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鬥智】勝負遊戲 作者:光·興(連載中)

suen208 2013-5-31 22:55:3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 21751
suen208 發表於 2013-6-7 08:40
【第四章】第七十九話 White Night(中篇)


“你已決定要離開了麽?”

    “是的,老師。我已無法再認同您的思想,這裡不再是我的歸宿。”

    “那麽,從今我們將踏上不同的道路?”

    “是,下次相見時,我可能已是您的敵人。”

    “哦?那時,你會怎麽做呢?”

    “。。。。。。做我該做之事。”

    ——那段對話,仿佛還在耳邊回響;那個時刻,卻已淒然眼前——

                              第七十九話  White Night(中篇)

    “深感榮幸,您還記得我啊,老師。”

    “李。。。”已疲憊不堪的丘比菲呆呆地看着李覓手上,正朝着自己的槍口。已湮沒進塵埃的那些往事,開始在他腦中回放。過了好一會兒,他似才從漫長的記憶長河中回過神來:“原來如此。。。我早該想到是你。先摸清我的方位,再趁着月食來襲,利用EMP和強大的氣體光源,偷取我們的眼睛,然後再趁亂混入此處。。。此等犀利之事,又豈是那幫愚蠢的美國人能做出的!直升機上的‘美國鷹’標志,是你事前塗上去的吧?”“學生不才。爲了出師有名和掩人耳目,我們必須得僞裝成美軍。”李覓微笑着回道。“此舉對美國方面,可說是把剿滅[愛神]這個偌大的功勞拱手相送,可博得美國的好感;對反美勢力方面,又等於是撇清了自己的嫌疑,把黑鍋蓋到了美國頭上。實乃一舉兩得,呵,不愧是我的學生。”丘比菲苦笑着說。“老師過獎了。”“那日之後,我們有多長時間沒見了?”“算來已有十七年了。”“十七年。。。多麽可怕的一個數字啊,沒想到十七年後,我們竟有緣再見。久別重逢,我們本可暢快的促膝長談一番,怎料。。。卻是以這種形式相見啊!”幾句簡單的寒暄後,丘比菲很快把話題拉回了當下。“老師,這只是爲了實踐你我間的約定。”“約定?哦。。。‘做你該做之事’,原來就是指這個啊!”丘比菲指了指李覓手中的槍,語中帶着一絲諷刺。“沒錯,您不死,就無以摧毀[愛神]。這,就是我該做之事。老師,恐怖主義的時代結束了,當今世界已不再需要恐怖。”說話間,李覓臉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他眼裡卻隱約透出痛苦、悲愴之色。

    丘比菲似是讀懂了李覓的表情,剛才還保持着警戒的他,漸漸放鬆了下來。“看來,你也很無奈啊。”“是,若非形勢如此,我也實不想殺老師。”“你認爲,我死了,世界就會恢復和平?你認爲,導致混亂的始作俑者是我們,而不是美國?”“老師。。。現在不是就思想展開爭論的時候。”李覓撇了撇嘴。他不認爲丘比菲能說服他,同時也不認爲自己三言兩語間就能改變丘比菲的信仰。思想這種東西,一經形成,就難以改變。而思想的分歧,正是導致戰端的根本原因。

    “看樣子。。。今天我是必須得死了。”丘比菲漠然垂下了頭,但他眼裡並未顯現出一絲失落和不甘。這表示,他已承認了自己今日的失敗,接受了命運,默許了李覓向他開槍。“外面的那些是甚麽人?傭兵?還是這些年來你已成立了自己的組織?”一番沈默後,丘比菲又開口說話了。他似是想在死前,再弄清一些事。“不是組織,只是一些與我志同道合的朋友。”“哦。。。那此事,一西有參與其中麽?”“不,屍田並沒有和我一起。”“恩。。。我知道了。現在,你可以動手了。”丘比菲挺直腰杆,閉上了眼睛,猶如一個引頸待戮的烈士。相較之下,李覓頓時氣短,仿佛自己變成了一個卑鄙小人。“難道我真要殺死這個手無寸鐵、年近六旬的老人?”李覓自問着。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心中的迷惘。如果今天不殺丘比菲,日後可能就再無機會了。殺丘比菲一人,卻能拯救千千萬萬被恐怖主義荼毒的無辜生靈。一命換萬命,是值得的。李覓深信這一點。“就讓我來做這個惡人吧。得罪了,老師!”


    砰——槍聲,在房間內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天,已漸漸拂曉。白夜,已成過去;真正的晝,即將來臨。

    “李兄,得手了麽?”窗外傳來的一個聲音,把李覓從無盡的悲痛中拉回現實。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師,李覓的眼睛濕潤了。老師是那樣的安詳;而自己,卻顯得無比渺小。“我這麽做,真的是對的麽?”李覓的心中生起一陣絞痛。此時,他開始思索一個終其一生,也無法得出解答的問題:我,和恐怖分子,又有甚麽不同呢?“可惡。。。可惡!”李覓緊撰着拳頭,將槍口抵住自己剛才朝老師摳下扳機的那只手,開了一槍。血液,從指尖滴落,和地上丘比菲的血混在了一起。雖然他早已下定殺死丘比菲的決心,但當老師真的倒在自己面前時,他心中卻又産生了無限的憤恨。自殘,恐是他此刻能借以慰藉心靈的唯一方法。

    “李兄,你在嗎?”窗外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李覓打開窗戶,向外望去,一架直升機已飛到窗邊,繩梯自上而下垂落在他面前。“我這就上來!”李覓又回頭看了丘比菲一眼,然後,爬上了繩梯。一只黑色的手從直升機門內伸出,把李覓拉了進去。這人,是托姆。李覓不在機上時,正是他在指揮全局。

    “李兄,得手了麽?”不待李覓坐定,托姆就急切的問道。李覓似不願過多提起剛才那慘痛的一幕,單單只是“嗯”了一聲。“啊——太好了,丘比菲一死,[愛神]就再成不了氣候了!”托姆興奮得叫出聲來。機上的其他幾人,得知丘比菲已死,也都歡呼雀躍起來。他們,並不在乎李覓和丘比菲之間有着怎樣的羁絆,只要丘比菲死了,就意味着這次行動獲得了最徹底的勝利。在這片歡呼聲中,李覓更顯落寞,他低着頭,一語不發。“李先生,您受傷了?”這時,一旁的黃芳坐到李覓身邊,關切的問道。“啊,沒甚麽,這是我自己打的。”李覓看着手背上還在流血的彈孔,苦笑道。黃芳並不多問,便開始溫柔的幫李覓包紮起傷口。這種“不問”的默契,也只有黃芳能與李覓達到。


    “現在是甚麽情況?”李覓低聲問黃芳。“大多數敵人已被我們殲滅了。”“哦,那我們的其他直升機呢?”李覓回頭望去,在已泛起魚肚白的天空中,並沒有發現另兩架直升機的身影。“都被擊墜了,是吧?”不等黃芳回答,李覓便自己說道。“是,在我們殲滅了大半敵人後,敵人又出現了一些增援,擊毀了我們的兩架直升機。不過,李先生請放心,直升機上有降落傘,應該還會有生還者。”“我們此次,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啊。”“是啊,但願[愛神]真能就此被摧毀。”二人言語間,無不透出深深的落寞。此次行動盡管重創了[愛神],但己方的四架直升機,也已墜毀了三架,死傷者自是不可勝數。這,真的能稱之爲勝利麽?

    正當李覓沈浸於愁緒中時,一旁的托姆突然拉住他,大喊道:“李兄,快背好降落傘,敵人追上來了!”“甚麽?”以爲一切應已告一段落的李覓意外地看着直升機下,竟有幾輛重裝甲的越野車在對他們窮追不舍。“這就是敵人的增援?”“是,就是他們打掉了我們兩架直升機!”只見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年輕人傲然立於一輛越野車上,他身邊一人,正扛着一架RPG對空炮,瞄准着李覓所在的直升機。“這人是?”李覓問。“丘比菲•哈克的侄兒,好像叫本•哈克。”托姆回答道。看着本•哈克眉宇間的那股英氣,李覓不覺心中一顫。他的本能開始懷疑,只殺丘比菲,真的能徹底毀滅[愛神]嗎?

    “迫降,准備迫降!”托姆對飛行員大喊道。盡管經過幾番交火,地面上的越野車已翻掉了幾輛,但本•哈克所在的那一輛卻還一直尾隨着。並且,一枚炮彈已從RPG炮中射出。“可惡,已來不及迫降了!全員准備跳傘!”托姆話音剛落,就感到機身一陣猛烈的顫動。“我們被擊中了,快!快跳傘!”機尾上升起黑色的濃煙,直升機已搖搖欲墜。無奈之下,眾人只好紛紛跳出機門。

    這是何等的狼狽啊!明明是勝利者,卻淪落到棄機逃亡的地步。


    “停車。”看見直升機墜毀,地面上燃起一團巨火後,本•哈克吩咐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一旁的諾伊諾斯放下RPG炮,問道。“我看到他們有人跳傘,應還有不少生還者。立即聯絡總部,叫他們派搜索部隊來,務必抓到漏網之魚。”“可是,EMP的效力未過,通訊系統還未恢復啊。”“這個,我早有准備。”本從車內取出一個信號彈,猛磕一下,一團火光便拖着長長的煙尾徑直射向天空,並如煙花般在空中炸開。“我留了艾桑在總部,他看見信號,就會派搜索隊出來。”“不愧是哈克先生,考慮確實周全啊!”“這些話過後再說吧,搜索隊到達之前,我們先下去找找。現在天快大亮,他們跑不了多遠!”本說罷,便再次發動越野車,朝跳傘的降落點附近駛去。


   “李兄,還走得動麽?”“恩,腿上有些酸痛,並無大礙。”降落時,李覓的腳踝骨折了。盡管如此,他仍忍着傷痛,與約二十人左右的剩餘人員一起向前疾走着。“大家忍耐一下,馬上就要到附近的小鎮了!”話雖是這麽說,可實際上,李覓並不知道附近的小鎮究竟還有多遠,他這樣說,只是爲了不讓眾人放棄希望。在這缺乏憑依的茫茫沙漠上,若連心中最後的那一絲希望都沒有了,被敵人抓到,只是遲早的事。“車,我聽到車的聲音了!敵人追上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回頭望去,果然,不遠處已可見到越野車所激起的沙塵。“可惡,就這樣結束了麽?”“不,他們一輛車能裝多少人?我們這裡可有二十個人啊,大不了和他們拼了!”口上雖如此說,但人人都知道:剛才跳傘時,情急之下,飛機上的重型機槍全都未被帶下來。現在,除了幾個人身上帶着彈藥已所剩無幾的手槍之外,他們可說是毫無火力。在這種情況下和敵人短兵相交,也絲毫占不到優勢。

    “李先生,你們先走。這裡由我留下來,應該能稍微拖住他們!”正當眾人猶豫不決時,黃芳突然請纓道。“芳,我怎可讓你只身涉險?”“李先生,您難道還不相信我的身手麽?放心,我一定會和你們會合的!”黃芳說罷,已掏出手槍,直直的瞄准了越野車前來的方向。她決心已定,不可更改了。“爲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李兄,我們先走吧!”托姆在旁勸道。看着已越來越近的越野車,李覓無奈,只好痛下決心,“芳,千萬要活着回來啊!”

    “遵命——”

    這是否會成爲二人的訣別,所有人都不得而知。但是,他們目前能做的,就只有繼續前進。因爲,只有這樣做,才算是給予了黃芳最大的尊重,才算是沒有辜負黃芳的一片苦心。

    人,逐漸走遠。茫茫沙海上,只剩下黃芳一人。當能看清越野車時,她一槍打爆了車的前胎。然後,默然而堅定地沖上前去。在漫天沙塵中,留下了一抹孤獨的倩影。


    “芳。。。”每前進幾裡,李覓總會回頭看一眼。敵人,似乎真的沒有很快再追上來;當然,黃芳也沒有回來。“李兄,可別小看那女人哦!若動真格的打起來,我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托姆半開玩笑的安慰李覓道。“托姆,我有時在想。。。我真的能稱得上是人麽?”突然間,從李覓口中聽到這句話,托姆不禁一愣,“李兄,你這是說的甚麽話?”“先是殺了自己的老師,現在,我連芳都能棄之不顧了。。。這樣的我,還能算是人麽?”“現在先別想這些,我們能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啊!”“不。。。我已經累了。這次實在是付出了太大的代價,我已經承受不住了。”李覓終於跪倒在地上,再也走不動了。帶傷走了這麽遠的路程,他的體力早已透支,已到極限了。“喂,你這是甚麽意思?等着敵人來殺你麽?”看見李覓這樣子,托姆心中不由生出一團怒火,“你在這裡等死,不就等於棄這些兄弟於不顧了麽?你死在這裡,你那還在家鄉孤苦無依的兒子該怎麽辦?!回答我啊!”爲了讓李覓重新振作,托姆不惜抓起他的衣領,一拳重重打在他臉上。面對如此情形,其他人也只能面面相覷。

    “飛。。。飛機?”正在托姆要給李覓第二拳時,他卻從李覓嘴中聽到這樣一句莫名的話,其怒火也驟然被澆熄了。“看到海市蜃樓了麽?原來已經神智不清了啊。。。哎,實在難爲你了。”托姆心中這樣想着。於是,他放開了李覓,他知道,即使再多打幾拳,也無濟於事了。“托姆,真有架飛機過來了啊!我沒看錯吧?”李覓強撐着身體,用手指着天空。他此時的眼神,確不像是在胡言亂語。托姆擡頭看去,竟真有一架雙螺旋槳的運輸直升機朝這邊飛來,機身上印有兩個巨大的漢字——“國士”。

    “國士?難道是。。。”看見這兩個字,李覓也陡然清醒了起來。不一會兒,直升機降落在沙地上,一個人從機身裡走了出來。到這時,眾人才相信,他們所看到的並非海市蜃樓。“扶我過去!”李覓勉強站身起來,說道。在托姆的攙扶下,二人蹒跚地走到直升機前。近距離下,李覓看清了直升機旁這人的容貌。這是一個中年亞洲人,留着中長發遮住了右臉,從發隙間隱約可見其右臉上泛出暗紅色,似有嚴重的燒傷。“李先生,我們找您很久了。”亞洲男人開口了,說的是日語。“你找我幹甚麽,千成?”李覓喚出了對方的名字。日本人微微一笑,道:“當然是來迎接您回府的。”

    “我家屍田先生可不願他的刎頸之交就此死去啊!”

suen208 發表於 2013-6-7 14:08
【第四章】第八十話 White Night(下篇)


那張照片,塵封着我永恆的回憶。

    此刻,我卻已不能回頭。

                                  第八十話  White Night(下篇)

    [愛神]臨時總部——

    “伯父——伯父在哪裡?!”

    推開彈孔滿布的大門,本•哈克率領着他的一衆手下風塵僕僕的回到了清真寺,鞋上還不時零散的遺下一些沙礫。此時,天空已完全泛白,那個漫長的月食之夜已結束了。這一夜,使[愛神]遭受了史無前例的打擊,在每個人心裡都蒙上了一層深深的陰霭。此刻,人們的眼中皆已失去了神采,目光迷亂,恍如仍在噩夢之中,唯有本•哈克尚保留着一顆清醒的頭腦。因爲他很清楚,現在這種情況下,必須要有一個人站出來妥善的收拾殘局,而這個人,只能是他自己。“我問你,伯父怎麽樣了,他現在在哪兒?”本健步向前,走到丘比菲的房門邊,隨手拉過一個醫生模樣的人,大聲問道。他此時所最關心的,自然是他伯父——丘比菲的安危。“丘比菲大人。。。他。。。”醫生面色凝重,語帶支吾,目光遊離,似是在刻意避開本那利箭般的視線。“難道。。。伯父他。。。”從醫生的反應,本已判斷出事態的嚴重,他猛地推開房門,沖了進去。

    只見丘比菲的軀體冷冷的癱倒在地上,已失去溫度的血液滯留在地板的夾縫之中,一個紅中帶黑的彈孔深深的烙在其腦門上。看到這情景,一向能保持冷靜的本也不禁扶住門框,向後退了兩步。“哈克先生,請節哀。”醫生走到本身邊,爲他披上了一件防寒的披風。“不,伯父沒有死。伯父是被阿拉召喚去了,他赤誠的心終於感動了真主阿拉。。。”本用哽咽的聲音喃喃自語道。從向來並不信仰宗教的本口中聽到這些話,旁人心中也甚覺淒涼,他們認爲,這件事給本帶來的打擊,恐已深植骨髓。“讓我一個人呆在這裡,好麽?我想和伯父單獨說會兒話。。。”本吩咐道。他的目光,仍停留在丘比菲身上,一刻也不曾離開。

    “怎麽樣?”一直守在門外的諾伊諾斯見醫生輕輕掩上門,退了出來,便急切的上前問道。比起已死的丘比菲,他更關心現在本的精神狀況。“哈克先生。。。恐是要埋頭大哭一場了。他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走出陰影。”醫生搖着頭歎道。諾伊諾斯聽後,默然不語,靠在牆角,似在思考些甚麽。這時,保羅走了過來,拉住醫生問道:“大流士大人呢?大流士大人怎麽樣了?”“大流士先生身受重傷,但你可放心,他現已無性命之諛。”聽到這個消息,保羅終於松了口氣。作爲旁人的醫生,從保羅和諾伊諾斯兩人不同的反應中,已可清晰的看到,[愛神]內部所分化出的兩個黨派。丘比菲不在後,隨之而來的,很可能就是內部長期的黨派之爭,這將極大的消耗掉[愛神]的元氣。這當然是每個[愛神]人所不樂見到的。

    過了半晌,也未聽見房內的本•哈克傳來一絲哭聲。在場衆人漸漸陷入了極度悲哀的沈默之中。爲了打破這不知還會持續多久,令人窒息的死寂,醫生開口問保羅道:“對了,你們不是去追敵人了麽,後來怎麽樣了?”“回來的路上,抓到了幾個受傷的敵人,不過主犯似乎跑掉了。”保羅不甘心的嘟囔道。今夜的保羅,先是率領哨兵和敵人展開最初的接觸戰,後來受傷暈倒;等醒來後,他又跟本•哈克的人馬一起參與了對敵人的追擊。他可算是今晚[愛神]裡最忙碌的人,所以,他心中因敵人落跑而産生的不甘,也是最強烈的。“怎麽會被跑掉呢?你們不是有不少人去追麽?”醫生進一步問道。“哎。。。全是因爲一個女人。”“女人?”“恩。。。敵人本已差不多彈盡氣絕,快被我們追到了。卻被一個女人打爆了我們的車胎,攔住了我們的去路。”保羅恨恨的說,“那是個亞洲女人,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她的相貌。她的身手,有着我從所未見的矯健,打死了我們不少弟兄。到最後,她雖然已身中數彈,卻還一直不肯倒下。就這樣,她把我們追擊的步伐徹底拖住了。”保羅言語中,不僅透出憾恨,也露出了不小的畏懼。他日後對黃芳會産生一種近乎於本能的畏懼,大抵就是從這時開始形成的。“那後來呢?那個女人應該死了吧?”“哼,哪有那麽好!關鍵時刻突然半路殺出了架直升機,打亂了我們的隊伍,把那女人救走了。”“哦?這麽說,敵人也有增援?”“是啊,看來美國佬這次是動真格的,想把我們趕盡殺絕了。”


    保羅和醫生的對話還在繼續,諾伊諾斯卻不想再聽下去。他徑自推開丘比菲的房門,走了進去。“哈克先生。。。”“怎麽了,我不是說過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麽?”“外面很吵,我不想呆在外面,而且。。。我也有個問題想請教哈克先生。”諾伊諾斯見本的眼角幹幹的,並無哭過的痕迹,便揣測他或許並沒有想像中那麽悲痛,現在問他一些當務的問題,應不會不合時宜。“恩。。。那你問吧。”本•哈克靜靜的蹲在地上,牽着丘比菲那布滿皺紋的手,頭也不擡的回道。“哈克先生,您認爲我們這次的敵人,真的是美國麽?”“哦?此話怎講?”“我認爲,美國人當不會明目張膽地開着印有美國鷹圖案的直升機殺過來。何況,那個阻攔我們的女人是個亞洲人。而且,最後救走她的那架直升機的機身上,似是印着兩個漢字。”“所以。。。你的結論是?”“也許我們這次的敵人並非美國軍方。他們只是僞裝成美國,借以掩人耳目,而實際上,他們很可能是某個與我[愛神]敵對,和亞洲有所關聯的組織。”“不是國,而是組織嗎?呵呵,不愧是我的諾伊諾斯。”本該深陷悲痛的本•哈克聽完諾伊諾斯這一番話,嘴角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也是這麽想的,待處理完伯父的後事後。我們只需對抓回來的那幾個人嚴加拷問,就能知道這群家夥到底是甚麽來頭了。”

    “是。我們只有真正弄清了敵人的身份,才能爲丘比菲大人報仇。”“恩。。。”本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鏡,突然轉換了話題,問道:“諾伊諾斯,我之前叫你和父親聯繫,你照辦了麽?”“是,我已打過電話去倫敦,把如今的事態告知了詹姆斯先生。詹姆斯先生現在應正在等待您的進一步聯絡。”“恩,這樣甚好。有父親與我合力,我們應能很好的收拾這個殘局。”本點點頭,站起身來,面向窗外,望着冉冉東升的紅日。

    “接下來,我們將會有很多事要忙了。”


    中東地區上空•某直升機內——

    “李先生,身體沒有大礙吧?”坐在李覓身邊的中年日本男人探過頭來,關切的問道。從他發隙下依稀可見的,右臉上那塊暗紅色的燒傷,始終讓人感到有些不自在。連一旁的托姆看了,都不禁暗自打了個冷顫。“這點小傷,我還死不了。”李覓喝了一口手中捧着的熱水,冷冷的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日本男人默默點着頭,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李覓又喝了一口水,探首看着窗外的雲景。“李先生,請放心。我們已出了[愛神]的勢力範圍了。”日本人湊到李覓身邊,來回搓着手掌,插話道。“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擔心芳。。。”“啊,黃小姐是嗎?我們的另一架飛機已經把她送到最近的醫院了。她雖然身中數彈,但所幸都未傷及要害,所以尚不會有生命危險。話說回來,李先生能有這樣一位既能幹又忠誠的手下,實在令人豔羨啊!”日本人滿臉堆笑的說。“她不是手下,是朋友。”從李覓的表情看來,他似乎有點因日本人的一句無心之辭而生氣了。“啊啊啊,是是是,是朋友,朋友。”日本人連忙道歉。“恩。。。我沒有手下,只有朋友。當然,千成,你也可算是我的朋友。”李覓轉過身,用手搭着千成的肩膀,說,“這次,還真得感謝你們出手相助啊,千成!”“不敢當,不敢當,李先生言重了。”千成陪着一副憨厚的笑容,受寵若驚道。這個永井千成,雖外表骸人,但只要與其淺交,就不難發現,他其實尚可算是一位好好先生。

    “哈哈哈,李先生,您剛才對我那麽冷淡,我還以爲您還在生屍田先生的氣呢。真叫我捏了一把冷汗啊!”千成笑咪咪的說。“我們兄弟之間,哪有隔夜的仇。雖然近幾年來,我和他在思想上的分歧越來越大,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的兄弟之情。”李覓坦然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您當初邀屍田先生一道實行今天這次行動時,被屍田先生拒絕了。屍田先生還一直擔心這會破壞你們之間的友情,無顔見您呢!這次也是因爲實在太掛念您的安危,才派我們到這裡來搜尋您的行蹤的。”“呵呵,一西那麽冷峻的性格,哪會如你說的那般肉麻啊。”李覓會心的笑了。這,是李覓自White Night行動發起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其實一西拒絕我的邀請,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哈克先生畢竟是我們的恩師,一西的思想也確實與我不同軌,他沒有理由一定要和我一起做出弑師這種大逆不道的事。”笑容過後,李覓又低下了頭。每想起丘比菲那乾癟的屍體,他心中總會一陣絞痛。屍田不想弑師,李覓又何嘗真的想呢?

    “李先生,恕我鬥膽一問,丘比菲•哈克真的死於你手了?”氣氛本已相當融洽,千成卻突然橫插着這麽一問,使得機艙內的空氣再次緊張起來。“是的,我履行了當年和老師之間的諾言。”一陣短暫的沈默後,李覓回答道。“啊。。。事情最後還是到這個地步了啊。”千成手扶膝蓋,歎了口氣。“這實是不得已而爲之。我的思想一西很清楚,我當年和老師的約定一西也知道。相信他不會怪我的。”“恩,但願如此吧。”千成對李覓的話不置是否,眼神有些茫然的望着前方。但很快,他又擠出一副笑臉,轉換了話題:“李先生,現在您是先回神戶府上呢?還是先去比睿山拜訪屍田先生?”“先回神戶吧。這次的行動使我們也喪失了不少人員,我得先回神戶安排善後諸事,再把芳接回來。等這些事都結束了,我自會去延歷寺與一西一會。”“哦,那我就直接把您送回神戶吧。”“有勞了。”

    一番寒暄後,千成去了後艙。李覓則開始和托姆商量善後事宜:托姆留在施洛斯身邊,繼續充當總統幕僚的角色;而李覓則在經營賭場的同時,也兼營一個足球隊,以收留此次行動所餘的二十人,韬光養晦,以進而繼續暗中觀察[愛神]的動向。

    直升機漸漸遠離了中東的大地,爲三年前這一次神奇的“白夜”畫上了句號。一夜之間,重創[愛神]這個目標確已達到。但當時的李覓卻不知道,這一夜,遠不能算作“結束”,而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現在時刻(2012年)•愛神大廈•U.N隊房間——

    這一日,李覓起得非常早,抑或他其實根本就徹夜未眠。這一日是落人隊和U.N隊的比賽日,也是李覓將下出他一生最奇妙的一步棋的決斷之日。在李覓看來,今日的戰略意義甚至比White Night那一夜更加重要。或許正是因此,他才未能入眠。李覓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品着杯中散發出淡香的咖啡。他的視線,停留在左手拿着的,一張陳舊的照片上。

    這照片已有些泛黃,四角也已被磨圓,看來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歷史。這,是一張三人合影,背景似在某座大學的湖畔。合影中間一人,是留着胡子,中年的丘比菲,他的雙手各被左右兩個亞洲青年挽住;右邊的青年,年紀不過二十歲出頭,頭發卻幾已半白,這是年輕時的李覓;左邊的青年,年紀似稍比李覓小一些,他面容秀麗,若不仔細看,可能會誤以爲是個女孩。其長長的黑色額發延伸至眉角,雙眼中透出一絲淡淡的陰郁。李覓和丘比菲臉上都綻放着燦爛的笑容,左邊的青年則只是嘴角稍稍翹起,腼腆的微笑着。

    凝神看着照片,李覓的眼中不時醞釀出柔和的光彩。他似回到了過去,一個比“三年前”更早的過去,正在細細品位上世紀那單純的甘甜。半晌,他翻過照片,用手指撫摸着照片背面那一行幾已被磨滅的字迹。依稀可見,這行字是——“李覓、哈克老師、屍田一西,1992年,於龍南山”。“時過境遷。。。”李覓翕動着嘴唇,不禁把內心中的某個想法說了出來。隨後,苦笑着合上了眼,一行淚水從眼角中滑出,滴落在照片上,浸入了那已陳腐的紙裡。當年的三人,二十年後的現在,又各在何方,各處何種立場呢?每當想起這些,每當想起老師那冰冷的屍體,每當想起一西。。。李覓總會倍覺心酸。二十年,跨越了一個世紀,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所有的一切,都已與那時不同了。

    “李先生,您起來了麽?”正當李覓思及最深處時,門外傳來了黃芳的聲音。“啊。。。起來了。”李覓恍如突然被從幻想拉回現實,眼中茫然無措。他連忙收起照片,說道:“進來吧。”話音剛落,黃芳和托姆便一起推門走了進來。“李兄,黃小姐已經把你的計策說給我聽了,你。。。真的打算這麽做麽?”托姆一進門,便快步走到李覓面前,急切的問道。“是,我意已決。要破解本•哈克的死局,除此計外,別無他法。”李覓站起身來,不等托姆再問,就率先走出了房間。托姆和黃芳對視一眼,也只好跟隨着李覓的步伐,踏上了征途。三人各自戴上黑色連衣帽,朝着通往第三輪遊戲會場的電梯走去。

    三個背影,只合成了一條道路,消失在回廊之中。而這條道路,即將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化爲利劍,從根本上摧毀本•哈克那天衣無縫的死局,創造出一個超越所有人想像之外的新局面。

suen208 發表於 2013-6-7 14:22
【第五章】第八十一話 黑白灰


[愛神]之局,天衣無縫。

    [白夜]之計,志在必得。

    兩股巨大力量間的智慧之戰,即將閃爍出最耀目的火光。對此仍渾然不知的[落人],夾於其中。是看客,還是主導?鏡宮遊戲,於焉開幕——

                                    《勝負遊戲•第五章》
                                    第八十一話  黑白灰

    “下面,由我重申第三輪遊戲——鏡子遊戲的規則。”

    裁判大聲宣佈道。落人、U.N、MOSSAD和DGES四隊分立兩旁,仔細的聆聽著。這裡,是第三輪遊戲,即四強戰的會場。由於這場遊戲將決出參與決賽的兩隊名額,至關重要,故之前遭到淘汰的一些隊伍也紛紛來到現場,作爲觀衆,欲見證決賽隊的誕生。會場被平均的分成兩半,兩邊各伫立著一座由數十面等人高的鏡子組成的迷宮。半層樓高處的貴賓席中,大流士隔著一扇毛玻璃制成的透窗,俯瞰場內,保羅侍立在其身邊。今天,大流士打算完整地看完整場遊戲,以決定自己的下一步動向。誠然,他所關注的焦點,只停在U.N隊一隊身上。

    “今天,三人都出來了啊。。。”大流士盯著U.N隊,身披黑衣,頭戴連衣帽的三人,自言自語道。以前,總是托姆一人出賽,三人同時出現,這還是頭一次。“他們這次的對手是落人隊,難道他們是因爲不敢小看對方,才三人一起出馬的?抑或是,他們認爲遊戲進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已沒必要再隱瞞其余二人的身份了?”大流士摸著鼻子,心想道。這時,一旁的保羅開口問道:“大流士大人,您認爲那兩個會是甚麽人?”“恩。。。”大流士沈吟一聲,並未回答保羅。但他心裡已做了最壞的設想,與[愛神]爲敵,又能和代表美國的托姆組成一隊的人,極有可能與[白夜]有關。


    這時,[愛神]方的裁判已開始宣佈遊戲規則了。“本輪遊戲和上輪一樣,採取一對一制。兩方各出一名參賽者,配備手槍進入鏡宮,進行槍戰。中彈數多者爲敗,中彈數少者爲勝。遊戲所使用的手槍,統一裝有三枚子彈,參賽雙方需把子彈全部打完,才能結束遊戲。諸位盡可放心,這些子彈皆是無火藥的油彩漆彈,不會對各位造成過大的肉體傷害。”裁判宣佈完畢,參賽者們卻早已對規則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解。由於已進行過兩輪遊戲,在場衆人對“負者晉級制”皆已心知肚名,他們都深知,“中彈數多者爲敗,少者爲勝”不過是一句空口廢話。真正的規則,應正好相反,中彈越多,越可取勝。也就是說,這場遊戲的重點,是要一邊引誘對手開槍打自己,一邊故意不打中對手。盡量讓自己多中彈,讓對手少中彈。

    “啊。。。這次的規則比昨天那個謊言遊戲還要糾結啊!”來棲光撓著腦袋歎道。一場槍戰,卻要比誰中槍的次數多,這本就是一件違背常理的事,實行起來也將無比困難。“別慌,謹記我之前教給你的策略,不會有問題的。”魯斯在旁小聲對光說道,“比起遊戲規則本身,我倒更擔心對手的情況。”魯斯擡眼看了看對面的三人。他們的臉孔全被遮擋在連衣帽之下,看不到任何表情,面對如此詭異的規則,卻不慌不亂,如磐石一般站在那裡,給人以無形的壓力。

    “規則,大家都聽清楚了吧,現在就請跟我們到各自的半場,準備開始遊戲。”四隊在兩個裁判的帶領下,前往了各自的半場,一個將改變目前整個局勢的遊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首先,請決定出賽的順序。”裁判話音未落,U.N隊的一個黑衣人就已走到他面前,遞給了他一張紙條。“Black、Gray、White,請問這是三位決定的出場順序嗎?”裁判依照紙條上所寫的文字念道。黑衣人一言不發,只是默然點了點頭。“喂,李鳴,他們三個怎麽一直不說話啊,不會是啞巴吧?”光小聲嘀咕道。“別亂說,當心人家聽到了。不說話的理由有很多,可能是想隱瞞甚麽,比如說。。。性別。”李鳴略有所思的說道。他總依稀覺得,在這三人身上有一股熟悉感。“不過。。。黑、白、灰,這三人的名字還真是奇怪啊。”“那些,一聽就知道是假名吧。”魯斯淡淡地說,“遮住面貌,又不發出聲音,還用假名,或許真如李鳴所說,他們是在隱瞞甚麽。”

    三人耳語之際,裁判已在催促道:“落人隊的三位,你們的出賽順序是。。。”李鳴擡頭一看,這才發現,已有一個黑衣人站在鏡子迷宮的入口處,等待著他們了。“哦,就由我第一個上場吧!”魯斯對裁判說道。“喂,你真的決定第一個上場嗎?”光略有疑慮地問,“最強的人應該留在最後壓陣才是吧,昨天不也是這樣麽?”“今天和昨天不同啊。昨天我們深知對手的身份,才排出那樣的陣勢。可今天的對手是甚麽人,有幾斤幾量,我們還全然不知。必須得由我先去打探對手的底細。”魯斯說罷,頭也不回,便徑直往迷宮走去。看著魯斯的背影,光心裡仍有些想法。他覺得,魯斯過分高估了對手,有點神經質了。至少在他眼裡,U.N隊的三人並無甚麽特別,只不過是三個蒙著面,故弄神秘的家夥罷了。

    二人都進入了迷宮後,遊戲也正式開始了。這座鏡子迷宮,在外部看來,像是一個水晶制成的巨大半球體,略帶奇幻色彩;進到內部才發現,它其實和一般遊樂園裡的鏡宮並無甚麽區別。迷宮入口處,就由鏡子隔開,分爲了兩條道路,魯斯和黑衣人各站一條。其內的牆壁,皆是由各種各樣的鏡面玻璃組成,有的鏡子裡能看到對手的影像,有的則只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故而,一進宮,就立刻令人感到眼花缭亂,仿佛看到了無數個對手和無數個自己環繞四周一般。

    給裁判剛才給予的鉛彈槍上好膛後,魯斯自言自語般的低語一聲:“艾斯曼,出來吧。”話音頗落,魯斯的眼神就已在這一瞬間改變了。變得異常冷酷,或可說是冰冷,不帶有一絲感情。現在,魯斯的這具軀體已交由“四圓桌”中的艾斯曼掌控。按照魯斯的“內部”約定,五天內的五場遊戲,由“四圓桌”和JACK五人按順序分別出賽。昨天,烏伊克拿下了謊言遊戲,今天則輪到艾斯曼了。“黑衣人先生,現在是否可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呢?”艾斯曼剛拿到支配權,便單刀直入地問道。雖然中間隔著一道鏡牆,但他相信,黑衣人能聽到他的聲音。“呵,對我的臉如此感興趣嗎?”果然,不久後,傳來了黑衣人的回應。無數個黑衣人出現於四周的鏡壁上,一起面對著魯斯。“哦?肯說話了啊,不需要繼續隱瞞你的聲音了麽?”“今天,是吾等的決斷之日,今日起,吾等已不再需要任何隱瞞。”黑衣人說罷,便爽快的摘下了連衣帽,他那張黑色的面龐,立刻暴露於無數個鏡面上。此人,正是托姆。

    “沒想到,居然是個黑人啊。”艾斯曼用他極盡陰柔的聲音說。一向不太關心政治的他,似乎並未認出托姆是曾經的總統幕僚。“那麽,接下來,讓我們來親密接觸吧!”魯斯一聲怪笑後,用手扶著牆壁,以極快的速度順著迷宮的軌道開始奔跑。而他奔跑的方向,正是剛才傳來托姆聲音的方向。原來,方才引誘托姆說話,正是他的計策之一。魯斯對托姆的真面目如何,是黑人還是白人,並沒有太大興趣,他之所以主動和托姆說話,只是爲了引出托姆的回答。只要托姆一答話,他就能根據聲音的方向判斷出托姆所在的位置。在這鏡子迷宮中,視覺已不可信任,根本無法從數十塊一模一樣的鏡子裡找出對手身在其後的那一塊,因此,魯斯決定放棄視覺,仰賴聽覺。而奔跑,也是計劃的一環。於鏡宮中快速奔跑,能夠在鏡壁上顯出模糊的殘象,足以起到迷惑對手的作用。只要找凖托姆的位置,再以時快時慢的跑速向其靠近,與其保持一牆之隔的同步,想要引誘他向自己開槍,並不是甚麽難事。而爲防奔跑的腳步聲暴露自己的位置,魯斯早在剛進迷宮時,就已把兩腳的鞋都脫掉了。

    昨夜,艾斯曼就已在圓桌會議上透徹分析過參加鏡子遊戲,雙方的心理。參加遊戲的兩人,都想快點把三枚子彈用完,卻又都不敢輕易朝某一塊鏡子開槍,因爲每塊鏡子看起來都一樣,無法確定對手是不是正站在你準備打的這塊鏡子之後。但一直不開槍又不行,三枚子彈不用完,遊戲就永遠無法結束。這,是一個雙重矛盾的心理。此種心理往往會讓人逐漸喪失理智,陷入賭博狀態。即,在面對著某一塊鏡子時,心裡賭博式的猜想:“他一定不會在這鏡子後面的吧?”然後莽撞的開槍。當發現子彈不幸恰巧打中了鏡子後的對手時,悔之已晚。在確保自己知道對手位置,且保持與對手同步的情況下,若能利用好這種心理,對對手加以挑釁,引對手向其面前的鏡子開槍,則勝局已定。漸漸停下奔跑的魯斯,幾乎已能看到托姆驚訝的嘴臉了。他非常確定,托姆現在就在與自己一鏡之隔的正對面。

    “現在,是挑釁的大好時機。”艾斯曼也早已設計了一套挑釁對手的方案。“開槍吧,我就在你的正對面哦!”他竟突然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位置告訴了對方!這,是在利用對方的逆向心理。“我告訴了你我的位置,我的聲音也確實證明了我就在你的正對面。按常人的邏輯推斷,你就一定不會向正對面的這塊鏡子開槍,而會去打旁邊的鏡子。然而,我相信你並非常人。能一直晉級到現在的,又怎會是尋常人?我故意向你暴露了我的位置,你又怎會不認爲這是個陷阱,傻到不假思索的去打旁邊的鏡子?在你準備打旁邊的鏡子時,我只需稍挪一步,站到旁邊,就能穩穩的吃下你的這顆子彈,你一定認爲這個陷阱是這樣的吧?所以,現在對你來說,我要麽會向左移,要麽會向右移,只有正對面的這塊鏡子反而是最安全的。你只用直接朝正對面的鏡子開槍,就可確保不會打中我了!但是。。。”魯斯臉上露出了一絲陰笑,“這其實是個雙重逆向心理的圈套啊!我不會向任何地方移動,只會死死的站在這裡,等著你的子彈射出來!”


    這,是一個類似於“空城計”的圈套。傻瓜也許不會中套,但疑心重的人和聰明人則一定會中套。艾斯曼正是深諳此道,他有勝券在握的自信。果然,在他暴露自己的位置後不到兩秒,對面就如他所願的響起了槍聲。“成功了!”魯斯心中一喜,但不過多時,他卻發現身上未有任何的痛楚,也沒聽見對面玻璃破碎的聲音。“這是怎麽回事?”魯斯擡眼一望,才看到面前這塊鏡子根本沒被打破,附近也未有任何一塊鏡子破了。“明明有聽到槍聲啊,怎麽會這樣?他這槍是朝哪兒開的?”正當魯斯狐疑之際,只聽得離自己五六塊鏡子的地方突然傳了一陣劇烈的破碎聲,轉頭一看,只見那裡已是滿地的玻璃碎片。

    一個疑惑還沒解決,另一個疑惑又接踵而至。“他甚麽時候跑到那麽遠去了?!”魯斯不禁愣住了,明明沒有聽到托姆的腳步聲,托姆卻不知何時已跑開了五六塊鏡子之遠,並在那裡開了一槍。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魯斯無法理解。但他知道一點,對方現在已用掉了兩枚子彈,已經領先了。此刻他要做的,是趕快縮短雙方子彈數上的差距,自己必須也得馬上用掉一枚子彈。“他人在遠處,所以現在對我來說最安全的一面鏡子是面前這一塊!”魯斯幾乎是出於本能的舉起手槍,對著面前的鏡子摳下了扳機。玻璃,立時碎開了。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卻赫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托姆竟穩穩的站在這面鏡子之後,站在他的正對面。子彈穿透鏡子,不偏不倚的擊中了托姆,紅色的油彩從子彈中破出,染到了托姆的黑衣上。托姆,竟根本沒有移動一步,一直都站在魯斯的正對面!

    更加令人驚訝的是,托姆身上不只有一塊被子彈擊中的痕迹,而是有兩塊!這一瞬間的面對面,才使魯斯發覺到,他居然已經落後兩成了。“怎會這樣。。。我的計策,怎會失敗?”

    此時,托姆只是微微一笑——“多謝賜彈!”

suen208 發表於 2013-6-7 14:30
【第五章】第八十二話 意外之敗


在視覺已無法信賴的特殊環境下,你有否想過放棄視覺,轉而去依賴聽覺?當這個念頭成形時,你又有否自問過,此刻的視覺真的已全然不可信賴了麽?

                                    第八十二話  意外之敗

    “多謝賜彈。”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托姆,魯斯如石像一般僵住了。他的下唇本能的抖動著,半晌才開口說話:“你怎會出現在這裡?”“呵,從剛才起我一直就在這裡啊!”托姆坦然的回答道。其語氣中雖未有顯出輕蔑,但或許是由於身高的關系,魯斯總感覺托姆正在極爲不屑的俯視自己,一股強烈的屈辱感頓時襲遍全身。“如果你一直在這裡,那又是怎麽回事?那不是你開槍打破的麽?”魯斯指著隔有五六塊鏡子之遠處,那一地的碎玻璃問道,“這可是一條直線,你的子彈又不會轉彎,你怎可能在不移動的情況下打碎那麽遠的鏡子?”“確實,子彈是不會轉彎。但,誰說那就一定是我用子彈射破的?”被托姆這一反問,魯斯側過臉去,這才驟然發現竟有一只手槍正靜躺於玻璃渣之中。

    子彈不會轉彎,但一把手槍卻可扔出弧線。那面鏡子正是被托姆扔出的手槍砸碎的!

    “槍。。。原來是槍。。。我怎麽沒想到!”魯斯頓時呆若木雞。他本想用計引誘托姆朝正對面的鏡子開槍,孰不知托姆竟用了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詭計,引得自己入套。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是何等的諷刺啊!“你。。。你是如何看穿我的計策的?”“計策?我並未看穿你的計策哦!你在對面大聲暴露了你自己的位置,我就知道這其中一定有詐,你是想引誘我向某一面鏡子開槍吧?可是,我這腦子卻不好使,猜不出你到底會躲在哪面鏡子之後。”托姆拍了拍他光得發亮的腦門,繼續道,“所以,我與其賭博式的去射擊某一面鏡子,倒不如選擇100%最安全的方案——朝我自己開槍!這樣,不僅可確保不中你的計,還可用槍聲擾亂你的心神,爲我下一步行動鋪路。”托姆微哂著轉頭看向遠處那面破碎的鏡子,他似對自己這一連串的行動感到非常滿意。

    “朝自己開槍?”看著托姆身上的兩塊彈痕,魯斯恍然大悟。“先朝自己開槍,然後丟出槍,砸碎遠方的鏡子,對我造成錯覺,讓我誤以爲你已經移動到遠處,誘得我向正對面的鏡子開槍,而你其實一直未移動過腳步,始終都只站在我的正對面,等著吃下我這枚子彈。”這一連串過程可說是行雲流水,毫無瑕疵,魯斯不得不服。這時,托姆又開口說話了:“你並未認清這個遊戲的本質。它表面上是一場要我們互相射擊的槍戰,實際上卻根本不是。因爲,[愛神]並未規定子彈一定要射到鏡子上,我想射到空中,射到地面,甚至射向自己,都是可行的。你我皆可把三枚子彈全都打到自己身上,所以。。。這個遊戲的本質是——誰讓對手射中自己一槍,誰讓身上的彈痕數大於三,誰就是勝者。現在,我已經贏了!接下來,我只用把我剩下的兩枚子彈射向自己,我身上的彈痕數就有了四個。總共六枚子彈,我已占其四,你的數字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比我大了。”

    “那可未必。。。”魯斯突然奸笑一聲,“四只是一個你預想中的數字,這個預想能否成爲現實還尚是未知數呢。你的手上,現在可沒有槍啊!”還未等一句話說完,魯斯就猛一彈地,飛快地躍起,極速跑向那面破碎的鏡子之處,一腳踩住了地上的手槍。“現在,你還敢說剛才的大話麽?”魯斯得意地晃動著手上的槍,其意不言自明。確實,這個遊戲的本質是“一槍定勝負”,只要誰能先讓對手打中自己,誰就可成爲贏家;但是,若一人同時手握了兩把槍,這個準則就不再適用了。魯斯雖然先失掉了兩成,但此刻他卻握有了最重要的籌碼。“你說你已經贏了,那麽,現在這句話是不是輪到我說了呢?”魯斯笑著朝自己連開兩槍,旋即把手中的槍扔到一邊,又撿起了地上的槍。而托姆,則只是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實在是可憐啊,黑人先生,剛才還大放厥詞,現在就沒話說了?來,眼巴巴見證我的勝利吧!”魯斯的槍口對準他那已有兩個彈痕的衣服,他用戲谑的眼神看著托姆,摳動了指下的扳機。


    “贏了!”

    勝利已在眼前,然而此時魯斯卻並未聽到槍聲。“怎麽回事?”魯斯又連摳了幾下扳機,同樣,也未有一聲槍聲響起。“你找的東西在這裡!”這時,托姆緩緩舉起一只手,兩枚子彈竟穩穩地夾在他的指間!“你以爲我想不到你會去搶槍麽?我說過,我不喜歡賭博,既然我敢把槍扔出去,就意味著我有信心不讓‘誰跑的快,誰就先搶到槍’這種事發生。這兩枚子彈,從我剛進入迷宮,還未給槍上膛時,就已把它們卸下,放進口袋裡了。”托姆邊說話,邊將子彈擱進嘴裡,用牙咬開彈蓋,手指蘸著其中的油彩,塗點到身上。“子彈不一定要打到鏡子上,這是我教你的第一點;而我要教你的第二點是——子彈也不一定非要從槍膛中射出!”話畢,托姆的黑衣上已有了四個“彈痕”。至此,勝負終成定局,不可逆轉。

    手握一把無彈之槍的魯斯,窘迫的呆立著。他剛才所說過的那句話,正好相反的應驗到了他自己身上。是他,眼睜睜見證了托姆的勝利。“這個人,果然和之前的對手都不是同一等級!”一股凜冽的寒風吹進了艾斯曼的心。昨天的謊言遊戲,烏伊克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同爲四圓桌的他,卻迎來了一場完敗。接下來,該如何面對其他三圓桌,如何面對JACK,這些,他都不敢再去想像。“知道你爲甚麽會輸嗎?”這時,托姆竟徑直朝魯斯走了過來。“可惡,都已經贏了,還要來嘲笑我麽?”魯斯咬著牙,心中暗想。“原因有二,其一,是你太過依賴於聽覺,而完全舍棄了視覺。這一點,從我看到鏡子裡的你脫下鞋子,開始奔跑時就已經知道了。”托姆以一個說教者的姿態道,“卸下子彈、扔出手槍,我的這些動作雖都刻意使得很隱蔽,但也多多少少呈現在了這滿壁的鏡子中。若你能細心觀察這些鏡子,也不至落到現在這個境地,只用聽覺來判斷我的動向,始終還是不夠啊。鏡宮,是我們所身處的‘地理’,若不能把地理化爲地利,你就已失掉先機。其二,你太過專注於自己的計策,太過專注於自己與我的對抗,而忽視了你真正的敵人並非是我,而應是[愛神]。對於[愛神]而言,我們都是它的討伐者,若我們這些討伐者一葉蔽目,只顧自相殘殺,則這個遊戲無論誰勝誰敗,都不再有意義。若你能用揣度我心境的時間去分析[愛神]的心理,就不難看穿這個鏡宮遊戲的本質。屆時,扔槍、卸彈這樣的事你也同樣能做出了。”

    “年輕人,這些,還望你以後能引以爲戒。”托姆輕拍了兩下魯斯的肩膀,便轉過身,朝鏡宮出口走去。魯斯陡然意識到,這並非是對他的嘲笑,更似是鼓勵和提點。作爲一個已經確認了贏家身份的人,卻和對手說出這些話,到底意欲何爲?魯斯不禁以另一種視角,開始重新審視這個黑人。他漸漸讀出了一些並不只拘泥於這一場“鏡子遊戲”之內的信息。


    “鏡子遊戲,第一局,勝者,魯斯!”兩人走出鏡宮後,裁判確認了他們身上的彈痕,宣布道。光和李鳴無不面面相覷:表面上,身上彈孔少的人爲勝者,但在負者晉級制下,魯斯卻毫無疑問的輸了。他們沒想到,魯斯竟會在第一局失利。連魯斯都無法抗衡的對手,究竟會是些甚麽人啊!接下來的兩局,他們又該以如何的心境去面對此等對手呢?想到這裡,二人遂感不寒而栗。

    “喂,到底是怎麽回事,對手真的有那麽強嗎?”光求助式的向魯斯問道。新敗的魯斯卻並未表現得非常沮喪,而是淡淡的說道:“放心去吧。這輪遊戲的勝負已不再重要,我們只管按照他們的步調走就是了。”說出這句話時,魯斯的主人格,已由艾斯曼換回了JACK。“這是甚麽話?難道我們就這樣認輸了?”光焦急地喊著,他並未理解魯斯話中那一層無比深邃的含義。“不,不是認輸。這輪遊戲不論過程如何,其結果都只會是我們的晉級。這是那個黑人‘告訴’我的。”“哈?”被魯斯這麽一說,光就更摸不著頭腦了。“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爲甚麽之前總是只有一個人出賽的U.N隊,今次會三個人一起出動。爲甚麽之前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他們,今次會突然摘下連衣帽。他們對這場勝負遊戲似有著不同於常人的理解。在這小小一輪鏡子遊戲中取得晉級,並不是他們的訴求。他們還有更大的目的。”“喂,你到底在說些甚麽啊?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總之,你安心去就是了。我所說的話,你或許很快就會明白的。”魯斯說罷,便尋了一張椅子坐下,不再說話了。作爲第二局出賽者的光,盡管兩步一回頭,卻也只好一知半解的,懷著一顆忐忑之心,走到了鏡宮門前。

    而此時,場內卻發生了一點小小的騷動。托姆出鏡宮後,並未重新戴上連衣帽,以至於他的面貌被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這裡雲集著各國的優秀特工,其中不少人一眼就認出了托姆是曾經的美國總統首席幕僚,此等大人物以U.N隊的身份匿名參加這次遊戲,這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議論。但托姆卻對此充耳不聞,只是一味向前走著。現在這個場面,似正是他所想得到的效果。“前菜我上完了,接下來就由你們上主菜吧!”走到一個黑衣人身邊,托姆低聲耳語道。“知道了,葬送[愛神]的菜肴,就由我們來烹制吧!”黑衣人回罷,摘下了她的連衣帽,一張清秀的亞洲美女的臉展現在了衆人眼前。已等在鏡宮門前的來棲光不禁大吃一驚:“黃芳小姐?!”當然,更加吃驚的要數李鳴,他的目光聚焦在坐在托姆身邊,那個仍未取下連衣帽的黑衣人身上。既然黃芳都出現在了這裡,那麽此人是誰,已不言而喻了。

    “黃芳小姐,你怎會在這裡?”光不解的問道,他的眼神也很自然的飄向後方,“你們。。。那個人難道是。。。李。。。”還未等光的話說完,黃芳就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嘴邊:“噓,這個秘密還是先別說出來吧。光,好久不見了。”黃芳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接下來,還要請多指教哦!”


    二人一起進入鏡宮後,半層樓高處的貴賓席中,大流士和保羅已是面色慘白。黃芳出現於此意味著甚麽,他們都心知肚明。雖然大流士早猜測過U.N可能會與[白夜]有關,但真當看到黃芳的這張臉時,他心中仍覺甚是驚訝。果然,托姆真是和[白夜]勾結一氣。那麽,導致[愛神]逐漸陷於被動的元凶自不是別人,正是三年前親手殺死丘比菲•哈克的那個惡魔。頓時,大流士感到氣血倒湧,三年前的一幕幕,以及自己未能保護好丘比菲的悔恨,都一齊襲上心頭。大敵當前,仇人當前,難道還可無動於衷?指望一直縮著頭不肯出來見人的本•哈克,此時已成一句空談。該到做出決斷的時刻了!

    “December,叫狙擊手準備!”

suen208 發表於 2013-6-7 20:35
【第五章】第八十三話 直指核心


拘泥於一局間的勝敗,而看不到小局之外,更大的局。即使一路凱歌,晉級到最後,也不過是無形間充當了[愛神]的棋子。努力數日,終只爲他人做了嫁衣。

    吾等的敵人,並非玩家,而是莊家。不必枯等決賽的到來,今日,吾等即可直達核心。

                                    第八十三話  直指核心

    “黃小姐,你怎會在這裡?”

    “[愛神]能派臥底參加遊戲,我方又怎可只讓你們一隊孤軍奮戰呢?”黃芳微笑著對光說道。進入鏡宮後,說話聲漸與外界隔絕,此時的二人已可摒棄顧慮,把一些話擺到台面上來說了。“這麽說,你們隊餘下的那人真是。。。李先生?”光小聲問道。黃芳不言,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沒想到。。。李先生竟會親自來此。”這句話,像是光在自言自語。此刻的他,已不再如剛看見黃芳摘下連衣帽時那般驚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複雜的思緒——同屬代表[白夜]的落人隊和U.N隊竟於今日不幸碰到了一起,那麽是否意味著兩隊必須拼個你死我活,只留下一隊去參加最終的決賽?

    “黃小姐,你們此行是目的是。。。”光試探性地問道。“自然是完成我們三年前未盡的事業——摧毀[愛神]。”“哦,我明白了。那就請你們連落人隊的份一起,進入決賽吧!”光的心中,已下決斷。權衡雙方實力後,他認爲,比起尚有欠成熟的落人隊,作爲[白夜]核心層的U.N隊更適合與[愛神]進行最終決戰。反正落人和U.N是一個利益共同體,哪一隊能晉級本無區別,若此時能急流勇退,把贏面更大的U.N隊拱上決戰舞台,自是最合理的選擇。何況,光也牙根沒想過與黃芳兵刃相向。

    “你這話是甚麽意思?”“我是說,我們不必在此做無謂的爭鬥。落人隊願把晉級權拱手送給李先生和黃小姐。”“哦?這麽做,你其他的隊友能樂意麽?”“我相信他們能理解的。我們隊裡最強的魯斯都已敗了,我和李鳴又哪可妄談勝利?即使我現在不把晉級權送給你們,真刀真槍的比劃之後,輸的恐還是我們。所以我認爲,現在主動讓出晉級權才是最正確之舉。”“呵呵呵。。。”聽完光的一番後,黃芳掩嘴笑出聲來,“幹嘛說得這麽認真,我可沒打算要你和我打‘假球’啊!”被黃芳這麽一說,想起過去的種種,光的臉霎時紅了:“那黃小姐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在此一戰,分出個勝負?”“不不,我的意思正好和你的意思相反。”

    “與我相反?”光這時才陡然發現,進入鏡宮已有一段時間,黃芳並未選擇鏡壁邊的另一條路進入備戰狀態,而是一直站在自己身旁,與自己親切的交談。難道黃芳從一開始就未打算認真一戰?還未等光確認自己的猜測,只聽得一聲槍響,一枚子彈已穩穩的射中了他。“你現在知道我的意思了吧?”黃芳柔媚的笑了笑,又朝光的身上連開兩槍。只此一瞬間,黃芳的子彈就已全部用完,而光的衣服上也已有了三塊彈痕。“黃小姐,你這是幹甚麽?”“沒幹甚麽啊,你已經贏了。”黃芳笑著眨了眨眼,又順手槍過光手中的槍,對著半空連摳了三下扳機。至此,兩支槍裡的六枚子彈已一顆不剩。“好了,遊戲完了,我們出去吧!”“黃小姐,你這是甚麽意思?”“我說過的吧,我的意思正好和你相反。要讓出晉級權的不是你,而是我!”“你。。。你打算讓我們去和[愛神]進行最終決賽?”光詫異地問道,他此刻的表情顯得有些受寵若驚。“是,這是李先生的計劃。我們U.N隊出現於此,並不是要阻撓你們,而是要成爲你們晉級的台階。”“你如此信任我們。。。可是,我們不一定能戰勝[愛神]啊!”一向缺乏自信的光把心裡話說了出來。“沒關係,這是李先生交代的,他對你們有信心。我們今天會爲你們鋪好一條,通往勝利的陽關大道。”“可是。。。黃小姐。。。”光似還想說點甚麽,但話到嘴邊又被黃芳給堵了回去,“放心吧,李先生會安排好一切,看完接下來的第三局,你就會明白了。”

    這一切都是李覓的計謀!光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既然李先生已有了全盤的計劃,那我們只管跟著計劃走就是。可是,如果U.N真想把晉級權拱手相送,那托姆又爲何要在第一局贏過魯斯呢?直接讓落人隊兩連勝豈不更加方便?黃芳似是看出了光心中的疑慮,說道:“你們隊裡那個叫魯斯的人,李先生事前已詳細調查過他的背景。李先生發現,這個魯斯有著異於常人的睿智,他是你們落人隊裡最大的財富。若他的智謀能稍微更進一步,將成爲連本•哈克,甚至李先生自己也望塵莫及的存在。也正是因此,李先生才有信心把與[愛神]的決戰權交托給你們。但是,魯斯現在還有欠成熟,必須給他吃一點苦頭,來激發他更大的進步空間。這就是李先生安排托姆打第一戰的原因。”原來如此,沒想到連李先生這樣的人都會魯斯有如此之高的評價。光點了點頭,他開始期待一睹李覓計劃的全貌了。而他心中,又不知爲何,隱隱傳來一絲不安——雖然黃芳此前一直保持著迷人的微笑,但從她眼中卻能依稀看到若隱若現的淚光。

    這真是一場奇怪的比賽。本來,中彈數越多,反而越有優勢的槍戰就夠悖於常理了;這一局,更演變出了比賽雙方爭相讓出晉級權的局面。這場遊戲,已不能以單純的勝或負來評斷。第三局,究竟還會發生甚麽顛覆常理的事,已非一般人所可想像。光低頭看了看身上那三塊彈痕,想起了進入鏡宮前,魯斯對他說的那一番話——“這輪遊戲無論過程如何,其結果都只會是我們的晉級。”“U.N對這場遊戲有著不同於常人的理解,在這小小一輪鏡子遊戲中取得晉級,並不是他們的訴求。他們還有著更大的目的。”現在,光開始漸漸理解了魯斯的話。這輪鏡子遊戲,早已不是落人和U.N之間的對壘了,而是[白夜]向[愛神]發起的終局之戰。

    “鏡子遊戲,第二局,勝者,Gray!”兩人走出鏡宮後,裁判宣布了遊戲的結果。在負者晉級制下,裁判口中的勝者即是負者,這一輪是光贏了。論實力、論智謀,光恐都遠非黃芳的對手,但魯斯和李鳴卻並未對這一“意外”的結果表現出過分的驚訝。魯斯,早已大略猜出,U.N不會以單純的晉級爲目的;李鳴,在看到這個化名爲Gray的女人的真面目時,也隱隱發覺此次遊戲的非同一般。二人雖無從窺見李覓全部的計劃,卻也在無形中跟隨了其計劃的步伐。這,或許也算是一種默契吧。

    “李鳴。。。”光走到李鳴的身邊,並未多說甚麽,只是單單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李鳴則如心領神會,向光點了點頭,然後搖著輪椅朝鏡宮遊戲的最終章“行”去。“接下來,你認爲會怎麽樣?”坐回椅子上的光向身邊的魯斯問道,“對方還會像讓我一樣,直接讓李鳴贏麽?”魯斯看了看光衣服上的彈痕,說:“恐怕不會這麽簡單。也可能。。。比這更加簡單。”


    “現在的賽況是雙方各取一勝,請第三局出賽者入場。”

    “李先生。。。”“李兄。。。”黃芳和托姆各坐在黑衣人“White”的左右兩旁,分別將手搭在他的手上。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的話語已不再需要了。計劃進行到這最後一步,已不能回頭。“接下來,就由我,直搗[愛神]的核心!”黑衣人站立起來,取下了連衣帽,一頭銀絲豁然而出。

    “果然是你,爸爸!”李鳴沈著地說道。李覓則只是微微一笑,徑直朝兒子走去。

    此刻,貴賓席中的大流士已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火焰。看到李覓的這張臉,其感覺已絕非和剛才只看到黃芳時可相提並論。殺心頓起!仇人堂而皇之的站到了自己眼皮底下,這是何等的好機會啊!“本•哈克,此事我要先你一步了!”大流士臉上露出了悲愴的笑容,這是一種扭曲的、畸形的、極端的笑,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的怨恨盡於此笑中宣泄而出。大流士在等,等著李覓摘下連衣帽,等著確認此人就是李覓無疑,等著看到李覓橫屍於血泊之中!他此刻的心境,已不再是簡單的憤怒和悲傷,而變成了一種純粹的對血的渴望!

    “動手吧!”——大流士朝身旁的保羅使了一個眼色。保羅則向早已埋伏在別處的狙擊手打出了行動的暗號。李覓的頭顱,已出現在了狙擊槍的瞄准鏡之中。此刻,只待摳下扳機,便萬事皆休了!只需小小一個眼神,就可殺死暌違多年的仇人,這是何等的快意,大流士的胡子已隨其嘴角抖動起來——“無聊的遊戲可以結束了,接下來,就由我,直搗核心!”

suen208 發表於 2013-6-8 08:22
【第五章】第八十四話 捨將保卒




殺死敵人的主帥,以拿下全局。

    此爲象棋中的經典思維——主將死,則滿盤敗。當代表將帥的棋子被吃掉後,無論棋盤上還剩多少棋子也皆是枉然。但是,下棋始終不過是下棋,置換到現實之中,還會是如此嗎?

                                    第八十四話  捨將保卒

    “將軍!”

    “啊。。。不愧是我兒,紙上談兵的功夫依舊這麽強啊!”李覓撓了撓滿頭的白發,笑道。

    “甚麽紙上談兵,輸了就是輸了!別忘了你答應過我,如果下棋輸了就要多陪我一天哦!”八歲的李鳴抱膝坐在棋盤前,一臉的得意。“哎呀,每次都輸給你,我也認了。”李覓繼續撓着後腦勺,露出和藹的笑容。

    對於從小就一個人生活的李鳴來說,父親幾年一次的回鄉時間是極其珍貴的。盡管李鳴一直都自認爲自己在恨着父親,每當有人問起其父親時,他都只會簡單的回答兩個字——“死了”。但他幼小的心靈對於親情和溫暖,始終還是無法免疫的。每當看見久違的父親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就恍如忘記了所有的憎恨,只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一般,用盡一切方法,緊緊纏着父親,奢望父親的臉龐能多一秒留在他的視線中。這個下棋的約定,也是李鳴拖住父親的方法之一。爲此,他從很小就開始苦練各種棋牌類遊戲,漸漸成爲了同年齡段中的高手。當然,那時他還並不知道,父親每次都是故意讓他贏的。

    “李鳴,你知道麽?其實我並沒有輸哦!你看,我這邊還剩這麽多棋子。”李覓指着棋盤對兒子說道。“哼,誰理你啊!你的將已經死了,還剩再多棋子也沒用。可不許耍賴哦!”李鳴嘟着小嘴反駁道。“可是,這如果不是象棋呢?”“哈?甚麽意思?”“我是說,假如這是一場現實的戰爭。”“那也沒差吧?不是說擒賊先擒王麽?統軍大將一旦死了,士氣就會渙散,仗還怎麽打?”“兵法中確實這麽說,可兵法不一定全對哦!敵人認爲將帥死了,己方已經獲勝,放松了警惕,這個時候我這邊還剩下這麽多可用棋子,如果趁敵不備,一齊殺過去,會怎麽樣?如果將帥之前就設計了一整套作戰方案,告訴了士卒,‘我’死之後該如何繼續作戰,又會怎麽樣?”“哼,你這些歪理也只夠哄哄小孩的吧?”“呵,我只是想教你,現實的戰爭遠非下棋這麽簡單。戰爭中最重要的不是將,而是兵。將死了,還有兵在,仗還可以繼續往下打;而如果兵死光了,只剩一個將,則真的甚麽也做不成了。捨將保卒,也可能是一種厲害的戰法哦!如果我是統軍大將,到我必須得死的時候,我會以我的死,加速促成戰爭的勝利。”“好啦,別說這些了,現在又不是戰爭年代,你教我這些也沒用啦。來,我們來玩別的!”

    每次父親回來,總會給李鳴灌輸一些“歪理”,有些甚至與教科書上的完全相悖。當時的李鳴,自然無法理解這些聞所未聞的奇怪理論。但隨着年齡的增長,他開始漸漸意識到,遇事反常理行之,反邏輯行之,有時恰能成爲成功的關鍵。原來父親每次回來,都給他留下了一筆不小的“財富”。


    隨着時間的推移,李鳴逐漸獨立,逐漸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父親回國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幾年也難以見到父親一次。幼時那種父子之間純粹的羈絆慢慢遠去,在一個思想叛逆的年齡裡,對父親的恨再次取代了對父親的眷戀。但是,當李鳴得知父親並非只是一個單純的商人,得知有關父親多年所從事事業的真相後,他心中對於父親愛恨交織的感情開始改變,變得模糊。究竟是愛,還是恨,李鳴自己也說不凖;父親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李鳴不知道。父親,變成了一個遙遠的背影,可望而不可及,熟悉着,同時也陌生着。

    今天,李鳴和父親再次見面了。這是和上次見面相隔最近的一次,而且,父親這次站在了“敵人”的角色上。李鳴本以爲自己會想很多,孰不知,當他看到黑色連衣帽下,父親的臉龐時,他的心中卻驟然變得一片空白。很多想說的話,想問的事,都懵地蒸發了。眼前這個男人,宛如變成了一團空氣:在,而又不在。李鳴還在思考着,有關父親的一切。他卻不知道,這次見面將爲父子二人十餘年來的牽絆畫上一個最終的句號。

    “又見面了啊。”鏡宮之前,身着黑衣的李覓率先開口道。“是啊。”“腿好些了麽?”“恩,逐漸變得有些知覺了。”“哦,那就好。”父子之間似乎在尋找着某個話題,卻怎麽也找不到。詭異的氣氛,到達了冰點。這時,李覓突然說了一句和現況全然無關的話:“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的,捨將保卒麽?”“記得,是在下棋時吧。”“恩。。。記得就好,記得就好。。。”李覓似還想說些甚麽,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進去吧,比賽要開始了。”李鳴轉開話題,看着鏡宮的入口,說道。“不,還需要等一下。”“等?”“是的,等一個讓我不必進入鏡宮的理由。”


    約一日前•U.N隊房間——

    “在最終的總決賽裡,[愛神]若取得了負位,按照他們的規則,他們就勝了,屆時他們會利用媒體向世人展示這五天來的遊戲錄像,讓世人知道這是一場以負爲勝的智慧遊戲,以證明他們是當之無愧的勝者。而萬一他們在總決賽裡取得了勝位,相反的,他們一定會將錄像盡數銷毀。只要他們湮滅掉一切能證明遊戲采取了負者晉級制的證據,世人就只會以爲我們這五天內所進行的,是一個正常的、爭勝的比賽。也就是說,無論最後與[愛神]對局的是誰,無論最終決賽的勝負如何,結果都只會是[愛神]的勝利。”

    李覓,在向黃芳陳述着本•哈克那個天衣無縫的佈局,同時,也在述說着他針對此局想出的破解之計。“若不破解這個局,我們所做的一切將成爲泡影,只能眼睜睜看着[愛神]坐擁勝利。而要破此局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我的死!”當“死”字從李覓嘴中說出時,黃芳並沒有表現得非常驚訝,因爲他已從李覓凝重的表情中看出了些端倪。“[愛神]能憑自己的意志,操控最終的賽果,這一招非常高明。但是,這一招能否成功,關鍵在於比賽的錄像。我們只要逼得[愛神]無法放出比賽的錄像,這個局就破了。”李覓頓了頓,繼續說道:“[愛神]對外宣稱,這是一場光明正大的遊戲,他們不會加害參加遊戲者的性命。本•哈克舉辦這次遊戲,其目的是一舉擊潰所有反[愛神]勢力,光明正大的向全世界證明[愛神]是不可戰勝的。屆時,他就可不費吹灰之力的把美國納入囊中。所以,‘光明正大’這一點對[愛神]的全局計劃來說格外重要。一旦在進行遊戲的五天內,有參賽者死亡,且是死於[愛神]之手,則他們‘光明正大’的說辭就會告吹。屆時,這五天的比賽錄像就會包含[愛神]殺人的部分,他們絕不願把這樣一個自掌嘴巴的錄像公諸於世。也就是說,只要有人死,[愛神]就不會公佈錄像;而只要錄像不公佈,[愛神]那個勝也是勝、敗也是勝,進退皆可得益的完美天平,其中一方就會坍塌。”

    “[愛神]不能公佈錄像,也就意味着。。。他們無法向世界證明負者晉級制的存在,無法證明這五天內是在進行一場以負爲勝的遊戲!”黃芳心領神會道。“是,只要錄像這個左右勝負的關鍵砝碼失去,最後一場決賽將不再受他們操控,變成一場爭勝的、正常的比賽。只要決賽中[愛神]的對手能無視‘以負爲勝’的規則,戰勝[愛神],則[愛神]在無法舉出錄像的情況下,將只有低頭認輸。我們所要做的,是改變最終決賽的性質,將其變成一場只可勝,不可負的遊戲!”“恩。。。這樣一來,本•哈克的如意算盤確實就打不成了。”黃芳點頭道。“是,所以爲了讓[愛神]不公佈錄像,我們就必須在錄象中滲進一個污點——制造一個死亡,我的死亡。[愛神]不會在這五天內主動殺任何人,因此我必須引誘他們來殺我。我是[愛神]的大敵,也是他們的仇人,一旦我摘下連衣帽,將我的臉孔暴露在他們眼下,他們的殺心將會油然生起。到時,心思缜密的本•哈克會怎樣,我不敢斷言;但是,[愛神]內部還存在着許多意氣用事的沖動之徒,他們不會有諸多顧慮,看到仇人出現,他們將不顧一切,只按照本能行事。只要我在衆目睽睽下死於[愛神]之手,我們的計劃就成功了!”多麽可怕的一個計劃啊,竟然把死做爲前提,竟然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擺到死人的角色上,黃芳啞口無言。

    “李先生,真的必須如此麽?”“是的,要破本•哈克的局只此一途。”“既然關鍵在於錄像。。。那我們可否在錄像上動手腳,或是像之前一樣用網絡衛星屏蔽[愛神]的錄像發佈?”黃芳小聲問道,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顯然,她並不願接受這個計謀。“不可,[愛神]對此次遊戲非常重視,你有辦法屏蔽他的錄像發佈,他也有辦法不惜一切手段,去發佈這個錄像。”“那。。。[愛神]會否自己在錄像上動手腳,刪改您死亡的那一段,然後再發佈呢?”“不可能,[愛神]不會做出如此愚劣之舉。我的死亡是經所有參賽者親眼證實的,[愛神]若靠改動錄像否認這個事實,也無法堵住悠悠衆口。”“李先生。。。難道您真的必須得死嗎?”黃芳提出的意見被一再駁回,她的眼淚幾乎都要流了出來。她是真心不希望眼見李覓就這樣死去。“是的,別無他法。芳,不要傷心,我死後,你把這些事告訴李鳴,他會繼承我的思想,代替我,繼續陪在你身邊。”“明天的遊戲,您打算讓落人隊晉級?”“恩,我死之後,他們是與[愛神]進行最終決戰的不二人選。我已爲他們提供了勝利的可能性,你剩下來要做的,就是一心冀望這個可能變成現實了。”“好吧,也只能如此了。”黃芳低下頭,終於,她還是無奈的默認了這個瘋狂的計劃。

    “捨將保卒,乃不得以時制勝之兵法。何況,我相信,落人隊這個卒,絕非一般的卒。”李覓撩了撩頭上銀白的發絲,“我已不再年輕,就算繼續活下去,也做不成甚麽了。與其垂垂老矣的死去,不如主動去死,用我的死磨出直插[愛神]心臟的利劍,用我的靈魂去激勵還可大有作爲的年輕人。能夠這樣死去,比晚年掙扎着死在病榻上有意義得多,餘願足矣。”“李先生。。。我會。。。我會代替您照顧好公子的,我會代替您。。。去見證[愛神]的破滅。。。”黃芳終於無法忍耐心中的悲傷,俯在李覓膝上,哭了起來。

    人人都想死得有意義,然而,又有幾人真正能做到?死,僅僅只是死而已。死亡來臨時,人總是無力的,哪還顧得上意義與否。以死爲劍,捨將保卒,這是何等華麗而壯絕的死啊!李覓爲此感到驕傲,他想將此做爲踏上黃泉路後,向死者們炫耀的資本。但是,對於孤苦伶仃留在世上的兒子,他又真的能完全放下嗎?李覓微笑着,同時,也在矛盾着。


    現在時刻——

    “等?等甚麽?”李鳴還在爲父親的話感到一頭霧水時,一個紅點已悄然遊移到了李覓的眉梢。“我等的東西到了!”李覓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兒子,這場遊戲爸爸就不陪你玩了!接下爸爸送你的這份大禮吧!”語言,此時也顯得混亂。李覓有很多話想和李鳴說,用一整天也說不完,他多麽希望能和兒子促膝長談,把十餘年來虧欠兒子的父愛全部補完啊。但是,時間已不由得他慢慢交代遺言了。就在這突兀而又混亂的一句話之後,血紅在李覓眼角延伸、炸裂——他倒下了,含着微笑倒在了鮮豔的血泊之中。他很欣慰,[愛神]的狙擊手用極凖的槍法牢牢落入了他的局中。

    看到這一幕,李鳴呆住了。他突然理解了,“捨將保卒”的含義,知道了爸爸爲何會在此時再次把這個“歪理”提出。現場,頓時一片混亂——李鳴從輪椅上摔倒,匐在父親身邊;黃芳捂着臉,眼淚從指縫中溢出;光和托姆也沖了上來。在場所有人,都張大了嘴,無比驚愕,誰也沒想到,一直表現得無比中立的[愛神],竟會突然殺人。魯斯,冷眼旁觀着這一切,這一幕使他心中對U.N的各種猜測連到了一起,嘴角浮起了一絲微笑;貴賓席的大流士,則呲開滿嘴的牙,抖動着鬍鬚,露出了近乎癫狂的獰笑。

    比起他們,李覓此時的笑,卻是最燦爛、最純粹的。他仿佛還在說着平日裡最喜說的那句話——“一切,都在我手心之中!”


suen208 發表於 2013-6-8 08:39
【第五章】第八十五話 男人的輓歌


那個人,倒下了。

    然後,挽歌響起。

                                    第八十五話  男人的挽歌

    “使世界腐朽至此的罪魁禍首正是美國!正是貪婪的資本主義!”

    20年前•朝鮮•龍南山•金日成綜合大學——

    客座教授斯密德抖動他嘴邊濃密的大鬍子,在近千學生面前振臂高呼,控訴着美國和資本主義。座下的學生也一個個臉漲得通紅,伸長脖子響應教授的呐喊。每個星期的這一天,教室裡總是座無虛席,甚至有時座位不夠,一些學生乾脆站着或坐在地上。對於朝鮮這個標準社會主義國家的大學生來說,斯密德教授的課堂宛如有着某種魔力,如鴉片一般,讓人欲罷不能,他把學生的身體連同靈魂一起,死死的釘在了這間全校最大的教室裡。這位中年的中東籍教授所講述的,是摻入了極端宗教主義和種族主義的新馬克思主義政治哲學,即是今天,被美國人稱之爲“恐怖主義”的思想。在蘇聯剛解體不久的那個混沌年代,此種思想無異於給狂熱的社會主義者在迷途中點燃了一盞明燈,極受追捧。無怪斯密德教授會在朝鮮如此大受歡迎。

    當然,斯密德並不是此人的本名,這只是他數不盡的化名其中之一。他的本名是——丘比菲•哈克。

    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愛神]初建,丘比菲•哈克在中東地區極力擴張勢力的同時,也非常重視思想上的感染。近十年內,他利用與當時各社會主義國家在“生意”和政治上的關系,周遊於東歐和亞洲的許多高等學府,以客座教授的身份傳播其思想,並收到了極大的成效。[愛神]的初期人員中,除穆斯林和波斯人外,有一大批都是丘比菲的學生。


    “精神毒品,果然是這世間最厲害的武器。”教室後排,一個面容格外秀麗,留着長長黑色額發的年輕人,輕笑着用日語說道。“說來說去,每次到最後都要重復這幾句,也虧這些朝鮮人如此愛聽。老師腐蝕人心的功力,真是與日俱增啊。”此人的話,似是在說給坐在他旁邊的一個頭髮幾已半白的年輕人聽。但白髮青年卻在低頭沈思,一副似聽未聽的樣子。整個教室裡,無人不爲丘比菲的課程歡欣振奮,幾乎陷於集體瘋狂之中,只有這兩人,鶴立雞群的仍保持着理性。從他們的面相看,並不像是朝鮮人。

    “怎麽了,李君,有心事?”“。。。一西,你認爲老師的思想如何?”白髮髮青年李覓小聲用日語問道。“你知道的,我對意識形態的問題向來有不同於老師,自己的一套理解。”“呵,你的那套理論可比老師瘋狂得多。”李覓臉上泛起一絲苦笑,“這幾年來飽受老師的教誨。起初,我也非常認同老師的思想。只是。。。漸漸的,我開始覺得,資本主義或也有它的合理性。畢竟,蘇聯已經不復存在,冷戰也已結束,從宏觀上講,這就已宣告了社會主義的破産。越接觸老師的思想,我也有了越多的反思,馬克思所宣稱的共産世界,也許只是一個虛妄的空想鄉,永遠不可能達到。”“恩。。。你的這些想法,我倒也曾有過。”“一西,你以後打算跟隨老師的步伐麽?”李覓轉過頭,認真的問道。“不,我不打算和老師一起去中東。老師有老師的路,我有我的路。年內,我會回國。”“恩。。。我也是,我認爲,我們已走上了一條與老師截然不同的歧路。”說話間,李覓臉上顯出淡淡的憂傷。

    於他而言,丘比菲•哈克有着超越了父母的再造之恩,無以爲報。但同時,思想上的分歧又使得他在內心深處逐漸走向了老師的對立面。這種矛盾,近日來使得李覓無比痛苦。“啊,下課了,我們走吧。”日本人站了起來。無數學生也都蜂擁起來,團團圍住了丘比菲,似在求教授解答疑問。“你先回去吧,我想等一會兒,把這一個月來心中的淤積告訴老師。”“恩。。。”日本人不再多言,只是輕拍了一下李覓的肩膀,就率先離去了。

    屍田一西和李覓有着很多相似點,也有着巨大的不同。每次下課後,很多學生都會纏着丘比菲問個不停,遲遲不肯離開教室。屍田和李覓與這些人不一樣:下課鈴一響,屍田往往會毫無留念的起身就走;而李覓卻是留到最後的一個,他往往會等到所有人都走光後,再單獨和老師傾談。


    “啊,李覓,你又留下了啊!”

    大約半個小時後,人幾已全部離去,丘比菲發現了仍坐在原位上的李覓。“一西那小子又是第一個沖出教室的人吧?”丘比菲一邊收拾着桌上的教案,一邊調侃道。“是。。。不過老師您不要怪他,他其實是非常尊重您的。”“哈哈,我知道。我很喜歡那孩子的性格,他前途無量啊。對了,今天留下,又有甚麽事要問我?”丘比菲提起包,走到李覓面前,示意讓李覓和他一起走,邊走邊說。

    “老師,這些日子以來,我心中一直很困惑。”“哦?終於找到你喜歡的姑娘了?”二人走在校園的大道上,丘比菲言語間仍不失幽默。“不。。。是關於意識形態的問題。老師,我覺得開始漸漸不能認同您了。”李覓鬥膽說出這句話後,丘比菲先是臉上一黑,很快遂又轉回了笑臉。“哦?你以前不是我最堅定的支持者麽?”“人是會成長的,從老師的課堂裡,我學到了很多,同時,近日來我也産生了很多相反的想法。”“怎麽?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腐蝕了?說這話可得小心啊,現在的朝鮮和你們國家文革時並無二致,這話如果被人聽到可不得了。”“我知道。。。可這是我心裡的真實想法,我必須說給老師聽。”李覓堅持道。“恩。。。我一向喜歡有自己想法的學生,我不會強迫你一定要跟着我。說說吧,今後你打算怎樣,回國去建設社會主義,已經不大可能了吧?”三言兩語之間,丘比菲就窺透了李覓的內心,雖然李覓言語上並未表現得非常激烈,但他知,這孩子已和自己産生了莫大的分歧,不可能再爲[愛神]所用了。“這個。。。我還沒有想好,可能繼續留在朝鮮一段時間,也可能和屍田一起去日本。”“哦,屍田家是大財閥,以你的才智跟他在一起,或許真能創出一番事業來。甚至。。。還有可能與我爲敵呢!”丘比菲側過臉,用他那恍如蒙着一層灰塵的雙瞳緊緊盯着李覓。

    氣氛一度變得僵硬起來。正在這時,校園裡的廣播突然響起——是一首挽歌,雄渾而悲愴。聽到廣播聲後,路上行人無不止步,恭敬的低下了頭,面部盡顯悲淒之情。入鄉隨俗,丘比菲和李覓也停止交談,加入了默哀的行列。待廣播完全結束後,行人們才敢繼續前行。“原來今天是金日成同志的81年忌辰啊,這種事居然都被我給忙忘了。”丘比菲說道。丘比菲並未表現得如朝鮮人一般悲傷,他對於金日成並無很深感情,只是從他的“職業”角度出發,此類紀念日,他都當謹記於心的。相反,聽過廣播中的挽歌之後,李覓沈默了起來。挽歌那淒涼的旋律仍回蕩在李覓心中,結合他此刻的心境,這哀悼“偉人”的挽歌,在他聽來別有一番滋味。

    恰在此時響起的挽歌,似是預示着李覓和丘比菲分道揚鑣的必然性。這挽歌是在爲丘比菲奏響,抑或是在爲李覓奏響?人,終有一死。若日後真如丘比菲所言,二人成爲了敵人,則李覓將如何看待丘比菲的死,又如何定義自己的死呢?掙扎的漣漪,再次於李覓心中漾起。


    那天,李覓向丘比菲表明心迹之後,他還是持續去聽丘比菲的課,但二人再未說過話。直到屍田一西決定回國的那一天,李覓才去拜訪了老師,與其做最後的道別。那段令李覓至今仍刻骨銘心的話,就是在那時誕生。那是他和丘比菲之間的約定,也是二人作爲思想者的訣別:

    “你已決定要離開了麽?”

    “是的,老師。我已無法再認同您的思想,這裡不再是我的歸宿。”

    “那麽,從今我們將踏上不同的道路?”

    “是,下次相見時,我可能已是您的敵人。”

    “哦?那時,你會怎麽做呢?”

    “。。。。。。做我該做之事。”


    “老師。。。我最終還是親手殺死了您啊。。。那天,我似乎聽到了您的挽歌。而今天,終輪到我聽到自己的挽歌了。呵,男人的挽歌原來聽起來都一樣呢!”

    已四十出頭的李覓倒在自己的血泊中,盡管他眉梢的彈孔還餘溫未消,但他的嘴角卻浮着圓滿的微笑。此時,他已是一具沒有心跳的屍體了。但長年累月思想的積澱並沒有隨着生命消失,他和丘比菲在此世的因緣已畫上句號,卻還將在另一個世界繼續紛爭,繼續論戰。作爲一個男人,李覓用一生貫徹了自己的思想,安然的微笑永遠也不會從他臉上逝去。

    “爸爸!”“李先生!”“李兄!”——

    這些聲音李覓再也無法聽到,現場卻因他的死陷入了暴走之中。

    “這是怎麽回事?!”“[愛神]殺人了!”“恐怖分子始終還是恐怖分子,我沒說錯,這遊戲只是一個幌子,把我們引到這裡來全部殺光才是你們的真正目的吧!”“兄弟們,不用再和[愛神]玩無聊的遊戲了,我們動手!”觀戰的各國參賽者見到李覓的暴斃,心中的憤怒頃刻間盡數爆發,全部開始摩拳擦掌。李覓的死仿佛是一個號聲,讓所有人都激憤了起來,現場已完全失控。

    “全都給我收聲!”這時,上方突然傳來一聲大喝,緊接着,數十支槍口一齊對準了場內所有人。暴走的人們皆是手無寸鐵,看見[愛神]已把他們團團包圍,霎時安靜了下來,啞然無聲。說話者是大流士,他打開貴賓席的隔窗,以一副高姿態居高臨下的出現在衆人面前。上方的這幾十個槍手,是[愛神]爲了防止突發狀況,事先埋伏於此的。此時只需大流士一個手勢,槍手們就會血掃全場,使得屍橫遍地。

    “大流士大人,還是收手吧。”身旁的保羅低聲建議道。“恩?”“如果現在把他們全殺了,我們進行至此的遊戲就前功盡棄了。”“哦?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忘遊戲麽?”“不,只是。。。這遊戲是哈克先生的布局,一旦我們最終勝出,就能坐擁美國乃至整個世界。這個結果比您現在殺光他們要好得多啊。”“哼,December,你甚麽時候也胳膊肘往外拐,心向本•哈克了?”“不,我只是就事論事。”“好,我相信你的忠誠。我本也沒打算殺光他們,一個李覓就夠我胃口了!哈哈哈哈。”剛剛大仇得報,意氣風發的大流士雖然很想一鼓作氣,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屠殺,但他也並不打算將已進展了三天的遊戲徹底打亂,他認爲,現在比起殺光所有人,更是一個展現他威嚴的絕好時機。“各位,請稍安勿躁,我們[愛神]是講道理的。我們說過,要和大家玩一場光明正大的遊戲就絕不會食言。”大流士對場下衆人大聲說道,“我[愛神]承諾過,這五天內不會傷害任何一個參賽者,這一點至今未變,請諸位相信。剛才我所殺的那人,名字叫李覓,是與我[愛神]有不共戴天大仇的死敵,而且,他也並非是聯合國(U.N)人士,殺他,只是我[愛神]內部的家務事,與遊戲無關。我在此再次向諸位保證,[愛神]絕不會動你們分毫,大家盡可寬心。”

    這樣一番粉飾之辭,當然不會令已然怒火中燒的各國探員信服。但無奈,在大流士重兵包圍的強勢之下,他們也只好忍氣吞聲。“好了,現在矛盾都化解了,一片和氣,多好啊!”看着場下諸人的表情,大流士自覺此刻的他已超越本•哈克,成爲了[愛神]實質上的統領,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當衆大笑起來。此時,李鳴、來棲光、黃芳等人還撲在李覓屍體旁,沈浸在悲痛之中,只有魯斯冷靜的觀察着局勢。他拉住旁邊,仍驚魂未定的裁判,低語道:“現在是一勝一負,這個人又突然死了,那我們這輪遊戲的結果該怎麽算?”裁判苦惱的擡起頭,用眼神向大流士求助。這麽重要的事,哪是他敢輕下決定的。

    “恩。。。遊戲還得繼續。但是,U.N隊已人員不齊,可視爲失去遊戲資格,這輪遊戲,就算落人隊晉級吧!”大流士雖然對魯斯心懷畏懼,但此種畏懼和他對李覓的畏懼比起來,終是九牛一毛,若要在魯斯和李覓之間選擇一人爲敵,他退而求其次,也肯定會選魯斯而不選李覓。大流士的目光移向會場的另一邊,同是半決賽,MOSSAD和DGES兩隊的勝負已經決出:以色列的MOSSAD隊連取兩敗,成功晉級。“好了,明天決賽的兩只隊伍現在都已確定了。落人隊和MOSSAD隊,你們回去好好休養,靜待明日的到來吧。其他人,現在可以退場了!”


    “大流士這個蠢材。。。中了敵人的圈套了!”面對大流士一連串無理的行動和獨斷的決定,場下仍有一人恨得咬牙切齒。此人是MOSSAD的隊長,一個戴着高度近視眼鏡的年輕人。他就是經過化裝易容之後的諾伊諾斯,MOSSAD隊正是除NSA隊之外,本•哈克暗藏在對陣表下半區的第二只[愛神]臥底隊。“可惡。。。哈克先生天衣無縫的布局,就這樣被打破了。”世人皆醉我獨醒,現在的[愛神]方,只有諾伊諾斯一人真正看清了局勢。從李覓中槍時起,諾伊諾斯就心下大喊不妙,一旦有參賽者被[愛神]殺死,本•哈克布在最終決戰的必勝之局就會幻滅,這一點他心中甚是清楚。只是沒想到,大流士這蠢貨竟會經不住敵人的誘惑,妄自采取了如此不智的行動,若不是礙於現在身份所限,諾伊諾斯真想沖到貴賓席去狠狠地抽大流士一耳光。“千裡之堤,潰於蟻穴。”諾伊諾斯心中有着無盡的悔恨,早知事情會變成這樣,真應該從一開始就把大流士軟禁起來,限制其行動。對於這個無用之人,實在是給予他太大的自由度了。現在大流士的臉上還滿溢得意之情,竟連自己被人操縱,淪爲傀儡,壞了大事都渾然不知,這是何等的愚劣啊。看着大流士的這張蠢臉,一圈又一圈的近視鏡片之下,諾伊諾斯眼中的恨意已經爆棚。他同時又在不斷告誡自己,現在不是悔恨的時候,現在說甚麽都爲時已晚,必須得考慮下一步行動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大流士“緊張有序”的安排下,場下大部分人已由[愛神]人員“護送”離場。場內只剩下鏡宮旁,仍守在李覓屍體邊的落人隊和U.N隊的五人。悲傷的氣氛一刻也未曾從場內消失。看着他們一雙雙泛紅的眼睛,看着李覓的死容,大流士心中有着說不盡的快意。然而,他未發現,其實李覓的計謀中還隱藏着異常關鍵的一環——

    李覓的黑色風衣下,隱約閃爍着一星暗紅色的光芒,忽明忽暗。似是代表着李覓生命的殘火,嘲笑着、戲谑着落入他圈套的愚人。


    與此同時•美國•華盛頓•白宮•戰術會議室——

    “總統先生,收到信號了。”美國副總統邁爾斯對施洛斯總統說道。“恩。。。這就表示,李覓已經死了。”施洛斯聽到這個消息,神色顯得有些黯然。“是,李先生用他的死‘毀滅’了[愛神],總統先生,請看,這就是[愛神]總部——丘比菲城的坐標圖。”“原來是在耶路撒冷的地下。。。沒想到以色列居然會背叛我們!”施洛斯看着大屏幕上的坐標點,自語道。

    “爲了防止衛星定位,[愛神]禁止每個參賽者攜帶有GPS功能的儀器,並有嚴密的搜身和檢查。可惜,你們終究還是棋差一着。李覓在自己身體裡裝有微型心跳控制器,這個沈睡在內臟包裹下的小機器能完美的避過你們的安檢,一旦他心跳停止,心跳控制器就會一對一的朝我們這台戰術電腦上發出強大的信號,足以讓我們確定你們的坐標。[愛神],從現在開始,你們再也無法躲在暗處了!”“不只如此,心跳控制器在向我們發出信號的同時,還會在[愛神]總部的內部發出大範圍的干擾波,使得[愛神]的核武器暫時進入休眠狀態,無法使用。這,爲我們爭取了絕好的時機!不愧是李先生,如三年前一樣,不僅智慧超群,運用頂尖科技的手段也絲毫未變!”

    “只可惜。。。這個人才已經不在了。”施洛斯仰天長歎道,“美國虧欠他的,實在太多。”“總統,李先生既用自己的死成就了如此精密的計謀,我們也當趕緊行動!”“恩。。。李覓用他的死,給[愛神]奏響了末日的挽歌。。。李覓,我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

    “各位,到我們出手的時候了!現在,我們就去耶路撒冷,爲吾等偉大的軍師•李覓,舉辦一場空前的葬禮吧!”

suen208 發表於 2013-6-8 09:02
【第五章】第八十六話 殺人論


當一個人心中生起殺欲之時,亦是其恐懼透支之時。

    你會下定決心去殺一個人,恰證明你除“殺”之外再無應對此人的方法。“殺”是你被此人逼到絕路,最後僅存的一個選擇。如“不殺”,則你將繼續面對恐懼;而“殺”能讓你暫時從恐懼邊逃開。故,“殺”並非主動,而是被動;並非勝利,而是屈服。殺人,只是一種逃避;最後,你終需面對死者的嘲笑。

    從你殺人的那一刻起,“弱者”的烙印將永不離身。

                                         ——薩伊德•大流士《犯罪心理學探究•第四章•殺人論》

                                    第八十六話  殺人論

    李覓死後的幾個小時,愛神大廈恢復了平靜。鏡宮旁地上的血迹,已被清掃幹淨;玻璃亦被擦得明亮晃眼。一切,一如往常,宛如未有任何事發生。然而,在這表象之下,大局已産生了不可挽回的根本改變,這個事實給所有後知後覺的人心中,都投下了一根芒刺。

    整個下午,大流士一直把自己關在房中。復仇成功後的喜悅,終究只是短暫的。作爲心理學家的他,很快在自我調節中恢復了理性,很快認識到,自己已在負面情感的操控中犯下了彌天大過。李覓確實該死,但絕不當現在死,絕不當在這裡死。他的死,使得本•哈克辛苦布下的必勝之局不復存在,[愛神]的絕對優勢已在李覓死亡的那一瞬間流失了一半。“可惡,臨死前也要玩我們一把!”幾小時前,大流士剛發覺自己中了圈套時,曾這樣憤憤的罵道。但現在,他已恢復了冷靜——不能再讓心緒被一個死人操縱了,現在必須得考慮的,是更切身的問題。

    大流士的桌上,擺着一個已可見底的咖啡杯,還攤開着那本他自己所寫的《犯罪心理學探究》。他的目光,停留在翻開的那一頁上,半晌都未有移動過。那一頁的標題是“殺人論”。此書除了分析研究包括開膛手傑克案件在內的一些經典心理犯罪案例外,還記述了很多由案例本身所總結出的理論。“殺人論”正是這些理論中的一個核心。書中這樣寫道:

    “殺人,是弱者的行爲。當你想殺一個人,是因爲你不得不殺,除‘殺’之外,你別無第二條道路可選。殺人者,總是可悲的、渺小的,一切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足以掩蓋這個鐵一般的事實。因此,在必不得以時,我寧願做被殺者,亦不願做殺人者。

    犯罪學界有一個觀點,說謀殺是一項藝術。頂級的謀殺,是能使得一切偵破手段都只能望其項背的完全犯罪,這無異於創造了一件完美無瑕的藝術品。但是,這個觀點我不敢苟同。單純從犯罪學的角度來說,或許確實如此。可在心理學看來,殺人,始終只是殺人。無論手法多麽美妙、神奇,殺人,也還是殺人。殺人者,可能逃過刑罰的制裁,卻永遠逃脫不了弱者的烙印。即使其對自己弱者的身份仍渾然不知,其內心深處終究還是會本能的鄙視着自己,終生被禁锢於屈辱的牢籠。殺人,無異於對自己最大的羞辱,此等苟且污穢之事,毫無美學可言。因此,我認爲真正頂級的犯罪者,是不殺人的。他往往能通過‘殺’之外的手段,克制自己的敵人,達到自己的目的。

    即使是備受某些偏激的犯罪學家推崇的開膛手傑克,褪去其身上所有的神秘色彩,其終究也不過是一介弱者,一個被逼到絕路的殺人犯。開膛手傑克之所以連續殘殺女性,其根本的原因,是因爲他無法忍受女權主義帶來的混亂和所謂‘兩性平等’的謬誤,無法忍受違背其世界觀的女性淫笑着遊走於倫敦街頭;他的內心世界與外界現實産生了極大的、不可調和的矛盾,正是這種矛盾使他痛不欲生,最終選擇了以屠殺女性的方法來獲得心靈的一席安寧。因此,就算是開膛手傑克這樣的犯罪翹楚,也絕不是藝術家,只是一個可憐人而已。

    殺人者,人恒殺之——此,才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大流士多年從事心理學研究的經驗,使他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故,即便他有着恐怖分子和心理學家的雙重身份,他也總是在克制着自己,只可如去年血腥聖誕夜那樣的無差別屠殺,萬不可去殺一個特定的目標。然而今天,大流士卻違背了自己的美學,破了戒。自從一心投入[愛神]的“滅美計劃”後,他已很長時間沒有從事心理學研究了,正是這段空白,使他犯下了今天這個連自己都覺得汗顔的大錯。現在,他終於又找回了數年前只醉心於心理學的感覺,但卻是在此塵埃落定之時,這是何等的諷刺啊。

    無疑,從大流士自己的角度來看,如今他身上這個弱者的烙印已洗之不去了。而所謂的報仇,也已淪爲一句空談——是李覓引誘着自己殺了他,是李覓以死爲劍擊破了[愛神]的銅牆鐵壁。我大流士終究也不過是一顆被李覓利用的棋子。這樣的報仇,還能稱之爲成功麽?大流士無奈的苦笑着,他合上了桌上的那本書。現在,是必須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過錯,已不可挽回。本•哈克一黨,也絕不會輕易放過我這只“害群之馬”。他們一定會以此次事件爲由,將我的責任追究到底。如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與其坐以待弊,不如放手一搏。殺一個人是殺,殺兩個人也是殺。既走到這一步,我就已不可回頭。我的理論既已被我自己所違背,那麽,就讓我把它違背到底吧!大流士手撐桌面,站了起來。他此時的心境,已無比淡定;正是這種異乎尋常的淡定和空明,使他做出了一生中最重大的一個決定。


    這時,艾桑推門進來了,其身後,還跟着兩個人。其一是保羅,其二,是一個30歲出頭的中東人,嘴邊留有唏噓的鬍渣,凹陷的雙眼裡看不到一點神采。此人,是極少在[MASK 12]中露面的——August。他在組織中,行事相當低調,幾乎從不摘下臉上的面具,也很少與同爲[MASK 12]的其他11人交談。然而,也正是他的沈默寡言,造就了其極端忠誠的形象。每次大流士吩咐的任務,他總能不遺餘力的完滿達成,是一個形同“任務機器”的存在,因此深受大流士器重。

    “你們來了啊。”“是,一切已準備妥當。”身穿管家服的艾桑恭敬的施了一禮,道。“所有[MASK 12]的成員,皆嚴陣以待。只等大人一聲令下,就可行動了。不出一個小時,[愛神]的旗幟就將變換。”“恩。。。很好,養兵千日,用在一朝。艾桑,我早年把你放在本•哈克身邊,做我的眼耳,果然沒錯。”大流士滿意的點點頭。“是,大流士大人的大恩,屬下沒齒難忘。屬下也等待今日的行動很久了。”“好!我想你們都明白,我今日所作所爲,皆是爲了[愛神]。幹掉本•哈克和諾伊諾斯後,[愛神]就將獲得新生。我的對美政策,不會像本那樣軟弱。一切,都會在今天重新開始!”

    大流士從抽屜裡取出了他的配槍,上好膛之後,和三個屬下一齊大步走出了房間。蟄伏數年,等待的就是今日。李覓的死和局勢的劇變促使大流士重拾自己的理論,而後,又徹底抛棄了自己的理論,決定背水一戰。政變的狼煙,已於此刻熊熊燃起。


    “大人,可否再透露一點詳細的安排呢?”走在通往愛神大廈頂層•本•哈克辦公室的路上,艾桑問道。“大流士因多日不見本•哈克先生露面,懷疑其屬下諾伊諾斯已將其殺害,妄圖奪權。”大流士一邊走,一邊用第三者的口吻說道。“經數日查證之後,發現諾伊諾斯確有狼子野心。大流士深明大義,不願與諾伊諾斯同流合污,誓爲組織清除宵小。於今日,將諾伊諾斯射殺。其後,找到日前已被諾伊諾斯所害的,本•哈克的屍體,大流士泣不成聲,誓要繼承本•哈克遺志,臨危授命,帶領[愛神],屠滅美國。”聽完大流士的一翻慷慨陳詞後,艾桑微笑着點了點頭,“不愧是大流士大人,一切聽起來都那麽順理成章,好像真的一樣。”“恩,待事成之後,你就在[愛神]內部發表這個聲明。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對組織的一片赤誠。”“是,相信大家都會擁戴您爲新主的。”“好,萬事具備,現在,我們手上只差那兩具屍體了。”

    看到大流士如此雷厲風行,保羅心中欣慰之餘,也隱隱感到有一絲不安。待艾桑去按電梯後,保羅湊到大流士身前,低聲問道:“大人,此事會不會早了一點?我們至今仍不知本•哈克到底是否在那冥想室內,是不是應該待進一步察明後,再。。。”“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大流士止住了保羅,“無論本•哈克躲在哪裡,他都不會跑出這愛神大廈。今天,我們只要殺了諾伊諾斯,搜出本•哈克不成問題。何況,December,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也應知道我決定在今日行動的個中原因。今天,我已犯下大錯,我不殺本,本立即就會殺我。他和我一樣,等這個機會很久了。所以,爲防本•哈克借我今天所犯之錯爲由殺掉我,我只有先發制人。這也是不得以而爲之啊。”說話間,大流士等衆人已走進電梯。確實,事已至此,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待幹掉諾伊諾斯後,立即通知[MASK 12]全體,火速清除本•哈克一黨,不論死活,也要把躲着不敢見人的本•哈克扔到我面前來。”四人來到本的辦公室門前,大流士向艾桑做着最後的吩咐。待艾桑答了一聲“是”後,諸人皆已掏出槍來,做好了一切準備。“好,行動!”大流士輕敲了兩下門,以確認諾伊諾斯是否在內。很快,房裡就傳來了諾伊諾斯的回答聲:“誰?”“是我,我想就今天李覓的事和你談一下。”大流士說道。“恩,進來吧。”

    大流士微微一笑,向三人使了一個眼色,便推門進入了房間。“哦?這麽多人都來了啊!”坐在辦公桌後的諾伊諾斯寒暄道,儼然一副[愛神]最高統帥的模樣。“大流士大人,您終於認識到今天的過錯,向我負荊請罪來了?”“呵,確實,我今天是犯下了很嚴重的失誤。不過,我請罪的對象不是你,我想當面和本•哈克談一談。”“大流士大人,我不是已經告訴過您很多次了麽,哈克先生如今尚在冥想室內,他不會出來的。有甚麽事直接和我說就行了。”“哦。。。還是這句老說辭啊。那麽,我可否理解爲,本•哈克已被你所殺,所以才不能出來見人呢?”“大流士大人,您這是說的甚麽話?我豈是你所說的那般小人?!”“哼,是不是小人,只有你自己知道!如果本•哈克沒有死,就快讓他出來!”大流士的語氣變得嚴厲,而手中的槍也已舉了起來。這就像一個信號,隨即,其身後的三人也一起舉起槍,直對着諾伊諾斯。

    “哦?您這是打算逼宮了?”“呵,不管你怎麽說,我的目的只是要你交出本•哈克,只要看到他出現,我就會立刻收手。”大流士仍表現出一副講道理的樣子,始終沒露出猙獰的嘴臉。因爲他知道,這個房間內可能藏有監聽設備,所以,現在他的一言一行,都必須按照之前所擬定的那個聲明來進行。諾伊諾斯是小人,大流士是英雄,這是不可改變的角色分配。“恩。。。那麽看來,我不交出哈克先生也不行了。”諾伊諾斯稍作猶豫,說道。正在此時,大流士突然大喊一聲:“他想拔槍!”話音剛落,四人就一齊摳動了扳機,亂槍打在諾伊諾斯身上。不出幾秒,其實並未有任何舉動的諾伊諾斯就已垂下了頭,癱倒在椅子上。短短不到一分鐘時間,大流士的的行動就已獲得了成效。


    “哼,死不足惜。”大流士收起槍,走到辦公桌邊,俯視着已斷了氣的諾伊諾斯。“艾桑,叫其他人也行動吧。”“這個。。。恕屬下難以從命。”“甚麽?”還沒等大流士反應過來,只覺肩上一痛,站在其身後的艾桑已一槍打中他的左肩。“艾桑,你幹甚麽?!”“不只是我要‘幹甚麽’。”艾桑輕笑一聲,站在旁邊,一直一言未發的August也對準大流士的膝蓋,摳下了扳機。霎時,大流士已跪倒在地。

    “你們。。。你們這些。。。居然。。。”大流士話還未說完,幾顆子彈又喂在了他身上。很快,木質地板上就染滿了大流士的血。局勢,瞬息萬變。前一秒還在爲自己的成功暗喜不已的大流士,這一秒已不得不面對一個自己想也未想過的事實。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突然到他的大腦根本還來不及反應。正在這時,背後諾伊諾斯的大笑聲傳入了他的耳簾——“哈哈哈哈,大流士大人,你今天所犯下的失誤,未免太多了一點吧!”大流士心中一震,但爲時已晚,一個冰冷的槍口已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爲甚麽。。。會這樣。。。”大流士翕動着嘴唇,卻已說不出半句話來。本該已死的諾伊諾斯,竟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把二人在劇本中的角色換位了。

    “我知道,您心中還有很多不解。不過,已經無所謂了。”諾伊諾斯將嘴貼在大流士耳邊,“溫柔”地說道。“你想殺我,計劃了很久;而您是否知道,我想殺你,計劃了更久呢?艾桑和August是你的人沒錯,但他們同時也是我MOSSAD隊的兩塊柱石啊!”此話一出,大流士啞然無聲。他此時的心情已遠非任何詞彙所能形容。本已穩握在手的勝果,竟其實。。。從未被握於手中?始終,我還是太小看本•哈克,更太小看諾伊諾斯了。。。


    大流士的視線開始模糊,而後,那句話再一次在他腦中響起——

    殺人者,人恒殺之。諷刺,卻又是真理。

    我的生命。。。即將在此落幕了。

suen208 發表於 2013-6-8 09:11
【第五章】第八十七話 波斯落日


我總愛說,我已死過多次。

    第二次波斯戰爭時,眼見兄長爲求保命,出賣了所有波斯人的尊嚴,向美國搖尾乞憐,是第一次;三年前,眼見丘比菲•哈克先生死去,卻無能爲力,是第二次;今年,波斯被美國徹底蠶食完畢,全波斯人民皆淪爲亡國奴,是第三次。

    是的,當夢想一次次被無情的打碎,我已經死過三次了。如今的我,已被磨去了年輕時的棱角,僅餘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既然阿拉已不願再讓日光照射波斯的大地,那麽今天,就讓我再死這最後一次吧。

                                   第八十七話  波斯落日

    “艾桑。。。August。。。”

    滿身是血的大流士無力的倚在桌背上。眼前,叛徒的面容是那樣的冰冷;眼後,諾伊諾斯的笑聲又是那樣模糊。盡管他很想憤怒地撕碎這一切醜惡,但現實卻只容許他癱軟在這裡,一動不動,任人宰割。爲何形勢會逆轉得如此之快?爲何我會淪落到如此境地?這些問題,此刻的大流士已不願再去思考了。無疑,與本•哈克之間的這場博弈,他是徹底輸了。現在,他只能默默等待命運對自己的最終審判。

    “知道麽?大流士,這只是一個局。一個引你入甕的局。”諾伊諾斯將槍口從大流士的太陽穴上移開,開始了無情的嘲笑。他對大流士的稱呼,也在此刻從原先的“大流士大人”變成了簡單的“大流士”三個字。顯然,他並不打算讓大流士如此輕易的死去。“艾桑早已把你今天打算用來殺我的子彈全部換成了空包彈,所以我才能在中了那麽多槍之後依然站在這裡。當然,剛才他們打你的子彈全是貨真價實的。從一開始,艾桑和August身上就有兩把槍,一把用來做戲,一把用來殺你。可憐啊,大流士,如此重要的政變,你竟糊塗到連彈藥都不檢查一下,就貿然行事。看來,你真是癡呆了呢。”諾伊諾斯笑着轉到大流士正面,用手捧起大流士的臉,繼續說道:“現在,我的人已經在整座大廈內開始了對[MASK 12]的肅清。想追隨你一直到死的,我就爽快的成全他們;識時務,願意另投明主的,我則會不計前嫌的接納他們。大流士啊,你的時代已經終結了!”

    “念在你往日對[愛神]的功績,我本不打算這麽快就殺你。可是,你今天的舉動實在令我忍無可忍。李覓是不可以殺的——你居然昏庸到連這一點都看不穿!太讓我失望了。哈克先生的計劃是不容破壞的,如果繼續讓你這麽糊塗的活下去,還不知你會用你的那點殘餘勢力再做出多少蠢事呢。你的存在,實在是太礙眼了,所以我不得不把你除去。這句話希望你能一直帶到棺材裡——今天,不是我殺你,而是你自己在殺自己!”諾伊諾斯口中的每一個字,都如針錐一般深深紮進大流士的耳膜裡。然而,他已無法反抗;即使是一個反抗的表情,也無法擠出了。“很多年前,你就派了艾桑過來我們這邊做臥底。這件事,你以爲我們不知道麽?你是心理學家,相信你是知道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人質有時反而會和劫持他的犯人産生感情;同樣,臥底有時也會轉換他本來的思想立場。”諾伊諾斯指着艾桑,說,“這些年來,艾桑一直都生活在丘比菲城這座樂園裡,爲哈克先生強大的人格魅力所感染。通過長時間的比較,他早已看清,你和哈克先生,誰才是正確的了。與艾桑相反的。。。”諾伊諾斯又將手指向August,“August,則是從一開始,由我們派去你那邊的臥底。呵呵呵呵,不覺得諷刺麽?我們派過去的臥底一直都忠於自己的信念,而你派過來的臥底卻被我們所同化。如此鮮明的對比,恰恰證明了你和哈克先生的天淵之別。”

    艾桑反水也就罷了,居然連這麽多年來,一直待在自己身邊,忠誠的執行着每一次任務,從無怨言的August,都是對方的臥底?!這世界是怎麽了?還有哪一點是真實的?此刻,連大流士也在爲自己的失策和愚蠢追悔莫及。“哈哈哈哈,明天,我就將和August,還有艾桑,代表MOSSAD隊,拿下最終決賽的晉級權。可惜,這一幕你已經看不到了。”終於,諾伊諾斯說完了他想說的話。接下來,就該是爲大流士生命畫上句號的時候了。可正在此時,大流士卻不知從哪兒來了氣力,張開盛滿鮮血的口,大喊起來:“你。。。你沒有資格殺我!沒有資格!”

    這是大流士臨死的負隅頑抗,還是他此刻內心中真實的想法?確實,大流士作爲繼承丘比菲遺命的[愛神]三巨頭之一,就這樣死在諾伊諾斯這個小輩手裡,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可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選擇自己的死法呢?古時,有多少沙場命將不是死在無名小卒的流矢下?

    “大流士大人,這實在是太難看了!”正當諾伊諾斯爲大流士的話感到驚訝之時,另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終究都已是一個半死之人了,安心上路就是,何必說這些無謂之話呢?”諾伊諾斯轉頭望去,說話的人竟是保羅——保羅搶過艾桑手中的槍,對準了大流士的額頭。居然連保羅都背叛了!且不論大流士,這一點連諾伊諾斯都感到意外。“哈哈哈哈,December,看來你也是個聰明人呢!大流士,現在知道舉目無親的感覺了吧?”雖然嘴上這麽說,諾伊諾斯卻用眼神指使August拿下了保羅手中的槍。“既然大流士認爲我沒有資格殺他,那麽在場任何一個人也都沒有資格殺他。好吧,大流士,我就從了你臨死的最後一個心願,讓這整個丘比菲城裡,唯一一個最有資格殺你的人來殺你!”諾伊諾斯撂下了這麽一句暧昧的言語,便收起手槍,拍了拍保羅的肩膀,和三人一起,離開了辦公室,並關上了門。僅留下大流士一人,孤獨的橫躺在辦公室正中央。

    這是。。。要幹甚麽?

    如此詭異的舉動,使大流士也滿腹狐疑。幾分鐘過後,辦公室裡的一面牆內開始發出細碎的響動聲。隨後,嘎吱一聲,牆面打開,一個人從牆內走了出來——諾伊諾斯口中,那個唯一有資格殺大流士的人:本•哈克!

    “你。。。你。。。”看見本的出現,大流士翕動着嘴唇,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一句話來。“呵,沒想到是麽?你以爲冥想室只是一個借口,我應是躲在某個地方,暗中謀劃着甚麽才對吧?”光着上身的本擦了擦身上的汗,從辦公椅旁的衣架上拿起一件外套穿上。“但是,事實並非如你所想。冥想室是確實存在的,這些天來我也確實一直就在這面牆後。我並非躲着不敢見人,也非借故‘冥想’,暗中左右遊戲。這幾天內我所做的事,你不會理解,也沒有必要理解。”本走到大流士面前,慢聲說道。這時,大流士才看清了本的臉容,不覺心下一驚。此時的本並沒有戴着他以往的那副黑框眼鏡,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雙眼——除眼珠是黑色外,整個眼白部分全部變成了暗紅色。

    這是怎麽回事?以前的本並不是這樣的啊。大流士正在疑惑之際,本又慢步繞到辦公桌後,坐了下來。“剛才,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諾伊諾斯很是無禮,在此我向你道歉。你確實做錯了一些事,但你對[愛神]的情義,對伯父的忠誠,是不容置疑的。所以,我會尊重你,讓你明明白白的死去。”本打開辦公桌的抽屜,找出一本上了鎖的可蘭經,打開後,從中取出一張紙來。紙上寫有一些文字,從紙質來看,應是已有幾年歷史了。“這,是你以前一直很想看到的東西,現在,我就給你看吧。”

    本拿起那張稍有些長的紙,重新走到大流士面前,蹲了下來,並將紙張完全展開,讓大流士能夠看到。“這。。。這不是三年前,丘比菲•哈克大人死前留下的遺囑麽?”大流士心中驚異道。當年,丘比菲給本•哈克、大流士,以及蘇珊娜各留下了一份遺囑,三人都在其葬禮當天得到。但是,唯有本的那份遺囑的紙張長度大大長於其他兩份。這使得大流士懷疑,遺囑紙上的空白部分裡是否有着某種浮雕密碼;在三份內容本該相同的遺囑裡,丘比菲是否對本有某些額外的“補充”。現在擺在大流士面前的這張紙,確實是他多年以來,都極欲一睹的東西。

    “果然。。。是有浮雕密碼麽?”大流士的目光在遺囑紙上遊移。的確,這張遺囑除了正文部分之外,其下的空白部分已被一種特殊的有色筆塗過,之前用無色筆寫在上面的文字清晰的浮現着。然而,這文字的內容卻大大出乎大流士意料之外。本和丘比菲同屬哈克家族,有着很深的血緣關系,丘比菲若是在在遺囑中給本一些特別照顧,分給他一些高出大流士和蘇珊娜的權力,倒還可以理解。但是,這浮雕密碼裡的文字,卻根本和大流士的想像搭不上邊。紙上所寫的,只不過是短短兩行字,一句話。

    看過這句話後,大流士頓覺氣血上湧,一口濃血噴在了紙上。霎時間,他已兩眼昏花,看不到任何東西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難道說。。。這件事,三年以來,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大流士用微弱的聲音問道。“不,除了我之外,還有我父親。”“詹姆斯•哈克麽。。。呵,果然,對於哈克家來說,我不過只是一個外人。。。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好!好!本•哈克!我知道了!我終於知道[愛神]最大的秘密了!現在,我可以死了!”已面無人色的大流士顯得格外激動,說話也回光返照般的大聲起來。“恩。。。現在已經用不着由我殺你了。”本把沾滿血迹的紙扔到一邊,拿起了桌上的可蘭經。“你必須得死的理由,諾伊諾斯剛才已經說得非常清楚。我也不必再重複。可是,你知道麽,長這麽大,我其實從未親手殺過一個人。當然,我也並不會因你而破例。”話說完,本無宗教信仰的本•哈克,開始用波斯語朗誦起手中的可蘭經。

    這,是他出於禮節,爲大流士所做的最後的超度。身上已有多處槍傷,流血過多的大流士,又因看過遺囑後,心率過快,死亡的腳步被極大的加速了。未等一段可蘭經頌完,大流士便抽搐着停止了呼吸。本放下可蘭經,用紙擦淨手上的血污,便轉身,又走進了那面牆內。當牆壁再次關上之後,辦公室裡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大流士那面容猙獰的屍體,點綴在褐色地板的正中央。


    終於,大流士及其所有勢力一起走進了墓穴。他的死,並不平靜;其彌留之際,或可說是異常痛苦的。就如那輪空掛在已淪陷的波斯共和國上空的落日,並非沈入海裡,而是沒入了永恆的泥濘之中。

suen208 發表於 2013-6-8 09:24
【第五章】第八十八話 傳承


我死了。

    但是,我還活着。

                                     第八十八話  傳承

    由於本•哈克身上流着一半猶太人的血,又和以色列政府高層有着密切來往,故而才得以將以色列政府層層滲透,使其背離美國,最終完全置於[愛神]的掌控之中①。又由於本•哈克與前蘇聯素來有舊,故而才得以糾集蘇聯殘餘的科技力,爲己所用。無論是在耶路撒冷地下的丘比菲城,還是足以震懾美國的核武力——[愛神]之所以能有今天,可說盡是本•哈克一人的功勞。如今看來,丘比菲•哈克先生將本•哈克定爲繼承人,確是高瞻遠矚的明智選擇。但事情,又絕非一句“慧眼識英才”那般簡單。這其中,還隱藏着一個無比深邃的秘密。今天,我終於知悉了這個秘密的全部。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現在的我,已不過是一具靜待腐爛的屍體了。


    大流士的眼,一直睜着。或說,是他不捨得閉上。然而,即使再不捨,他也無法讓心臟再度跳起,讓脈搏再次律動。他的屍體,被拖出了辦公室,永恆拖出了[愛神]的舞台,等待着被一群無名小卒焚燒、埋葬。一個時代,結束了。那麽,新的時代,是否又將到來?

    冥想室內,本•哈克正在盤腿靜坐。大流士那扭曲的面容,恍惚還在眼前。本深吸一口氣,半躺在了一張鐵制長椅上。是的,大流士的死雖給本的內心造成了些許波動,但這些波動絲毫不會影響甚麽,該做的,還得繼續去做。天衣無縫的布局已被李覓打破,但這,似乎也在本的預料之內。爲應對此種突發狀況,本早已准備了一套補救方案。這些天來,他一直足不出戶的冥想,正是爲了開啓這個方案;大流士的死,也是這個方案的小小前奏。一個計劃被破,立刻再補上一個新的計劃,這是本一向所貫徹的方針。

    冥想室,是一個幾平米見方的狹小房間,僅爲一個人最基本的活動空間。這幾日,本正是蝸居於此。這個房間內沒有燈,只有一盞燭台搖曳着微弱的火光。燭台邊,一個國際象棋的棋盤擺在地上,棋子零散的分布其上。棋盤旁,有一個裝滿混濁液體的水杯和一支醫用注射器。在其後,就是本所坐的那張長椅了。長椅背後似乎還連動着一台機器,依稀可見一些細密的電線盤繞在椅邊。這些東西,即是冥想室的全部。幾日來,也只有這些東西陪伴着本•哈克。

    此時的本,似已調整好心境,不再去想大流士那令人憐憫的死狀了。他坐起身來,拿起腳邊的注射器,從裝滿混濁液體的杯中抽起了一些。隨即挽起左手的袖子,將針管插進靜脈。本的呼吸聲,開始變得急促,嘴角開始顫抖,裸露的上半身開始不斷往外冒汗,暗紅色的雙眼也隨之上翻。這種狀態維持了大約兩分鐘,他才逐漸平靜下來。他從椅邊扯出了四根像電線一樣的東西,分別粘在太陽穴和額角上。所有動作完成後,本極其放鬆地躺在長椅上,合上了雙眼。

    ——“冥想開始,繼續搜索頻率。”


    此時•U.N隊房間——

    一具冰冷的屍體,臉上蒙着白布,橫躺在房間正中央。幾個人圍在屍體旁,似在商議些甚麽。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使整個房間的氣氛顯得異常沈重。今天,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永遠難以忘記的悲傷之日——他們的擎天之柱在今天倒下了。

    “你是說。。。李先生的死,是爲了我們?”來棲光看着李覓的屍體,仍有些悵然若失。“是的,一切,都是爲了打破本•哈克布下的死局,爲了你們能在最終的決賽中獲勝。”黃芳說道。她的眼眶紅紅的,顯然,她已連續哭了好幾個小時。而現在,她的淚,已流乾了。對於作爲女人的她來說,多年形影不離的李覓在今天驟然死去,無疑是一個最大的打擊。本•哈克的計劃,李覓的計劃,黃芳已在剛才悉數告知了落人隊的三人。對此,光顯得最是積極,不斷在詳細詢問;李鳴則一直低頭不語,似是仍沈浸在不可逾越的徹骨傷痛中。魯斯和他們都不同,單是蜷坐在牆角,緊閉着雙眼,整個下午沒有說過一句話。好像是在閉目靜思,也好像已經沈沈的睡着了。

    “也就是說。。。最後一場決賽,以負爲勝的規則將不復存在?”光繼續問道。“是的,到時你們只需一心爭勝即可。”黃芳回答道。“李先生的這個計劃。。。還真是釜底抽薪啊。”光低下頭,在腦中重復回放着李覓和本•哈克這兩個龐雜的計劃,同時,也感到無形的壓力正不由分說的傾塌於他的肩上——如果我們未能在最終戰勝[愛神]會怎麽樣?如果我們連下一場遊戲的晉級權都拿不到,又會怎麽樣?那李先生豈不是白死了?這三天來,我們一直糾結於遊戲的細節,卻未發現潛藏在這場遊戲深處,本•哈克的陰謀;然而,這個陰謀卻被李先生一眼看破,一計擊潰。我們和李先生的差距,實在太大。這樣的我們,有甚麽資格背負李先生的生命?有甚麽資格和那仍躲在城堡深處,未曾露面的本•哈克戰鬥?

    “光,不必有太重的負擔。”黃芳似是看穿了光的心思,安慰道。“雖然李先生不在了,但現在是我們占據着優勢。即使你們未能在決賽中有李先生預期的表現,我方也還有後招。”黃芳掀開李覓的上衣,說,“李先生早在來此之前,就在自己身體內植入了一個微型心跳控制器。這個控制器在李先生心跳停止的一刹那,會向白宮的戰術電腦發出一對一的信號,使白宮方面可察知我方所處的位置。”“也就是說。。。美國現在已知道丘比菲城的坐標了?”“是,在遊戲的最後一天,無論賽果如何,美軍也會作爲我方的援軍,抵達此處,武力攻擊[愛神]。李先生的自我犧牲,也有這一層的考量。而且,這個心跳控制器所發出的,不只是信號,它也會在李先生心臟停止的瞬間,發出強烈的核幹擾波,使得[愛神]藏於此處的核武器暫時喪失機能。所以,不必有太多憂心,李先生已爲你們鋪好了一條康莊大道,你們只需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行了。”“原來。。。李先生早有了如此完備的計劃。”光點點頭,心中卻還是缺少底氣。

    “等等,黃小姐,你現在把這些都告訴了我,不怕。。。”光下意識的看向天花板,似是害怕[愛神]的竊聽器把剛才這個房間內的每一句話都偷聽了去。“不用憂心。”這次,說話的是託姆,“我們早已把此房間內的所有監聽設備都拆除了。在這裡如何暢所欲言都是無妨的。”“原來如此。。。果然,還是你們更加適合與[愛神]進行最終決戰。”光感歎道。U.N隊的計劃越細致,只能讓他感到越大的壓力。如果晉級入決賽的不是落人,而是U.N,那麽一切都會顯得更加順理成章了。


    託姆和光在一旁繼續細談,黃芳則把目光轉向了李鳴。比起光,她更關心李鳴的情況。從回到房間開始,李鳴就一直兩眼無神,似是丟掉了魂魄。李覓之死給李鳴帶來的沖擊是外人所無法想象的,黃芳擔心他會就此永遠消沈下去。“公子,你對未來兩天的比賽,有甚麽想法麽?”黃芳將臉湊近李鳴,想主動挑起話題。李鳴卻仍像一尊石像般,沈默不語。“公子,說句話好麽?”黃芳的手搭在李鳴膝頭,“你現在這個樣子,相信不是李先生所願看到的。李先生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了。雖然李先生也在美國方面安排了後招,但公子,你們在決賽中的勝負依舊是非常重要的。畢竟,光明正大的贏過[愛神]才是正途。”對於黃芳的細心勸說,李鳴依舊充耳不聞,連眼也沒有眨一下。此刻的他,仿佛已是一具五感盡喪的空殼。難道李鳴的心,也隨李覓一起死去了?

    “公子。。。請不要這樣好麽?我已經失去李先生了,我不想連你也失去。如果連你也失去,我就甚麽也沒有了。”李鳴的悲傷,如病菌一般傳染開來。本已恢復平靜的黃芳,淚水再次在眼眶中轉動起來。李覓以死爲劍,捨將保卒,確是直插[愛神]心房的一條奇計。但是,他卻忽略了李鳴的心理狀態,忽略了李鳴的悲傷。如果李鳴就此一蹶不振,那麽李覓的苦心布局,只會淪爲一紙空談。

    單方面的對話,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光、託姆把注意力都轉到了李鳴身上,現狀也沒有絲毫改變。此時的李鳴,無疑已成爲牽動整個團隊的核心,但他的默然,卻只能換來無奈的歎息和搖頭。“哎,罷了。這件事。。。實在把公子傷得太深了。”終於,黃芳也放棄了。她站起來,朝門外走去。正當她的腳步即將邁出門檻之時,耳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芳,我沒事。”黃芳回頭,發現李鳴的頭竟擡了起來,眼神似也恢復了生氣。“公子,你。。。真的。。。”“是的,剛才我一直在思考。現在,我已想通了。父親的遺志,由我來繼承。不論後天的決戰我方會否有援軍,我們落人也定會傾盡全力,戰勝[愛神]。”李鳴的聲音鏗鏘有力,恍如變了一個人。難道真如他所說,剛才那種失魂落魄的狀態,僅僅是在沈思?

    “公子。。。”黃芳知道,李鳴口中的“思考”,不過是一個託辭。今天下午,李鳴確實一度陷入了極深的迷惘之中,但他現在,已憑借自己的力量徒手從傷痛的深淵中爬了出來。這幾個小時內,李鳴的心境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狂風暴雨,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看到他能獨力掙脫枷鎖,黃芳感到莫大的欣慰和感動。也許,今日正是李鳴的重生之日。“公子。。。我。。。”一時間,黃芳的喉頭哽咽了。李鳴,投來淡淡一笑,“現在,還只是叫我公子麽?”

    是的,“公子”這個稱呼是時候該改變了。黃芳一邊拭淚一邊回道——“是,李先生。”

    一個李先生離去了,另一個李先生卻又誕生。這並非是單純的新舊交替,而是一種時代的傳承,兩個靈魂的融合。白夜的時代,從來不曾終結,不論今天,還是明天。


    愛神大廈•原大流士辦公室——

    夜幕降臨,紛擾的一日行將結束。大流士的辦公室內,已是人去房空,一片狼藉。站在辦公桌前的保羅,正翻看着大流士死前所看的那本《犯罪心理學探究》。其中的文字,是那樣熟悉,而又那樣陌生。保羅睜着他乾澀的雙眼,心中似在思考着甚麽。幾小時前,保羅的一個舉動,使他徹底和大流士劃清了界線。現在的他,已正式加入了本•哈克和諾伊諾斯一黨,奉命前來整理大流士的遺物。但是,這些皆非他所願。

    今日這場拙劣的政變,雖然來得突然,完得迅速。但大流士也並非是毫無計劃的。早在決定開始行動之前,大流士就曾和保羅有過一番密談。

    “December,如果今日之事失敗,你會怎麽辦?”“屬下自當與大流士大人一同赴死。”“蠢材,這樣做有甚麽意義?”大流士厲聲斥責道。“我應教導過你,無論做甚麽事,最後都必須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大流士大人,您的意思是。。。”“恩。。。我不希望,萬一今日失敗,隨着我的死亡,我所有的勢力都被清除出[愛神]。所以,一旦被本•哈克或諾伊諾斯占到絕對優勢,必要時,我要你親手殺了我!”“這。。。這怎麽可以?”“笨蛋,還不明白麽?到我必須得死之時,你殺我和旁人殺我沒有任何區別。如果你一時沖動,和我一起死了。那麽我這些年來的苦心經營就都可能會付諸流水。相反,你若是殺了我,即可順利打入本•哈克集團的內部,取得他們的信任。然後,再靜待時機,以捲土重來。我的終點,將不會是我們的終點。我要把我的終點,變成你的起點。”“大流士大人。。。我。。。”“不必多言了。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我才和你說這些話。你記在心裡就好。且祈禱這個預言不會成爲現實吧。我更期望能在成功殺死諾伊諾斯和本•哈克後,和你一起喝一杯慶功之酒。”

    短暫的話語,就這樣結束了。那杯慶功之酒,最終也未能擺上飨宴的餐桌。那條瘋狂的命令,保羅沒有輕易應下。但在眼見August和艾桑雙雙背叛之時,眼見身上已彈孔滿布的大流士奄奄一息時,保羅還是採取了相應的行動。盡管他沒有親手殺死大流士,目的卻還是達到了。保羅作爲大流士最後的一顆復仇之種,保留了下來,深深植入了本•哈克的權力體系之內。這,或可算作是被埋沒在大流士今日諸多失誤中一星小小的成功吧。

    “背叛。。。哼!我怎會背叛!”當大流士的臨終之言回蕩於保羅耳畔,他憤怒的將手中的書甩在了地上。“這只手指!就是這只手指!是你想開槍殺死大流士大人的,你罪無可恕!”極度的矛盾和掙紮一直被囚困在保羅的痛苦深處。現在,只有這樣做才可一解他心中淤積——保羅從懷裡抽出他隨身攜帶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斬斷了右手的食指。“大流士大人。。。你的遺言,我會謹記的。靜待時機,以伺再起。August、艾桑、諾伊諾斯、本•哈克。。。屆時定叫這些人血債血償!”

    “痛吧!盡管去痛吧!今日的痛,將會變成明日的樂!”保羅近乎瘋狂的將他的斷指舉過頭頂,他的雙眼中充滿了仇恨和哀傷,“大流士大人,那杯慶功之酒,我們留到他日再飲!”


    是的。

    我死了,但是我還活着。

    李覓和大流士,這樣一對死敵的生命,非常諷刺的在同一日走到了盡頭。他們的靈魂卻都得到傳承,分別找到了新的憑依,得以繼續置身在這鬥爭的濁流中。舊時代的結束是否預示着新時代的開始?不,那終究也只是舊時代的延續而已。

    我死了嗎?

    不,我當然還活着。



注①:本•哈克的父親是波斯人,母親是猶太人。
      所以,文中說他流着一半猶太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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