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 作者:九鱼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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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opqer 2013-6-25 12:25: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9 160509
samopqer 發表於 2013-6-25 17:17
女神的交易
第三節秘書(上)


    費力.德.朗巴爾勛爵(在其父朗巴爾在生時,他應當被稱為伯爵,但在此采用通稱為勛爵)對于他母親的命令——成為未來王儲的私人第一秘書敬謝不敏,但你既然出生在承傳千年的貴族家庭,享受著貴族的特權)—雖然已經無法如同中世紀的時候那樣肆無忌憚,當然,費力覺得自己也不需要;使用著家里的錢,仆人,各種各樣的資源,也就意味著你必須作出一定的犧牲——費力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個高貴的有些冰冷,矜持的有些可惡,完美的有些讓人不敢接近的終身伴侶,一個如同他的父母一樣漫長無聊但穩定的婚姻,包括王宮,女王,上議院,管家,城堡,宴會,兩到三個孩子,成群的獵狗,以及夫妻各自的情人一名……不過他怎么也沒想到年近五十的女王居然會跳出一個正統的繼承人來,據說他的身份已經通過科學與不科學的種種檢測,就是那個在二十八年前神秘失蹤的王子小菲利浦殿下——不,現在應該稱他為亞歷山大殿下。因此,朗巴爾侯爵夫人,女王最為信任的女官與大姑子,欣喜若狂地告訴自己的兒子,他必須放下他的公司,他的研究,他的學生,成為王儲的最忠誠與最信任的“仆人”,而女王則口述了一封短信由朗巴爾夫人轉交,其中稱他為王儲的“指導者”——毫無選擇的費力理智上相信前者,而感情上傾向于后者。  

    朗巴爾夫人的意思費力完全了解,由于這個尊貴的殿下已經在他應有的位置上缺席了二十八年,首相與內閣的意義對于他來說大概只是報紙上的一系列名單,他既沒有接觸過貴族議院里面那種特有的,含蓄的你死我活,也沒有面對過下議院政治人士的執拗,無禮的咆哮與叫嚷,更別說如何理解君王,議院,內閣三者之間微妙關系了——尤其是他在薩利埃里家族生活了近二十年——費力知道,那些貴族們都是稱薩利埃里為“強盜”,而稱阿涅利為“騙子”。沒有一個真正的貴族會與這兩個家族的成員結交,聯姻,這種情況令得未來的王儲身邊連一個引見者都沒有(貴族需要經第三人介紹才能與人結識,交談,尤其在一方身份比較高貴的時候。有趣的是,家族成員的引薦制度與其非常相似。)

     而在這位王儲進入這個看似華麗實則危機重重的世界之后,一個總是能夠給予他正確建議的“私人秘書”或者說“貼身男仆”自然而然也會成為他身邊最為重要與可信任的智囊,那么即便女王不幸應我主的召喚去了天堂,那么朗巴爾家族的榮耀還能在費力身上延續下去。朗巴爾夫人認為,這是女王所能給忠實的朗巴爾家族的,最好的賞賜之一。

    是啊,一個國王的信任,多么珍貴的禮物!但費力只希望自己不要先于女王陛下而過勞死——歷史上突然成為國王的人并不是沒有,可他們之前至少還會是個貴族,而亞歷山大.薩利埃里現在只是個平民——他已經想到,自己需要如何時刻警醒,全面的,重復的,嘮嘮叨叨的提點,即使這會讓王儲覺得,自己一句話,一個點頭,一個微笑,都有可能是錯的——這是他的職責,但毫無疑問的讓人厭惡,而且作為這樣一個尊貴人物的私人秘書,他必須對上述所有保持緘默;王儲生來就是完美的,任何令人贊嘆與感動的優秀表現均來自于撒丁王室祖先的血液與靈魂,與他,以及其他教導者完全無關;不過王儲的荒唐,暴躁,莽撞或者懦弱無能絕對與他有關——這種工作確實很容易讓人心神俱疲,生不出一點半點的成就感。

但出于令人悲哀得不想重復的種種理由,費力.德.朗巴爾勛爵還是站在了煦德.薩利埃里的辦公室里。

    三兄弟的辦公桌成一個c字形擺放,煦德的當然是在中間,維維和亞利克斯在兩邊,令得費力感覺自己就像個中世紀法被控訴為異端,黑巫師的天文學家或生物學家。

    他早就拿到了這三兄弟的照片,煦德是長子,年齡與費力相仿,他是個老練的罪犯,但看起來像個稱職的法官;次子與亞歷山大同歲,穿著深紫色的三件式西服,很瘦,配上灰白色的長發,看起來像個憂郁派的詩人,不過費力可以確定他的衣服下藏著上滿了子彈的手槍和折疊刀(他猜對了);而他此行的目標人物,亞利克斯在外表上完全是個溫文儒雅的年輕學者,和那些總是漫步在皇家學院的草坪上高談闊論的研究生們并無不同。

    他們三個的辦公桌上都放著大量的文件與大16開雜志大小的手提電腦,而且三個人都有著西撒丁人略尖,向上微微翹起的下巴,有這種下巴的人都挺容易讓人覺得他很驕傲,事實也是如此。

就像東撒丁人永遠都覺得西撒丁人粗野,傲慢一樣,西撒丁人也永遠覺得東撒丁人虛偽,古板。

    費力給薩利埃里兄弟的第一印象是個標準的稅務官,他總是衣著整齊,彬彬有禮地來敲你家的門,溫和而耐心地聽完你說出所有的理由——它們足以打動一個魔鬼或者蠱惑一個圣人,嚇退一個國王,卻無法動搖一個決定在今天午夜之前完成所有賬目結算的公務員,“你必須交納一元零七分”,他會說,不是“一元零八分”也不是“一元零六分”。這種人能讓一個最冷酷的暴徒郁悶,因為你不能因為一元零八分或是一元零六分而把他扔進水泥攪拌機,那會讓你成為整個西撒丁流傳最廣的笑話之一。

    當然,費力今天并不是來收稅,而是來面試的,煦德倒很想把他扔進水泥攪拌機,可惜這位爵爺拿著這個國家最為尊貴的女性的秘書長親筆書寫的一封推薦信。推薦費力.德.朗巴爾先生擔任亞利克斯.薩利埃里的私人秘書一職。這表明的是女王的意愿,因為女王是不可以親自推薦某人的。煦德苦笑著翻閱著他簡單的自我介紹與簡歷——如果亞利克斯真的只是個薩利埃里,費力的應征絕對會被當作一個玩笑或者陰謀,他完全可以去為某個政府首腦效力——甚至他的外貌也很適合成為政府發言人。

    不管是他是筆直地坐著,或是筆直地站著,都要比薩利埃里兄弟要矮五英寸左右,皮膚白皙,體形瘦長結實,一雙黑色眼睛銳利冷靜,窄長的鼻子兩側則是很有特色的高顴骨,它和微凹的兩頰支撐著一副幾乎沒有造型的銀絲邊框眼鏡,厚薄適中的嘴唇和寬下巴,這是東撒丁貴族老爺式的傳統特征,一頭由前往后梳的褐色頭發在明亮的光線下看起來像是才用高級蜂蠟保養過的桃花心木古董家具。

正統,嚴肅,而不失溫和,一張很有說服力的臉。

    煦德很為難,他明白亞利克斯確實需要一個在政治與貴族圈子里面引導他的人,但是這位費力先生的工作與住所都讓人頭痛,即便是清白而正常的企業也不會隨隨便便讓一個外人介入自己的核心位置,何況薩利埃里家族的事業大部分還未從非法的泥沼中脫身,需要亞利克斯解決的又多半是那些敏感而又緊迫的問題,其中的幾份文件拿出去的話可以直接把薩利埃里家族上上下下所有的男人送進監獄,也有可能直接送進刑場——這不可能讓費力接觸,那么維爾德格?煦德可以擔保尊貴的勛爵大人這邊走出去,那邊就因為意外車禍,流彈,高空墜物而不幸身亡;自己?這就不用設想了吧。

    還有,按照女王的要求,費力顯然要和亞利克斯一起住在薩利埃里莊園……只能希望這位先生的好奇心不要太重了。

煦德嘆了一口氣。看來還需要亞利克斯幫忙才能安心呢。
samopqer 發表於 2013-6-25 17:19
女神的交易
第四節秘書(下)


    簡短的交談之后,費力被正式轉交給亞利克斯,在他進行任何工作之前,未來的王儲拿出了一張羊皮紙,一份契約,由古老優雅的拉丁文字書寫而成。

“緘口活百年,開口下地獄。”

    早就對此有所了解的費力表情絲毫不變地在淡黃的紙面下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收起鋼筆,拿出了速寫筆和記錄本,向亞利克斯點了點頭,:“那么,”他說:“首先,我需要向您闡述一下我的職責與我的權利。”  

    他的工作范圍比普通人認知中的私人]秘書要大得多:“有些工作今后會有更為專業的人接手,但現在不得不由我暫時兼任。”他解釋道,因為某些工作內容涉及到亞利克斯的個人生活,例如衣櫥,例如飲食……總之,未來王儲的一切需要與必須需要的東西以及與之相反的,都在他的管轄范圍之內。“而我的權利,”費力合攏了記錄本:“就是做好這一切。”他輕聲說到,同時以一個輕微的,代表著詢問的姿態觀察著亞利克斯的反應。

    亞利克斯點點頭,:“我會支持你,費力先生。”既然事成定局,他并不會在這些小地方為難為他效力的人——暫時不論原因。像個小孩子那樣的搗蛋,不合作,非但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且只會給人留下輕浮幼稚的惡劣印象,這對之后的長久(估計)相處起不到任何正面的作用。

    雖然和亞利克斯見面沒有多久,費力不得不承認,薩利埃里畢竟還是傳承了四百年之久的大家族,終究還是積累了一點所謂的貴族底蘊的。而王儲也如他母親所說得那樣,至少看上去端莊,謹慎,溫和。希望這也是他的本性,費力想。

    煦德的辦公室將不得不繼續擴大,費力為自己爭取了一個很小的,半封閉的隔間,對于亞利克斯的學業,資歷他已經知之甚詳,現在有了亞利克斯的授權書,他可以整理一下亞利克斯的個人財產——幸運的是,撒丁的民眾對于薩利埃里家族的態度還算緩和,在西撒丁甚至能說支持,所以費力不必像羅斯的王室發言人那樣絞盡腦汁地向民眾撇清王儲,王子們與非法組織的關系,也不必擔心議院會提出調查亞歷山大的財產來源,他只要把其中一些比較敏感的東西稍加淡化就可以——很快他發現自己在這方面沒什么可做,小心謹慎成為習慣的巫妖在通讀了撒丁以及國際法律之后早就理清了自己的財產,沒有偷稅漏稅,沒有來源不明,沒有一項會牽涉進完結的與沒有完結的官司——干凈的就像是好孩子的儲蓄罐。

    另外亞歷山大.薩利埃里也早就有了屬于自己的私人銀行家,他登門服務,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從資產投資到慈善,私人事務的安排,甚至可能包括一些聚會的召集,不過近兩年亞歷山大很少有聚會,大概是因為開始負責部分家族事業的關系,對此費力有點不滿,他不明白薩利埃里的家長在想些什么,如果像前兩年那樣什么事情都不要亞歷山大.薩利埃里插手,有些事情就簡單得多了。

    然后費力開始查閱亞利克斯的消費紀錄,不要小看這個,很多王室成員的丑聞正是從一張小小的消費記錄上被揭露出來的,尤其是那些已經沒有了什么權利,僅有虛名的王室成員,總有人對他們的大額津貼眼紅不滿,但如果他們勤儉節約,又有人指責有失國表——當中的度相當難以把握。而亞利克斯的開銷主要在珠寶上——不過他已經有了一家珠寶公司,這可以解釋為投資以及研修,費力想,他還沒能看到亞利克斯的手表和腰帶——還有服裝,原先有點混亂與缺乏品位,不過近幾年有所好轉,每一季購進6套左右,2套西裝,1套獵裝,1套適合出席晚宴派對的正裝。還有2套非常正式的晚宴所需的撒丁傳統禮服,顏色為黑色與灰色,白色,與之配套的鞋子,領結,領帶也很合適,最主要的是,這些都是西撒丁的老裁縫親手制作的,價格適中,奢華與精細之處毫不遜色于那些所謂的世界品牌,這個選擇看來能令民眾相當滿意。

沒有大量的酒精,也沒有成打的雪茄,也沒有過于奢侈和會引起環保人士反感的古怪食物。

    亞歷山大偶爾會去賭場以及夜總會,次數要比普通人少得多。他曾經有個沙龍,和一些大學生來往,討論藝術與哲學,但沒有涉及到毒品和yin亂,我主保佑,薩利埃里家族在這方面尚算保守。

    還有宗教問題,費力記得薩利埃里莊園的有關記錄上表明莊園內有一座小教堂,但王儲是否每個星期會前去禱告以及懺悔呢?費力在筆記本上記了一條,離開西撒丁之后,要記得提醒王儲這一點。

    而且這個尊貴的繼承人顯然還沒有養成其他王儲常有的一些惡習——例如羅斯王儲,除了揮金如土之外,他換女朋友就跟換跑車一樣勤快。在他相識交往的女朋友中,有名模、有流行歌星,甚至還有小報封面的影星,這些緋聞讓他有了個“發動機王子”的綽號;奧丁公國的大公繼承人以言行粗俗無禮而聞名于整個社交界,喜歡酗酒,經常在冬天和自己的下屬,大臣在雪地里赤裸著上身摔跤,輸的人會被丟進冰河;西蘭的王位繼承人因為吸毒與賭博的嗜好險些被剝奪了繼承權,東加的未來大公則以喜怒無常而時時見諸于報端……費力突然發覺,自己還是蠻幸運的。

    薩利埃里兄弟繼續他們的工作,費力也繼續著自己的工作,他們一起吃了午餐,費力高興地看到亞利克斯用餐非常的節制;然后在10點左右離開辦公室,薩利埃里家族的晚餐是必須全家人一起吃的。

    費力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和父母一起用過晚餐,他幼年記憶最為深刻的是自己的保姆和私人家庭教師,以至于有段時間他會在心里稱呼這兩個認為“媽媽”“爸爸”。

母親總是陪伴著女王,而父親總是陪伴著情婦。

    煦德的司機是亞利克斯,費力坐在司機坐位旁邊,而煦德和維維坐在后座,起初的旅程除了車速有點驚人之外還是很愉快地,但在行駛到一個比較冷僻的彎道時,亞利克斯突然加速,如果不是有著保險帶,費力就一頭撞在車窗玻璃上了,另外,他還感到車子在跳動。

“怎么了?”他問,無意地看了一眼后視鏡,里面倒映出的東西頓時讓他幾乎停止了呼吸——那是塊兩立方米見方的混凝土塊,可以看出是直接從他們經過的街道上方墜落的,如果不是亞利克斯突然加速,那塊大家伙就是他們的墓碑了。

“我以為西撒丁已經不再那么混亂了。”他聲音嘶啞地說道。

“別太介意。”亞利克斯溫柔地說道:“那只是個小意外。”

“總有貓會跳進水里。(總有喜歡冒險的人)”煦德一邊撿起掉在車廂地板上的財經日報,一邊精煉地總結道。

費力以為這個小插曲已經很能代表薩利埃里這個姓氏的危險性了,但命運似乎還想進一步的加深他的印象。

    薩利埃里的餐廳很漂亮,很溫暖,菜肴美味,堂.何賽.薩利埃里很威嚴,但薩利埃里夫人非常和藹,美麗大方的薩利埃里小姐對他這個外來者尤其照顧,他不忍拒絕她的任何一個要求——結果他吃下的食物有點超過平時的標準。

    晚餐結束后,堂.何賽要和三個兒子談談話,費力知趣地回避了,他向薩利埃里夫人征得同意,到餐廳前面的玫瑰花園去散一會步。

    西撒丁的陽光比有著山脈屏蔽的東撒丁要充足的多,玫瑰也特別的高大,有些比費力還要高,現在盛開的白玫瑰花期較晚,被稱之為冬日玫瑰,花型大,香味濃郁,充滿了生命力,費力不知不覺在里面走了二十幾分鐘,感到有些疲倦,準備原路折返的時候卻被一個矮胖的黑影擋住了。

    今晚的月光并不明亮,不過費力還是看清了那個突如其來的障礙物,那是一條古怪的巨蟒,頭和尾巴很細,中間卻鼓了一大塊出來,費力在心里比劃了一下,不由得渾身冰涼——鼓出來得部分近似于成年男性的寬度和高度。

    身上色塊斑駁的巨蟒隱藏在深夜的玫瑰花從中是很難被發現的,它仰著頭,金黃色的眼睛中黑色的豎瞳一動不動,好像人那樣盯著費力看,但費力記得巨蟒的視力并不好,他微微移動身體,巨蟒的頭顱也隨之晃動,這表明它完全能夠看清他的動作。

“夜安。”費力鎮定地小聲說道,他一邊回憶著巨蟒的習性,一邊思考著逃生的方式。嗯……吃飽了的巨蟒應該不會隨意襲擊人類,他小心地向后退了一步。

    這似乎是個發動的訊號,巨蟒猛然挺直原本橫臥在地面的身體,擺了一個優美的姿勢之后將自己的嘴巴直接打開到極限,然后極其惡劣地在費力面前嘔吐——一個面目模糊的人類身體帶著蛇類的強悍胃液象一只沒能孵化的小雞一樣滑落在了地上,重新恢復了輕盈靈敏的巨蟒在費力做出任何反應之前收縮,飛竄,在一秒鐘之內就把可憐的費力纏的嚴嚴實實。

費力在最后的黑暗來臨前唯一能夠確定的只有——自己沒有失態的叫喊,或者更為糟糕的失禁。

還有,沒人能給他做臨終祈禱。

“索尼婭……”男人們還在樓上,卡梅苦惱地看著躺在沙發上昏迷不醒的客人。:“如果我記得沒錯,你三十年前就不是小孩子了。”

“這只是個小意外。”索尼婭安撫地說:“姆姆現在已經認識他了。”

巨蟒從索尼婭的肩膀上伸出頭來,蛇信子在卡梅的面孔上碰了碰,類似于打招呼。

“總之,”卡梅努力板起了臉:“別讓亞利克斯為難。”

索尼婭鼓起了臉。
samopqer 發表於 2013-6-25 17:23
女神的交易
第五小節女兒.父親.外祖父


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一身肅穆的黑色長裙,打扮就好像隨時要去參加葬禮,輕輕地敲了敲厚重的雕花木門。

“進來吧。”書房里,屬于阿涅利的,低沉,威嚴而略有點不耐煩的聲音說道。

    阿涅利嘴角下垂,看著這個像足了他妻子的女兒走進來,永遠的一臉茫然,一臉無辜,身體板的筆直,尤其是胸部下方索性加了塊方板,那是一塊長長的、扁平的骨頭,它的存在越發讓女性必須時刻保持著緊張的身體姿態,據說當遇到某些昏了頭的仰慕者,企圖扒開女性衣服侵犯其身體時,姑娘們還可以抽出這根長長的骨頭作為防身利器——雖然已經有事實證明它除了限制她的呼吸,壓迫她的內臟,限制她的活動之外,什么用都沒有。  

    等安妮向他行了個硬邦邦的屈膝禮,他才把那種厭惡與憎恨的眼神從自己的女兒身上挪開,:“你在翡冷翠的事兒,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阿涅利銀白色的眉毛打著結,:“你是怎么和亞歷山大.薩利埃里廝混到一塊去的?還讓何賽給我打電話,你知不知道我丟了多大的臉?!”他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滿意地看到小姑娘哭了起來。

“我……我可什么都沒干哪……”安妮抽泣著辯解道:“我遇上了壞人……不過他什么都沒能干,就有人把我救出來了。”

“不得不說你很走運!不過為什么會是薩利埃里家的人給我電話?”

“大概……因為我也是撒丁人,那些警察以為我們是一起的……”

“什么警察,那是圣殿騎士,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你真的沒有遇到什么事兒?那為什么進醫院?你確定自己沒被人碰過?”

“我摔傷了——肯定沒有。那是多丟臉的事兒,我死也不會讓人碰我的。”

“你最好對我說實話。”阿涅利陰沉沉地說道:“我看過圣殿騎士的訊問筆錄……你說過自己不是處女了……”

“圣母作證,我可沒說過這話!”安妮幾乎是立刻急急忙忙地叫喊了起來,:“倒是另一個小姑娘說過這話,不過她還是被那個魔鬼帶走了!”

“安靜!”阿涅利咆哮,然后他突然沉默下來,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那個小姑娘叫什么?”

“羅莎麗婭。”

“羅莎麗婭,哦,是那個圣殿騎士的被監護人。”阿涅利喃喃自語:“這群虛偽的家伙。”

“你這個蠢貨!”他訓斥自己的女兒:“不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嗎?一天到晚只知道哭,和你的母親一樣是個裝滿了臭鹵水的醬菜壇子!”阿涅利煩躁地站起身來,在辦公室里反復走了兩步:“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他做出決定,:“這段時間你給我乖乖的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抄寫圣母經,哪兒都不準去,禮拜在家里做就好!好讓這件事情趕快被人忘掉!”

“可是……外公說下午會來接我……”

“那個老家伙!去吧去吧!告訴他別忘記最重要的事情!還有告訴他,他喋喋不休的那幾天我一直在醫院守著你!”

“是的,父親。”安妮溫順的回答道。

    阿涅利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幅度很大,手指尖擦過了安妮的面頰,那兒立刻火辣辣的疼起來,她立刻以她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跑到門口,再轉過身準備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的時候,阿涅利叫住了她。

“救了你的那個,叫做什么?亞利薩?”

    亞歷山大,安妮差點脫口而出,不過她很及時地醒悟了過來,只是咬得自己舌尖疼痛,幸好她說話一直帶著哭腔,語音模糊點還聽不太出來:“對不起……我不知道那個警察叫什么。”

“不是亞歷山大救了你嗎?”阿涅利嚴厲的責問道,:“如果是那樣,我還是要謝謝他的。我聽說他是個挺不錯的小伙子,不是嗎?”

“我不知道……”安妮適時露出無知的神色:“他們都是壞人,都應該被關起來。”她似乎在努力回憶:“是警察救我的,他穿著黑衣服。”最后是天真而堅決的肯定,呦,關于這方面我還得感謝你,莉莉。安妮在心里想。

    女兒的幼稚讓阿涅利又生氣又膩味,不過更多的是放心。他瞧了一眼桌上起草到一半的文件——稟請女王立儲。

    他已經確定擁有下議院四分之一數以上力量的岳父不會和他作對,那么加上他控制的議員,至少可以和上議院(貴族院)一爭高下,阿涅利可不想在這個時候被女兒的夢話壞了自己的事情。

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亞利克斯成為王儲!

“父親?……”

“閉嘴,關門!回你的房間去!”他冷冷地說道。

    安妮保持著那種半癡呆的狀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路上她半低著頭,以防傭人們看到她被洶涌的怒火燒得通紅的臉和脖子。

“喔,喔,喔……我的小安妮。”面頰像玫瑰,鼻子似櫻桃,常常歡樂笑靨,兩腮長滿白胡子——不,這不是在描寫圣誕老人,這是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的外公,首相的岳父最為形象的寫照:“我親愛的小安妮,聽到你出事的消息,我的心都要碎了。”他摟著外孫女往自己的小客廳走:“你看,多不巧,那時候我正好和桑提亞伯爵打獵去了,他那兒新進來了一群麋鹿,奔跑起來就像地震,你肯定沒看過那么大的鹿角——可以塞滿整個房間。小鹿的肉嫩極了,用白香木熏烤,灑上黑胡椒,配上西撒丁哪兒來的晚櫻桃和威士忌,那滋味別提有多美妙了,親愛的,你早晚得嘗一嘗。”

    他殷勤地領著安妮在沙發上坐下,安妮環顧四周,發現墻壁上的裝飾品又少了一兩件。圓桌上的茶點也不是那么精致了。

“我對小鹿肉不感興趣,如果打到了狐貍,可以給我留一張皮,我好用來做靠墊上的點綴。”安妮沒精打采地搖動手上的扇子,帶著點做作的傲慢,與上午的白癡模樣截然不同。

“噢,小安妮,殘忍的小安妮,你可真會打擊你的老外公。”外公嘴上這么說,眼睛卻是閃閃發光:“但這樣兒太迷人啦!你不像你的母親可真是太好了!她就是太拘謹了,所以總是不討人喜歡。”

“或許吧……”安妮慢吞吞地回答道,一心一意地玩弄著手上的扇子。

“怎么,我的小安妮?你有點不高興?誰招惹你啦,告訴我,說給你的老外公聽聽。”

安妮嘟起嘴:“是父親,為了翡冷翠的事情罵我呢。”

“翡冷翠?噢,我知道了。”老貴族摸摸自己的胡子,:“他是個刻薄的傻瓜!那么說你真的見到亞歷山大殿下了?”

“圣母哪,”安妮故作驚訝地喊道:“他真的是殿下?”

“千真萬確!朗巴爾夫人親口和我說的。”老貴族懊喪的扯扯胡子,:“仁慈的圣人哪!我第一次見到那孩子和女王站在一起就知道他們身上流著一樣尊貴的血……只有你父親那樣的睜眼瞎子才會看不出來……聽說是殿下無比英勇地沖進了罪惡的巢穴把你從惡魔的手里救了出來?多浪漫的事情哪,”他長長地嘆息道:“哦,真是太可惜了,你為什么不和殿下多待一段時間呢?你們都是年輕人,身份尊貴,應該會談的很投機。”

“是很投機,可是父親可不愿意我和他在一起多待,”安妮委屈地說道。她用扇子遮住下半張臉,大眼睛水光瑩瑩,心里卻是大笑不止——因為把錯誤地將女兒嫁給了貴族們深為不屑的阿涅利家族,所以老貴族被排除在貴族圈外很久了,雖然他在下議院還有一定的力量,但沒有一個貴族會邀請他打獵,下午茶,通宵舞會……作為女王近身女官的朗巴爾夫人也不會和他說話。他只是在欺騙“什么都不懂得”的小姑娘而已。

“別聽那個傻瓜的話!如果不是女王不準我們打攪王儲,現在薩利埃里莊園里面已經停滿了馬車了!”老貴族再一次哀嘆。:“多好的機會啊。”

安妮在扇子的遮掩下撇嘴,“啊,我想起來了,父親要我說,你一直在抱怨的那幾天他在醫院陪我,還有,別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那么說他沒陪你,這個冷漠無情的混蛋。”老貴族若有所思,:“那他是去了哪兒呢?”

“我不知道。”安妮說:“不過我在和亞歷山大殿下在一起的時候,倒聽說我父親的那個私生子安托和他有點不愉快呢。”

“何止是不愉快。”老貴族陰森森地道:“他們根本就是要對方的命。……殿下連這件事情也告訴你了?”他瞧了瞧自己的外孫女兒,看,多漂亮的一朵玫瑰,可就是因為她的父親,她很難在貴族院的世襲貴族們里挑選自己中意的丈夫。也許連圣母都看不過去,才會給了小安妮一個結識王儲的機會,可又是因為她父親的關系……或者說就是那個雜種的關系,老貴族的眼底掠過一絲陰影。

自己難道非得帶著這個錯誤進墳墓不可嗎?

“小安妮。”老人親親熱熱地坐到了外孫女的身邊,:“你覺得殿下怎么樣?”

“殿下,哦,他很英勇!但也很博學,很熱情。”安妮看似毫無心機地回答道。

“熱情……他對我的小安妮很熱情……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您想些什么呢,我的老外公。他有未婚妻。”

“那個莉莉?”老貴族夸張地大笑了一聲:“他們甚至沒有正式的婚約!沒一個貴族會承認一個粗野的漁村姑娘是他們的王子妃的。”他突然遺憾地搖搖頭:“而且大部分人會希望王儲能夠和一個真正的公主結婚。”他瞥見安妮吃驚的神色,連忙安慰道:“就算那樣也沒關系,每一個國王都有情婦。”

安妮的扇子掉在了地上。

“國王統治國家,而愛情統治國王。安妮,你要抓住機會,現在亞歷山大殿下認識的貴族女孩大概只有你一個。你不僅僅是他的愛人,還將是他的老師,他的引導者,就好像蒙奇奇夫人那樣,她擁有國王近二十年的愛情,甚至王后也要聽她安排。”

安妮借著撿起扇子的機會掩飾自己無法抑制的顫抖,:“在國王的愛情消失之后的二十天里她被砍了頭。”

    老貴族似乎完全沒有聽懂外孫女赤.裸.裸的譏諷,他為了想象中的榮耀愉快地微笑了起來,:“噢,別擔心,”他輕松地說:“蒙奇奇夫人只是個平民,而你,我的小安妮,你是個貴族。”

老貴族匆忙結束了和外孫女兒的下午茶,這讓安妮有了一個小時的空閑時間。

“轉彎,我要去方濟格墓園。”

“主人要求您直接回家。”

“這是我外祖父的意思,他要我去看看母親。”安妮面無表情地說,看也不看那個多話的女仆。

她買了一束很大的紫羅蘭,披上黑色的頭紗。女仆遠遠地跟著她。

    方濟格教堂邊的墓園,是個寧靜的巨大草坪,樹林環抱著它,數百塊方正的墓石躺臥在茵茵碧草之間,如同死者那樣沉穩安靜,圣主與圣母,或者天使的雕像零星地站立在墓石旁,他們的目光永遠是那樣慈祥與溫暖;長長的木椅上飄滿了昨夜吹落的樹葉,高大茂盛的樹木上停滿了白色的鳥兒,安妮記得母親說過,這些都是死者的靈魂。

在這里,安妮才是安妮,而不是別人想看到的安妮。

難怪有些人酷愛死亡。

    母親的墓石上依然只有著落葉,安妮跪在墓石前,伸手把厚厚的落葉掃去,擺上自己的鮮花,自從自己去了翡冷翠,就沒人來看她了,母親很寂寞吧。她在安妮8歲時死去,連同她不曾足月,連個名字都沒有的兒子,安妮的小弟弟。

她以為自己會大聲哭泣,卻發現自己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母親是個軟弱而溫柔的人,安妮愛她,她也很愛安妮,她總是希望安妮能夠早日結婚,為自己的丈夫生一個繼承人——這是她舍棄了生命也沒能做到的,但安妮并不這么想。

安妮想要更多。

(作者的話:下章預告,貴族,費力應邀出場。)

哦,有興趣的大人可以猜猜看,安妮想要的是什么。 本帖最後由 samopqer 於 2013-6-25 17:28 編輯

samopqer 發表於 2013-6-25 17:24
女神的交易
第小六節貴族(上)


    薩利埃里莊園的早餐與晚餐一般都是全員到齊的,不過今天顯然是個例外,當卡梅.薩利埃里坐到餐桌邊的時候發現12人數量的座位有著8個空位,其中還包括一條把腦袋探出桌面吐信子的巨蟒之后,她向小姑子索尼婭投去疑惑的眼神:“男孩子們都上哪兒去了?”今天是索尼婭負責做早餐。  

“噢,他們一早就出去打獵了,因為那時候還很早,煦德和亞利克斯,維維不愿意吵醒你,所以就讓我和你說一聲。”索尼婭微笑著拍拍巨蟒的頭:“我給他們帶了新烤的面包和小番茄,午餐他們在外面解決。”看到卡梅有點憂心忡忡的樣子,她補充道:“噢,你放心吧,他們沒走多遠,就在那邊的林子和沼澤里。”

“我沒擔心那個。”卡梅為自己的丈夫倒了一點葡萄汁,:“我只是在想,那個費力.德.朗巴爾先生真是不可貌相,不管怎么說,他昨天可是在沙發上躺了半個小時才能回到自己的房間哪。”

“因為那樣他才不會踉踉蹌蹌的,或者撞到墻壁什么的。”堂.何賽說,皺著眉頭喝了點葡萄汁,因為亞利克斯的事情,他不得不在很多地方遷就妻子以獲得她的原諒,雖然大家都知道堂.何塞在這件事情也沒什么錯,但作為讓妻子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五十年的男人來說,如果能令自己所愛的人高興點兒,那么把葡萄酒換成葡萄汁之類的小地方讓讓步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在玫瑰花園里暈倒對一個貴族來說已經是很值得羞愧的事情了,他當然不愿意搖搖晃晃的走回房間,讓大家都以為他是個虛弱的膽小鬼。”老頭子聳了聳肩:“老派貴族幾乎都是這種執拗的就算進了墳墓也會爬出來看看自己的墓碑夠不夠端正,銘文是否足夠意味深長的家伙。不過這孩子執拗的還不討厭,”他狡猾的一笑,指了指餐廳最大的一側墻壁:“他幾乎每把都拿下來過,最后拿走的那把獵槍,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輕的,但我敢保證,一定是他感覺著槍身重心位置最為適合的。”

    費力的選擇是明確的,西撒丁人喜歡的是徒步射獵,打得是野鴨,大雁,兔子,灰狼……而不是貴族性的追獵,前面有著向導和真正的獵人,一群老爺騎著馬,帶著幾十條狗,拿著槍追趕一只小狐貍,女眷乘坐著精巧的馬車像欣賞歌劇似的拿著望遠鏡一路緊隨,最后面是傭人們擠在大車上準備隨時為自己的主人服務——西撒丁人覺得這真是太傻了。務農的家庭成員從沼澤地和樹林中獵取野味,如同他們在莊稼地里收割谷物那樣理所當然。他們更喜歡在腰上插上短槍,靴子里插上匕首,背上扛著唧筒獵槍,從早上走到晚上,帶上足夠肥碩的幾只飛禽或者兔子給家里人加加餐。

    打獵的提議是煦德提出的,維維和亞利克斯贊成,而費力也只有附議,一早上就合坐一部裝甲越野車來到了薩利埃里莊園的邊緣地帶,這里有著稀疏的森林,沼澤,和小塊的平原,每年深秋星羅棋布的小湖泊就擠滿了從東加公國飛來的大雁和野鴨,他們分為兩組,煦德和費力一組,維維和亞利克斯一組,相隔一百五十英尺左右。

    如果讓費力和維維一組,煦德倒不擔心自己的弟弟會把費力的后腦殼當作了大雁的脊背來上一槍,但來了興致的維維很可能在追趕獵物的過程中把客人弄丟了,畢竟他現在的速度可比奔馬,煦德可不想女王推薦的引導者在自己的領地上成為失蹤人口,何況,他和費力都有些事情想要談談,在空氣清新,視野遼闊的野外一邊尋找著獵物一邊懶洋洋地說著話顯然比密閉的辦公室或者書房來正襟危坐的對持要來得輕松愉快——但也或許更容易讓人興起殺人棄尸的念頭,尤其你的身邊都是齊腰高的野草,手里還握著一把上了彈藥的獵槍的時候。

    他們今天的運氣很好,遠處傳來的槍聲驚起了一群隱蔽得很好的野鴨,當它們自以為警覺地紛紛飛起的時候,卻遇上了另兩個煞星。

    就在第一只野鴨出現在天空的那一瞬,煦德把它打落了,這只不幸的先行者縮成一團落在草叢里。費力不慌不忙地瞄準了另外一只低低地向他們飛來的犧牲品,槍聲一響,這一只也應聲落下來。

    撿起了獵物之后,他們又默不作聲地走了一段,當來到一個微微突起的小丘陵時,費力說:“你為什么不愿意接受女王的冊封呢?”

過于直截了當的問話讓薩利埃里的長子吃了一驚。

“啊,不用感到奇怪。煦德先生。”費力微笑著說道:“或許西撒丁人總覺得我們東撒丁人說起話來總是曲里拐彎,陰陽怪氣的,那也是因為對話的人太過不可靠或者喜好矯飾而令得我們必須如此作為哪。”他停下腳步,將獵槍槍口朝向地面,:“假如面對的是一個誠實可靠的人,我們也是能夠簡簡單單說話的。”他望著煦德的眼睛誠懇地說道:“所以,我就如此冒昧地問您一句,為何不愿接受女王的冊封呢?”

    費力此行的另外一個身份是女王的特使,他為女王帶來了一個口信,如果可能的話,女王希望薩利埃里家的長子可以陪伴著亞利克斯到撒丁都城去,在女王任命亞歷山大為王儲之后,也將冊封煦德為世襲子爵,作為薩利埃里家族這二十八年來養大了亞歷山大的酬勞。

“薩利埃里家族并不需要這個。”煦德平靜地回答道:“亞利克斯也許在此之后不會再使用薩利埃里這個姓氏了,但這并不意味著薩利埃里家族與其無關——恰恰相反,我們的聯系會更加緊密——不需要頭銜,爵位,血緣,家譜之類的東西,唯一能證明我們是家人的東西只有彼此的情感,在亞利克斯依然愛著我們的時候——不管他是國王還是別的什么,對于我們來說都是兒子,兄弟和侄兒,薩利埃里家族的一員。何況,”煦德補充道:“你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家族成員似乎要比貴族的名聲更好一點,尤其在西撒丁,如果女王的冊封只是想讓薩利埃里家族成為未來國王的助力的話,沒有絕對要比有更好。”

“也許事實就是您所說得那樣。”費力同樣平靜地表示贊許:“但我也有些別的看法——煦德先生,薩利埃里家族確實是在西撒丁有著很好的基礎與發展前途,但它始終有著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缺少一個官方的正式名份。您或許可以在十年之后將家族的生意全部漂白,但那樣的成績甚至無法讓您得到被投票和投票的機會——您連下議院也進不去,而越多合法的,明面上的生意就表明您越多地會受到當權者的遏制與壓迫……這種事兒很有可能發生,而那個時候,您們能怎么樣呢?把妨礙您們發展的人塞進水泥塊?這可以對付小毒品販子,但絕對不能拿來對付一個市長或者部長,除非您愿意您的家族遭到國家力量的毀滅性打擊——我想著這點堂何賽應該看得很清楚,女王也看得很清楚——好吧,您說過,亞利克斯不管是什么身份,他都是薩利埃里家族的一員,那么您認為到時候他會袖手旁觀還是動用那些屬于王儲的權力來維護你們?他的敵人,甚至他的盟友都會為此狂歡的——這下可好了,他們只需捏著王儲的腳踵(暗喻阿喀琉斯之踵,是指致命的弱點,要害),就盡可以為所欲為……”

    獵槍特有的轟響震的費力兩耳嗡嗡作響,濃烈的火藥味兒讓他直想打噴嚏,在剛才的一瞬間,他幾乎是出于本能地閉上了嘴巴。

    煦德的獵槍原本和他一樣沖著地面,上著保險,可他根本就沒能看清煦德是什么時候舉起槍來的,那黑洞洞的槍口幾乎和他的腦袋在一條直線上,而距離近的可以讓他感覺到槍管的熱量。

“一只山雞。”煦德說,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
samopqer 發表於 2013-6-25 17:26
女神的交易
第小七節貴族(下)


    費力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好啊,我現在真正的明白女王所說的話了——薩利埃里不會是任何人的弱點。’他想,不過就算是輸定了,那么多出一張牌也要比少出一張牌好……“您對貴族的看法我也完全能夠理解。”把哪只倒霉的山雞扔進獵袋的煦德有點意外地瞧了跟上來的費力一眼,勇氣可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一顆子彈擦著耳朵呼嘯而過之后還能繼續演講的:“撒丁地貴族確實犯過錯誤。”費力似乎很矛盾地撫mo了一下面孔,實際上他是在努力把臉上因為剛才的驚嚇而豎立起來的絨毛按下去:“正如史書上所言:王室成員渾身掛滿了毫無意義的奢侈品與珠寶,穿過皇宮里一間接一間的大廳,到處都是金箔與彩色玻璃,絲綢,精美的雕塑;身邊包圍著的人穿著華麗,舉止優雅,知識淵博,卻都只會說一些甜蜜動聽的贊美之詞,希望能借此為自己謀到個高貴,體面的職位,而鄉村與城市中滿是饑餓與疲憊的農民與手工業者與小商人……這確實是一副令人非常不快的圖景,沒有一絲一毫的夸張。……而學者們只對兀長的家譜和血緣,輩分感興趣,科學,民生,軍備這些對國家至關緊要的東西完全不存在于這個國家最杰出的頭腦里。他們沒想在政治經濟的問題上施展才華,只是悠閑度日,把時間耗費在最抽象的空談之上。這顯然浪費資源……呃,是罪行。”煦德一挑眉,費力連忙改口。  

“他們固若泰山,獨享高貴,深知不必炫耀自己也會引起世人的注意,確信沒有人確信推翻他們。”(釋1)

對于煦德的嘲諷,費力倒是很坦然:“這是我們的罪行,而我們正在贖罪,那么你們呢?”

“我們?”煦德微笑:“我們一直是貴族的敵人。”

“是啊,你們驅逐了貴族,然后互相為敵。”費力意味深長地說:“在四百年前的革命發生之后,幾乎所有的撒丁貴族都跟隨著王室流亡,他們被自己的國家放逐了,但在國家需要他們的時候——我想您也應該略有耳聞,連年內戰,撒丁國庫幾乎是空的——而在前期,國家的恢復用的全部都是王室與貴族的財產,為此,撒丁有四分之一甚至更多土地是屬于王室和貴族的,如若不然,您以為王室與上議院是如何保留下來的呢?”

“那原本就是屬于撒丁的。”煦德冷冷的說。

“法律保護每個合法國民的私有財產。這可是新憲法中最為重要的條款之一……好吧,您看,這個問題過于復雜和多解了,我們就不要再繼續討論下去了。”氣氛開始凝滯之前,費力敏銳地改變了話題:“我只是希望您能夠明白女王的意圖,即便沒有亞歷山大殿下,陛下也會在某個時候冊封新的世襲貴族——將貴族階層變為一個富有競爭力的存在,不斷有各界精英與成功人士,經過國王與女王陛下的冊封,作為新鮮血液補充入貴族隊伍。而那些只是眷戀著那些荒誕的特權,只愿意享有權利的快感而不愿盡到應盡的義務的……刪除。”費力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依然帶著淺淡的微笑,他做了一個隱諱的手勢:“女王希望貴族們能夠成為撒丁真正的支柱——生活健康,知識淵博,品德高尚,嚴于自律,珍惜榮譽,意志堅強,熱愛自由,視國家利益高于一切;且具有知性與道德的自主性,能夠扶助弱者,不畏強暴,更不為政治強權與多數人的意見所奴役。”

煦德沉默良久:“那是……圣人?”

費力指了指自己,指了指煦德:“你,我,殿下,所有愿意為撒丁付出的人……。”

“那么即便沒有貴族……”

    費力搖頭,:“貴族和特權永遠都存在,只有義務最容易被拋諸腦后。”他略微后退一點,做出不那么明顯的防衛動作,:“譬如阿涅利,譬如薩利埃里。”

“你們的收獲不錯。”

    中午在約定的小湖邊碰頭的時候,煦德一組的成果只有可憐巴巴的三只小鳥,而亞利克斯一組則是12只飛禽,5條大個的鯰魚,還有7條好像被一個全副武裝的軍團蹂躪過的灰狼。

費力提起一只肥墩墩的大雁看了看,挺奇怪上面的致命傷——沒有彈丸也沒有火藥的味道。

他看了看亞利克斯與維維豎立在一個安全位置的獵槍。

    薩利埃里莊院有著一個公開的藏槍室,就在餐廳的隔壁,里面擺滿了在國家法律允許的,私人可以擁有的槍支,主要是獵槍。其他的則隱藏在每一個抽屜的深處,桌面的下方,沙發背后,枕頭下面……巫妖初來乍到時就曾經在自己的床墊下面摸出過一把保險過,上滿子彈的手槍,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亞利克斯記憶深處的《豌豆公主,結果一整個晚上來自于異位面地巫妖始終被一個古怪的問題干擾著——第二天一早,是不是需要開上幾槍來證明自己是真正的亞歷山大.薩利埃里。當然,在第二天的一早巫妖就無需為這個問題苦惱了,因為他發現連盥洗室里的鏡柜內都有槍。不過作為薩利埃里家族的一員,善于用槍簡直就是就和常人善于走路,呼吸一樣自然而必須,而可以說最為擅長控制任何一種事物的巫妖來說,射擊也可以說是一個比較簡單而有趣的學習與實踐項目。

    但今天的獵物都是巫妖的練習成果,最簡單的魔法飛彈,也是費倫大陸上法師們不怎么會去記憶的那一種法術,可是在這個不怎么有人會隨時使用魔法護盾的位面還是一樣很不錯的武器,尤其是巫妖可以隨心所欲地設定五枚飛彈的目標,而且在它的規定距離之內可以達到大口徑機槍彈的威力和狙擊步槍的精度,雖然還是不可以限定目標的手或腳,不過這種威力的子彈打在人類的身上也基本上不用擔心是在什么位置了——基本都會粉碎掉。

    亞利克斯最初的獵物是一只麋鹿,結果是滿天血雨,只好無償贈送給那個區域的植物與小昆蟲了,這讓他很好奇當初被他打出窗口的那只小蝙蝠,看來這種吸血生物的堅韌度遠超過人類;然后逐步降低魔力的輸出,力求精準,在今天的法術消耗完畢之前,他已經可以準確地打掉200英尺以外一只野鴨嘴巴里叼著的小蝦而野鴨未曾受到一絲波及——其他的獵物是維爾德格的杰作,在巫妖的要求下在非亡靈與亡靈狀態下從巫妖的電擊,強酸,寒冰,火焰,音波……下保護大型活物,維爾德格連滾帶爬,在前幾種攻擊下還能保證藏在懷里的小家伙僥幸保留下一絲生機,最后一種攻擊卻讓維爾德格完全傻了眼,那堆可憐的灰狼就是他失敗的最佳證明。

巫妖看他的眼神分明就在看一塊朽木。

    用催眠術抓來的每只灰狼身長都有4英尺以上,對舍身保護它們的維爾德格沒有任何感激之心,雖然維爾德格的軀體不可能被它們傷害到,但那套褐色的軟羊皮獵裝已經連帶里面的衣服變成寬窄不已的細條;加上其后還被巫妖命令練習傷害類法術,而亡靈狀態下的負能量聚積有著很強的腐蝕作用——所以煦德和費力看到的是一個和他的獵物同樣凄慘的獵人。就連亞利克斯身上也有點破破爛爛的——經常有人嘲笑巫妖那華麗而襤褸的長袍,卻不知道這就是不死生物的悲哀之處,就算是魔法加持的長袍,也經不起負能量的長期傷害,久而久之……等成了半巫妖,只剩下一個頭骨,或者一雙手骨,也就不用去想那么多了……ORZ

煦德蜓慷慨的借了一件外套給維維,免予他在之后的幾小時之內不得不裸奔射獵。

    亞利克斯和費力其樂融融地準備午餐,在這方面他們出乎意料的投契,無論是將手指探進支離破碎的灰狼體內巧妙地將骨頭,內臟,肉塊與糾結零亂的皮毛分割開來,還是在拔去飛羽的大雁背上來一刀,同樣剝去皮膚后(野生鳥類皮膚內多有寄生蟲)在后尾位置仔細地尋找那根會影響味道的分泌腺,還是極其認真地向亞利克斯咨詢如何捕捉鯰魚和尋找野生大蒜,谷物……費力干脆利落的動作與真誠熱切的求知精神讓剛被維爾德格狠狠打擊過的巫妖師懷大慰。

    當費力一下拍昏滑溜溜的鯰魚,用兩根手指拉開它的嘴巴,從里面掏出所有的內臟的時候,準備拿到小湖邊清洗的時候,他發現煦德正在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他——后者已經搭砌好篝火所用的石墻。

“?”費莉禮貌地投以詢問的眼神。

“你……真的是個勛爵?”

“當然。”費力驕傲地回答:“噢,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借用一下您帶的鹽嗎?鯰魚需要腌一下烤炙出來才美味,我今天沒有預料到可以抓捕到這種魚類,所以準備的不是很充足。”

“這就是貴族……”煦德想著,將自己隨身攜帶的糖包遞了過去。

感謝諸位大人支持!

釋1:他們固若泰山,獨享高貴,深知不必炫耀自己也會引起世人的注意,確信沒有人確信推翻他們。(托克維爾)

注:另外,文中采用的貴族理念乃是托爾斯泰文選中所宣揚的,個人意見以為,能夠做到這些的人,無論被稱作貴族或者圣人都沒有什么很大關系了……托爾斯泰有言:權利與義務相等,民眾亦會接受,民生可得平安,吾深以為然。
samopqer 發表於 2013-6-25 17:30
女神的交易
第八小節母子(上)


    雖然巧舌如簧,但費力終究還是未能完全說服煦德,煦德愿意接受冊封,但冊封他的不能是瑪麗婭女王,而是亞歷山大國王。

    他的書面報告以最快的速度傳往女王身邊的朗巴爾夫人手中,女王沒有強求,畢竟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大概在一個星期之后,撒丁的三大官方報紙《撒丁日報,《政報,《王室早報統一地在第一個版面上整版刊登了一個幾乎令全撒丁人驚喜無比的消息——撒丁日報的標題最簡單:王儲。政報的標題則是:撒丁的王儲問題可望解決;貴族們主持的王室早報標題卻是最有特色的:王儲歸來!

    上面除了亞利克斯的個人信息之外,還附帶提了提當年的慘案,女王,過世多年的朗巴爾親王——女王的丈夫,小費利普王儲一家和樂融融的照片和亞利克斯最新的標準照片被放在一起——那時候的小王儲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與現在英姿勃發的青年一比較……當年向女王大婚時的敞篷馬車車隊揮舞過帽子,行過屈膝禮,喊過萬歲的老人們不由得為之唏噓不已。小王儲被劫持,獲救以及被薩利埃里家族收養的事情被輕輕一筆帶過,著重點全部放在王儲童年的不幸,少年與青年時期的青澀與含蓄之上,既沒有讓人覺得又可笑又可悲的惡意詆毀與無聊猜測,也沒有大量的,毫無頭緒與理由的贊美與褒揚令人心生疑竇——只不過側重點完全不同,撒丁日報的主編評論極為中肯,同時也表明自己對這個失而復得的王儲確實抱有著著美好的期望,也希望他能夠真正成為一個撒丁人民所愛戴的王室成員;政報著重在王儲的回歸可以解決最近幾年來撒丁人們最為憂心的問題,按照19世紀的協議,距離撒丁王室的菲迪南德一系最近的是羅斯的風liu王儲愛德華——而按照16世紀簽署的,尚未過期的協議所注明的,如果撒丁王室血脈斷絕,而由其他國家王儲擔任國王的,撒丁將成為該國的聯邦成員國,這對絕大多數撒丁人都算不上什么好事兒;王室早報則充滿了感情地回憶起了沉穩寬厚,豁達樂觀的親王,為開明,聰慧卻命運多舛的女王感嘆,并為能在今天看到一個雖然沒能得到應有的親情,教育與榮譽,卻依然優雅,勇敢,善良的王儲而深感驕傲與寬慰……宿命論般的抒情與頗富感染力的評論出自于王室最為信任的幾個貴族作家之手,并在女王的審閱之后幾易其稿方獲通過。

    中小型報紙,雜志則受到不同程度的警告,東撒丁是貴族,而西撒丁是薩利埃里,他們最多只能轉載三大日報的消息,而不能自己隨心所欲地胡編亂造——國外的報紙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們的著重點全都在亞利克斯的黑暗面以及風liu韻事上,甚至神通廣大地拿到了胡安娜和倆兄弟共舞的照片——不過除了讓女孩們萌發出更多與王儲相關的粉紅泡泡夢想以外,這并沒能引起撒丁民眾一絲一毫的注意,:“圣母還有人說閑話呢。”有人如是說。

    三大日報緊接著做出的民意調查表明,希望亞歷山大.薩利埃里能夠回到王室,成為王儲的民眾高達98.5。議會就為此召開全體會議,進行投票,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高效率——阿涅利暗暗詛咒,他連做些什么的時間都沒有——位于都城中心,呈口向下C型的撒丁王宮西翼中的530位下議院議員們開始為王儲法案進行投票。票選結果,有效選票530張,贊成405人,棄權97人,反對28人——大局已定。

    位于東翼的上議院共有260名議員,今天極為難得的全部到齊,安妮的外祖父尤其緊張,等到等候在下議院門口的年輕貴族(這是首次)神色飛揚地拿著議案快步走進上議院會議廳,將議案交給議長之后,他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長氣,他甚至覺得議長在走上演講臺發布這次提案的時候,還對他巧妙地,隱蔽地眨了眨眼睛。

上議院是一致通過。

    向等待在中央王宮中的女王遞交這個結果的時候,議長差點在近侍還未推開大門之前就失態地一頭撞了進去,不過即便他就這樣五體投地地趴在了女王面前,也不會有人在此刻注意到這些小事情的。

    當女王說出:“我很高興議會能夠通過這個議案。”之后,這段時間來一直陪伴在亞利克斯身邊的費力立刻轉身,右手按著心臟位置,深深地行了一個鞠躬禮,:“殿下。”——這個被稱呼折磨了很久的年輕貴族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出這個尊貴的稱謂了,然后他才向女王表示自己由衷的祝賀之意,而朗巴爾夫人則是先祝賀女王,然后才口稱:“殿下”,在亞利克斯的面前優雅地行了一個隆重的屈膝禮。這是因為母子倆人為之效忠的對象不同的關系。而議長,一個年逾七十的老人首先一板一眼地向女王行禮表示祝賀,然后才轉向亞利克斯——他發現在此之前,一個站立在陰影中的年輕男子向王儲行鞠躬禮,這個禮行的不怎么規范,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金色的眼睛在灰白的長發里閃閃發亮,而亞利克斯殿下沒有輕輕點頭回禮,而是走了幾步,把那個人從窗簾旁拖到身邊,狠狠地擁抱了他一下——老貴族為此皺眉,但王儲隨即投來的,平靜而冷淡的一瞥讓他立即吞下了自己的告誡——那是一個國王的眼神哪,面孔上皺褶累累但依然目光銳利的老貴族沉默地欣喜著,作為第四個在亞利克斯面前行禮的貴族向王儲彎下了他微微拱起的脊背。

    整個宮殿里所有人全部開始忙碌起來,女王的敕令已經起草完畢,需要立即公布,而民眾與貴族們已經逐漸在廣場上聚集起來,在黑夜來臨之前,亞利克斯將以一個王儲的身份首次出現在撒丁。

    負責王儲衣物的8位男仆早在一旁恭候,亞利克斯需要更換全身衣物,就連費力,維爾德格也都得跟著換上傳統的貴族禮袍——雪白的內衣,前面開襟的黑絨長袍,一整排的紅寶石扣子,從脖子扣到膝蓋,黑色的同質地緊身長褲,低跟的黑色皮靴——“我不能穿那樣的短外套嗎?”試圖從最外面那件繡著五彩典雅花紋的銀色寬袖長外套中逃脫出來的維爾德格痛苦地指著一邊式樣簡單的黑色短外套說道。雖然上面也繡著花,但至少是灰色的,“那種外套屬于有著騎士稱號的貴族,而我們是文官。”費力又一次不厭其煩地解釋道,這幾天他是維爾德格的禮儀指導老師,在折磨與被折磨循環不休的兩人現在倒也算和諧。

“我知道,只是最后努力一次罷了。”維爾德格認命地看著仆人往自己手指上套戒指,:“嗯,你認為有人會注意到我們手指上有沒有這些小東西?”

“你要換個大的也行。”費力屈起手指,表示拒絕那只過大的鉆石戒指,他身邊的男仆立刻會意地為他改拿了一只樸素的鏤空黃金指環。

“我討厭這些東西。”維爾德格撇嘴,對男仆說:“換一根寬一點的腰帶。”倒不是他不愿意自己動手,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幾百只大大小小的盒子里面哪只裝著腰帶。

    維爾德格可不想和人解釋幾根黃金絲線是怎么吊起那么大的一把劍——現在他時不時就將胡安娜召喚出來,一來是讓人們習慣看到這柄焰型劍,免得自己突然拿出它的時候引起好奇或懷疑;二來也是想讓胡安娜出來透透氣,對于靈魂之間所處的星界了解不多的維維總是把那個空間想象成一個密封的盒子……小小的胡安娜也很喜歡坐在維爾德格的肩膀上看風景吹風,偶爾和愛人聊聊天——雖然沒有普通的人類或攝像器材可以看到她,但有時候亞利克斯的死靈騎士肩膀上的頭發會無緣無故地卷成一團,那是胡安娜把它裹在身上當斗篷呢。

    那個男仆挺機靈,他從另一個房間拿來了一整套的鱷皮皮具,可以很好地將幾乎有著他身高的大劍固定在維爾德格的背后,維維撫摸了一下橫過胸前的肩帶,上面鑲嵌著成排的,沒打磨過的黑曜石,“這是什么?”

“方索斯三世的箭囊背帶。”費力說道。:“上面的寶石據說可以暫時用來抵擋刺客的刀劍。”

“腐朽的貴族。”維爾德格咕噥。

“你很快也是貴族了。”費力說。

“現在還不是。”維爾德格反駁——他的騎士名號還得等到亞利克斯正式成為王儲之后再予以冊封——與羅斯不同,撒丁的騎士已經可以列入貴族行列。這也可以說是薩利埃里家族的一個妥協,原本亞利克斯想把維維留在煦德身邊,煦德說:“干掉我,最多得到一個地下的西撒丁;干掉你,可以得到一個國家。你覺得我們之間誰比較危險?”

如果當眾被攔腰打成兩截或者掀掉頭蓋骨,也可以說“亞歷山薩.薩利埃里”死了,因此巫妖只得默認了這句話。

此時的薩利埃里莊園里,有著薩利埃里姓氏的人們聚集在煦德的書房里。

    這個色調深沉,裝飾簡單的古老書房里有這兩樣不怎么協調的東西,一個固定在墻面上的32英寸液晶電視,以及佇立在角落,一個足有兩人高,一人多寬的,鑲嵌著寶石,玫瑰藤金框的長方落地鏡,現在屏幕與鏡面都還是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鏡子是巫妖連續幾個晝夜奮戰的得意之作,功能類似于視頻電話,亞利克斯到撒丁都城的當夜就測試過,除了不能觸摸之外,和真人毫無二致,當然,投影只有薩利埃里眾人可以看見——興致勃勃地與彼方的小兒子交談了一番之后,堂.何賽總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來是在哪兒看到的。

“別緊張,卡梅,還得等一會,儀式在半小時之后才開始。”

索尼婭握了握卡梅的手,雖然她的手也是忽冷忽熱,心臟也跳得特別快。
samopqer 發表於 2013-6-25 17:31
女神的交易
第九小節母子(下)


    費力.德.朗巴爾出生后的第七天就由撒丁的大主教親自施洗,但說句有些瀆神的話,他從來不認為是世界上會有與生俱來的高貴之說。

    但殿下或許應該例外,他從緩緩敞開的大門中走進來,微微地蹙著眉,但并不讓人覺得冷酷或者無禮,倒讓人覺得讓他不愉快是一種罪過;黑色的頭發和黑色的眼睛與雪白的絲絨長袍相得益彰,袍子按照傳統做的非常長,一直拖到暗紅色的地毯上,只有走動的時候才能隱約看見藏在里面的白色皮靴,上面用金線繡著一打以上王室的標志,百合與玫瑰圍繞著它們,鑲嵌著蛋白石的紐扣在長長的襟邊形成一條精美的飾帶,腰帶上綴滿了鉆石和碧璽,肩膀上半披著一件邊緣鑲嵌著白色貂皮的鮮紅色天鵝絨斗篷,遮住了一整個背部,還有胸膛左側,奢華的寶石項鏈隨著他的步伐時時從蓬蓬的絨毛下晃出來。

“哎呀,亞利克斯寶寶可算是如愿以償了,他簡直就是一只鑲滿了珠寶的古董鐘。”同樣被迫打扮了一番的維爾德格想,他挺高興看到亞利克斯沒有拿下小指上那只標志著薩利埃里家族的青銅戒指。

    亞利克斯走進來還不到一分鐘,大門又一次被打開了,這次走進來的是女王,身著一件造型保守的深紅色天鵝絨皇袍,有著高高的立領,身上黑色的天鵝絨斗篷領口被被黃金的絲繩攏在鎖骨下方,,肩佩飾有她祖父和父親像章的綬帶,盤起來的銀色頭發上帶著巨大的鉆石皇冠,她的表情、動作,和周身散發出來權力者的信心,無不迫使房間里所有的人都低下頭去。只有亞利克斯,還是站立在原地,他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來吧,我的孩子,和我一起到陽臺上去。”女王這樣說道。

    這個房間非常特別,因為它面對著王宮廣場,當國王要向民眾發表演講或者宣布什么事情的時候,就會走到那個大大的陽臺上去,精美的地毯中夾雜著金銀絲線,下鋪著厚重的柏木,走起來無聲無息,而他們身后的墻壁前則是皇帝的寶座與黃金的華蓋,兩頭鍍金的白銀獅子一左一右守護在側,栩栩如生。

    侍衛們將厚重的織錦緞帷簾推向兩側,半圓形的陽臺展露在眾人的眼前,燦爛的光線傾瀉在白色的大理石上面,因為四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關系,它看起來像是一座精美的懸崖,而下面一波又一波的,充滿了期待與喜悅的呼喊聲,就好像是拍擊著懸崖的海浪了。

    女王走在前面,按照禮儀,亞利克斯落后兩步,當女王出現在陽臺上的時候,所有的聲音突然消失了,亞利克斯沒有感受到一絲魔法波動,否則的話,他一定會以為有人釋放了大型的“阻礙音波”。短暫的沉默并沒有持續太久,亞利克斯聽到有人在呼喊:“天佑我王!”然后所有的人都喊了起來:“女王萬歲!天佑我王!”歡呼一聲高過一聲,等到他們逐漸平靜下來了,女王將右手按在了心臟的位置,當她開口說話時,廣場再一次寂靜無比,女王說:“天佑我民!”“天佑我王!”下方的民眾如同唱和般的齊聲喊道,這一次的歡呼聲足足持續了兩分鐘左右。如是者三。

    這份熱誠絕對不是偽裝,也不是沖動,至少這些高呼著天佑我王的人是真心愛戴著這個年老的人類女性的,虔誠的,火熱的,猶如信徒簇擁著他們的女神。

    巫妖冷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在費倫的兩百余年里,他不僅僅能從那些冒險者的腦漿中獲得相關的記憶,而且那些被自己的民眾背叛與驅逐的王族成員,也有不少會逃到亡靈塔周邊的無回森林中來,有的是真的走投無路,有的卻是拿出了珍貴的東西想要借此換取半巫妖導師的幫助——后者不但喂飽了導師的寵物,而且還豐富了導師的寶庫,他們的記憶則更加真實地說明了一個王者的存在意義——正如導師所言:“國王是一種最為絕妙的祭品。”國王的權力不是建立在暴力的基礎上,也不是建立在玩弄權術的基礎上,而是確確實實建立在為民眾謀求福祉和利益的基礎上,但他畢竟也是一個正常的人,他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喜好……最明智,最理性,最可靠的王者,也總會有行差踏錯的時候。不過民眾從不考慮這個,當國王不能按照民眾的意愿履行他的職責的時候,民眾會廢黜他,毫不留情地將他處死——甚至兩種勢力派系彼此爭斗不休的時候,夾在其中的國王一樣會被無情地粉碎掉,就算他沒有任何錯誤也是一樣。

現在民眾的熱情如火,也總有一天這份如火的熱情會將你焚燒殆盡。

或許這個國家需要巫妖,但巫妖并不需要這個國家。

亞利克斯冷酷地想,結束了短暫的神游,周遭第四次陷入寂靜。

“在此,按照撒丁憲法以及王室傳統……我任命亞歷山大.薩利埃里.費迪南德為王儲,并將賦予他王儲應有地權利和利益。”女王微笑著微微側轉身體,注意不朝向裝在玫瑰花團中的麥克風,向亞利克斯點了點頭:“來吧,我的孩子,讓你的人民看到你。”

亞利克斯走了出去。

    他相當高大,還有一張有著鮮明撒丁特色的英俊臉龐。莊重、高貴,優雅,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威嚴足可與女王匹敵,顧盼間,更是顯得沉靜內斂,穩重而可信。貴族們和平民們站在一起,忘形地為他們的新王儲歡呼起來。

現在只有滯留在阿涅利首相辦公室中的議員們,以及他們的首領感到不快活。

“歡呼吧,歡呼吧,愚蠢的家伙們,你們總有一天會因他而流淚的!“其中一個議員拉著窗簾窺伺著沸騰的廣場,喃喃自語,他心有不安,因為在王儲的問題上,他是投了反對票的。像他們這種沒有什么家族支持,也沒有什么關系與根基的平民議員來說,一個王儲擁有的權力已經夠讓他們忌憚的了。

“他也許真得非常可怕,但毫無疑問,他有著很大的魅力,令無數人為之瘋狂的魅力。”他的同僚在他身邊輕輕地說——他比前者更得阿涅利首相的信任,也能看到更多的資料。

“我不明白,女王出現的時候他們也不都是這樣歡呼不止的?”

“呵……”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下屬的竊竊私語阿涅利并沒有聽得很清楚,也不關心,撒丁的首相面色嚴肅地坐在辦公桌的后面,認真地思索。

他必須盡快找出一個對策。

“你知道嗎?”女王說道:“我在二十八年里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你就這樣站在我的身邊。”

“但我更希望你能像這些普通的民眾一樣開開心心地有著屬于自己的生活,他們沒有很多錢,也沒有很大的權利,但他們可以隨時擁抱自己的母親,而不是相隔一個手臂的距離點頭行禮;想和自己的孩子共進晚餐也不必發正式邀請函;可以找個傻乎乎大自己二十歲或者離過婚帶著孩子的女朋友,也不會擔心隨時會有什么極端秘密的‘性丑聞’被報紙大肆宣揚——即便你根本不記得自己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不會每時每刻都有這么幾個人甚至國家日夜祈禱著你立刻死掉……我是真的想過,讓你像個正常人那樣的過日子。”她向民眾們揮了揮手,隱蔽地,輕輕吸了口氣:“我有的時候會坐在這里的窗口,看下面的人來來往往,你6歲的時候,我就去看那些背著書包的小孩子,想著我的孩子也正要讀書了呢,再過個4.5年,我會在視察學校的時候去看看學生們的作業,那些1分的,2分的……5分的,猜想你會像我一樣喜歡物理還是像你父親那樣喜歡文學;等你18.19歲的時候,我就去宮殿后方的房間住,每天早晨都會有接受傳統軍事訓練的男孩子們從下面的王宮大道上列隊跑過——我以為我這輩子就只能這樣想想啦……”

禮炮轟鳴,女王在白色的煙霧遮擋了民眾視線的時候抓緊機會回頭對亞利克斯笑了笑。

“所以呢,”她回過頭去:““別不高興,我的孩子。”雖然亞利克斯很多時候都是一張面部神經失調的臉,但也許是母子天性,女王總能察覺到他的情緒,尤其是在他不高興的時候:“相信我,”女王說:“做個國王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她繼續說道:“當然,我知道對于你們年輕人來說,今天就知道之后的兩個月里的每一天每個小時每分鐘自己要干些什么確實是件非常枯燥的事情,但我們總能從里面尋找一點樂趣的。”

她在斗篷的遮掩下,輕輕地抓了抓亞利克斯的手指。

“我會保護你,即便是教廷,也不敢威脅撒丁的王儲——不必考慮那些繁瑣的禮儀,那些無聊的政治,那些可笑的報紙——你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可以了……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女王信心十足地說:“如果你真的不想做這個國王……等你的事情解決之后……或許我們可以嘗試一下完全共和?怎么樣?撒丁共和國,聽起來也很不錯……”

亞利克斯沉默著。

女王堅定地握住了自己孩子的手,她的手指在輕微的顫抖,太好了,她想,他沒有拒絕。

“卡梅?”

索尼婭擔心地看著卡梅,這個堅強的女人不知何時淚流滿面。電視直播當然無從知道女王說了些什么,作了些什么,但巫妖設置的魔法鏡卻真實地再現了亞利克斯身周三英尺之內的一切。

“啊,我沒事。”

卡梅看了看擔心地望著自己的小姨子,還有皺著眉的丈夫和面帶憂色的長子,微笑著說:“我只是覺得……”

“亞利克斯有一個這樣愛他的媽媽,真是太好了,我真得很高興,我太高興了……”

她的眼淚在燈光下猶如珍珠。
samopqer 發表於 2013-6-25 17:33
女神的交易
第十小節君臣


在前往王宮的馬車上,安妮在扇子的遮掩下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她在阿涅利首相府邸的房間里沒有電視也沒有收錄機,但萬幸的是她還有一只微型可收音的mp3,在下議院的投票結果出來之后,她立刻拎著早已準備好的行李下樓,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自己的父親回來之后定然勃然大怒,自己一定會成為懷疑對象——不,是證據確鑿的現行犯,被阿涅利首相批發拘捕令,審判,處刑——憑借著她對自己父親惡劣程度的深刻理解,很有可能是直接將她嫁給某個想要收攏的下議院人士,一般來說,這種家伙最為擅長的就是無所事事,高談闊論,推卸責任與怨天尤人。首相的女兒或許能在一時間讓他感激涕零,但一旦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從阿涅利的女兒身上得到什么好處的時候……冷藏無視算是他們最為客氣的一種做法。  

    不是沒有傭人想要阻攔,不過安妮早有準備,她上次可是預先向外公索要了兩個強壯的男仆,他們護著安妮一路沖下樓,而外公的車子停在外面等候著她。

    從車廂的后窗望出去,阿涅利首相的灰色宅第越來越小,終于消失不見,安妮按了按自己的胸膛,吐出一口長氣,感到有著幾分好笑,自己是在離家還是在逃獄?不過——自己也總會回來的,以另外一個身份,自由而高貴的……敬請耐心等待,阿涅利首相。

    不過她很快就有點后悔,老外公在入夜時分就回來了,一個晚餐時間全都是他一個人在不顧禮儀的喋喋不休,女王是多么的高貴,優雅,王儲是多么的沉穩,英俊,歡呼的聲音又多么的大,人們是多么地擁戴他們,自己的選擇多么正確,及時。最重要的是自己為此付出了多少巨大的代價和無數的人情……;萬幸的是他還沒在含著食物的時候就開口說話,不然安妮可真的要當即離開餐桌了。

    老貴族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憂愁,他想起草一封祝賀信,向女王以及王儲表示自己最為深厚的熱愛與忠誠,順便提一提自己在此事上所盡的一份“微薄之力”,但又覺得這樣太過莽撞,有可能引起女王的反感;不過一刻鐘之后他又咬牙切齒地認為不寫信的話,一些卑鄙小人會乘機搶奪他的功勞,于是他口授,安妮書寫,卻在信件開頭就糾結住了自己的腦子,“是致女王,還是女王與王儲,或者女王,王儲?”……他在書桌前面踱來踱去,珍貴的天青石墨水都快干了一半,信紙上還是空蕩蕩的。安妮則努力支持著自己的腦袋不要東搖西晃的,可眼睛總是不受控制的閉起來,前兩夜她緊張的根本沒能睡著。

    外公在試圖向外孫女兒咨詢意見的時候發現她昏昏欲睡,他倒也沒生氣,只是咕噥了一句:“無憂無慮的年輕人。”就吩咐女仆帶著安妮去她的臥室休息了,自己一個人在書房里冥思苦想,結果第二天早上安妮在餐桌上沒看到自己的外公,詢問外公的男仆時,才知道老貴族在書房忙到黎明時分,浪費了三瓶價格高昂的礦石墨水和一打手工暗花信紙,最后的成果是一簍廢紙團兒。現在他還在自己的臥室里補眠呢。

    大概命中注定他也得和自己的外孫女兒一樣與睡眠無緣,早餐剛結束,女王的一位貼身女官就送來了正式的邀請函,對象是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這讓數分鐘之內就穿著正式傳統長袍出現的老貴族有點失望,不過他很快就振奮起來,為安妮搬來了全套她的外祖母曾經穿過的傳統禮服,這是一件深藍色的絲絨繡花禮服,式樣簡單,首飾也只有白銀花冠和配套的項鏈而已,“越少越不會出錯。”老外公得意洋洋地說,給安妮披上和衣服質地一樣的小斗篷,抓緊時間吻了安妮一下:“快去,”他喜悅地滿臉紅光:“千萬不能讓陛下和殿下等待。”

他向安妮眨眨眼睛,而安妮只有勉強回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女王沒有離開中央宮殿,到她平時居住的秋日別宮去,所以馬車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女官帶著安妮穿過重重警衛和鋪設著金邊紅色地毯的走廊,在接近小會客廳的時候,安妮意外地看見了自己的父親。

    阿涅利首相的臉色很差,衣服也是昨天的,有點起皺,看來昨晚也是一夜未睡,他的嘴唇動了動,眼睛中充滿了對于女兒的懷疑與憤怒,但終于還是按耐住沒有在肅穆靜謐的王宮中爆發出來。

安妮一如既往地低下了頭。

父女們誰也沒有說話,就在走廊上匆匆擦肩而過。

“恕我失禮,”朗巴爾夫人在女仆端走剩余的茶水和點心,并且端來新的,熱騰騰的紅茶和新鮮的蘋果派之后說道:“‘給無知的小人做好事,就好比往大海里倒水。’我覺得您的仁慈完全不必用在這種人的身上,他根本不是在祈求您的寬恕,而是在威脅您哪。”

    阿涅利讓這個貴婦感到十分生氣,他非但沒有像個失敗者那樣卑躬屈膝,充滿絕望地哀求,希望得到女王的原諒,反而拿著自己的權力和女王做起交易來了——他可以支持王儲,但安托.弗洛雷斯.加西亞必須能夠光明正大的回到撒丁,沒人會在明面和暗面上追究他以前的罪行,或者妨礙他發展自己的事業——“怎么會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人!”朗巴爾夫人說。

“也許是因為我現在很快活的關系。”女王泰然自若地答道:“所以我總是想滿足別人的愿望……再說,‘世上有一種病癥,就有一種藥物’,別擔心,朗巴爾夫人,很多時候我們只需要靜靜旁觀就行。”

這時候,女官通報,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到了,正在等候女王的召喚。

“你看,我們的藥來了。”

女王微笑著說。

    與此同時,亞利克斯與維維,正在費力的指引下,在一條條的走廊里觀賞歷代王族成員,重臣,情婦或者寵兒的畫像,他們不無驚訝地發現,費力的解說有時會與他們以前接觸到的歷史文獻大相徑庭,這當然不是前者的錯誤,而是歷史經過了太多粉飾與扭曲的關系。

“……葆琳,她的頭發既濃又卷曲,帶著淡蜜的色澤,據說非常的擅長舞蹈,人們都猜測她必定是利用這種天賦來迷倒國王的,使他為她的緣故休掉發妻,并且不惜與教廷決裂……事實上只是因為馬洛斯二世覺得教廷對自己的國家太過關心的緣故,當時的王后是教皇的侄女——也就是他的私生女。”費里走到一幅畫像前,:“馬洛斯二世從未進過她的房間,她活到七十二歲死去的時候還是個純潔的處女。”

    他走了兩步,在一幅畫像前停下,“我的祖先之一,朗巴爾公爵,雅好音樂和舞蹈,且一向樂之不疲。曾經三次卷入謀朝篡位的陰謀之中,國王在第三次的時候砍掉了他的腦袋。”

    砍掉腦袋,仁慈的絞刑,或者毒酒,大概是亞利克斯和維維在這本活生生的撒丁歷史書口中聽到最多的詞匯了。撒丁的千年王朝之中,王族成員,重臣,情婦或者寵兒不知幾幾,居然大部分都有過被長期囚禁,虐待的經歷,最后也有半數逃不過斷頭臺和絞刑架,就算能夠因為疾病死在自己的床上,也會是因為麻風或者梅毒這類可怕的惡病,這讓對于詛咒格外敏感的巫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些璀璨晶瑩,華麗的讓人不忍釋手的珠寶,它們身上黑暗的負能量所不敢接近的東西或許只有兩種,一種是極其強大純凈的正能量,而另外一種就是自己這種能夠吞噬與同化他們的負能量集中體——這么說來,女王身體里存在的東西……可能出乎自己的意料。

    亞利克斯突然站住,那枚只是藏在了身體里,卻并未鑲嵌進指骨的亞歷山大石發出了一絲長長的,低沉的波動,如同人類無奈的嘆息。巫妖向它發出詢問,卻沒有得到回答——如果不是‘女神’和‘金綠’的肯定,生性謹慎的巫妖肯定會強行抹去這顆寶石的記憶與感情——雖然這樣做的后果將會令它淪為一顆普通的變石。

“您有什么吩咐嗎?”

“不。”

亞利克斯搖搖頭:“繼續吧。”

    晚餐的時候,為亞利克斯送來邀請函以及帶他去餐廳的竟然是一身淺藍色絲綢及地長裙的安妮,這是宮廷女官的裝束。深藍色屬于年長的貴婦,這件衣服是女王贈送給她的。

“什么時候?”

    亞利克斯的問話看似毫無頭緒,但安妮還是非常快速地做了回答:“自從知道您的一些事兒之后,殿下。”想了一想,她補充道:“女孩子們之間是很難保守一個秘密的。”翡冷翠的貴族女子學院中不乏撒丁貴族以及政界要人的女兒,與直率的有些失禮和莽撞的莉莉,還有單純驕傲的羅莎麗婭不同,出身尚可,感覺敏銳,兼之自幼就懂得看人眼色做事說話的安妮在女孩們當中有著很不錯的地位。:“請恕我逾越,在回到撒丁之后,我……我非常冒失地給陛下寫了一封信,說了一些……不怎么成熟的想法。”她小心地挑選著用詞。

“說說看。”

“您需要的是一面盾牌。”安妮不易令人察覺地放慢了腳步:“雖然和您相處不多,但據我觀察,您是一個喜歡平靜與秩序的人——恕我直言,您所擁有的王冠,財富,還有您的魅力,都注定了您很難按照自己所喜歡的方式生活——會有無數美麗的女孩子會穿著婚紗,拖著神父和證婚人,拿著玫瑰花球來狩獵您的。”

巫妖的靈魂沉默地打了一個寒顫。

“而您的地位逐漸穩定之后,人們也會要求您結婚,生子,好將撒丁王室的血脈傳承下去,據我估計,您最多還有十年的自由時間,尊敬的殿下,而且您在這段時間里必須有個女人,不然民眾會擔心撒丁王儲的身體與心理的健康狀況。”安妮略略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輕聲說道:“但她也不能是個平民,至少現在不行,除非她能夠經得起那些苛刻的挑剔,諷刺與明槍暗箭,莉莉的拳頭不錯,可是貴族圈子里面可不流行這個,那朵野玫瑰在撒丁都城的宮廷里會很快死去的,事實上這樣還好,陛下擔心的是她會成為某些人對付您的刀劍,畢竟您的未婚妻,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您的一部分了——所以您看,不管您是想單身,還是按照薩利埃里家族的意愿和莉莉成為夫妻,或者在將來愛上一個真正的公主,現在您都需要一個明智的,理性的,善于應付與忍耐的女伴——相信我,這是我最為擅長的。

    只要您偶爾和我一起出現在非公開場合就行了,不需要任何動作,任何言語,人們會滿足于自己的想象。當然,對于我們的關系,陛下和您,我都是不會承認的,但也不否認,這樣的話,您最起碼五年之內不需要為了愛情和婚姻一事苦惱。”

“你將是眾矢之的。”

“謝謝您的關心,殿下。”安妮可愛地瞇了瞇眼睛:“但如果不放棄些什么,又如何去奪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我也有著屬于自己的煩惱,您要知道,在撒丁,一個貴族女孩兒是不可能自由地選擇何時結婚,與誰結婚的,而我的父親……啊,您應該了解這個人。幸好陛下是一個很愿意為他人解除憂愁的人,她任命我為王室女官,這樣我的婚姻必須請求她的允許,她沒有點頭之前,無論是父親,還是外祖父,沒人能夠決定我的婚事。”

“你不想結婚。”是陳述,而不是疑問。

“嗯,我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安妮點了點頭,現在他們正處在一個走廊的拐角處,走出去,就是女王和王儲今晚用餐的地方了。

    身著長裙的安妮向前走了兩步,然后轉過身來,不是拉起裙擺,行屈膝禮,而是單膝跪下,如男性那樣,右手按在心臟的位置。

    她的心臟跳動得幾乎讓整個身體都隨之震蕩起來——他能夠懂得自己的意思嗎?或者懂得了自己的意思,卻也是如同父親,外祖父以及其他的男人們一樣只是視作小女孩的游戲?

一只屬于男人的手有力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以我肩負的使命并以君主的名義,任命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為新一屆撒丁首相,并授權給她為我組建新的內閣。”

“是的,這是我的榮幸與職責。”安妮閉上了眼睛,強迫很多時候都只代表著脆弱與悲哀的溫熱液體回到腺體中。

阿涅利家族中已經有過12個人說過這句話,她堅信,自己將會是第13個。

“不過,按照你現在的資歷,經驗,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首相至少還需要二十年。”亞利克斯認真地向安妮建議道:“所以我認為,你大可不必從現在就開始練習任命儀式。這個并不難,我相信你幾個小時就能做得非常標準。”

“啊,”優雅地站起身來,安妮向亞利克斯露出一個完美的假笑:“我想殿下您應該去餐廳了,讓女王等候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情。”

亞利克斯眨了眨眼睛。

自己似乎做錯了什么。

(女神的交易——完結)

小劇場:

安妮:我認為,殿下和莉莉還是非常相配的。

路人:請問你為什么會這樣認為呢?

安妮(冷笑):“不高興”和“沒頭腦”難道不是非常相配的嗎?
idle5203 發表於 2013-6-28 22:28
samopqer 發表於 2013-6-25 17:33
女神的交易
第十小節君臣

亡靈持政 序曲 千花冠

對于亞利克斯這個可以說是出現的非常突然的王儲,撒丁的民眾——無論他是貴族,官員還是平民,都抱著一種欣喜而又惴惴不安,但又滿懷期待的復雜心情來看待的;畢竟不要說撒丁,就算其他國家的歷史上也沒出現過這么身世離奇的王位繼承人——女王的丈夫,親王被刺殺,當時還是個小嬰兒的王儲失蹤,瑪麗亞女王異樣的沉默,還有養父母以及其子女的被害,薩利埃里家族的收養,少年與青年時期的生活,無不籠罩在一片迷霧當中——不過女王以及遠在羅斯的親王父母親,也就是亞利克斯那個脾氣暴躁的老祖父和嚴苛古板的老祖母,兩方分別作出的親子鑒定,祖孫鑒定都已經證實了這個在“西撒丁王”的羽翼下長大的孩子,確實流著最為純正的,薩迪南德一系的血液,國家與王室的危機得以及時緩解。純樸熱情的撒丁民眾也就不再糾結與那些陳年舊事,而是興致勃勃地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們的新王儲身上。

讓他們感到欣慰的是,新王儲在幾個月里,并沒有表現出其他國家王儲所有的那些不良惡習,他富有才華和藝術氣質,溫文爾雅,雖然不茍言笑,卻是個很有耐心和愛心的人——這是撒丁國立大學學生們的評價,這個有著七百五十余年歷史的大學位于都城的邊緣,距離亞利克斯現在居住的王冠城堡很近,按亞利克斯的(常人)速度只需步行半個小時,現在他在里面教授中古語言學與煉金……沒錯,不是化學,這門課因為沒有老師已經停了五百余年,選課表上也完全沒有這一項,當王儲從一本看起來并沒有那么古老,只是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典籍上翻出這門學科的申請,準許,設置等資料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因為羊皮紙末端的那兩個青黑色簽名而沉默了——那是當時的大主教和國王的聯合署名,表示這門學科已經獲得了他們的準許與保護……萬幸的是,王儲對后面更早消失的占卜(星相)沒表示出什么太大興趣,校長和相關人員趕快手書了一份申請,將這門特殊課程取消——至于煉金,也只好等到王儲自行取消這個課程再做打算了。

他們不知道,如果不是巫妖兩百多年來對于修改命運這一屬于神祗的力量始終有所忌憚的關系,占卜也絕對是這個殿下的囊中之物。

令校長和教授們意外的是,有大約一百多名學生選修了這門學科,按規定單獨編成了一個班,而且不斷有學生去旁聽,后來旁聽的人員中甚至出現了助教與教師——中古時期的煉金術最為困難的就是破解那些符號與代稱,類似于十四行詩的實驗紀錄可以讓運算最為快速的電腦死機——而這可以說是巫妖最擅長的,至少這里還沒有精靈語和龍語,矮人語。幾百年來不曾有人破解一二的大部頭秘錄在亞利克斯一成不變的平鋪直敘中如同針對家庭主婦的特別早餐完全手冊一樣簡明而直白,絕對不會有什么無法理解的地方,連續兩三個月的課程下來,已經有學生和教師嘗試著按照亞利克斯所說得去做一些小試驗,并且驚喜地發現,這些據說純粹是胡言亂語的煉金術真的能夠成功!雖然成功率非常之低……巫妖對他們粗糙的手法與莽撞的性格完全抱著不置可否的態度——他很有先見之明地將有一定危險性與高利益的煉金術“屏蔽”了——這個只要自己研究就好,現在王冠城堡的主塔樓頂端是殿下的禁區,里面整整齊齊地放置著上次小蝙蝠找來的各類材料與書籍,當然,還有形形色色的禁制。每次行走在那座不斷旋轉向上,向下的灰白色石頭樓梯的時候,巫妖總有著在弧形的墻壁上鍍銀的沖動,自己的法師塔啊,雖然還很簡陋(對于魔法塔來說),但還是很值得高興一下的,他甚至想在回到費倫的時候把它一起帶走,豎立在亡靈塔邊作為這個低魔空間的紀念品。

亞利克斯在晚上的時候通過魔鏡繼續兼任薩利埃里家族的顧問,由于他現在的地位,他得到的資料也更多,更深入,這讓煦德那里的進展愈加順利與快速,有些人曾試圖借此抓到王儲的把柄,但不管是竊聽器還是自動錄影都徒勞無功,除了讓自己被首相和女王聯手冷藏之外什么都沒能得到。為此亞利克斯只想做個圖書管理員,但顯然這不可能,不過很快他發現教學也能為自己帶來不少好處,即便有著先前主人的記憶,但巫妖對于這個位面的認知始終不如此地的原住民,他們的奇思妙想經常能給不死者帶來很多的啟迪與思考。

亞歷山大博士的謹慎細微,博學,以及可怕的記憶力讓學生們欽佩不已,而且他也從不介意回答學生們提出的各式各樣的問題——只要與課程相關,也沒有體罰過任何一個不守紀律或對他失禮的學生(國立大學中依然和傳統私立公學一樣保留著體罰的傳統),完全是個好好先生的模樣——直到最后的“審判”(學生們稱期末考試)中讓這位看似完美的新王儲才顯露出他的另外一面:因為煉金這門課程的特殊性,考試委員會對于是否列入總學分計量展開了一系列的討論,最后投票決定計入,兩位有著執教十年經歷的教授與王儲共同命題——糟糕的是,亞利克斯要求附加的,占了該門學科學分半數的,最后一道實踐題……手工將一塊銅磚鍍金。——把黃金溶在水銀中會生成金汞齊。在打磨后的銅的表面涂上金汞齊后進行加熱,水銀蒸發后就會在銅的表面留下黃金的鍍層。很多學生已經私下嘗試過,好像很簡單,問題是巫妖要求了鍍金層的厚度,他很寬宏大量地允許學生們使用工具——嗯,您可以想象的,依然全軍覆沒。

不過學生們還是很喜歡他,就是不記學分的旁聽生多了點。委員會任命亞歷山大.薩利埃里.薩迪南德為中古語言學與煉金講師,期限五年,首年只須授課五十小時。

還有必須提一句的是,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在兩個月之后非常低調地進入了國立大學法學院,就算有著兩名委員會會員的推薦信(自然這是女王的授意),她依然需要像個高中生那樣,老老實實地讀上一年預科,如果成績優異,注意,是優異,而不是良好或者合格,大學委員會才會酌情考慮讓她入學就讀——雖然國立大學早在一百幾十年前就不再是純粹的男子學校了,但法學院里的男女比例還是維持在17:1左右,而且里面有著貴族身份的女性更是鳳毛麟角,委員會的成員也是為了安妮考慮,男性學生與部分教師并不怎么歡迎女性進入這個他們掌控了幾百年的象牙塔,遭到冷遇與無視將會是很正常的事情,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她不會像某個男性的新生那樣被剃了光頭扔出圍墻——為了培養孩子們的忍耐力與意志力,這樣的欺負行為是被默許的,但很少會出現在女性學生身上。

她必須抓緊時間,在民眾還沒有注意到亞利克斯的私人問題之前,成功地成為法學院的學生,等到“戲劇”開場,她的處境會更加艱難,尤其是莉莉被再次提起之后……優異的成績至少可以讓那些非議她靠著與王儲的曖mei關系入學的人暫時閉嘴。女王能讓她不必擔心某一天發現自己必須為某個不得志的小官員一年接一年的生孩子,也為她推開了撒丁國立大學法學院的大門,她甚至不必擔心學費和衣食住行,但其他的……就得全部看安妮自己的了。

費力到來的時候,正是早晨6點,作為王儲的私人秘書,他在一側的副塔樓有著屬于自己的臥室和辦公室,如果有了什么他認為比較重要或急迫的消息,他有權直接面見王儲。

王儲的男仆房間都在底層,亞利克斯極端討厭別人的貼身服侍——不需要休息的巫妖總是一夜一夜地將自己的睡眠時間消耗在頂層的實驗室里或者薩利埃里家族的事情——但他偶爾會在小陽光室里看書,所以費力經過侍衛的通報,幾乎是立刻在那里到了衣著整齊的王儲時,還是很有點驚訝的。

亞利克斯正在觀察一件非常精致的工藝品,看來像是一個綴滿了花朵的14世紀的貴族女性所戴的埃寧帽(Hennin)——沒有面紗,費力走近了才看出那些白色的重瓣花朵都是動物牙或者骨雕刻成的,每一朵花都似乎是幾秒鐘前才開放的,形態各不相同,虛實相間,疏密有致,紋理細膩、光潔與上好的乳酪相似——正中鑲嵌著一顆呈鮮艷的天藍色的卵形珠,估計有著3英寸左右的直徑,顏色純正、均勻,光澤強,表面有玻璃感。質地致密、細膩——一時間他看不出是什么。

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和王儲商討——丹加國王突然逝世,他唯一的兒子,既定的王儲將在近日內正式登基成為丹加國王——前去致賀以及見證的出使任務有著很大的可能會落在亞利克斯的身上。

次日撒丁王室發言人表示:女王陛下以及王儲對于丹加國王的去世感到極大的悲傷,女王命令:王宮,住宅區,政府建筑會下半旗致哀,阿涅利首相會發出唁電表示慰問

丹加王儲的正式登基典禮將在一個星期后在丹加都城的大神廟舉行,屆時來自近十個國家的300多名皇室貴族成員以及一些國家的高級官員將會前來參加儀式,致賀,見證。

這也是撒丁的新王儲第一次正式出現在各國王公政要面前。

不好意思,今天因為一些事情延誤了更新,明天盡量補上,抱歉。(作者原話)
idle5203 發表於 2013-6-28 22:30
idle5203 發表於 2013-6-28 22:28
亡靈持政 序曲 千花冠

對于亞利克斯這個可以說是出現的非常突然的王儲,撒丁的民眾——無論他是貴族,官 ...

亡靈持政 第一小節 赤

庫巴哈爾啊,祭拜庫巴哈爾!

丹加的都城和撒丁一樣,與國家同名,而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這個城市的房屋都是朱砂紅色的磚石建造的,從城內到城外,從階梯到外墻,從平民低矮的住宅到王宮與神廟,只有那些經過數百年歲月折磨而變得深沉,暗淡的雕刻精美的木頭廊柱與石板路面是黑褐色的,或者還要加上王宮與神廟特有的圓形金頂。不過在亞利克斯的眼中看來,這個城市卻更加近似于青銅,古老,冰冷,也許是因為在清晨的朦朧霧氣中快速,輕盈地走來的婀娜女子們,她們無需價格高昂的化妝品或者人工紫外線就能擁有微微發亮的古銅色皮膚,黑褐色的杏眼,珊瑚色的豐滿雙唇的邊緣都不怎么清晰,她們都穿著丹加的傳統服裝——一種直接層層疊疊包裹在身上的半透明織物,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溫順柔和,。

年輕的女子是丹加最先醒來的人,簡單梳洗后,拎著細長的竹筒出門,竹筒里有著清水與鮮花,腰間的小包里是朱砂粉,她們一邊沿著街道走著,一邊將竹筒里的水潑撒一部分在路面與墻面上,這是“凈罪”和“祛邪”,最后的水是為了清洗隨處可見的神像,“洗神”之后,再將包里的朱砂粉涂抹在神像的前額上,再取一點抹在自己的額頭上,鮮花則被供奉在神像腳下。

她們姿態優美,神態寧靜,撒丁的一個隨員看得出了神,差點踩上地面上的重瓣花浮雕,幸好他身邊的維爾德格一把把他提了起來——這是丹加神的象征,就和神像下的花朵與朱砂色的地面,是不可踩踏和破壞的,不然輕則驅逐,重則死罪。隨員羞愧的滿臉通紅,雖然是第一次進入丹加,但他也是有著一定經驗的外交官員,卻還需要一個新人來提醒——事實上,他大抵不必如此,撒丁的公開信仰是舊約公教,丹加信仰的是本國原神祗,除了對于神祗格外敏感的亞利克斯,還有和他隨時可以心意相通的死靈騎士維維之外,很難有人能夠做到如同丹加民眾那樣精確地辨認出每一個神祗的代表物——他們的神祗。

這個小插曲并不是什么壞事,至少引領著他們覲見“庫巴哈爾”的神職人員的眉頭不再皺的那么緊了。

早晨空氣的冰冷與純凈逐漸被一種若有若無的甜蜜香味與愈來愈重的血腥氣取代,還有幾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在此起彼伏地呼喊著:“庫巴哈爾啊,祭拜庫巴哈爾!……祭拜庫巴哈爾!”

神廟前的正方形廣場上,滿滿地都是神色虔誠的信徒,他們都帶著白色的雞,山羊,或者黑色的水牛幼崽。大約八九個赤裸精瘦上身的男性正在一個一個地,將這些信徒送上的活祭品殺死——他們右手所持的是相當著名的丹加彎刀,這種刀作成狗后腿的形狀,刀背既厚且鈍,但刀鋒卻銳利無比,殺戮者也是力量極大,或者說技巧過人,無論是可以一手抓住脖子的公雞,小羊,還是需要用一整只手臂挾制的公水牛幼崽,一刀揮過,祭品的腦袋就會立刻滾落在地上,而從頸腔內噴出的鮮血大蓬大蓬地潑灑在神廟最外圍,雕刻著無數重瓣花與神像,以及人類與動物交媾場景的墻壁上——當然斬殺者會在揮刀之前高呼“庫巴哈爾”(當地語:童女神)之名請求女神接受祭品。

信徒在自己的祭品鮮血流盡之后,拿出朱砂粉,涂抹在被新鮮血液浸染的墻壁上,再取一部分涂抹在自己的額頭,雙手合十,心滿意足的倒退著慢慢離開。沒有人會試圖搶先,或者偷取別人的祭品。

廣場中央,燃燒的是白沉香,信徒們不斷地往里面添加這種價同黃金的燃料。

這是“女神節”的血祭,將會和童女神的巡游一樣,持續整整七天。

“庫巴哈爾”所居住的三層宮闕通體潔白,只有外墻近兩米多高的地方是赤紅色的,除了大門上的那一排精美窗欞和檐柱,上面刻有難近母殺死牛魔等神往故事,鑲嵌各類寶石。雖然早有耳聞,但撒丁眾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紅色墻壁的制造過程,除了兩個不死者,都有點面色不豫。

幸好可以面見童女神的只有亞利克斯和維維,以及不愿離開的費力,其他人可以找一個清靜的好地方好好安撫一下自己的心情與身體。

再進去,就需要脫去鞋子了,引導者原本就是赤足拖鞋,而亞利克斯和維爾德格的靴子內也并沒有襪子,只有費力有點狼狽,不過他還是很從容地將襪子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童女神殿是雕花木樓,一、二層窗戶不能開啟。頂層居中有一扇垂紅色布幔的金窗,內室設童女神的黃金寶座,其精致可與國王鎦金雄獅寶座媲美。底層為孔雀、鸚鵡、大象以及表現狩獵、歌舞、性愛的各種塑像。它被紅色與白色鮮花簇擁著,底座有著亞利克斯腰部那么高,上面空無一人,墻壁上鑲嵌著無數野獸與人類風干的頭顱,旁邊的油燈架子上一點火苗幽幽跳動,下面的一二層也是如此,據說童女神在遴選之時需要一人呆在這個門窗緊閉的大殿內,還有祭司帶著猙獰面具手舞足蹈,潑灑鮮血,發出種種可怕的聲音,只有一日一夜始終面色沉靜,不言不驚的女童才能成為丹加人們所崇敬的童女神在人間的化身。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性祭司從寶座后面走出,她面孔十分秀麗,只是比起外面的女郎,更加的蒼白與瘦削一點,尤其是端莊地交握在腹前的雙手,已經不是“嶙峋”可以形容的,她向亞利克斯點了點頭,:“啊,您來了。”她說。

“是啊,我來了。”亞利克斯答道。

祭司不再說話,她抬起手臂,雙手互擊3次,輕聲呼喊道:“庫巴哈爾!”

鐵銹色的綢緞卷在青黑色的石磚地面上滾過,人們首先看到的是一只赤裸的,雪白的小腳踏在上面,然后是層層疊疊的鮮紅緞袍,同樣纖小的手,繁瑣富麗的寶石胸飾,最后是毫無表情的面孔——屬于一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孩子,黑鴉鴉的頭發被盤起來,裝飾著胭脂色的鮮花冠冕,額頭被涂滿了朱砂,中間是一只畫出來的黑眼睛,而那雙真正的深藍色眼睛和它一樣沒有一絲孩子應有的活力與生機,也不曾因為這些不熟悉的人而帶上些許好奇或者驚恐的色彩。

費力隱蔽地打了一個寒顫。他不想再去看那死亡般的眼睛,所以將視線下移,小女神的腰飾讓他無來由地趕到熟悉——這種顏色與質地和那天殿下拿在手里欣賞的頭冠非常的相似,連重瓣花的樣子都一模一樣,花朵下方一樣垂著白色的骨管——那是人類的指骨!完完整整的,一根也不少的,至少有十來個人的指骨猶如纓絡那樣被金線串聯在一起——費力后知后覺地想起,按照丹加古老的詩歌描繪,女神確實是戴著骷髏的冠冕,腰間垂著人類的手臂……

亞利克斯不語,雙手合十,后面的維維和費力立刻跟著照做。

小女神在祭司的幫助下坐到黃金的寶座上,幾乎是下意識地,右手輕輕蘸了一點朱砂盒子里的紅粉,要求見她的人都是為了尋求女神的賜福,但當她伸出右手的時候,這個黑眼黑發的異鄉人并沒有如同以往的那些信徒充滿喜悅或者像那些抱著無所謂或者游戲態度的使節們走上前來,把頭低下,露出自己的額頭。

亞利克斯用深黑的眼睛看著她說,:“我不信仰你,庫巴哈爾。”

……小女神抬起自己為點吉祥印而略微俯下的身體,面上的表情沒有一點改變,她的眼睛沒有焦距,好象可以透過眼前實實在在的人體,墻壁,大門,看到外面的世界。

您沒有家,沒有鄉里,這里是您的宮殿,人們將這里裝飾的金碧輝煌,你所需要的一切,我們都可以為您準備齊全;

您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國王是您的兄長,國家是您的姐妹,伺候您的祭司只是您的仆人,民眾比空氣還不如,是塵土、渣滓、工具。不管您說什么,都得遵從,因為只有您的賜福,可以令他們安寧。

您不能離開這里,到那些森林,湖泊,店鋪與小巷中去,只有在屬于您的六個節日中可以出現在都城的街道上,我們為您準備了華麗舒適的轎子,是檀香木做的,雕刻著精細的花紋,上面堆滿鮮花與絲綢,在宮殿之外,您的腳絕對不能碰到地面,碰到地面,你的身體就骯臟了,而骯臟的人類身體,是不能容許成為女神化身的。

您不需要自己動手吃飯,洗澡,穿衣服,戴上首飾,化妝,祭司們會為您做的,這是他們最為榮幸的事情。

您的衣服都是絲綢的,只有白色,紫色,金色,紅色,這是最尊貴的顏色,您的首飾都是金的和銀的,上面鑲嵌著綠松石,紅玉,瑪瑙。

您只可在宮殿內說話,但最好少說,不要笑,不要哭泣,不要面帶怒容,不要表達任何情感。人們會因此恐懼不安。

您絕對不可受傷,不可流血,如果您流了一滴血,您的神力也會隨之流失,我們會回報大祭司,而大祭司會回報國王,他們會選出新的女神,而您只能帶著一枚金幣一襲紅衣回歸凡俗——所以您要珍惜,愛護您的身體,就算在宮殿里也不要隨便走動,跳躍,奔跑,更不能隨便拿什么東西,那上面也許會有刺——您也沒有必要那么做,無論什么事情,只要吩咐那些仆人就可以了。

您沒有名字,您就是庫巴哈爾,這個名字將會伴隨您一生,

您是女神。

“您想要做什么呢?殿下。”費力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讓他膽戰心驚。

“啊,我只是想見一見活著的女神。”亞利克斯輕描淡寫地說道,他們已經離開了那個陰森血腥的神廟,身處于熱鬧的街道上面。他的外套口袋里裝著一張女神的照片,真有意思,這個國家的民眾是那么的崇敬他們的女神,卻完全不在意地將她的照片與火柴盒放在一起,賣一樣的價錢。

作為被撒丁,東加,東大陸聯盟三國包圍的內陸國家,丹加成功地靠著虔誠的信仰與兇悍的原住民將自己的封閉與保守堅持了七百多年,而兩百多年前的國王終于決定嘗試性地與其他國家進行接觸,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外界的絢麗多彩與千變萬化,會像海嘯一樣將小小的縫隙瘋狂地擴大到足以容納任何事情發生的地步——人們不再盲目地相信祭司與國王說出來的每一句話——譬如現在的丹加王儲,未來的丹加國王,他的父親做出了一個錯誤之極的決定——將他送到西大陸聯邦讀書——十年的教育,足以改變一個人,尤其他還是個青澀少年的時候。

據說,新的國王雄心勃勃,銳意進取,準備將老舊的丹加改造為一個嶄新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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