,不正是海嘯前的預兆?!

  爭分奪秒!

  這是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她將骨刀等小工具和盛滿海鹽、藥膏的椰子殼迅速扔入大獸皮背包中,雙肩一背,抱起兒子就向外飛奔!

  狂奔了不及近半個小時,她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扶著高聳的椰子樹直喘粗氣,小男孩一臉的驚慌和不解,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如此不要命的奔跑。

  休息了沒有幾分鐘,一陣明顯的地震傳了過來,她一個列跌,險些摔倒在地。樹上的椰子也有幾個震落下來,摔在草叢中。

  來不及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真的是海嘯,這麼短的距離根本無法躲避,只有跑到獨峰的山頂才可有能躲過一劫!

  她將兒子換了個手抱著,繼續向前急速奔跑,也多虧了這一年多來跟隨土著的鍛鍊,否則此時她早已脫力。

  躍過粗大盤結的樹根,躍過高矮不一的灌木叢,植物的葉子噼啪的打在臉上生疼,可她顧不得停留,依舊向前奔跑!

  林中已見小獸亂蹦的跡象,它們亂叫著,平日素為天敵竟然也不會扭頭看一眼,在他們的眼中只有遠處的平原大陸。

  她心中愈發肯定,危險即將來臨!吊橋近在眼前,過了吊橋再跑十餘分鐘就是山腳下了。她不斷地在心中給自己鼓勁:「加油!加油!堅持!」

  她已躍上吊橋,一手拽著旁邊的樹藤,盡力穩住身形,在搖搖晃晃的吊橋上腳步疾點!

  剛過橋中心,一陣猛烈無比、不可抗拒的顫抖從地下傳到地面,再傳到吊橋上,她被晃的半跪於地!

  「吱——」一陣緊繃的刺耳聲傳來,她抬頭一看,橫向拉緊的籐條盡然在一絲絲斷裂!

  跑!腦中已經空白,只有本能的奔跑!

  這生死關頭的絕境竟然激發了她的潛力,她就如一頭飛奔的母豹,起身、抬腿、前衝一系列動作快的幾乎不可目視!只是一躍,拼盡了全力的一躍,她腳下的吊腳橫騰已是寸寸斷裂,漫天飛舞,而作為橋體的巨木已扭曲的不成形狀,「嘭!嘭!」的砸入水中!

  險!很險!險到千鈞一髮!待她從空中落下半跪於地時,吊橋已沒了蹤影,只有在河水兩岸的木樁歪歪斜斜的立在那裡。

  她不禁頭皮發麻,全身冷汗直冒!猛的搖了搖頭,咬了一下舌尖,讓疼痛刺激的瞬間清醒,她雙手將孩子橫摟在懷中,開始了最後一段亡命飛奔!

  樹影飛快的倒回,腳下草叢「沙沙」聲不曾斷歇,又奔跑了十分鐘,最後幾步已是麻木的挪動雙腿,沒有了知覺。

  但,她已經跑到了烏達一家所在的部落。另她感到驚奇的是部落中一個人影也沒有了!

  「他,他們去了哪裡?!」她趴跪在地,將孩子放在身旁,似乎連喘氣也十分費力,更別說再度奔跑。

  悠悠一路被她抱著跑來,一聲未啃,直到現在他看著母親累的發白的臉龐,蹲下伸出小手摸了摸道:「媽媽不急,媽媽不怕。」

  這兩句話如同給她灌注了一些氣力,她勉力站起將悠悠抱在懷中,快速的向部落大屋跑去。

  還未進屋,一陣悲哀乞求的曲調在耳邊響起!

作者有話說
  父親,節日快樂,一碟兒小菜,一瓶老酒!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6-23 18:01
【116】夢穿遙域(十)
  她已在部落中生活了一年有餘,掌握了簡單的土著語。所以屋內傳出的歌聲,她依稀能夠辯聽。

  「偉大的天神啊—!請原諒我等罪過!我等伏地乞求您的寬恕,請不要用那可怕的神力捶打地面,我等恐懼!

  偉大的天神啊—!請饒恕我等不敬!我等磕頭請求您的慈悲,請不要用那可怕的神力搖晃地面,我等心驚!

  ......」

  這抑揚頓挫的悲滄聲音,除了祭祀老者烏龍木還能有誰?

  她知道現在闖進去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可眼看海嘯來襲,這個位於小山背後山腳的部落如何能倖免?她顧不得許多,猛的將獸簾掀起,只看到包括烏達在內的所有人都在伏地叩頭!只有祭祀老者烏龍木站在屋中央,手中拿著獸毛拂塵,一臉認真的圍繞掛滿獸牙的大木柱了跳個不停。

  她這猛然一掀簾,生生將「祈罪」儀式打斷,眾人紛紛不解的看向她,甚至有些人眼光中露出不善。

  「夢,你這是做什麼?」烏達從地上站起,將眉頭擰成一團疙瘩,不滿地責問她。

  她抹了一把汗,急急說道:「你們怎麼還在這裡,趕緊向山頂跑!海嘯馬上就要來了!大家快些!」

  「海嘯?」烏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何為「海嘯」,更不解為什麼要向山頂跑。

  「沒時間解釋!總之海嘯一來,如果大家還在這裡那將必死無疑!」她根本就沒有時間一一解釋,之所以跑來這裡,是為了報答一年多來大家對她的照顧和寬容。

  老烏龍木一聽,如同鬥雞一般將手中的拂塵狠狠向前一甩道:「胡說!我不知道什麼叫海嘯,我只知道剛才天神發怒,是因為我們不夠恭敬!」

  「是啊!烏龍木說的對,多少年來我們都是這樣祈罪無事的!」

  「對啊,她根本不知道咱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東西是如何神聖,我相信祭祀!」

  烏達聽到族中老人議論出聲,心中一陣猶豫。他身為酋長,有責任和義務為大家做出正確的引導,剛才的幾次大地震動他們以前也曾遇到,都是老祭祀帶領他們一眾族人在這裡祈罪後才安然渡過。可是這次,大地的憤怒顯然要強烈許多!難道是自己部落一年四季少了貢品還是言語不敬?

  她看了一眼大廳的形勢,明白這個部落古老習俗不是自己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現在是爭分奪秒,容不得半點兒遲緩,心中不由滿是焦急!

  「我相信你!我跟你走!」烏亞不由分說,拉起自己的兒子小烏比亞走了過來,烏亞居然無視祭祀而選擇了她,對於老祭祀烏龍木來說,這簡直就是**裸的挑釁!

  他哆嗦著手指,向眾人咆哮道:「我看誰敢走!忘記祖宗是最大的罪惡!死後將不得安息!你這......」

  「這」字剛出口,一陣地晃山搖!屋頂撲簌簌的落下許多灰塵和雜草,屋樑椽柱,錯折有聲,在座的土著眩暈不能立,坐地上隨地轉側,都已面色發白,驚慌不已!

  她這次站都無法站穩,抱著孩子側摔在地,身旁的烏亞和烏比亞也是如此!

  「快走!!——」她勉強穩住身形,緊緊抱住兒子,向屋內眾人最後一聲嘶嚎!喊完之後,起身就跑,沿著一條荊棘密佈的上山小道飛奔而去,烏亞拉著小烏比亞緊隨其後,木屋中的不少土著相互對視了幾眼,立即清醒過來,也隨著她們二人向山上跑去!

  烏達扭頭看向祭祀烏龍木,只見他半躺在地,苦苦用手支撐著搖晃的身體。他臉上的表情猙獰不已,看著魚貫而出的眾人眼睛就要噴出火來!在祭祀身邊,幾個年長的土著並不見動,口中喃喃著乞求上蒼的話語,都是鐵了心思要在這裡祈罪。

  烏達爆喝一聲:「還不走!要在這裡等死嗎?!」說著在搖晃中跑向祭祀,向要將他拉起逃命。那祭祀狠狠的甩開了烏達的手臂,嘶啞道:「你就不怕死後不得安息!?不怕天神的憤怒!?」

  烏達扭緊眉頭,心中亂作一團,他不知道如何選擇,但眼下的情形,不逃離就是坐以待斃!他跨開雙腿盡力保持平衡,猛的俯身抱起祭祀朝屋外電射而去!

  此時的山林中,無數動物狼奔豕突,已經看到有些細幼的樹木齊根折斷,橫七豎八的倒在山坡上,樹下偶有一些被壓死的兔狐小獸。

  她抱著小男孩,在烏亞的幫助下艱難的半跑半爬,此時她和烏亞才到半山腰處。身後不遠處零散的分佈著二十餘名相信或盲從她的土著。

  正在眾人拚命攀爬向小山山頂時,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隆隆——!」聲由遠至近震空而來,她回頭看去,海灘上一線高達幾十米的海浪拍岸雷奔!瞬間將海灘最前方的各種林木拍了個粉碎!後續湧來的巨浪疊加了前浪拍打在茂密的樹林中,只一瞬,或許一瞬都不到,林子大半已不見了蹤影,全都被噴湧白花的海牆吞沒個一乾二淨!

  「快!」她急喊一聲,已來不及多說一個字。手撐、膝頂、腳蹬,凡是能讓自己快速向到達山頂的方法他全都用上,不作絲毫停留!

  「隆隆」聲中偶爾夾雜著些許「啊,啊!」的驚嘆,在她和烏亞身後不遠的眾人竟是被驚的連聲感嘆,忘記了逃命。

  「你們再做什麼!跑啊!」如雷一喝傳來,只見烏達倒扛著老祭祀向他們奔來,見他們猶在發愣,不禁焦急怒喝。一眾人瞬間清醒過來,連拉帶拽,玩命的向山頂跑去!

  只是這一耽擱,那「隆隆」聲越來越近,幾乎就在耳邊!

  被烏達倒扛著的烏龍木剛好可以目睹海嘯來襲的震撼場景,他早已被嚇的臉白嘴紫,瞪著一雙渾濁的老目看向自己從未見過的威勢!

  「快!快!來,來,來了啊!」他不停的拍打著烏達的後腰,催促著烏達再快一些。烏達有些不明所以,待回頭一看,只見裹捲了無數動物屍體、林木草葉的白色巨浪已湧到了山腳之下!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6-23 18:02
【117】夢穿遙域(十一)
  「啊~!」烏達長嘯出聲,一手緊緊摟住肩膀上的祭祀,甩開粗健的長腿飛奔而上,一陣煙塵蕩在身後......

  烏亞看了眼上前方,已是倒捲而突的山崖,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攀爬上去,回頭扶穩幾近脫力的夢出聲道:「夢,最高只能是這裡了,前面上不去!」

  她抬頭一看,倒捲的山崖就如蘑菇的頂蓋,根本無從下手,哪裡是人能憑藉四肢爬上去的?

  她大口的喘著粗氣,就像脫了水的魚一般呼吸急促,肺部傳來陣陣的刺痛,喉嚨干的如同煙燻火燎一般。全身的毛孔隨著她的呼吸急促的張合,向外湧出汗水。雙臂和雙腿已是痠痛的麻木,只餘下顫抖。

  烏亞一看,趕緊上前一步接過她懷中的孩子,一手將她扶坐在地。

  她索性半躺在山坡的草地上,望向下邊不遠處林影中亡命疾奔的身影,那海水已沒了山腳,向半山腰湧來。心中一陣慶幸,如果當時判斷稍有遲緩,她和孩子必將成為海嘯的祭品。

  當烏達扛著老祭祀烏龍木爬奔到她身邊不遠處時,只見潮水連拍帶湧,將他們居住的十餘間木屋絞的粉碎!半山腰以下已是**一片,洶湧的海嘯席捲了此山附近所有的叢林和草原,奔騰的浪花、渾濁的海牆繼續向前挺進,餘勢不衰,肆意的吞沒它所遇到的一切阻攔!

  此時眾人一片靜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一二驚呼聲。土著們望著湧過半山腰的海水,心中後怕,暗想如若沒有聽她的勸告,再晚上那麼一步半步,此時將落一個喪身**的下場,有些人回頭看向倒地休息的她,眼神中多了些什麼......

  烏達將祭祀放在地上,粗喘了幾口氣。即使眼前的人群中他最健壯、體力也最充沛,可扛著一個不輕的老人向斜坡上的山頂疾衝近兩百米,遠不如想像那般輕鬆愜意。

  他一邊抹汗,一般環視著或坐或站的眾人,心中暗數了短缺的族人,6個!足有6個人被夢口中所謂的「海嘯」吞噬的無影無蹤。對於這個人口本就不多的部族來講,這個損失是難以接受的。長嘆了口氣,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將目光挪到了夢的身上,看著她因體力透支而萎靡的樣子,出聲問道:「夢,你沒事吧?這就是『海嘯』?你怎麼提前知道『海嘯』的到來?」

  烏達這一問,將眾人望向山下**的目光引了回來,一些在夢和烏達之間的族人都挪了挪身子湊過來,豎起耳朵也想聽聽這個接觸了近一年的奇特女子將如何解釋「海嘯」這一事情的始末。

  她躺在草地上,連眼皮都懶得再動一下,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複雜的問題。

  小男孩悠悠心疼的看著母親,在烏亞的懷裡掙扎幾下,皺起小眉頭有些生氣道:「媽媽累,讓媽媽休息,我媽媽什麼都知道!就沒有媽媽不知道的事情!」

  小悠悠護母心切,在他的心中母親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化身。

  然而這句話傳到眾人的耳朵中卻生生變了味兒:她的到來不就神秘,眾人在一年時間內屢次相問都沒有得到答案。最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和驚奇的是,她往往能在族中眾人生病受傷甚至遇到一些他們束手無策的病症時出手相助,手段之神奇遠遠超出了他們理解的範圍。要知道,在她還沒來之前,他們但凡遇到難治疑惑的病情時都會讓老祭祀烏龍木通過一些傳統的儀式來祈病,而結果往往是十之**都繼續惡化或者死去。

  僅這一點不同,就讓絕大部分土著感恩戴德,甚至私下裡常常拿她和老祭祀做比較。在他們的潛意識中,她雖不是老祭祀嘴裡經常叨念的神靈,卻是實實在在守護過他們生命的凡人。逃離海嘯,將神靈虛無,將凡人推崇,在神靈和凡人之間的那層薄紙已被捅破,讓他們在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尊敬、一份感激、一份信任!

  她看到兒子用稚嫩的口吻維護自己,心中一片慰藉,可如何對土著眾人解釋這個問題卻是千難萬難!她勉力撐起身子,張口要說話,卻是嘶啞的一字未出。

  老祭祀烏龍木瞟了眼山下,又有些怨恨的斜眼看向她。他已明白,自己在眾人中的威信遠不如前,這叫他如何受得了?想發作,可自己這條命一半是她救的,有些話卻不能昧著良心說了。

  烏達伸手一擺,示意她不必說話。半晌低頭無語,想了片刻將雙臂一舉大聲喊道:「我,烏氏第六代酋長,凱.烏達,以酋長之名宣我們烏族將與夢結為同盟,守望互助!」

  他這話一出口,滿場皆驚!

  他沒有讓夢進入族中成為一員,他更沒有強迫夢為族中義務做什麼,只卻單單選擇了同盟,將她擺在更高的位置!

  祭祀烏龍木一聽,頓時急了,踉蹌爬起怒聲道:「烏達,雖說你是酋長,可我也是祭祀,為什麼不和我商量就做出這麼大的決定!你可是我看這從光屁股長大的!」

  烏達慢慢起身,每起一分,氣勢便加一分,兩步走到老祭祀前低聲怒道:「尊敬的祭祀,要是今天還隨你祈罪,有幾個人能活下來?!烏氏一族恐怕今天就消失了吧?!」他口氣隨怒,臉上卻是恭敬和煦,讓旁人看不出來他要做什麼。

  「這,這......你,你!」老祭祀烏龍木嘴角直抽,可又無從辯駁,如果今天沒有及時逃離,他將永遠被釘在罪人柱上不得翻身。

  當聽到烏達宣佈和自己一個人結為同盟時,她吃驚的合不攏嘴,她只聽說過族與族的同盟,國與國的同盟,還從未聽說過一個部族和個人的同盟,正在吃驚之際,卻聽到老祭祀的怒斥。在她心中對這老祭祀並沒有太大的偏見,只不過是有些偏執而已,站在傳承烏族傳統的立場上他並沒有錯。

  她拉著烏亞的胳膊起身,正色說道:「烏達,我們是朋友,不需要同盟!」

  烏達微笑著轉身:「夢,我所做的是應該的,我們烏族只有這麼多人,讓烏族存活並發揚光大是我的目標,然而你就是指引我們走向未來的那個人!」

  她拉起兒子悠悠的小手,看向山下的**,繼而目光向遠處眺去,「你聽到了嗎?我可以在這裡站穩腳跟了,你什麼時候才能來!」......

  「呃——」,**中一塊長及一丈的破碎甲板就如一片落葉,隨著波濤起伏上下翻飛。一雙手死死的扣住甲板,指節發白。她將眩暈的腦袋從襲來的海水中抬起,吐幾口海水,一陣呼吸急促。一張稚嫩的臉被海水泡的煞白,兩隻眼睛中滿是驚恐。她焦急的四顧,哭喊道:「爹爹,娘!大哥!你們再哪裡——」......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6-23 18:02
【119】機緣
  ......他緊緊的抓住救命的繩索,身下岩漿滾沸翻騰,近千度高溫兇猛的籠罩著整個空間,放眼處全是恐怖的暗紅。

  熱!熱!......熱浪滾滾襲來,汗液甫出即消失無蹤,五臟六腑、口鼻七竅都在生煙冒火......

  冷!四處冰封、寒風肆虐,寒流呼嘯而過,似要凍結一切,時間、空間,甚至連思維都將停止。全身蜷縮如球,冷!......

  ......硝煙瀰漫,彈雨紛飛......拚命奔跑,跑!一輛龐大的悍馬軍車呼嘯追至,「嘭」!——他像一個破爛的布娃娃飄起......疼!如萬仞加身,錐心刺骨,疼!

  ......一把滾燙的烙鐵在背部自上而下的熨過,幾乎能把人燙熟。幾欲挺身,幾欲狂叫......烙鐵又從前身熨下,從頸至腹,滾滾熱流激得胸腹間煩惡大起。張嘴狂嘔......頭、臂、手、腿、腳無遠不屆,無微不至。烙鐵由熱到溫,由溫到涼,一天......兩天......

  「喳,喳喳——」,幾隻長尾灰雀在崖壁間一棵橫探而出的扁松上蹦來蹦去,不時用尖尖的長嘴梳理下羽毛。

  一望無垠的碧空,一隻蒼鷹悠然巡遊。山崖下,一排五間木屋依山面南而立,全部都用粗大的原木搭建。木牆的樹皮上爬滿老苔,有幾處還長著碩大的黑木耳。屋頂上,幾叢乾枯的茅草在風中搖曳。

  碗口粗的樹樁圍城院牆,院內空闊,長六丈、寬八丈。西牆邊兒長著一顆老槐,還有一股茶盅粗細的泉水從屋後崖中汩汩流出,流進一個石砌的水池後,又從池內拐出牆外,消失無蹤。

  院東側,一溜兒三間矮房,一間廚室,一間陳放雜物,最後一間則是馬廄。馬廄旁是堆成小山般的劈柴。

  「吱呀」一聲,一個面色黎黑的中年漢子背著一個口袋推開院門走入,身後跟著個精瘦的半大小子,兩人輕手輕腳走到右數第二間木屋前,輕輕放下口袋。中年漢子朝身後小子做了個手勢,去了廚室。

  少年伸出凍的通紅的手指,勒了一把流到唇邊的清水鼻涕,順手一甩,雙手捅進袖裡,在門邊兒蹲下。

  正該是不知愁滋味的年紀,可他遮在兔皮毛下的眼睛裡,卻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一隻忽冷忽熱的鐵針在全身各處不停的刺進刺出,時而短勾長劃,時而挑、撥、離、間。

  酸、麻、痛、癢、憋、脹、冷、熱等百般滋味如千般酷刑加身,直欲求神拜佛立刻死去。

  ......一把巨錘冷然擊在正頂,無數電蛇倏然躥入全身,全身激凌大跳,「啊——」一聲嘶啞難聽的叫聲在房中響起。

  「呵呵,成了!九天啦!九為數之極,九九歸一,小子你好大的造化!」

  「咦?小猴子,誰讓你進來的?皮癢啦?」

  聞聲躥進屋內的少年,跑之不及,帽子都掉了,露出瘦瘦的小臉,正是烽火台的「小猴子」孫天亮,而發話的正是當日騎青騾的老翁。看著老翁戲謔的笑容,小猴子大窘:「老,老爺子,我這不是急嘛!我,我這就出去。」

  老翁大費周章,一旦竟功,心下歡喜:「行了,小猴精,過來看吧。這個惹禍精總算從閻王那兒拉回來了!」

  小猴子大喜,正要驅前,忽見老翁只穿一件單褂,胸前被汗水打濕一片,額頭還佈著密密的汗珠。平日溫潤有神的眼睛裡,此時卻顯得有些黯淡無神,盡顯疲態。

  小猴子心中一動,立刻跑到木凳前,拿起外衣幫老翁穿上,搬過木凳扶老翁坐下,隨後遞過布巾擦汗,旋又拿起茶杯倒了熱茶......他麻利輕快像個風車,做完一切,才小心的靠向床邊,老翁笑眯眯的捧著熱茶看向小猴子,露出一絲愛。

  「哎,老爺子,怎麼還沒睜眼呢?」

  「哦,還的個把時辰,走吧,去正屋問你幾句話。」

  「喳,喳喳——」幾聲清脆的喜鵲叫聲在耳邊響起,喁喁談話聲,器皿撞擊聲,木柴燃燒的焦味,小米粥的清香......剎那間,種種感覺潮水般湧來,填滿了各個感官。似夢似幻,恍如隔世。「對,隔世!我不是死了嗎?」像按了一個開關,思維高速運轉起來,一瞬間,前生今世的一切掠過。定格在大石台堡外,與二丑錘棍相交的那一刻。

  「我被誰救了,這是在哪兒?」,杜濤、劉宇軒、車隊、突厥鐵騎......「快快醒來!」他對自己大叫。

  艱難地,艱難地睜開眼睛,不甚明亮的光線射入眼簾,眼球微轉,一個笑吟吟的老者,一個驚喜交加的少年,一個面帶欣慰之色的中年人擠在床邊兒......

  第十一天起身,第十二天下床,第十五天,讓老胡和小猴子扶著出門。康復的速度不僅讓老胡吃驚,也讓早有定見的老翁暗暗訝異。

  這一日,老翁帶著中年人和孩子出門,半晌午晴日無風,歐陽宇穿著厚厚的冬衣,在寬敞的院子裡打起太極。初時全身鏽澀,轉動不靈,歐陽宇以極大的意志強迫自己勉力而為,從第四遍開始方活動開筋骨肌肉,漸漸圓轉如意。

  幾天中,歐陽宇知道了很多事,烽火台是以執失思心的敗走而結束。本來以「摧鋒」軍的強大戰力,即使折了不少人馬,只他要繼續打下去,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屠盡唐軍,掃平小堡。其中關鍵在於北來老翁,這老翁從北至南橫穿戰場,其速如疾風,揮動藤棍,點人人死,觸馬馬亡。戰鬥的雙方,竟沒人看清掠過的是人是鬼。一路彪過,突厥人伏屍二十餘騎,最後在距歐陽宇和二丑大鬥處三十丈外,用一支搶來的鐵槍驚神一擲,擊碎了二醜的巨錘,為歐陽宇贏得了一線生機。

  二丑被那一擲之威,驚的面白如紙,吶吶不能言。從此以後,執失思心身邊再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竟是已經廢了!

  看那老翁躍下深溝渠救歐陽宇,正目瞪口呆的執失思心猛然想起了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心神狂震,神色大變,急急收兵,扶傷攜屍狼狽遁去。

  這也是「摧鋒」成軍以來首次大敗,事後清點人馬,唐軍方面亡一百七十四,傷一百零九,其重傷致殘著就有五十九人,可謂傷亡慘重。

  突厥人帶走了戰死者屍體,據守在烽火台上的小猴子稟報,橫駝在馬上的屍體就有一百一十左右,傷者不詳。誠「摧鋒」從未有過的損失。這對執失思心來講可謂血本無歸,他此時還不知北路人馬因屠殺過路婦孺已被老翁團滅。而南路也損失了二十多人,最最重要的是不知執失達勇已被歐陽宇射死,本族已失其干城。

  徐參將也受傷甚重,鑑於損失巨大,他暫將車隊留駐於小堡,分別派人兩地馳報。

  老翁在救回歐陽宇時,見其已僅餘殘息,就在小堡就地施術,三日後稍有好轉,用車載了歐陽來到此處。三日中,杜、梁二人寸步不離守在歐陽宇榻前,老翁細問下,二人將歐陽宇之事細細告之。

  臨行老翁告之歐陽生死未卜,讓二人不必跟去,去盤山辦好歐陽宇欲行之事。二人扶車相送十數里,方悵悵而回,臨別二人請教老翁名號,老翁沉吟片刻,淡淡道:「老夫姓『老』」。

  再說小猴子,收養他的老孫頭當時也加入了戰場,卻神奇的連根頭髮絲兒都沒傷到,又意外的死在突厥人臨行時一輪洩憤的箭雨下。失了養父,頓時丟了依仗,只覺天地雖大,無處存身,此子心靈在埋葬拜祭養父之後,一頭紮進歐陽宇身邊。由於他機靈勤奮,所有繁雜小事,不用人提就干的妥妥帖帖,讓眾人省心省力。也就沒人再攆他走。

  大戰中,小猴子始終沒有離開烽火台,雙方作戰所有細節都歷歷在目,從中一眼認定了表現神勇的歐陽,其後又聽到歐陽宇諸般事蹟,更是鐵了心要跟歐陽宇走——雖然彼時歐陽宇生死未知,可他卻覺得這樣的大英雄一定不會死。

  那個看著溫和,卻讓他心裡發毛的老爺子,一定能救活,老翁看重了他的機靈能幹,就把他也帶回此處......

  歐陽宇一遍又一遍的打著太極,隨著連綿不斷的拳勢,他感到身體越來越鬆弛,越來越柔和、輕靈,舉手投足間竟有些不由自主的加快.......

  「好功夫!」一聲沉喝入耳。

  歐陽頭腦一清,拳勢頓緩,勉強收拾,竟是全身酸麻無力,汗透重衣。轉身看球,不知何時老翁三人已站在大門處。

  *********************

  主角回歸!英雄的征途開始了!

作者有話說
  好了,歐陽宇這個豬腳終於回來了,且看他如何翻江倒海!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6-23 18:03
【120】拜師(上)(精修)
  正房內,歐陽宇和老翁相對而坐。

  老翁低頭沉思,身前矮幾上放著一個黑色木杯,杯中飄起裊裊茶香。一縷明亮的光線從屋頂縫隙處射入,光線中可見浮動的微塵。

  歐陽宇默不作聲的正襟危坐,心緒起伏,他知道老爺子是要和他說正事了。

  自他清醒後的第二天,就從小猴子嘴裡知道了眼前的老翁就是他的救命大恩人。小猴子伶牙俐齒,頗有說書的天分:當日堡前大戰的種種細節,講的是跌宕起伏、活靈活現。由此他知道了唐軍的慘重傷亡,知道了新兵「憨子」,老孫頭......等等不一而足。

  他知道了凶險戰陣中飛杖疾點,遇神殺神、遇魔殺魔,他又知道了老翁飛槍救命、震撼戰場,他還知道了老翁蒐羅珍貴藥材給自己內服和藥浴,不惜消耗功力給自己推拿舒經,最後在他日久不醒的情況下用了極耗壽元的「換經術」,才把他從閻王手中奪回。當然,後面這些情況是小猴子從老翁和杜叔的對話中知道的。

  杜叔就是老翁身邊那面目黎黑的中年人。

  「換經術」豈止是在換"經",那是在以命換命。歐陽受此深恩,每欲提起此事,總是被老翁用眼神和手勢阻止。同時歐陽宇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老爺子會對自己這麼好?「換經術」這種東西誰會用在至親以外的人?

  「小子,你是個有來歷的人啊。」老翁端茶啜了一口,抬頭嘆道。隨後從身後拿出了幾樣東西,放在面前的矮幾上——打火機、軍匕、手機,還有斷成三截兒的復合弓,最後是那本《無相》。

  歐陽宇看到幾樣東西便覺頭大,抬頭望向老翁,口中吶吶不能言,要知道這可是千年後之物,如何能一時半會講通透?

  老翁卻眼神平和,沒有半分凌厲,也沒有半分探詢。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可歐陽宇面對這樣的眼神,越發不知如何作答。

  說假話?他怎能欺騙自己的救命大恩人。說真話?可真話能說嗎?!難道告訴老翁:我是「穿」過來的!而且是千年後穿過來的,唯一的結果,怕是面前的老翁認為這才是假話。

  歐陽宇額頭沁沁汗出,艱難的掙扎道「這個,這個,晚輩實在無法說清楚。」,說罷惴惴不安的低頭等待著對方的怒火。

  「好!當說則說,不當說則不說!七尺男兒就得有擔當!」

  歐陽宇抬頭看了看笑吟吟的老翁,一時滿頭霧水。 「老夫今年八十有三,一生遊遍三山五嶽、海外奇域也有涉足,奇人異事多有所見,你不必惶恐。」

  「嗯......昨日你在院中所使功夫奇特,是老夫所未見,但觀其意不脫一個『圓』字,不知可對?」

  歐陽見老爺子轉了話題,大感輕鬆;一聽此言,又大是佩服。太極拳從陰陽圖而來,認為世界萬物相交相融、相斥相生,延綿不絕,形如太極,其經義、拳路豈不就是一個「圓」字?而這個「圓」字卻是被只見過一次的古人一語道破。讓歐陽宇大是歎服。

  他恭言回道:「回老爺子,此拳名為『太極』,經義正如您所言,小子拜服!」

  老翁微微一笑,談性大發:「此術用來修身養性卻是極好,要知『圓』乃造物規則,試觀世間萬物,無不有『圓』。大到日月,小至林木、種子。活者人禽,死物沙粒、水滴無不含『圓』。唔,以此意創拳,令人氣血緩緩流轉,營腑養胃,不傷筋骨,卻是奇術!」 「 不知此拳可是令師傳授?若能見此奇人,可為快事!」

  歐陽聽此千年前古人高明見解,正聽得津津有味、YY連連之際,忽聽到最後兩句,一下又被點到罩門,不禁大汗。全然沒看到老頑童嘴角那一絲狡黠的笑容。

  老翁看歐陽宇困窘模樣,輕笑兩聲揮手道:「小子,不逗你了,你這本《無相》從何而來該是能說吧?」

  歐陽宇如逢大赦,趕緊回到:「這是一個名叫袁天罡的人所贈。」

  「袁天罡?」老翁默思片刻,笑道:「是佔門的那個小神棍!真是空有『機』實無『緣』!」

  歐陽宇卻不敢接老翁的話,只得忙把遇到袁天罡之事,以及練此功遇到種種奇怪之事詳告老翁。

  老翁聽後沉思良久,直到歐陽宇認為談話已經結束時,又鄭重說道:「這本《無相》,我揣摩良久毫無所獲,以我眼光若看不出門道,那天下間能看懂之人恐已不多......」

  老翁言語平淡,卻透出睥睨天下的傲意。

  「可怪的是,你這小子居然從中練出了功夫,這卻是不可理喻,老夫給你療傷期間,曾詳查全身經脈,果然大異常人!你可曾有什麼奇遇,或到過一個...一個......」

  老翁從談話開始,每一句言語都展露出無比自信,此時卻像遇到極大困惑,蹙眉苦思。

  「正是,晚輩曾跌入一個極大的風洞,其後昏迷,後來才......」歐陽宇細聽老者辨事推理,以有限的細節幾乎洞徹真像。一句大實話,一句足以暴露真像的大實話脫口而出。說到最後,語音已微不可聞。

  老翁聞言,卻絲毫沒在意話中的另外含義,軒眉急問:「那個,那個風洞裡是何異像?」

  到了此時,歐陽也沒了顧慮,答道:「那洞上寬下窄,其色如墨,深不見底,旋轉如輪。洞中巨力將小子像麵糰般拋來扯去!幾息間小子就失了知覺。」

  老翁聞言拍幾而起:「這就對了,正該如此! 我看你經絡五零十散,無一通順,無一在位。骨肉腑臟卻無異處,曾苦思不解,原來為此!」已老翁之博聞多識,洞微查幽,已很少有事如此傷神。今一得真像,登時喜動顏色,擊掌大樂。

  老翁沉思有傾,微閉雙目朗聲吟道:「於一切相,離一切相,即是無相。」,稍傾覆吟:「道者何也?虛無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其大無外,其微無內;......杳杳無際,至幽糜察;......成者有云:『生生成成,今古不移』,此謂之道也。......」誦罷目注歐陽問道:「小子可知何解?」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6-23 18:03
【121】拜師(下)(精修)
  歐陽前世生涯,造就他心如鐵石,泰山崩於前不改顏色,臉皮賊厚。此時被這一問臊了個大紅臉。天可憐見,若問殺人放火、偷天換日的門道,若論穿山蹈海、上天入地的手段,足可傲為宗師。論及此等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之艱澀古語,可不正是對牛彈琴!小學、中學、大學、軍校可沒教過這些東東。

  還好!根據常識知道兩段話中,一段是佛言,一段是道語,吶吶回道:「老爺子,小子知識淺陋,只知上面兩段話出自佛家和道家,其餘的就不明白了。」

  老翁並未窮究,端杯小飲。

  歐陽宇忙起身從火塘邊提來大瓦壺給老翁斟滿。老翁斟酌片刻,正言道:「你所習之《無相》,其創立者可謂前無古人。世人所創熱河鍛體強身法門,無不從體內氣血、經脈等著手,作為內力的發源、發展、存儲、應用的路徑。而作《無相》者,反其道而行之,存異想,生異行,創此全身無經絡而無一處不是經絡的奇術。此誠奇人也!唯一之缺憾乃是此術修習者必須全身無經無絡,吾觀之既疑,豈有此理?經絡之於人體內五臟六腑,筋肉骨血,無一不是天生就有之。怎會有此種異人?及至見到你這種情形,才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吾自謂識廣,誠可羞矣。據此推及那創術之人,必是有大智慧,而己身必受大創,致全身經絡崩散無存後所創。

  此術暗合天機,『無相』二字講的是『不著於相,存其實而不著於外』,把『有』存之於『無』,也可『無』中生『有』。此外,此術也暗合道家『無外無內,大至無端,微至杳杳'之境』,若有大造化,大智慧,大毅力者修至大成,確有可能達至「超凡脫俗」之境。」

  老翁一氣言罷,淡淡瞅著歐陽宇。

  歐陽宇滿臉迷糊,一頭霧水的琢磨著老翁言中之意,忽覺半晌無人言語,驚覺抬頭,看到老翁白眉白鬚的臉上露出揶揄之色。

  歐陽大窘,言語無措:「老爺子,那個,您說的那個『大造化』......」

  「哈哈哈......」老翁白鬚抖動,仰臉大笑,震得屋頂微沉,簌簌而落,屋外老槐上的鳥雀四散。

  正在馬廄伺弄大青騾的老杜和小猴子,驚愕相顧。老杜黑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低謂道:「老爺子好久沒這般歡喜了!」

  老翁笑罷,長身而起,自榻上步下,活動手腳,背手而立。對依舊呆坐的歐陽道:「不過,你可知《無相》功中有極大的缺憾?其一,習功者如想有成須化去全身經絡,此意功如魚游在水,經絡等物恰如水草,阻滯其行,須盡除方可如意。然此行乃逆天之事,何等艱難?說你有大造化,是先由異境天罡打碎你全身經絡,其後療傷時吾助你化去大部,由此為基,爾後練功可事半功倍,通途大開。」

  老翁將化經一事輕輕帶過,心中卻對此子的造化嗟嘆,要不是這小子入了自己的法眼,何至於大耗神思、不惜損壽為他療傷化絡,世上哪還有第二人有此天大機緣?

  「其二,萬物如果之有核,人之有心,屋之有基,若想生發,須有存身之處。此功發自氣海,觀其渺小,比之身軀之巨,,實不堪重負。吾思之再三,可將上中下三丹田貫通,辟之為基,成『生、養、藏、行』之本源。此功方可大用......」

  「嗯——你師門長輩可好?」

  自談話開始,老翁詢、誦、問、答,滔滔千言,一直詞清語晰,語調平穩,只有最後一句突兀問話,罕有的帶出一絲——緊張?

  此時老翁雙手後負,背向歐陽,面窗而立。

  老翁的最後一番話,關乎歐陽身家性命,他聽的聚精會神,隨著老翁的分析、推理、定論,時而凝神疾思,時而抓耳撓腮,時而惴惴,時而竊竊,及至最後而南轅北轍的一問,差點把歐陽宇憋一跟頭,吐血三升。

  「師門?」,此刻提及歐陽宇師門,此意為何?

  歐陽宇直覺此問事關重大,心念電轉。問及師門,以他對老翁這種絕世高人的理解,絕不可能又是迂迴探尋自己來歷之意。肯定了此點,歐陽宇仔細回憶和老翁相處種種以及從他人口中所知一切,一個個情景如流水般經過,最後定格在老翁損壽為他療傷一幕。他心中一動,心想兩人素昧平生,非親非故,只一初見,怎可當老翁為他所做一切?

  一念及此,心頭恍然,再無猶豫,即下榻趨至老翁身後,雙膝下跪,雙手扶地,垂首言道:「前輩對小子有天高地厚般大恩,雖粉身碎骨亦難報其萬一。若前輩不以小子粗鄙,小子願,願......」

  背向老翁,臉上一絲異色消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絲心願得償的喜悅:「想說什麼?婆婆媽媽,非男兒之態!」

  歐陽宇雖猜到老翁心意,這也是他自己的大心願,可一想到:驚鴻一現,驚走「摧鋒」的大場面,對此等絕世高人和自己巨大的身份差別存有疑慮,萬一猜錯,豈是「尷尬」二字能解?「拜師」二字吶吶於口,經老翁言語一激,心一橫朗聲道:「小子願拜入前輩門下,執弟子禮,終身侍奉!」

  老翁緩緩轉身,和歐陽宇目目相對,半晌,忽然一反常態,毫無形象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懶懶道:「既想拜師,呆著做甚?為何還不叩頭?」......

  當夜,老翁將歐陽宇領入屋後山崖中一個山洞,又行兩里有餘,至一人工開闢、約三丈方圓的靜室。室內潔淨異常,通風良好,地下紙一塊厚二尺、方圓三尺的寒玉。

  老翁命歐陽宇脫去全身衣服,不著寸縷盤坐寒玉上,說道:「小子,為師今晚給你開闢『三丹』空間。此事凶險且有劇痛、幻想等。你需有大毅力定心靜意,不可有絲毫畏懼懈怠,闖過此關,就能為大道打好基礎。闖不過小名堪憂,你可明白?」

  歐陽宇神情堅定,點點頭道:「師父放心,徒弟明白。」

  老翁囑其觀想《無相》。

  此洞深入山腹,隔絕一切聲響,萬籟俱寂。歐陽宇只覺身下寒玉透出絲絲寒意。

  初時覺冷,緩緩轉溫,不知不覺間進入無思無念的入定狀態。

  子丑相交時刻,老翁聚力發功,歐陽宇頓覺回到十數日前的時刻。一股難耐的熱流從正頂衝入體內,肆虐全身,刀割錐刺般的巨大痛苦一浪一浪襲來。

  歐陽宇堅守本心,像一葉小舟在浪潮中顛簸翻滾......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歐陽宇從混沌中醒來,看到老翁盡顯疲憊的臉上,露出快意和驕傲的神色.....

  ......

  又十日,歐陽就道,返回濁濁紅塵......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6-23 18:03
【122】都督府的對話
  一月前,都督府書房。

  大火盆中剛壓了木炭,盆底餘燼時亮時暗,略潮的新炭在淡藍的火焰中「噼啪」作響。

  書房中只有兩人,一男一女。

  男人站在書桌前,一手負在背後單拳緊握,泛白的骨節時不時被捏的「噼啪」作響,和那炭火聲你起我落,在這落針可聞的書房內肆意的彰顯著怒意。

  他另一隻手捏著薄薄的一頁信箋,筆記潦草,短短的七八行字,彷彿捧了一部晦澀巨著,字字停留,行行駐目,擰著川眉足看了半個時辰。他便是這書房的主人並州都督徐世績。

  而在他身邊亭立一女,全身黑衣,只餘一抹玉頸生香讓人看得心驚,相比於她的雙瞳剪水,卻又遜了一分顏色。若是歐陽宇在此,一眼便能看出此女正是數次和他「偶遇」的女子。

  徐世績看了半個時辰,她便站了半個時辰,紋絲未動。只有臉上的黑紗隨著她綿長的呼吸而起伏,面紗一掀,貝齒緊咬的紅唇卻出賣了她的緊張。

  她正要出聲,卻見都督將手中信箋慢慢遞到自己眼前,一字一句的說道:「又是一筆血債!」,說完深吸口氣,伸手撫了撫擰成一團的眉頭,閉目不再言語。

  她疑惑的接過信箋,甫一入目便是三個潦草大字「大石堡」!

  她越看越心驚,蛾眉緊蹙,臉覆寒霜。捏著那張輕若鴻毛的信箋卻好比手中託了萬重之物,竟是微微顫抖。她急急掃視了兩三遍,將目光停留在了「歐陽宇」三子上良久。

  「大石堡一戰,突厥軍雖敗,我唐軍傷亡亦是慘重!且不論當時情形如何,單是這夥人能從我坐鎮的晉陽城挖走如此精準的情報,便讓人心驚!就算突厥騎兵是一陣風,這幾百里地也要刮一陣子吧?可人家竟如入無人之境,繞過了幾百里防線打來打這批軍資的『秋風』!還有歐陽宇生死未卜,那老翁又是何人?鈴丫頭,我現在是如坐針氈、心中難安啊!」徐世績並未轉身,出口將此戰重點和隱患列舉一二,雙拳重重的壓在書桌上,愀然不樂。

  他哪裡知道,他口中的「鈴丫頭」此刻心思怕沒有放在軍國大事上,像是著了魔般的盯著那「歐陽宇」三字不知道在想什麼。

  「丫頭,你那邊可有什麼進展?此事到現在愈加撲朔迷離,想你我一明一暗攜手清查,若再讓此等悲劇發生下去,上羞於朝堂,下愧對黎民!」

  「啊!?」女子輕呼一聲,如夢醒般滿臉疑惑的看向發問的徐世績。

  徐世績半晌未聽到動靜此發此一問,沒想到轉身看到她略有詫異的表情,想是被這大石堡慘烈驚呆了。心中不禁暗想:「到底還是年輕......」,他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女子收了心思凝神細聽,恭敬回道:「徐叔,自線索斷在別駕張威那裡,事情就越發難查。本是可以一網打盡之局,竟生生被他中斷了。現在我這邊只有一二人選,但尚未有確鑿證據,這個時候實不好打草驚蛇。」

  「哎——」徐世傑仰天長嘆一聲,將目光盯在了一本黃色奏摺上,折本大開,卻未染滴墨。

  「我前幾日已密奏皇上,但至今未有回覆,怕是朝中也生了些波瀾。現今我這裡在沒有皇上下旨之前放不開手腳,我真得有點不明白,現在明明是需要雷霆一刀,將那些跳樑小丑斬他個七零八落之時。可朝中諸位重臣都在想什麼?讓我如何還這一方父老鄉親的安靖!?」

  他竟是越說越激動,抄起書桌上放在一角的茶壺,也顧不得冷熱便「咕咚咕咚」痛飲了幾口,「嘭」的一聲將茶壺猛按在書桌上,一陣心悶。

  「呃!」只聽短促一呼,徐世績竟然痛呼一聲,左膝一軟沒了骨頭般癱下去,虧得他一手按在書桌上才不至於跌倒。

  那女子手疾眼快,一把扶住都督腋下,將他撐起,一邊扶他坐到旁邊木椅上,一邊擔心道:「徐叔,你這腿......」

  不待她說完,徐世績單手一揮:「好多年的老毛病了,沒事,沒事,我自己來。」說罷撐著木椅扶手慢慢坐下,額頭泌出了幾滴冷汗。

  女子立於一旁,看這都督如此艱難的動作,想他一介都督竟要受這多年寒腿折磨,蹙眉疾語道:「要是師父在就好了,必能幫徐叔治癒!就算不能,也可減緩幾分,師父乃是天下有數的奇人,只可惜常年雲遊在外,跡不可尋......」

  徐世績不著痕跡的抹去額頭汗水,眼中卻是好奇之色大露,低頭邊憶邊喃喃:「你這鈴丫頭我也可以說是看著你長大,你身世我到是知之七八,但從未聽說過你師父是誰人?」說道最後仰起頭來,一手撫鬚,一手輕扣桌面。

  女子似是被徐世績這話勾起了回憶,望著書房內跳焰巨蠟呆呆出神:師父已有三年未見,自己也曾去學師之地探望過,只餘一股清泉不分冬夏汩汩潺潺,師父其人卻是杳杳無蹤。

  「丫頭?丫頭?」徐世績輕呼兩聲,好奇的看向這女子,心中卻是有些微訝:此女自小多受磨難,後來才遇到一些機緣立於朝堂,不過身份卻是隱秘,並無多人知道。其性烈如火,多年來並無大變,只是這如鑿如錐的時光卻是打磨了她一副縝密的心思,否則也不會被派來並州處理這驚天大案。可是今天已數次失神,這與她往日所行相去甚遠。難道這裡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想到這裡,徐世績微微垂下眼皮,扣著桌子的手急急的「當當」扣了兩下,以一個爆音結尾。

  火盆中的新碳已紅,一股子暖流開始在書房中瀰漫......

  女子又一次被都督看到失神,不由面色大窘,本是用黑紗遮了容顏,旁人根本無法窺視其臉上的喜怒哀樂,卻心虛的用小臂遮抹了幾下。待看到都督的樣子,心下已是瞭然。她本是直來直去之人,在都督面前不願作態,右手將信箋輕落桌面,左手卻是微不可察的捏著黑衣擺角出聲問道:「徐叔,我,我想問下,這個,這個『歐陽宇』怎樣了?」問完後一抹紅豔佈滿雪白的鵝頸,又向臉上直躥而去。

  徐世績本是低眉垂目,乍一聞這句問話。一臉的吃驚,而後一抹微笑從嘴角蔓延開來,戲謔的笑問道:「哦?鈴丫頭,這個『歐陽宇』......你為何有此單獨一問?」

  女子借轉身之態掩去尷尬,輕跺蓮足。突然扭過身來定定的看向徐世績笑道:「徐叔,你知我性子,你既然如此問,那我便告訴你,我關心他,怎麼著罷?」

  「呃!——」徐世績這才想起眼前這個丫頭乃是如火一般的性子,向來敢說敢做敢愛敢恨,就連皇上都被她嗆過兩次......「失算,失算!本以為能看到你害羞一次,卻不想反被你制住了,這消息你也看到了,歐陽宇生死未卜!不過......」

  他話聲剛落,女子疾行兩步走到他面前,一手搖起他胳膊,滿臉的撒嬌乞求。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6-23 18:03
【123】歸途遇狼王(上)
  漫天飛雪,寒風呼嘯。

  高嶺矮丘間,一條崎嶇官道掩著半黑半白的雪泥蜿蜒前伸。

  一人,一馬。

  馬狂奔,四蹄箭跨。短促悶響的「噠噠」聲踏起了無數雪泥,它雙鼻噴白,頸上鬃毛迎風而舞。

  人半伏在馬背上,半身前傾,左手持韁,右手加鞭。他黑髮飛揚,劍眉緊蹙。迎面而來的雪花撲簌簌的掛了滿臉,他卻似毫無知覺,任由其貼著自己冰冷的肌膚。

  這一人一馬在官道疾馳,視高低起伏、蜿蜒曲折如坦途。

  此人正是辭別了師父的歐陽宇,他算算時日,杜、劉二人應是已將盤山村的義母一家接至晉陽城。辭別了師父的些許失落卻填滿了對義母一家的思念,五郎的裝憨,七郎的靦腆,還有七嫂的颯爽,想到此處,在這徹骨寒冬傳來徐徐暖意,熱了心頭。

  歐陽日夜兼程,甚少打尖,除非這匹隨自己第一次廝殺戰陣的老馬實在受不了才歇一陣子。

  皚皚白雪漫了山野,歐陽舉目環視,這山野不可謂不荒,不可謂不險,只有些許暗綠的高矮松樹點綴在山野中,多是一些枯樹雜草斜楞楞的插滿野嶺。

  正暗自感嘆這處的荒蕪,前方百多丈外的官道旁突兀的出現了幾個黑點。

  風雪交加,難以辨識。歐陽抹一了把臉上的血水,將雙目眯的更緊,欲看清前方那兩三黑點究竟是何物。

  幾息間,馬已馳近了十幾丈,遠遠看去那三個黑點似乎在動,漸漸在視線中大了起來。

  又十幾息,歐陽仍眯著雙目凝視遠方,不想胯下黑馬在疾奔中竟是擺頭晃身,似有所不安,且疾奔之勢漸收。

  他輕「咦」一聲,松韁起身,單手展於眉上,將目力運至極限。要知道這匹老馬極是神駿,只因牙口老了才被歐陽宇購得,馬通人性,亦有強於人類的預感,現如今它突然顯出焦躁不安的樣子,又自行減速,前方當是有險!

  只是這一看間,那幾團黑物已是顯露身形,長嘴利齒,幾道口涎在奔跑中一甩而飛,兩耳伏身,一雙獸眼中盡露興奮和狂野!只是滿身的厚毛卻遮掩不了癟瘦的肚腹。

  餓狼!惡狼!

  他輕嘆一聲,這等畜生竟守在這官道邊上等過路的人馬取食,想必是嘗到些甜頭,能在這大寒的天氣裡守候獵物。歐陽宇心中暗想:要是換做以前,自己空手相鬥三狼怕是要以命相搏,可現在......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投!」他張嘴冷哼一聲,幾口寒氣侵入口鼻肺腑,更是激得他殺意大起。

  反手抽出背上重新打造過的盤龍棍,將身子先貼在馬背上,一手抓緊了馬韁將身子探出馬外,棍子拖地隨行劃出長長的雪痕。他左腳在馬肚上輕輕一磕,老黑馬似懂了主人心意,緩馳中打了個響鼻,四腿復又張弛漸漸提速。

  馬蹄急,勢漸起,一人一馬在距那三頭野狼二十餘丈外已是聲勢如雷!

  近了,近了!三狼成「品」字形向自己奔來,頭狼身體遠大於其身後兩隻,長嘴大張,猩紅的舌頭斜耷拉在一旁,奔跑中時不時從喉嚨間發出聲調各異的短嘯,歐陽宇已可以看到它那雙隱隱泛紅的獸目。

  那頭狼突然雙爪撐地,想要止住奔勢。身子在雪泥中滑行了一丈多,然後碎步小跑起來。而它身後的兩狼並不停下,繼續朝著歐陽宇和他胯下老馬疾奔,肚腹在急劇的喘息間快速的收縮外擴,嶙嶙廋骨更加明顯。

  一息......兩息......三息!人、馬、狼已是只有一丈之距!

  兩隻直線奔來的餓狼倏然躥起,一狼直撲馬頸,利爪前伸,血口大張!另一狼卻是貼地伏躥,只將血口對準了馬腹,身子微傾。

  那頭狼看到自己的同伴發動了攻勢,詭異的在奔跑中變線向歐陽左側躥去。

  馬蹄急,惡狼至,漫雪飛揚,時間停止了流逝!

  「希律律——!」的一聲長嘶打破了瞬間的靜寂,黑馬後腿急彎,前腿高踏,竟是人立而起。兩隻碗大的馬蹄猛的向前踹去!

  歐陽半身懸外,險些被黑馬一立甩下馬身,心中卻是叫了一聲好,這老馬果然老辣,竟用這一踹應付咬向它脖頸的餓狼,省了自己力氣!他急忙借一甩之力回身掄棍,拖在地上的棍梢猛的向斜上划去,一團雪泥隨著棍梢向前散射而去!

  「嗚——」的一聲,棍子破空聲響起,隱在雪泥後的盤龍棍已是挾雷降之勢掄向馬身下餓狼的胸腹之間!

  「嘭!嘭!」兩聲悶響!

  馬蹄踏,棍掄至!兩隻惡狼如遭雷劈,在空中猛撲的身形都是瞬間停止,然後倒飛而回!兩蓬鮮血從狼口中噴出,撒向空中,染紅了黑白相間的雪地。

  此時的歐陽宇已不是初來大唐的那個一力降十會的猛少年,經由師父先後打通經脈、灌輸內力、開闢三丹......內力外力早已運轉如意,這一棍之威借一甩之力,力道層層疊加,其威勢可想而知!

  被他掄棍擊中的那隻狼已是倒跌在地,仰面朝天,胸腹處明顯凹下去讓人觸目的一大塊,四肢不停抽搐,鮮血不停從口鼻溢出,必死無疑!

  而被老黑馬兩蹄踹中的那狼倒地後努力站起,卻又無力的伏倒在地,口中發出「嗚嗚」的哀嚎聲。

  兩相交錯而過,兩隻狼一死一傷,而那頭狼竟然是詭異的沒了身影!

  歐陽宇歸身馬背,左右掃視還是不見!

  「壞了!」歐陽宇瞬間想起了前世一個東北老兵講過的山林遇狼的故事,他們那裡的老獵人林中深夜返家,如遇到兩肩被似「手」之物壓上,萬不可回頭,否則迎接自己的必將是惡狼血口、喉斷身亡的下場!

  剛想及此處,老黑馬已是狂躁不已,全身甩動!

  歐陽宇耳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嗒」,後脖處已然異風撲至,毛髮爆立!

  來不及看了!也不能看!

  歐陽左腳疾甩馬鐙,上半身向右前方撲去。只聽「嘭」的一聲,狼口利牙猝然閉合的聲音緊貼肌膚,幾絲腥涼的口涎濺在了肌膚上。自己堪堪躲過一劫!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6-23 18:04
【124】歸途遇狼王(中)
  歐陽宇前撲之勢不歇,人已是向地上滾去,砸起了大片泥雪。

  心想那頭狼剛才必是繞到背後藏身馬尾附近,待那兩隻狼向歐陽猛撲之時一躍跳上馬背,四爪疾點直奔歐陽宇後頸!自己在他眼中就如到手的美味,卻不想連根歐陽的毛都未咬到。

  那頭狼一嘴咬空,前撲之勢來不及轉向,只好四爪猛扣住老黑馬的背脊,給老馬留下了幾道血淋淋的紀念。

  老黑馬受傷大驚,前揚後撩,「希律律——」的叫個不停,如電射般躥遠了去。

  歐陽宇順勢在地上一滾,將棍子狠狠的插入泥土中,看著前方不停游動的頭狼,「呸」的吐了一口雪水罵道:「你這畜生!威風的緊是吧?來!來!——」說罷伸出左手向那頭狼一招,無視於它。

  狗本狼化,俱通人性,何況眼前這頭狼,它彷彿看懂了歐陽宇的無視和挑釁,將前狼吻高高揚起,呲牙咧嘴低吼示威。

  這狼嘴一張,長長短短、粗細不一的鋒利狼牙全露了出來,若被一口咬住必是血洞無數,皮開肉散的下場。

  歐陽宇經歷了剛才被頭狼偷襲這一下,不敢再那般大意,雙手將盤龍棍斜立身前一步遠處,可挑可點,可擋可掄,護住了自己的門庭。

  十二月的雪已是不小,此刻寒風相助,地上浮鬆的積雪被呼啦啦的吹了起來,卷滯在風中就如起了暴風雪一般撲向四周。

  一人一狼就這麼對耗起來,歐陽宇腳步前後微錯,盯著那頭不停掃尾低嘯的惡狼。過了沒幾息時間,歐陽已是不耐,以自己實力來講眼前頭狼要殺並不需大費周章,索性速戰速決,好上馬歸家。

  他深吸口氣,掂起了盤龍棍,緩緩向前踏出一步,腳尖不著痕跡的戳入雪中,擰了兩下,保持一個容易發力的前實後虛的姿勢。

  頭狼見獵物終於有了動作,猛的停下遊走的身形,伏低身形幾近貼著地面,兩耳朵直愣愣的立起,長窄的狼吻不時皺一皺,露出四顆鋒利尖長的犬牙。黃灰色的狼眼透著一絲絲危險的冷峻目光,作足了攻擊姿態。

  「畜生受死!」歐陽爆喝一聲,後步前踏,一手虛握棍身,一手半抓半捏了棍尾向頭狼疾點而去!

  頭狼後腿猛蹬,瞅著歐陽宇右側空隙就是伏身一躥!

  歐陽等的就是這一刻,那隻戳入雪泥中的腳瞬間發力,腳尖挑起了一片雪泥射向頭狼。頭狼避也不避,只是本能的閉了下眼。

  就是這一閉眼的瞬間!歐陽宇的盤龍棍變點為插,斜斜撐入土中,挑起泥雪的腳向前一踏、用力旋轉,他撐著木棍在空中如掠水飛燕般輕盈而起。

  擰腰!松棍!騰旋!劈腿!

  一套飛起的單鞭腿如行雲流水般完成,只見他跳至最高點,右腿下劈時如同挾了雷霆萬鈞之勢,「呼」的帶起了破空風聲!

  待頭狼睜眼已是躲避不及,一隻碩大的腳底板印在眼前,「嘭」的一聲大響,如鼓槌兒猛擊鼓面。頭狼被這一腳踹了個七暈八素,長長的狼吻被巨力砸近雪裡,鼻翼間一股暗紅的血液滴滴拉拉的流了出來,將狼頭旁的雪泥染紅了一大片。頭狼「嗷嗚」一聲將頭拔出,後退幾步越發憤怒。

  俗話說狼是「銅頭鐵尾豆腐腰」,這狼頭本就皮實,正是耐打之處。雖說歐陽宇這一腳下去勢猛力大,可它楞是沒倒地不起,立在那裡猛的引頸長嚎!

  歐陽一愣,它這是要做什麼?臨死前的哀嚎?這一思慮他竟忘了一棍掄去,失了絕佳時機,只聽得那狼嚎淒厲悠遠,在山野間來迴蕩開。

  「莫不是進了狼窩?它在呼喚同伴?」一念及此,莫大驚駭!舉棍就搗!

  頭狼斷了呼嚎,眼中顯出亡命的狠厲,不避不趨,反而迎面撲上。向前縱了一下又靈巧的向旁邊彈跳開來,甚是靈活。

  「叫個球呢!?」歐陽宇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拾棍急追,必須要盡快解決眼前的這只頭狼然後迅速離去。若是剛才頭狼真的是召喚這群山中的狼群,自己就玩大了!

  頭狼不退亦不攻,只是一味的遊走,歐陽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歐陽宇快速抬頭看了眼天色,已是半下午,在上一次打尖時聽小二說最近的歇腳店也要馳上一日,這一拖延豈不是又要露宿?可顯然這個地方並不安全!

  歐陽摸出了腰間的軍匕倒握在左手,將棍子直愣愣的插在面前,略微活動下手腳,讓本已有些凍僵的肌肉鬆弛下來。

  那頭狼看到歐陽宇竟將打他的棍子棄了,遊走的速度漸慢,探尋的向歐陽宇走了兩步。

  歐陽宇看到這狼如此狡猾,不禁咧嘴一笑:「這個畜生,倒是機靈的很。」

  身如電射,影如風隨!歐陽在眨眼之間已是爆發了全身每一絲力量向前衝去,快如青煙!

  頭狼挨了一腳本後本就有些膽怯,一見歐陽來勢之猛不自覺的扭身就跑,惶惶如喪家之犬。

  「還跑!」歐陽爆喝一聲,換手捏了軍匕把手全力擲去,只聽「嗷~!」的一聲慘叫,頭狼顧不得回頭,拖著被刺中的一條後腿依然前躥!

  頭狼急,歐陽心中更急。老黑已跑的不見蹤影,就算放棄殺了這只頭狼,自己未必躲得過狼群來襲。

  頭狼又跑了幾步,半縮著一條瘸腿扭身回來,口鼻中噴著白氣,整個身子都在喘息中急劇的收縮。

  歐陽宇停下腳步,兩手成爪狀半張,腳下不丁不八,靜靜的看向它。

  「不跑了?」歐陽宇出聲相問,一步步向受傷的頭狼走去,「咯吱」的踩雪聲,頭狼的喘息聲成了這一狼一人對峙的主旋律。

  頭狼眼中沒有絲毫恐懼,只剩絕望和淒厲。它高揚起脖子「嗷嗚,嗷嗚——」的長嚎起來!剛叫了兩聲,竟然貼在身上的毛髮瞬間豎了起來,以一種拚死之態瘋狂的衝來!

  歐陽宇新心中對這頭狼忘死之態生出了一份尊敬,不作多想,揉身搶入,左拳虛擋,腿間發力、腰間發力、臂上發力,一層層傳導而上的力量都凝在如石般的拳頭上!

  也不顧那狼爪是否鋒利,也不管那狼吻是否駭人,左手輕輕在面前一帶將狼爪卸在一旁,藏在後面的右拳直搗而上!

  「喀嚓!~」一聲脆響傳入歐陽宇耳中,只見剛剛半身撲至歐陽面前的頭狼竟是頭一歪,軟軟倒了下去。

  歐陽依然保持著重拳出擊的姿勢,拳上骨節處亦傳來陣陣生疼。他看著被自己擊中頭側骨頭的頭狼,不禁為這群聰明狡猾卻又野性十足的動物感慨一番。

  人說狼殘忍,人更甚之!人說狼狡猾,人更甚之!人說狼食人,豈不知天下億萬萬人類食了多少異類?眼前倒下的頭狼值得自己尊敬,起碼它沒有選擇一路逃竄。

  歐陽宇蹲下身子,看著從狼口中汩汩湧出的鮮血,單手成掌猛的劈向其脖頸,那狼抽搐兩下不動,死了。

  「免你些痛苦」歐陽宇拔出刺入狼腿的軍匕在雪地中抹擦了兩下,起身朝回路走去。

  待回到原地從土中拔起棍子,舉目四望竟然還沒有看到自己的坐騎老黑馬。他兩指成環,啜入口中,用力吹去。

  一聲尖銳的呼哨響起,卻久久不見老黑歸來。

  正待他邁了一步,一陣「嗷嗚——嗷嗚——」的狼嚎自他身邊四面八方響起!......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6-23 18:04
【125】歸途遇狼王(下)
  「嗷嗚—嗷嗚—」悠長的狼嚎從四面八方傳來。

  歐陽宇握緊了手中的盤龍棍,迅速的轉身四望,試圖捕捉到一線狼蹤。

  可狼嚎似是時遠時近,難以分辨具體方向。遠處更是除了皚皚白雪便是枯木和成片暗綠的松樹,根本無法捕捉到任何活物的跡象。

  他心中猛跳幾下,一股子不詳的預感從脊柱升起直躥腦後。本是疾奔了一陣、略有暖意的身子竟瞬間涼了下來,絲絲冷汗浸透了貼身的內衫。

  「老天爺你玩我呢?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弄個狼群來嚇我?啊!」他一邊巡視四週一邊喃喃自語。

  要知道沒有馬做腳力,在這荒山野嶺中根本逃不出多遠,大有可能會喪身狼腹。怎麼辦?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噠噠,噠噠」一陣有些凌亂馬蹄聲自後方傳來。

  歐陽宇心中一喜,扭身正要誇讚自己的大黑馬還知道歸來救主,卻發現身後來的是一架馬車,根本不是自己的老黑。

  只見那拉車的灰馬腳步凌亂,虛浮不堪。兩隻馬鼻子拚命的張大噴著白氣,被馬嚼子套緊的馬嘴已是流了一圈的白沫。

  馬車轅上坐著一個年近三旬的中年男子,一頂兔皮帽扣在腦袋上,濃眉大眼,一身緊身的厚布襖和胡褲,腰間還別了一把朴刀。「駕!」那男子急斥一聲,揮起手中的馬鞭不要命的猛抽馬臀。

  灰馬吃不住痛,擺頭甩尾掙紮著向前快奔了幾步。

  「嗷嗚!—」散亂的狼嚎再次響起,聽起來近了許多,在枯木和長松形成的林子邊緣已是隱隱綽綽的有了活物移動的影蹤。

  「希律律」的馬嘶聲響起,那灰馬聽到狼嚎竟是狂性大發,止了前奔身勢,狂躁的蹦跶了沒幾下便半跪於地,屎尿齊出,再也走不動半步。

  一看拉車的馬倒了,坐在轅上的男子大急,跳下車來對著灰馬就是一頓「噼裡啪啦」的好打。

  車廂上厚實的門簾一掀,一個穿著富貴的老頭探出腦袋喊道:「徐寧,你還打個什麼!倒是快點兒想想辦法躲狼!」

  喊罷也不知道是天兒冷還是被狼嚎給嚇著了,急忙縮了回去。

  「哎~,哎,寧哥,累,累死我了!這,這......」話還沒說完,一個身穿青襖的年輕家丁從車後轉出。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捂著胸口,辛苦的咳嗽個不停。聽那動靜就像心肝脾肺都要咳出來一般,顯然是跟著馬車跑了一段不短的距離。

  歐陽搖頭苦笑向馬車走去,心中暗忖要是自己真亡在這裡,黃泉路上倒也有人相陪,不會太寂寞。

  還不待他走近,車簾兒掀開,居然又鑽出一個四十左右、管家模樣的男子,他臉長眼細,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主。急急斥道:「徐寧你個鹵貨,還打那破馬作甚?快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說罷前後探頭,終於找到在那狂咳不止的家丁,劈頭蓋臉的罵道:「我說孟六兒,你平時不是自誇的緊?怎才跑了這幾里路就咳成這副模樣?快過來幫我把老爺扶出來!」

  歐陽心想這管家可真嘴毒,連看都不看一眼遠處是否有狼,只顧得罵人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馬車前,俯身摸了摸灰馬,那馬眼已是佈滿了紅血絲,彷彿眼球爆裂了一般,根本別想它能再起身。

  「哎!喂!對,就是你!你是誰!湊什麼熱鬧!?」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老早就看到了孤零零的杵在哪官道上的歐陽宇,在他身邊的地上還有兩條倒地不起的狼。他心中既驚又怕,不敢早早搭話。卻不想這青年徑直走過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去摸自家黑馬的頭顱。多年的管家生涯養成了他頤指氣使的習慣,再加上眼前這個青年穿著一般,只有一聲黑布襖褲卻濺滿了雪泥,所以出口並不客氣,保持了他一貫訓人的口氣。

  歐陽宇一聽,頓時眉頭倒豎,一陣莫名的心火湧了上來。他本是好心過來一看,共商一下如何脫險。卻不想遇到一個「毒嘴男」!

  「張傑,不得無禮!」一聲低沉的喝斥傳來,正是先前掀簾探頭的那個老頭。他也不用別人去扶,自己掀簾鑽了出來。看了眼歐陽宇,有轉頭向遠處林間看去。

  許是上了年紀眼睛不好用,看到些不太真切的影子,以為狼群已經來襲,一驚之下臉色大變,險些跌下車來。急得雙手互錘,跺腳不已。「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嗷!嗷!嗷!嗷—」正在老馬急火攻心之時,一陣有節奏的狼嚎自林間響起,聽的讓人頭皮發炸!

  一眾人都朝傳聲處看去:只見一匹通體黑色的惡狼向人群小跑而來,不及一息,又是一匹狼從林子裡竄出!緊接著兩匹、三匹、四匹!

  總共有五匹之多從右後方的林子奔出!

  歐陽宇心有所感,扭頭向左邊看去,左前的林中居然也躥出了四頭狼!

  「嘶—」歐陽宇倒吸一口冷氣,雖然她心中早有準備,但真看到被兩群狼夾擊撲來,仍不免遍體生寒。

  那馬車旁邊的四人已是嚇的臉色慘白,管家模樣的張傑嘴巴直哆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被稱作「徐寧」的中年男子「嘡啷」一聲抽出刀來,口中吶吶。而那家丁模樣的「孟六兒」就更不必說了,本是跑的氣喘如牛、咳嗽的要命,剛歇了口氣,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發現了狼群,一陣莫名的咳嗽聲直把他憋的上氣不接下氣。

  歐陽宇一看兩邊奔來的黑狼,已是顧不得廢話,狂喊一聲「跑!—」拎起盤龍棍就向右前空隙跑去,其餘眾人也反映了過來,孟六兒和徐寧一人扶住東家的一條胳膊,架著他就跑了起來,管家相隨在一旁。

  群狼長短呼嚎,將五人漸漸包夾起來,配合的天衣無縫。

  歐陽宇大步如流星,沒有幾息已遠遠拉開了眾人,左右並無狼群追圍。扭頭一看,群狼竟然都在他們四人身後不遠,就像趕羊一般將自己四人趕向林子裡。心念電轉:「這莫不是個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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