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你在威脅本宮嗎?
幸福的人都一樣,不幸的人則各有不同。
站在長安城皇宮大門前的高興卻是在心中感嘆:賢明的君主各有不同,昏聵的君主卻都一樣。自東方發白,高興便與趙彥深一同來到了長安城皇宮門口,然而直到此時曰上三竿,卻還未得到宇文贇召見的口諭。
終於,就在高興心中已經將宇文贇從頭到腳,從外之內的數落了一遍後,東宮的太監才姍姍來遲,帶來了宇文贇的旨意。
趙彥深一行經過嚴格地檢查後,花費了近半個時辰才終於隨著前來傳令的太監一同來到了宇文贇居住的東宮。
東宮乃是太子的居所,裝飾得甚為奢華高貴。那金碧輝煌的大殿甚為莊嚴,將皇家的氣派顯露無遺。
當高興邁步進入宇文贇用來處理政事的東宮正殿,看見高高端坐的宇文贇時,心情甚是激動,恨不得沖上前去與之來個親密的接觸,用懷中那柄木扇好好問候一下後者的菊花。
“齊國使臣趙彥深(高興)參見太子殿下!”趙彥深與高興站在大殿中央,躬身向宇文贇行禮。趙彥深雖然已近七旬,但此時卻是精神抖擻,中氣十足,表情雖恭敬,但卻是不卑不亢。
“二位使者免禮!”宇文贇居高臨下地看著趙彥深與高興,輕輕擡了擡手,語氣不冷不熱,帶著一絲發自骨子中的高傲。
“謝太子殿下!”趙彥深與高興再次行了一禮然後直起身來,腰桿挺得筆直,坦然地看著坐在上座的宇文贇,沒有絲毫畏懼之情。
“不知二位使臣今曰覲見本宮所為何事?”宇文贇淡淡地瞟了趙彥深和高興一眼,拿起桌案上的一柄玉如意輕輕地把玩著,輕聲問道。
“回太子殿下的話,首先,趙隱(趙彥深的名)向您轉達我國陛下對貴國皇帝以及您,還有大周國的問候與祝福。”趙彥深上前一步,拱拱手,大聲說道。
宇文贇嘴角輕扯,淡淡地說道:“多謝貴國皇帝了,本宮會替你向父皇轉達的!”顯然,對於這中虛假的問候,宇文贇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同時還有些不耐煩。
“多謝太子殿下!”趙彥深頓了頓,接著說道:“聽聞太子殿下將要於臘月初完婚,是故趙隱受我國陛下特地不遠千裏自鄴城前來長安,就是為了送上齊國的祝福與彩禮。可惜世事多變,對於貴國太後的突然駕崩,趙隱十分心痛,還望殿下能夠節哀順便!”
“貴國有心了!”宇文贇聽說有彩禮,眼中才泛起一抹神采,可惜對於斥奴的死亡,高興卻看不見半點悲傷。
“太子殿下,不知您如何看待突厥汗國?”趙彥深雙目緊緊地盯著宇文贇鄭重地問道。
“突厥人雖然驍勇善戰,但他們卻粗鄙不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不足為懼!”宇文贇不屑地撇撇嘴說道。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突厥不過蠻夷之邦,不足為懼!”趙彥深擊掌讚了一句,卻是話鋒突然一轉,“然而突厥蠻子卻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南下,將中原大好河山收歸掌中。他們畏懼貴國強盛的軍事實力,不敢明目張膽地侵略,然而卻時時扣邊,襲擾關外的百姓,擄掠大批的物資發展自己。”
“趙隱知道,貴國皇帝陛下雄才大略,乃是時間不可多得的雄主,早就想將突厥邊患一舉鏟除,但時至今曰尚未進行,實是因為擔憂我國將會乘虛而入矣!”
宇文贇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靜靜地聽著趙彥深的訴說,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趙彥深接著說道:“而我國也同樣飽受突厥之患,想要鏟除突厥卻又擔憂貴國趁機進攻。野蠻的突厥人深知貴我兩國當下處境,因此便以侵襲邊界為籌碼來索取大量的財物來壯大己身,如今已成尾大不掉之勢。月前,突厥使節曾到訪我國求親,想要與我國結為姻親好共同抗衡強盛的周國,我國陛下深思熟慮後同意了突厥的請求。”
“趙隱,你們好大的膽子,既與突厥結盟安敢前來我大周?”宇文贇拍案而起,滿面怒容地盯著趙彥深,大喝道:“金瓜武士何在,速與我一幹齊國殲賊!”
“呼啦啦”一聲響,七八個侍衛便迅速奔將出來,如狼似虎地向高興和趙彥深撲去,手中的長桿兵器頭部金瓜狀的物事閃閃發光。
“太子殿下息怒,請聽趙隱將話說完!”趙彥深任由金瓜武士將自己抓住,竭力將身子挺得筆直,臉上沒有絲毫驚慌,鎮定自若地看著宇文贇說道。
高興怡然不懼,靜靜地站立著,對於制住自己的金瓜武士看也不看一眼。
“本宮倒要看看你有什麽好說!”宇文贇輕輕一擺手,讓金瓜武士松開了趙彥深與高興二人,重新坐下,臉色冷峻而高傲地看著趙彥深,眸子中的殺氣不斷跳躍著。
“太子殿下,突厥蠻夷狼子野心,侵占中原的心思從未斷絕,此番他們與我國交好不過是希望貴我兩國相爭,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我國陛下清楚地洞察了突厥的險惡用心,示意與之虛與委蛇,讓其麻痹大意。同時,我國皇帝陛下希望貴我兩國可以暫息刀兵,一同抗擊突厥,徹底鏟除北方邊患!”趙彥深深吸了口氣說道。
宇文贇冷哼一聲道:“齊國與我大周征戰數十年,積怨已久,怎麽可能結盟?”宇文贇居高臨下地看著趙彥深,不屑地道:“如今,我大周國富民強,雄兵百萬,區區突厥不過纖芥之疾罷了,何懼之有?”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突厥蠻夷雖是烏合之眾,然他們卻人多勢眾,占據廣闊的苦寒草原,即便貴國能將之摧毀,但卻無法將之趕盡殺絕。不消多少年,他們便會如同野草一般再次繁衍生息,一步步壯大起來,讓貴國邊境永遠無法安息!”
趙彥深話語一頓,接著身上湧起一股強勢的氣息,分毫不讓地看著宇文贇沈聲道:“況且,只要有我大齊存在一天,貴國便無法放開手腳攻打突厥!”
宇文贇雙目一凝,雙眼輕瞇,陰沈地說道:“你是在威脅本宮嗎?我大周兵強馬壯,焉會懼怕齊國?”宇文贇雙手撐在桌案上,身子微微前傾,眼中殺意凜然。
“不敢!趙隱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還望太子殿下認真考慮!貴國實力強大不假,但我大齊同樣不弱,貴我兩國一旦開戰,將有多少將士客死他鄉,又會浪費多少物資?”趙彥深平靜地看著宇文贇,突然嘆息了一聲,一臉沈痛哀傷地說道:“太子殿下,貴我兩國原本系出同源,然而數十年來卻戰火不止,使得無數黎民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家破人亡者多不勝數,而且空耗了諸多國力,這實在不是天下幸事啊!”
宇文贇坐直了身子,臉上掛著冷笑,[***]地說道:“齊國已與突厥聯姻,如今你們又打算與我大周結盟,本宮如何知道你們不是緩兵之計,明裏與我大周修好,實際上卻與突厥沆瀣一氣,圖謀不軌?”
“太子殿下的擔憂不無道理,我國皇帝陛下為了表達誠意,特意派遣了皇族嫡親高興向貴國求親,加深貴我兩國關系!”趙彥深微微一笑道。
“就是他嗎?”宇文贇看著高興問道,眼中冷光閃爍。昨曰,雖然高興一身衣物已經頗是骯臟,但宇文贇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高興,畢竟一個比女子還漂亮的男子並不多見。一想到自己的太子妃竟對高興笑靨如花,宇文贇心中便一陣嫉妒憤恨。
“正是!”趙彥深答道。
宇文贇緊緊地看著高興,一語不發,臉上表情陰晴不定。高興靜靜站立著,微垂著眼簾,將自己眼中的不屑與鄙視隱藏起來,任由宇文贇那包含敵意的眼神掃來掃去。
良久,宇文贇才收回了目光,又恢覆了先前一副高傲與平靜,淡淡地說道:“趙使節,你所說的事情本宮已經記下了,本宮會將之原原本本稟明父皇,請他做出決斷。”說完,宇文贇便用袖子輕輕掩住嘴巴打了個呵欠。
“多謝太子殿下!”趙彥深連忙躬身行禮,滿臉微笑,“若是太子殿下無事,趙隱便就此告退,在驛館中靜候殿下佳音了!”
宇文贇輕輕揮了揮手,趙彥深再次躬身行禮,先是微微後退幾步,然後才轉身向大殿外走去。高興自始至終便如同一個影子般,隨著趙彥深動作,沒有開口多說一句話。
看著高興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宇文贇臉上露出一抹冷笑,眼中除了淡淡的殺意外還有一絲得意。
一出皇宮,趙彥深那挺直的背脊便突然傴僂下來,臉上爬滿了深深的疲憊,雙目又變得渾濁起來,額頭上隱隱有汗水沁出。步履也有些蹣跚起來,若非高興攙扶,差點就栽倒在地上。
“大王,註意腳下!”高興托著趙彥深的手臂關切地說道。
宇文贇就是高緯二世,都是非常難伺候的主。如今身在北周,趙彥深與高興勢單力薄,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身首異處。趙彥深身為使節團長,不僅要促成兩國交好,同時更不能讓齊國失去該有的風範與尊嚴。這一場一刻鐘的見面,幾乎耗盡了趙彥深的體力,如今心力交瘁下,本就年邁的身體行動起來更是有些艱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