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青帝 作者:荊柯守 (已完成)

   
mk2258 2013-8-1 21:23: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4209993
mk2258 發表於 2013-8-9 19:11


青帝 第一卷 第二十章童生




  


     秋光中,微風徐徐,流水潺潺。

    一群士人自橋上過來時,葉子凡就注意到假山下這一幕,笑了笑。

    曹戶扇腳步略停了下,在少女和葉青身上一轉,微笑了下:「看著下面涼棚滿滿,可見葉家人才鼎盛,才有此濟濟盛景啊!」

    葉子凡這時沒有半點黯然,揮灑自在:「曹大人謬讚了,有府上太君教導,貴家這些年才叫人才輩出,我這些侄兒輩,不成器的居多,總要敲打一番才能有所進步。」

    曹戶扇笑容多了幾分,這好話還是人人喜歡聽著。

    葉子凡伸手延請,示意:「請入席。」

    「不敢!」曹戶扇安坐下來,掃了眼下面隱隱分的三六九人群,心中暗暗想著:「葉家衣冠濟濟,但比起二十年前,卻遜色了些。」

    涼棚平台上,有著陌生人到來,使下面響起一些小聲猜測,曹白靜不屑撇了撇嘴,卻笑問葉青:「你猜這是誰?」

    葉青看了眼上面,隨口道:「戶曹!」

    「哎,你怎麼知道?」曹白靜有些驚訝,壓低了聲音:「爹爹可是剛剛今年才遊學歸來!」

    看似低調,分明有著炫耀。

    葉青瞧著這少女與台上曹戶扇有些相似的面容,心中一動,出言解釋:「雖沒有穿官服,但錦服上還是有著紋章,一看就能看出。」

    縣裡六曹,主官司曹最低標準是童生出身,基本上是秀才來擔任,但秀才只是基本的條件,現實裡多半是覺得考試無望,投靠了某個道門門下,理論上甚至有著積德而生元神的事。

    「伯父看上去很年輕啊,遊歷歸來就擔任司曹,不知師從何派?」葉青切入話題,心中腹誹。

    曹白靜不知心思,被撓到庠處:「小青子真有眼光,姐姐和你說,金山長青府,你沒有過沒有……」

    閒述間,涼棚平台上這曹戶扇不時把目光落向這面。

    葉青見著,面上笑得和煦,種種趣言勾動著曹白靜嬌笑不停,不知不覺地挪動嬌軀,漸漸與葉青坐得越來越近。

    頗惹得附近族兄羨慕妒忌,剛才他們試著搭訕,可不曾有這待遇!

    不知不覺,日就高昇,大家都無心說話,漸漸都望著遠處。

    就算是縣裡世家,也改變不了一縣每三年只有二十個童生的事實,一個家族分到各人資源總有限,而且要與別縣競爭,誰能保證必中童生?

    童生都這樣艱難,再往上,就連葉子凡這樣主幹嫡子,也只能止步秀才,可想而知有多艱難。

    見著眾人的氣氛,曹白靜皺著黛眉,搖兩下團扇:「哼,男人啊,都是趨炎附勢之徒!」

    葉青聽了,不由失笑:「姐姐,男人要是沒有成就,不去趨炎附勢,只怕你還要看不起。」

    不過地球上范進中舉的戲劇場面很少,能中的人都可修得道法,不會刺激發瘋或者中風。

    就算是葉家這樣大族,都有著規矩,凡是得中童生,只要不再往上考,必支持補上吏員。

    葉子凡這種取了秀才,卻在家裡主持的,很少!

    常言道:「縣令換一任又一任,小吏做得一輩子。」

    雖一當上吏,就基本上絕了科舉,但就這些小吏,構成世家大族長盛不衰,讓道門與皇權都要為之妥協深厚力量基石!

    不過這些沒法解釋,葉青只換了說法:「而且中了,在族裡地位必上漲,無怪乎大家重視。」

    曹白靜白了一眼:「沒必要解釋這麼清楚,反正姐姐看不懂你們男人心思,也不是對阿狗阿貓都關心。」

    這丫頭是個伶牙利嘴!

    葉青不敢招惹,就聰明地閉嘴,另轉話題。

    很快,就到了晌午,大家漸漸露出失望的神色,縣裡只有五支報喜隊,一般來說,上午能有喜報,就是前十名,晌午左右基本上就是後十名了,不過只要能中,就是喜事!

    曹白靜和葉青這時並肩而坐,要不是蓆子分開,就是夫婦的禮法格局。

    她沒有注意到周圍怪異目光,只覺從未這樣愉快交談過,這時就不由擔心起來:「青子,你真會中麼?這都過晌午了……」

    見著時光流逝,台上的葉子凡都有些撐不住了,心裡暗想:「難道今年我族裡,一個都不中?」

    眼見著太陽高昇,葉府東湖園林的氛圍變得暮氣沉沉。

    葉青平心靜心,背後也有汗水,微不可察喃喃:「難道以我的文氣,族裡和金盃的氣運,三者結合,都不能中?」

    正想著,就聞著一股幽香,曹白靜掩著團扇,小心湊近了問:「青子,你……沒事吧?」

    「呃,沒事!」葉青說著,就在這時,曹戶扇在台上重重咳嗽一聲。

    曹白靜意識到兩人有些曖昧,微微泛紅,迅速直起坐姿,她心中有些奇怪,自己不經意中,怎麼就失了男女之間防備,猶豫著是不是要坐開些,口中只說著:「那就好……」

    不過這咳嗽卻石砸水中,擊起層層漣漪,台上幾個族老都乘機動了下,而下面就「嗡嗡」起來!

    林間、亭中、溪畔各個小圈子都竊竊私語。

    「怎麼還沒有來,今年我們葉家一個童生都沒有?」

    「難以想像。」

    「上屆最少有一個,這是底線……」

    「時辰未到,再過半個時辰才見分曉!」

    正說著,遠處響起了一片鑼聲,聽著這聲音,頓時葉子凡就失態的站了起來,不管怎麼樣,族裡有人中了童生了。

    下一刻,隱隱傳來了人嘶馬叫,一片高聲:「恭喜高中!恭喜高中!」

    下面眾人頓時露出喜色,議論的說著:「我們葉族還是有人高中,就不知道具體是誰了?」

    這時,三個葉家子弟都握住了拳,雖坐著,但都望著遠處。

    葉勝更是不知不覺,就握得折扇斷了。

    在眾人期待目光中,府中徐管事匆匆進來,一臉喜色,朝平台磕頭說著:「恭喜葉青,青公子高中平壽縣十九名童生!」

    這話一出,眾人都卻呆了,一時間,整個台上,和下面各涼棚的人,都鴉雀無聲,連根針都聽得見。

    曹戶扇心中一驚,目光一掃,就見得了葉子凡臉色在瞬間鐵青,但轉眼之間,又恢復了平常的神態,心裡暗暗佩服。

    「十九名,好落後——」一個清脆的女聲說著,頓時吸引了眾人目光,曹白靜見了眾人注目,趕緊以扇遮面,心下大羞。

    葉子凡這時已經平靜下來,在眾目睽睽下站出來:「各位,這是族裡一大喜事,正是每屆,我們葉家都有人能中榜,我們葉家才得以發展,現在是童生,日後或和我同位,甚至中得舉人,中得進士!」

    「我會立刻去匯報族長,時日不早了,請各位都入宴!」說著,拱拱手,轉身離開。

    族人得了結果,有的不滿,有的羨慕,有的懷恨,不過更多的還是喜色,不管怎麼樣,有族人中了童生,這對族內又是一次小小的進步。

    葉勝不甘心的動了下,不肯離座,期期艾艾說著:「時辰還未到,我還要再等……」

    青衣丫鬟羞的一手掩面,一手拉扯著他的袖子,小聲催促:「別說了少爺,再不走就要吃老爺一頓好打了……」

    卻見葉青坐著一動不動,變成泥塑一樣,大家這時都會心一笑,並不催促,族裡都知道葉青歷程——父母早逝,受到冷落,只有一個丫鬟相伴,最近還有著不少矛盾,但這時,隨著這中了童子,都一切煙消雲散。

    大家都留給他平息心情的時間。

    「啊……」曹子靜受到了父親的眼色,有些不甘不願起身,走了幾步,還喊著:「青子,別忘記中秋過來玩,別忘了你還欠我的詩,都拖延了半年,再拖延下去就拖成嫁妝了!」

    「丫頭胡說些什麼?」曹戶扇踉蹌一下,額上青筋跳了跳,幾要舉袖掩面,直直拉著這女兒行的更快了。

    葉青無奈捂額,眸子卻在指縫間微微瞇起,看著少女背後威脅的手勢,苦笑著小聲說:「多謝,我會赴約!」

    幫忙是有代價,沒心機並不意味著可以小瞧,誰也不是傻瓜啊!

    至於報喜的人,自有族人打發,管事還特意過來,說著:「恭喜青公子,還請青公子散錢!」

    說著,就又聽到一陣鑼聲,不過這是自己人,挑著整整幾擔錢過來,都是黃澄澄閃著光。

    葉青只得上前,先是一兩銀子一人,給了縣裡來的報喜隊,接著,府裡的下人也來討要喜錢,大家簇擁著喧嘩,都是滿臉堆笑:「青公子,慶喜了!」

    彷彿之前,根本沒有吳鐵子,根本沒有聯合起來排擠葉青的事,葉青也笑著,每人上來,就抓一大把銅錢,一一發了下去。

    接到了消息,匆忙趕了過來的芊芊,本要奔過去,見著這情況,卻不知怎麼,躲到了一角上,靠著牆看著。

    看著看著,眼淚就垂了下來,這五年來的心酸,一下子都隨著淚水濺了出來,她心裡又得意,又是委屈,只是看著遠處:「老爺,夫人,你們看見了嗎?青公子有出息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8-9 19:11
青帝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六陽圖解




  


     最後一陣鞭炮連響,終於晚宴結束,葉青得以告辭而出。

    別說是大宴,就是葉青院子也擺了二十桌,滿臉堆笑的家生子按照資格,一一上前慶賀,還有許多人沒處坐,只得站著……

    不過卻不愁沒有菜餚供應,因族廚裡不用去招呼,就每隔半個時辰,將食盒流水一樣送來。

    「慶賀青公子中榜童生!」

    「哎呀,芊芊姑娘一看就是有福,跟對了人,終於熬出頭來了。」

    這樣的話,從來沒斷過,一直到深夜,才漸漸散去,待葉青回來時,就見得了狼狽的酒桌。

    「青公子!」就連范管事的娘子范胡氏,戴著銀絲髻都在幹活,後面跟著一大群媳婦、丫鬟,洗碗洗盞洗杯洗箸,見著葉青都起身一禮!

    家生子中也有地位高低,這些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家生子,今天都來了。

    葉青說著:「豈敢各位親自操勞!」

    范胡氏笑著:「青公子太客氣了,這是我們本分……夜深了,青公子和芊芊姑娘都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們!」

    一看,芊芊的確喝了不少酒,滿是暈紅,連脖子都紅透了,葉青就半扶半抱著,將她送到了房裡去。

    「這是少爺說的獎賞麼?少爺以後中了秀才、舉人、進士……芊芊哪裡喝得下呢?」芊芊雙目迷離,醉中還有些理智,想的卻是這個問題。

    葉青清清嗓子:「秀才有秀才的器量,舉人和進士就更大了,要是作了人臣巔峰的宰相,就有肚裡能撐船的說法,所以,你要鍛煉下酒量才是。」

    宰相是人臣巔峰,號稱肚裡能撐船,人君最次也是湖海之量吧!

    「嗯,鍛煉酒量,芊芊肚裡能撐船!」說著,芊芊一頭栽在了床上,肌膚嬌紅,飛霞染上耳根,口中喃喃記著:「要鍛煉酒量……」

    葉青無語,凝看了片刻,眸子深幽,將這少女除去髮簪、鞋襪、外裳,掃了眼她,最後蓋上被子,默默出了這房間。

    夜漸漸深了,外面洗碗聲都漸漸停息,隱隱有著遠去的聲音,葉青也不點燈,坐著,一時陷入了沉思。

    片刻,才將油燈點亮,這發著幽暗的光,顯有點森人,不過對葉青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

    解開了桌上的紅綢,顯出來的,是二件白衫。

    雖五德流轉,但這是針對皇族,整個朝廷輪迴,沿襲幾十萬年,有二千朝,卻有一套大體規範的制度。

    官袍是一整套,有著袍、靴、冠、帶、佩,而童生是白衫,秀才是淡紅,舉人是深紅,不過沒有冠帶,表示尚不是正式官員。

    摸了摸衣衫,還有二張文契,一排排黑字上又印著金印,一張是證明他已經是童生,脫離民籍而進入士籍,一張是官府賜予的十畝良田。

    除此,還有一疊銀票,每張十兩,大體是三百兩銀子,這是族裡對考取童生的獎賞。

    葉青又到床前望去,芊芊已沉睡,腿兒纏著被子,著實洩露不少春光。

    葉青沒有驚擾休憩,取出一件衣衫,自己穿上,又手一伸,一捲出現在手上,正是川林筆記。

    「位格已取得,要確認一下……」葉青喃喃說著,翻開第三頁,只見空白卷面上有了人名--葉青!

    隨即泛起淡淡透明漣漪,人名下顯現出一個水墨人影,正是葉青影像。

    影像上有白色氣光,有一行標註:「大蔡平景十一年九月,南滄郡平壽縣,北邙山南麓,葉青中取童生,先道後法!」

    童生了啊!

    葉青目光直望著,心裡思潮翻滾。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清楚這個可貴,這方天地法禁森嚴,除了童生幾無修法的餘地,前世自己秉大氣運,沒有考得童生也修不得任何法。

    當然,也可投靠仙門,話說上古流傳下來的道觀道宮,有一定素質的人,願望投靠就可獲得道籍,平壽縣裡就有,也可修行道法,這些道士修行五行道法,或可橫行一時,但本質上與技工無異!

    大些的門派,童生以上,無望科舉,或可投靠,可以修到深處通法,培築靈肉根基,日夜滋潤打磨,只是這是小道,本質上就是朝庭承認的小官,不入道庭正統,這重重劫難還罷了,最讓人絕望的是幾無修成正果的可能。

    而現在主流是,只修大道,不習法術,不煉內氣,純以頌讀三經五典,進行科舉,雖沒有力量,但時時磨礪道心,形神完足,魂魄不是凡人了,一旦授官積累氣運,再修法術就一日千里,其中最頂尖,還有著長生之望。

    「經云:唯水處下,唯土深藏,長生久視還需珍藏。」葉青摸著捲上畫像,白色的位格閃亮著:「有此位格根基,就可進行下一步。」

    葉青揭過畫像,翻到後面一頁,數個篆字赫然在目:「六陽圖解!」

    向下看著,原本空白的頁面,隨即浮現一篇文字,微言大義,字字光明,仔細定晴尋視,見得總共有十八圖,這圖中各有一式人擺著動作。

    才一入眼,只覺得「轟」一聲,耳都轟鳴,連忙沉住氣,閉了雙目,略定了定神,突只覺自己對這十八圖非常理解,一式一樣都深入心中一樣,整個人都神清氣爽,頓時就有所明悟了。

    「原來借此憶得前世這篇道法了。」葉青想到這裡,不禁大喜,細細回憶著這篇道法。

    原來這六陽圖解,是當世最上品奠基法之一,直接根植五色,可惜的是,前世早已奠基,雖細細體會,揣摩要意,卻也無法真正修煉,現在卻可著手修煉了!

    葉青想到這裡,深吸一口氣,捺住心中急迫,定下心神來,先自懷裡取出了一張雲頁,這雲頁繡有花紋,只翻了翻,就冷笑一聲,把它丟到了桌上。

    這是官府發下的道法,在宴上授下,這是養氣篇,有幾副人身圖解,一段原理示意,演示一種特殊吐納法。

    平心而論,這篇道法雖粗淺,卻極正宗,是通過有益運轉來調動臟腑之本,轉化靈氣,同是正宗。

    可是大劫來臨,卻遠不及六陽圖解,六陽圖解最特殊之處,是調和靈肉形成雷震,別小看這微不足道一點雷震,卻和生靈進化出牙齒來咀嚼食物一樣,這就起著一次提純效果,在天地災變中,起著大作用。

    最關鍵的是,這在這時,雖還需位格開啟,本身卻不需要位格。

    大劫前,童生白氣、秀才純白氣、舉人赤氣、進士黃氣,都是受天庭壟斷控制而形成「位格」,道門科舉才如此競爭激烈。

    而到天地大劫時,秩序崩裂,位格受到重創,雖直到葉青前世灰灰時還頑強存在,並且占很大一塊,但很明顯遠不如以前了,自修漸漸成為主流。

    「但那時自修就晚了,大劫來臨前短短幾年,我必須拉平和所謂氣運之子差距,再有潛力根基,實力才是亂世中說話的資本,才是臨劫不被碾壓的底牌!」

    葉青心裡一寬,就擺正了姿態,第一幅姿式一定,只覺轟一聲,心智空明,耳中甚至微聞水流之聲,分外清楚,細一分辨,又沒有聽見,知道是初次引導靈氣入體之相,也不為意,繼續修行。

    再過片刻,就覺一縷真氣自丹田起來,緩緩通過十二玄關,直達命門,又順行下去,知第一幅就已成功了。

    完成罷睜眼,又取了筆記觀看圖形,結合恢復的記憶,細細觀看,見著十八幅個個俱有關聯,飛潛動靜,無一雷同。

    沉心細想著:「按照前世記憶,這一圖學起,不可跳過,直到十八幅完成,一圖比一圖難,但只要循序漸進,日子一久,就可洗練骨髓,增益道性。」

    「我前世已揣摩深刻,只是那時根基已成,無法換去,故並無用,現在必可一次完成。」

    「而且,按照前世提示,順著打完,再逆著打完,最後再順打一次,才可圓滿,這個小訣竅,卻是不傳之密,有此可增益幾成。」

    想到這裡,就不再觀看,照著圖解,一一練習起來,才練了兩式,就覺出有些變化,不禁心裡大喜,連著幾次,接下去練了幾式,出現了困難。

    有了困難,坐定了細細揣摩,就入了悟境,將滯處衝破,到了黎明時,天濛濛亮,十八式都已完成。

    葉青按捺下心情,試照圖解,將十八圖解一一打完,就覺得氣機流行,全身都是空靈。

    再又顛倒錯置,再練一遍,這次卻覺得血氣翻滾,全身火熱。

    不敢稍停,又順著再打一次,這才完功,雖覺尚不能將各式融會貫通,但一日修行之快,遠在前世之上。

    這時,到了清晨,朝霞如火,太陽漸漸升起!

    「公子,你在作什麼?」芊芊這時起床,看見了問著。

    「哦,芊芊,這是官府派下的心法,我身子弱,就練習了些。」葉青並沒有傳法的意思,就算到了大劫時,私下傳法都會受到秩序反噬,往往有十之五六撐不過去,何況現在?

    「芊芊,你和族裡說說,就說我閉門三日靜修,無事不要打攪。」葉青想了想,慢慢說著。

    前世葉青不願出風頭,素來低調。

    這並不算是壞事,只是大劫來臨,一切規則都不一樣,時間急迫,必須事事爭取,據前世所聞,官府傳下道法,有聰慧者,七日就可入門。

    葉青有前世知識,修行的又是六陽圖解,一夜就踏入了門徑,芊芊是凡人,不知道,可族裡童生秀才一看就知。

    這就不是高調了,是妖孽了,故閉門三日靜修,到時三日入得門徑,雖極是高調,卻也不是妖孽,只對以後有著好處。

    至於因此產生的影響和後果,卻也顧不得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8-9 19:11
青帝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開慧見氣




  


     此時深秋季節,風裹著涼意掠過,吹得人渾身清爽,一輛牛車在巡查著田地,葉子凡安坐在上,看著這些。

    入眼的就是一片片農田,茅屋瓦捨星星點點,小橋流水穿擦其中,還能看到河岸草坡上有黃牛在吃草,炊煙犬吠,形成了田園風光。

    葉勝坐在葉子凡周圍,一聲不吭,和幾日前的神態大不相同,而葉子凡也不說話,父子一片沉默。

    遠遠到了農舍了,莊頭孫瓜田已忙不迭迎接過來。

    「跟上來!」葉子凡丟下了這句,就起身而去,趕往裡面,這農莊有個小廳,收拾的很乾淨,就是給主家檢查時用著。

    而葉勝低著頭,就跟了上去。

    到了裡面,葉子凡已恢復了平靜,坐在茶几後,有一個粗使丫鬟就上了茶,看著孫瓜田進來行了禮,就呷了口茶,直接說著:「我叫你進來,是問問南淤河墾荒的事。莊裡到現在還沒有報上來墾荒田畝,是什麼緣故?」

    孫瓜田連忙說著:「老爺,莊裡墾的田畝數,是有,總計六百五十四畝,可是河水時漲時潰,而且新墾的田,還沒有熟,種下的的莊稼,長的稀落,連成本都未必出來,很難報上來。」

    葉子凡見孫瓜田緊張,笑著:「這情況族裡也知道,所以這次族裡批下十頭牛,農具若干,還有一百兩銀子督促此事。」

    孫瓜田聽了,大喜,抹了汗水,說:「族裡有這支持,這事就能辦下來,不消三年,保證就能熟地,年年上交足糧!」

    葉子凡笑著指指孫瓜田,說:「你啊,一聽催促就苦了臉,一聽撥款就笑開了顏,好個小人相。」

    「我本是老爺的家生子,就是小人!」孫瓜田說著,使得葉子凡大笑:「好個口舌,不枉我當年讓你讀幾年書!」

    笑了會,葉子凡斂起了笑容:「你看見了葉勝了沒有?」

    不等著孫瓜田回應,就擺了擺手,對著葉勝說著:「孫瓜田很有可取之處,他在莊內十年,除了上天雨旱沒有辦法,別的年年都畝產豐收,自身清廉,更無盜賊,這就難能可貴,你現在要跟著他學習,管管理理這農莊。」

    「這南淤河墾荒的事,就由你來掌管,能把這六百五十四畝管下來,管的下,我就能向族裡表功,給你增得私田。」

    葉勝聽了,就低低應了一聲,隱藏著怨氣,這態度讓葉子凡心裡一歎,雖知沒有用,還是說著:「希望你能體諒我作父親的心,取長補短,做出成績來,現在你就去辦吧!」

    葉勝臉色灰灰的出了去。

    幾天前,他還是族裡的勝公子,讀書論詩,美酒女人,好不舒服,但這場童子試的結果一出,立刻跌落塵埃。

    別說是外人了,就是自家父親,也喝之者來,呼之者去,現在連下面的差事都聽不得了。

    「難道我堂堂勝公子,以後就要和雞鴨牛羊為伴,面對黃土莊稼,當個農夫不成?」踏出門時,葉勝拳緊握著,指甲切入了肉中:「我真是不甘心啊!」

    孫瓜田見葉勝退了出去,躬身堆笑說著:「老爺的淳諄教誨,勝少爺肯定會心領神會,小人也會盡力幫忙,辦好這事。」

    葉子凡聽了苦笑,說著:「你也不是外人,勝兒一向高傲,叫他作這些,怕是很不甘心。」

    「可是三次科舉不中,前途已盡,我已經作了最好的安排,只要這事他順利辦下來,到族裡論功,劃個五十畝私田不成問題,以後再多給些差事,我再支持些,弄個三五百畝,也就可以安康度日了。」

    「要是不甘心,不肯認真作事,只怕我這個父親都幫他不得,好了,這事不說了,說著就心厭!」葉子凡把茶杯重重一放,粗重吐出一口氣,只在小廳裡重重踱著步子。

    孫瓜田沒有說話,這種事,家生子見多了。

    你能考中,就是人上人,考不中,唯一的出路就是給族裡作事,話說葉勝這差事,多少家生子想爭都爭不到呢!

    葉子凡踱著步子漸漸緩過顏色了,又坐下了喝茶,平了平氣,說著:「我這次來,還有件事,就是葉青的田地。」

    「葉青原有一百畝,抵押了十畝,官府又給了十畝,我知道這些田,現在已分的零零散散,但現在不同了,你安排下,取一百二十畝連片的整田,裡面至少必須有三十畝上田,重制了地契給青兒房裡送過去。」

    「月例銀子的事,和你無關,但田莊每月蔬菜,和時值的瓜果,都要送一份過去,別耽擱了。」

    孫瓜田聽了,這本是應有之詞,雖心裡羨慕,但還是應著:「是,老爺,這些小人都清楚,我親自去辦,不會有絲毫紕漏。」

    葉子凡看了看時光,已近中午,這孫瓜田乖覺,立刻說著:「時近黃昏了,小人立刻去吩咐廚房,田莊沒有好宴,但殺幾隻雞鴨,弄些好湯伺候老爺和少爺,還是能辦到的,老爺也可以和少爺多說些話。」

    葉子凡聽了心動,卻還是一歎:「罷了,要說的話,都說了,現在說也只是嘮叨,我就不用了,還要趕著回去辦事呢!」

    說著,葉子凡就起身,乘著牛車而去,抵達到府內不算太遠,來到了一處高點的走廊,站在上面,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院子。

    這是一個平整院子,憑心而論,院子還不錯,有正房三間,左右廂房又三間,就是一直沒有修繕,顯的有點破舊。

    葉府,實際上就是這種大小院子連綿,繁衍生息形成了現在的格局。

    三天了,葉青沒有出門,頗引得一些注目。

    和外界香艷猜測不同,葉子凡是過來人,知道葉青可能是熟悉新得童生位格,研究道決,以助益此後修煉,想了想,沒有進去,只是吩咐左右:「青兒要是出來了,叫他到族堂裡來一次!」

    「是!」一個僕人垂手說著。

    院子·小書房

    葉青閉目修行,只覺得幽幽暗暗,這正是識海一片,唯有一絲絲光透了下,照亮了一小塊區域。

    這就是心光照亮識海,這就是「明」。

    人的識海幽深一片,非常廣大,卻又虛幻,而熟讀經典,就可開闢出光明,哪怕主人並不知道。

    這光明之處,才是識海真實之地。

    要是能悟道,整個識海都會照亮,再得靈氣灌輸,就可一日千里。

    這先道後法之路,卻極是高妙。

    葉青已經過一次,雖感受著灰濛濛一片,但是不急不燥,只是默運心氣,提煉真意。

    不知過了多久,神識突一震,只聽「轟」一聲,整個識海一剎那間停頓下來,化成了一片沉寂。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感受,但葉青毫不驚慌,果只過了瞬間,一道光明炸開,頓時照亮了一片區域。

    葉青睜開眼,一瞬間,只見著一道洪流貫穿而過,這道洪流凝成一片,顏色是白色,但帶著絲絲赤氣,核心卻是祠堂。

    在這開慧的一瞬間,葉青目光穿透了祠堂,只見三個神位有金色靈光瀰漫,吞吐香火,各有一股威嚴的意志。

    這場景只是一剎那,這一切消失了,看見的只有房間內氣色!

    只見著自身房內,只有若有若無的一絲絲白氣,還要仔細辨看,而身上卻不一樣,一絲絲白氣雲集而來,中間還有一些黃氣。

    「終見慧開眼了!」葉青感慨的想著,仔細一辨,就清楚,這白氣是童生位格和自己有的資源所化。

    而這黃氣,卻是銅杯所化,這時目光不同,看上銅杯時,卻見著這杯子金光縈繞,隱隱有著神秘的符咒,而在杯中,卻只有薄薄一層金色氣運,幾乎見了底!

    「中得童生,果是一次消耗了大半,不過,還是比我現在要承受的多的多!」這一杯氣運看著小,但滿滿一杯金色氣運,抵得上十五杯赤色氣運,抵得上二百杯白色氣運……和現在葉青本身狹小的氣運器量,就是水缸和酒蠱的差距。

    「可法器已定容,無法增長,總有一天不堪使用,唯有提升自己的命格器量才是正道!」

    地球和前生的經驗都告訴他,氣運和金錢一樣,靜止了並無意義,流轉使用才有力量和價值。

    大蔡律法:以文取士,以氣取序!

    川林筆記就論述過科舉。

    初入榜,論文不論運,人才至少能做事,而非只會壞事,這是第一條底線,只要真正有著才華,命再壞,朝廷也不吝氣運加持。

    而終選名次,論運不論文,雖一朝氣運如海,也經不起浪費,就有著投資和效益的考量!

    葉青自忖,自己這點氣運,要是想過小日子已綽綽有餘,但要想中得秀才舉人,這簡直是杯水車薪。

    接下來是郡試,全郡歷年積累下來的童生,怕有二千之數,這些都有著家族鼎力支持,或者是個人命格高貴,或是文才驚才絕艷,自己雖有先知,可因二度重生耗盡氣運,想靠自己現在的氣運中秀才中舉,這簡直是夢囈!

    難怪多少人傑英雄,都不得不依靠族內。

    但是葉族,是自己能依靠的大樹?

    葉青苦笑,他相信,自己中了童生,又表現出才華,族裡是會大力支持,可葉族在縣裡算是大戶,在郡裡只有三流,所謂的大力支持,又能有多少?

    葉族四十年才出了個舉人,這已經說明了情況。

    葉青沉默片刻,將這項選擇,淡淡放開,要成就大位,還是必須自己爭取。

    大道艱難,尚需開闢!
mk2258 發表於 2013-8-9 19:12
青帝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太平湖




  


     同是一輛牛車在巡查著田地,這次換了葉青安坐在上,看著這些,而莊頭孫瓜田已特意陪同。

    牛車停了,孫瓜田指著一塊地說著:「青少爺,你看,連著到河,總計一百二十一畝,壩上還有著瓜田,連著水渠風車,您看怎麼樣?」

    葉青聽著,仔細一看,果見著這一百二十一畝連著一片,整整齊齊,一個水車建在河渠口,不由連連點著頭,一笑,說著:「很好,這塊地很好,具體種地是誰?又誰管著?」

    孫瓜田見葉青開顏,略覺開心,笑著:「願意種這田的人多的是,離河近,有水渠,收的糧多,具體的管事,自是由青公子指定。」

    葉青聽了吐一口氣,笑著:「我這一房現在就我一人,芊芊是女人,不可能親自管著,這事你就幫我張羅了,管事也由你指定,你的名聲在族裡誰不知道?你辦事,我放心。」

    「多謝青公子信任,小人一定辦的妥當。」孫瓜田聽了,露出笑容,他管著一千二百畝地,這一百二十畝不算多,也不算少,油水先不說,這信任和權力還是很讓他開心。

    說完了這事,大家都輕鬆起來,葉青隨意散步行著,看著,孫瓜田也覺得正常,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私田,總要多看會。

    葉族是大族,大族就有規矩,別說是族兄弟,就是親兄弟都有差別,青公子能進了學,就不一樣了,現在才是十五歲,要是能在十年內中個秀才,怕是族裡一部分大權都要撥給他管著。

    雖孫瓜田是葉子凡的人,但歸根到底是葉族的家生子,態度慇勤些就能搏得未來的主家掌權者的好感,這是一本萬利的事。

    至於勝公子,想到孫瓜田就暗裡搖頭,現在是一臉陰沉,交代的差事也不上心,一天到晚發悶,還酗酒,這樣的公子哪有什麼前途可言吶!

    正想著,就突聽著葉青說著:「至於田里的租稅,族裡現在是規定多少?」

    「有上田,中田,下田之分,公子這裡三十畝是上田,收租五成五,別的都是中田,收五成。」孫瓜田仔細的說著。

    主佃對半的情況最普遍,也是大蔡朝法定的租田率,但實際中由有主六佃四,甚至主七佃三。

    葉家算是相對厚道的人家了,葉青聽了不住頜首,又是一笑,卻沉思了些,片刻說著:「這個租稅……」

    聽了這話,孫瓜田不由心裡一格,臉色僵硬了些,莫非這青公子要調整租稅?

    按理說這是田主的應有的權,但實際上族裡的田是連成一片,調高了怨氣而生,調低了別的田怎麼看?

    這就很難管理了,正想勸說幾句,卻聽著葉青說著:「租稅的事,我就不調了,這是族裡的規矩,但我可以給田里買幾條耕牛,具體一條耕牛是多少銀子?」

    問到這裡,葉青一眼看了上去,見著臉色,又笑:「嗯……你剛才不會覺得我年輕氣盛,要調租稅?」

    孫瓜田被說中心思,臉一紅,放低聲音說:「是小人妄想了,青公子,一條耕牛現在市價十五兩銀子,小牛五兩銀子,公子這百畝田,有二條耕牛就行了。」

    「那我給你三十兩銀子,你把這事辦下來,說好了,這耕牛只是給著用,不能掉了肥,病了死了我可不依。」

    「這個當然!」孫瓜田堆著笑,心想這租田的人就高興了,因五五開,需要佃農自備耕畜、農具、種子、肥料。

    一旦主家提供耕畜,主家往往向佃農多收一成以上,現在田租不變,這實際上就是減租了。

    這時行到河壩上,雖這時深秋,還能看見河岸上的枯荷,想必在夏天必是搖曳生姿,不禁心曠神怡,這時就站著觀賞風景。

    雖是觀賞風景,實是睜開了靈眼,只見這一塊地隨著大計已定,一絲絲不可見的白氣飄了過來,雲集在自己身上,比起事實上減租前的略多了一些。

    而這時童生位格,也穩定了,結合起來看了下,不禁暗歎。

    雖白氣時時在增長積蓄,可單靠族裡,僅僅是一個秀才位格的氣運,怕是真的要積蓄十年才可,這也符合著這個時代的常態。

    「位卑時獲取氣運,艱難如斯!」葉青想著,就沒有興趣繼續看了:「嗯,那事情就這樣了,你就按照這章程辦事!」

    葉青上了牛車,吩咐著:「去府裡族堂,我要見見三叔。」

    牛車的車伕應了,就直去了族堂,才進去,見了一個管事,有著三綹髭鬚,黃白面皮,恭恭敬敬作揖。

    聽了葉青的要求,就說著:「青公子稍坐,想必三老爺很快就會見您!」

    葉青聽了,就擺手說著:「三叔處理族事,我自是候著!」

    不過才喝了口茶,就有著人過來說著:「青公子,請進,三老爺已在等候。」

    葉青聽了,就放下茶杯,進了去,就見著葉子凡頭也不抬,在批著一個,只是說著:「你看過田了?坐,有什麼不滿意?」

    「看過田了,族裡很關照,都是上田和中田,還臨著河。」

    「你滿意就好,但這是小事,有族人代管,你不放心可以經常去看看,可不能耽擱了道業。」

    「我想你過些日子,就搬到族學裡去,教教孩子,讀讀書,裡面藏書三千卷,是增長學問的地點,別辜負了我的好意。」

    說著,才批完,抬起首來,看著葉青,但才看著,突是一怔,眸子露出了奇光,似是不信,又仔細看了:「你入得門徑了?」

    「是,蒙官府賜下道決,我靜修三日,終於入得門徑了。」葉青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微微一笑。

    葉子凡抽了一口涼氣,站起身踱了幾步,才平息了心情,幽幽說著:「三日入道,我本覺得你文學好,人也有些風骨,不想你還有這本事——對了,你這次來,有什麼事?」

    葉青起身一揖,說著:「我想春來考郡試!」

    「什麼?」葉子凡聽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驚的掃看了過去。

    這時,屋裡靜悄悄,葉子凡沒有多說,只是咳了一聲,踱著步子,片刻,才回過來問著:「是不是早了些?」

    「大凡童生中了,都是在家養氣讀書,到下一屆才去郡試,中了童生來年二月就去郡試,罕有連中!」

    「而且你已是童生了,許多事也應該知道了,倉促應試,別說是我們葉族,就是郡裡大族,也未必能中。」

    葉青聽了,知道這實際上是對著,首先就是增長和轉化氣運有一個過程,其次本身的文才和道業也要增益。

    但對他來說,現在卻不能有絲毫的鬆懈,能早一年就多一年準備,當下說著:「三叔訓誨的是……只是,侄子卻有些把握。」

    說到這裡,葉青目光凝重,眉目間卻神采風流:「文才是隱瞞不了,三叔,我去縣裡曾經專程讀了歷屆的秀才文集,自覺得已經不下前五了,這次就是向族裡懇請。」

    「我也知道,族裡支持有限,不能揮霍,我也不多要,郡試秀才正常開銷,還需族內鼎力支持。」

    「別的條件,我自是在這段時間內自己籌辦!」

    聽了這話,葉子凡盯著這個侄兒足有半刻,才鐵青著臉:「你區區一個童生,又怎麼籌辦?」

    「郡試,不僅僅是文業,還有道業,文業本是才器,侄兒我自覺不遜於人,道業的話,三叔信不信,我能三日入道,到了明年二月郡試,我的道業就抵得上普通秀才的水平!」

    「還有,我過些日子就會遊學,結交郡裡,傳揚名聲,必有所獲。」

    聽了這話,葉子凡死死盯著葉青——文才,道業,郡游,這些事,這葉青怎麼知道?

    難道真是自家兄弟臨死前教誨?

    可那時葉青也不過十歲,能有這領悟記在心裡,到這時侃侃而談?

    雖還有些想當然,但已見風骨格局,這樣的兒子,我為什麼沒有?想到這裡,心裡一陣痛,葉子凡坐了下來,聲音帶著暗啞:「族內一點一滴積蓄都來之不易,你口中說的不錯,可能保證?」

    「不能保證,但是三叔您想想,進士止於四十八歲,舉人止於三十六歲,要想真正進得學業,哪有幾屆耽擱?」

    「不乘著大運,一鼓作氣,難道就等著蹉跎漸老嗎?」

    「我是想搏一下,難道族裡就不想嗎?」

    這話一落,葉子凡臉色微變,想了片刻,歎著:「你既有踏進天門的決心,族裡哪能攔你?你下去吧,我會和族長說。」

    葉青起身深深一揖:「是,那我就告退了。」

    出去後,回到了院子,葉青神色卻反而變的凝重,別看在葉子凡面前慷慨,但心裡卻並無多少把握。

    要一步登天,所求的不是少數,葉族支持只是最基本。

    「哪如何謀求氣運呢?前世之中際遇機緣,又有幾個是我能取著?」正沉思著,就見得芊芊歡呼的過來:「少爺,大管家差人送來了銀魚,聽說剛剛早上自南面太平湖網了上來,快船運來,很新鮮呢……」

    葉青心裡靈光一閃,突睜開眼睛:「芊芊,你剛才說的這句再重複一遍。」

    「呃,快船運來很新鮮?」

    「不是,是前一句。」

    芊芊抬起小臉,有些嚴肅望來:「少爺你講的故事裡,主角都是這樣來戲弄人,芊芊可不上當……」

    葉青有些無語,看著她,有種「刑訊逼供」的衝動。

    芊芊一笑,眼睛彎成月牙:「好吧,不說笑了,是太平湖?」

    「是太平湖!」葉青抓著了這點靈光,重重頜首。

    太平龍君,最喜文才之士,每年中秋時,都身化作人形,前往湖畔聽聞士子吟詩作樂,品評詩文。

    這本是常事,但是有一次,龍君心血來潮,覺得這樣還不滿足,就在湖內水晶宮設了龍君宴,邀請著文士會宴,結果記憶中,有人一舉奪魁,聞名天下,傳為佳話。

    仔細想想,似乎就是今年了。

    「太平湖,龍君宴!」心中謀算豁然開朗,葉青興奮抱起芊芊,哈哈笑著轉了幾個圈。

    在內室被窩中不打緊,但在白天院子裡,芊芊頓覺得一下子抽去了力氣,聲如蚊蚋:「少爺,少爺……」

    葉青回醒過來,感覺到懷中柔軟,連忙看下四周,見得僕人眼神,訕訕放下,轉移話題:「無事,就是讓你提醒了一件事,童生既中了,我想去太平湖遊覽一番,放鬆文思,順便避開紛擾雜事……」

    芊芊裝做不在意樣子,紅霞染上少女的耳根。

    葉青見了,心中一動,說著:「你自是與我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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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上岸




  


     煙波浩蕩八百里,碧水淼淼接青天。

    文人讚譽並不誇張,浩浩大江水出壺口,過天峽,一路到此,已是千里沃野。

    處處良田,生民繁衍,水道密佈,商貿繁榮,才有了鼎盛經濟基礎來支持著文事華風。

    這日清晨,主僕就自葉府啟程,乘客船而下,順清水,匯入河水。

    此河水面寬廣,波光粼粼,往來皆是白帆,除去了一艘艘平底商船,不乏載著士子與名妓的樓船,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百舸爭流,千帆競渡,繪成一幅畫卷。

    葉青**船頭,靜靜沉思。

    太平湖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大劫遺跡,想當年,道君爭奪氣數,三教並立逐鹿世界,一時間,豪傑雲集,各憑氣運,各起殺伐!

    這裡就是戰場,而一位大神隕落,轟開地殼,就形成了這萬里大湖。

    時過幾十萬年,在太平湖周面,尚留下許多特色風俗名景,就算在此時,湖中甚至還有古城遺跡,龍宮就是以此而建!

    遙想當年,無數英雄奔馳戰場,真是熱血沸騰,恨不得投身在內。

    「公子,快到了麼?」芊芊扶著艙門,小臉蒼白,明眸皓齒,有種難以描述的韻味,吸引了船舷上不少目光。

    但見葉青一身童生衣衫,這些目光又紛紛避開——瘦瘦小小尚未長開,不算是太出色的美人,沒必要為此招惹麻煩。

    葉青目光逼退了,才督促著說:「已快到了,你出來透透氣,越是待在艙裡越是難受。」

    以前不知芊芊會暈船,一時卻沒有暈船藥,只能讓她休休息息,也有讓她避開公眾場合的意思。

    這時少女受著衣食困頓而發育緩遲,只有葉青心中清楚她幾年後長開的麗色,甚至前世在凡間勢力也幾乎難以保全她,由不得他不警醒。

    河風吹著,芊芊卻不知道這些,將吹亂髮絲攏在耳後,小心挪到船頭:「已經到了?」

    「嗯,前面很壯觀,你也來看看。」

    芊芊皺眉看了眼這微黃的河水,壓下眩暈感,再看時,卻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河水在面前擴展、變清,而河道自三里變作六里、九里,一下子就向兩面擴展至天際,橫際無涯,水天一色,使人目瞪口呆。

    芊芊從未見此,不由喃喃:「好大,這真的是湖,不是海麼?」

    河湖交接處,一**浪花打來,船身震動。

    葉青伸手扶著她,同樣讚歎眺望這開闊水天之景:「是湖,幅廣八百里,在九州上也是有數的大湖。」

    湖畔蘆葦枯萎,還隨風擺動,而湖上漁帆點點,搖櫓拋網,在七分壯觀上添著兩分人氣。

    而最後一分是靈氣:八百里太平,鍾靈毓秀天,山川形勝地!

    雲霧蒸騰,風雨興衰,生靈繁衍,匯聚成濃郁的靈氣,就算是凡人都會受益而多出英傑,對於修士來說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可此地太平龍君,位格相當高,是一地藩鎮,幾十萬年前修士都不敢造次,何況現在?

    「我要尋的龍……」葉青說到這裡,突想起這裡是龍君領域,不可妄提其名,當下就含糊過去:「龍先生長居於此,時常上岸巡遊,只要留心就能得遇,只恐耗時太久,錯過了八月宴會之期。」

    或許是大湖流緩水平,或許是有葉青扶著,芊芊小臉上漸漸恢復紅潤血色,她琢磨著葉青的話,眼睛一亮:「公子想遇見,可以用這個……」

    說著瞧了瞧後面觀光客,沒有細說,拿著葉青的手,放到她懷裡輕按一下,這在外人看來,是極是春膩的舉動。

    引得許多旅客側目,甚至有老人歎息:「青天白日,人心不古!」

    葉青卻是一怔,觸摸到一個金屬,回醒過來——金盃!

    上一回,縣丞是怎麼樣遇見自己的詩?

    「哈,還是芊芊最聰明貼心!」葉青無心看風景,一把握住少女的手,拉著她奔入艙內。

    艙內不大,但很整潔,這就是貴賓房了。

    芊芊自懷裡取出了銅杯,心中充滿興奮,小聲問:「是求得赴宴資格麼?」

    與芊芊並無隱秘,除了轉世的事,見著她興奮的模樣,葉青卻反而冷靜了,摸著這銅杯,端座不語。

    隱隱的水流聲自腳底滑過,宏大而幽靜。

    「這就是『八百里太平』……」

    葉青聽著這聲,注視著這金盃,悵然歎息一聲:「要有一杯青色氣運,或可引動得它一見,金色卻動不了這一層次存在……現在我們這杯裡別說一杯,一絲青氣也無。」

    「況而,現在只有一分金黃呢!」葉青惆悵的說著。

    細細回憶著前世傳說,可傳說就是傳說,在龍宮宴裡是誇張的說,彷彿親見,可具體在哪裡見得,就不仔細了。

    要奪人氣運機緣,又豈是這樣方便?

    芊芊神色平靜下來,靜靜水流聲中,她只注視著愁眉不展的葉青,心中有一種傾盡所有,來安慰鼓勵他的衝動。

    她的臉色微微紅暈,清清的眼眸亮起。

    「芊芊……只是小小丫鬟,不懂這些奧妙,只是……芊芊會改變自己!」暈紅染上她白玉耳根,聲音忽洩氣一樣低下去,幾不可聞:「只要公子還需要芊芊,芊芊就會努力!」

    葉青怔怔,第一次用認真目光打量這十六歲的少女。

    丫鬟生存之道,在渺小中自有道理,穿越者立在天穹雲端的視角,何曾會留意到這些默默的奉獻?

    葉青自省余苦笑,說著:「卻讓芊芊給上了一課。」

    芊芊急急說:「公子,芊芊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

    「不,我是認真的感謝,三人行,必有我師,聖人至誠之言。」葉青將她摟在懷裡:「芊芊你可是我葉青的人,不要小瞧了自己!」

    芊芊心中一甜,伏在懷裡,在瘦削穩定、溫暖的懷抱中,只覺心中的急迫,忽和緩下去。

    卻聽得葉青在繼續說:「我葉青眼下還只是個童生,本來動搖不了誰,真正能改變的只有自己……山不來就我,我自去就山。」

    太平湖面積上萬平方公里,接壤五個郡縣,上百個地點,龍君在哪裡出沒,根本算不出,但依著前世,還可鎖定一處。

    「餘下,就是碰運氣了。」

    「不,不能算是運氣,我有華章三千,還有來自地球的篇章,只要能傳播出去,龍君豈有不識之理?」

    「以人求見,難以登天,以文求見,想必機率就大增了吧!」

    可這話一落,銅杯裡還有的一層金黃氣運就消失不見,芊芊看不見,但葉青卻能看見,不免有些心疼,卻知道這種涉及到上層行蹤的影響,這在任何世界都是一種禁忌。

    就算是利用華章來尋求這一線相遇之機,消耗也很大,但相對於背後巨大利益來說,這已是最節省的辦法了。

    「芊芊!」心意已定,葉青就喚著。

    「嗯。」

    「芊芊還暈不?上岸後可要好好休息……呃,別讓暈船弄的飯菜都吃不下,這附近可是有很多美食!」

    「公子,你笑的好詭計的樣子……」

    「……」葉青不由無語。

    再過了半個時辰,客船抵達太平縣,一眼望去,連綿上萬戶人家,南北貨船往來,千百小橋點綴其中,真是好一處小橋流水人家!

    「靠岸下錨,即可上岸,諸位客官一路順風——」船主一聲拖長吆喝,諸多士子商人都紛紛上岸,葉青帶著芊芊,隨著人群上岸。

    「我們在這裡逛逛,這裡雖是鄉,卻是商貿重鎮,物流繁華,連綿大街橫跨十里……啊,真是對不起芊芊,說起來我還沒帶你逛過街呢。」

    「好啊。」芊芊回答,掩不住眸中歡悅,包裹裡一百兩盤纏,也是芊芊回答乾脆的原因。

    隨著家中境況改善,在她自己尚未察覺時,她本身命格就潛移默化,漸漸顯露出氣度來。

    葉青一笑,拉著她的手,進入熙攘人流,在這繁華之所的街巷間穿行。

    其間隨意而閒行,芊芊神情愉悅,歡聲笑語,葉青注視著她綻放光彩,卻甘之如飴。

    近得了黃昏時,葉青看時,見前面一座酒樓,正靠著湖,五層高,很是壯觀,後面又有著廂房,酒樓黑匾上端正寫著「臨湖樓」三個字。

    葉青不禁笑著:「好字!」

    雖說是字,實際上就是心裡大喜,這樓找到半天,卻是找到了。

    芊芊進了去,就見樓下熱鬧不堪,皺了皺眉,而這時,一個夥計迎接上來,葉青見了就笑著:「給我在後院開了乾淨的廂房,我在這裡住幾天,再引著我上去上面去座!」

    說著,就自懷裡取出一個銀元寶丟了去,迎接的夥計一怔,仔細一看,是五兩的正官銀,細白銀子,九八足色,頓時滿臉堆笑,打躬:「多謝公子,後院還有一間雅房,我等會就去安排,三樓還有雅座,小人引著您進去。」

    三人上樓來,見屏風相隔,屏風和牆上都有著詩句,水平不一樣,但都在水準線之上,心裡就有了悟。

    隨手點了四個菜,就一起入座,葉青就若有所思,遠遠望去,只見太平湖千里碧波,風景獨秀,連飲了幾杯,遂笑的說:「這就是太平湖了,遇到此景,對酒當歌,豈能無詩?」

    說罷,舉箸擊杯,高聲唱著:

    東望太平山,龍祠半空出。

    四面生白雲,中峰倚紅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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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夢魘




  


     這二句詩一出,整個雅座就靜悄悄了,葉青也不以為意,繼續吟詩!

    巖巒行穹跨,峰嶂亦冥密。

    頗聞列仙人,於此學飛術。

    一朝向天海,萬載空石室。

    金灶生煙埃,玉潭秘清謐。

    吟到這裡,雅座頓時動容,就聽有人吩咐:「來人!把這些屏風都撤掉,讓我見識見識是哪位賢才!」

    就聽著有人應聲,轉眼之間,把屏風挪轉到牆壁,頃刻間雅座打通,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只見著對面雅座上,是一個年輕人,二十五六歲左右,神情冷峻,似笑不笑的看了過來,剛要說話,就聽著葉青繼續吟著

    地古遺草木,庭寒老芝術。

    蹇予羨攀躋,因欲保閒逸。

    觀奇遍諸岳,茲嶺不可匹。

    結心寄青松,永悟客情畢。

    這詩的意思是,遠望太平湖側的太平山,龍君的祠堂就在半空,白雲徐徐,崖石高聳,鬱鬱蔥蔥。

    傳說中有許多仙人在此學習道術,飛昇到天上和海中,幾萬年就這樣一直空著,金丹的爐灶灰塵滿佈,水潭把神秘的面容掩蓋。

    天地悠悠,卻只有草木生長,五嶽我都遊遍,沒有那裡可以與此山相媲美。

    我來這裡,和青松同心,了卻凡心,悟到真理。

    這詩自不是葉青所作,無非是修改了不傷大雅的幾個字,以適應現在的環境,但是李白有詩仙美譽,所作都有道氣,這一行詩連連而出,這年輕公子本來要說的話,頓時到喉嚨,又嚥了下去。

    就在這時,別的雅座的人,都回過來神,齊聲讚著:「好,好詩吶!」

    這時別的桌上,有個中年人站起身來:「好詩,看你服飾,已是童生,你年紀不大吧?是哪家子弟?」

    這中年人雖穿著便衣,但神情威嚴,氣度雍容,一說話,頓時就吸引眾人注意力,大家都知道此人必是貴人。

    葉青見了,就躬身行禮:「不敢,學生是平壽縣葉族子弟葉青,這次參與童子試,僥倖得中,就到此遊學,一時見景忘情,驚了眾位大人,還請眾位大人恕罪海涵。」

    「汝有如此才,何罪之有?」中年人擺了擺手,品味再三,吩咐說著:「汝此詩可題於紙,宣於牆,傳以名矣!」

    「大人有命,豈敢不從?」這是給自己揚名的機會,葉青欣然答著,而掌櫃這時已趕到,聽了連忙吩咐:「還不快給這位公子上筆墨?」

    其實雅座上就有,夥計連忙上去,鋪紙磨墨。

    見此情況,先前的青年公子就是不快,正要說話,卻見著一個中年人拉了拉他的袖子,這青年公子就心裡一凜,沒有說話。

    再過片刻,就聽著湊上去的眾人歡呼:「好字,好字!」

    掌櫃更是大喜,說著:「葉公子能賜墨寶,著這好詩,您在本店的消費,都全部免了。」

    說著,就吩咐人把紙鑲了,貼到牆上去。

    青年公子哼了一聲,連食也不用了,就揮袖離去,

    一行人回了一家大旅店,進了屋,這青年公子就問著:「寇先生,怎麼了?區區一個童生,就能讓我避讓麼?」

    寇先生忙欠身說著:「公子,這葉童生是小事,那位卻不是小人物了,我看的不差的話,卻正是本縣的縣令,同進士出身!」

    「公子自是不懼,但又何必為了這點小事和此人起衝突呢?」

    「同進士!」青年公子瞥了一眼,皺起了眉,望著院外,良久才說著:「這次來,我是得了戴先生的指點,來求機緣,罷了,此事就這樣算了。」

    本來公子聽了勸告,本因開心才是,可這寇先生聽了這個「戴先生」,心裡就不由生出幾絲妒意,就說著:「公子也不能隨意罷了,這小子是小事,不過他身邊的丫鬟卻不小。」

    「我有相面術,能看出此女是內媚之骨,還有旺夫旺主之相,公子要是得了她,想必日後科舉也添了些助力——」

    說到這裡,寇先生突覺得自己說過了,咳嗽了下,住口不說。

    這公子聽了,眼一亮,卻冷冰冰說著:「我知道了,這事先不說……你先去見見在本縣的本家商社的何主事,就說本公子叫他出兩萬銀子孝敬——本公子自有用處。」

    「給了錢,他可以報告族裡,這我不管,但現在要是違了我的命——你帶上護衛,直接把他殺了。」

    寇先生聽了,應著:「是!」

    「你照我的原話說,沒有你的事,責任不會追究到你!」公子慢慢說著:「我不是奢侈無度的人,這十年我未必用掉了二萬銀子。」

    「但現在作大事,卻不能吝嗇錢,什麼該用,什麼不該用,上什麼規矩,我都比你們清楚。」

    「還有,你別當我是猜忌小人,見不得別人佳才,要是以前,我結交還來不及呢,只是現在節骨眼上,多了這個善詩的人,總覺得有些不祥。」說到這裡,青年公子有些皺眉,揮揮手:「你下去辦事吧!」

    寇先生聽了,頓時汗透重衣,再也無話,只是站起身來,連連應著:「是!」

    見著公子別沒有話了,才慢慢退了出去。

    這時,店老闆帶著幾個夥計,親自引著葉青,抵達了一間雅室,雖說是一間,實際上分內外二隔。

    葉青歇了一會,隨意半躺在被子,想著心裡,心裡是有點失望,剛才的中年人,並非是龍君,這能清楚分辨出來,這是一個官員。

    雖聞名官員也有益於增長氣運,但並不多,因為氣運不是名聲。

    大凡名聲也可轉化成氣運,但這有五十倍左右的兌換比,想想也知道,名聲就是有人聽說過,有人欣賞,但這些要轉化成實質的支持,就不容易了,而只有實質的支持,才會有氣運響應。

    葉青想到這裡,歎息一聲,取出了桌上一卷書,這是一本《異相志》,翻讀著,這書就是描寫書生奇遇,鬼神相助,玉女自送上門等等故事,寫的動人,在民間傳播也大,深受喜愛,但這些就很少能轉化成氣運。

    作者憑此,能解決溫飽問題,就不錯了,葉青隨意翻看著,漸漸恍惚了。

    葉青突覺自己在一處庭院,落葉滿地,竹筍叢出,石桌石墩俱全,景色頗是清幽動人。

    一個青布素裙的少女憑窗遠眺,神情靜謐。

    葉青不由得放輕了腳步,看了上去,只見此女既陌生,又是熟悉。

    這少女眉若橫黛,目似秋波,容顏絕麗,荊釵布裙,而最吸引人的,卻是瀰漫在她身上一片滿月一樣的意境。

    少女腳步輕移,只緩緩一步,就來到了葉青身前,「噗哧」一笑:「公子許久不見,就忘了芊芊了嗎?」

    「是你,芊芊,你變化好大,我都不敢認了!」葉青苦笑一聲,坦然說著。

    芊芊不置可否,凝視著他:「公子,我不管怎麼樣變,都是你的人,許久不見,我們散會步吧,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散步了?」

    說著,只是緩步徐行,姿態嫻雅,讓人只覺得這秋水伊人,是以冰雪為姿,滿月為魂。

    葉青心曠神怡,一時只想著把此刻延續到天長地久才可。

    不過才行得幾步,眼前就是一片迷霧,伊人就消失了,葉青大驚,喊著:「芊芊,芊芊,你去了哪裡了?」

    只是走了幾步,就心生不祥,這處園林還是原來園林,但處處傾覆,亂石堆積,顯是荒蕪已久。

    天空黯沉,分不清是黎明還是黃昏,只是一片寂靜,卻生生令他感受到一種難以描述的失落。

    跟隨著一種預感,葉青直向一處奔了過去。

    過了一個庭院,一眼,就看到了依著柱子的芊芊,她穿著白色衣裙,長長的青絲散披身上,側臥不動。

    一柄長劍握在芊芊手中,只是此時,只剩半段劍身,余已不見。

    葉青不及細想,直奔而去,一把將她的身軀拉進了自己懷裡。

    這一瞬間,只覺得懷裡一片冰涼,頓時心中一沉,連忙撥開芊芊臉上的青絲,那張蛻化的至麗至清的容顏,此刻還含著微笑,只是一片蒼白。

    有這一瞬間,葉青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芊芊的容顏原本不美,但自十六歲,就起了蛻化,漸漸天生麗質,笑嗔宜人,讓陪伴的人時時如浴春風。

    只是此刻,一切都只歸於寧靜。

    葉青怔怔看著她,突然之間,一種難以描述的失落和痛苦湧了出來,帶著最熾熱的暴烈。

    芊芊死了。

    是誰,為了什麼?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有著冥冥中的答案,這答案讓他喘不過氣來。

    憤怒,仇恨,明悟,都一剎自心中噴薄而出,化出了紅蓮一樣的火焰——是我還不夠強,所以要讓她為我犧牲嗎?

    那怎麼樣強,才足夠呢?

    在這大劫來臨之前?

    「公子,公子……您怎麼睡的魘著了……快醒醒!」

    感覺到被一雙手推著,葉青一個寒戰,醒了過來,仔細一看,身還在旅店的床上,一本書跌落在不遠處,清風透窗而入,芊芊正擔心盯著自己,用著手推著自己呢!

    回思夢境,宛然在目,葉青怔了片刻,漸漸回過神來,拉了拉芊芊,說著:「沒事,就是魘著了。」

    只是垂下的眸子,越發幽深。
mk2258 發表於 2013-8-9 19:13
青帝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明悟




  


     聞到了敲門,葉青一開,就見三個士子,不禁一笑,說著:「請進!」

    房間不大,但多三個人還綽綽有餘,一人細打量,見著現在佈置得清雅,牆壁都新裱了桑皮紙。

    「這是安敏兄,也是童生,安家的人!」

    「這是何茂兄,童生!」開言介紹的是尹子深,同是童生,卻認識了些時日了,這時介紹的說:「這二位都聞了你的詩名,特來拜見。」

    「不敢不敢,安兄,何兄,都請坐。」葉青笑的說著,引到了桌上坐定,這時芊芊正收拾完,大大方方行禮:「各位公子稍候,我去催下茶!」

    正說著,尹子深就笑著一指:「不必催了,茶來了,酒也來了,老闆真是慇勤著呢!」

    安敏轉頭看時,果見老闆引著夥計,挑著食盒過來,又有夥計煮著茶過來,心裡不由詫異。

    何茂就笑著:「葉賢弟連作三詩,都是能轟傳郡州的青詩,這樓蒙著這三詩,最近觀賞就食的人多了,老闆笑的嘴都合不攏,這是可以恩澤後代的,現在慇勤點,又算什麼呢?」

    說著老闆就進來了,連忙行禮。

    「罷了罷了!跟我行什麼禮?」尹子深用扇柄子敲敲桌子:「我們讀書人談詩論道,最怕打攪,也罷,時間不早了,上菜吧!」

    老闆應了一聲,說著:「快立冬了,上火鍋正是時候。」

    說著,夥計端出個火鍋,裡面炭火還在啪啪作響,湯水沸騰,裡面浸著肉片、肚片,牛肉,香氣四溢。

    周圍還有一盆羊肉、魚片、還有著雞、鵝、鴨、牛,就叫八鮮鍋。

    眾人用調羹匙品了品,果是鮮美,老闆就笑著退下了,尹子深見著退下,就揖手說著:「好鮮,正好配得青詩!」

    遂吟詠著。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

    相看兩不厭,只有太平山。

    又吟哦著:

    朝辭上陵彩雲間,千里盡江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盡,輕舟已過萬重山。

    尹子深言語清脆,有金石之音,眾人都聽得心曠神怡,何茂把杯一舉,說著:「果是好詩,每首都價值百金,此樓老闆免了飲食,正是賺大了。」

    安敏喝了一杯,也起了些酒意,笑著:「葉賢弟十五歲就中童生,又有此詩才,現在已經聞名太平縣了,假以時日,滿郡都聞名啊!想想我自己,只想尋個地縫鑽啊!」

    這口氣說的誠懇,眾人聽著都笑。

    一群人就繼續用酒,漸漸忘了形骸,相互談笑,尹子深就說著:「以葉賢弟的賢才,只怕再有三年,就能在郡試裡中得位業了。」

    葉青笑著:「不敢,不敢!」

    就又聽著何茂說著:「別聽他胡說,葉賢弟,你寫的詩真的很不錯,但詩不能當科舉,我看你還是認真研讀三經五典才是正途。」

    這就交淺言深了,葉青感激看了看這位初次謀面的年長童生,想了想,說:「賢兄厚愛了,您這話是至誠之言,我怎麼敢不聽呢?」

    「來,我們喝酒,希望數年後,我們能換個身份,一起和今天一樣。」

    這一餐用到下午,三人才醉著離去,而葉青卻沒有事,只是出了一身冷汗,開窗望著遠去,只是怔怔看著,臉上浮著沉鬱。

    隨著日子過去,葉青變得心不在焉,時不時陷入苦思。

    葉青自身沉湎不覺,芊芊卻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只不知怎麼樣勸說,她只是一個小小丫鬟,近來雖得主人親切,卻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於是在相異心思中,時光一日一日流逝,不知不覺又過了十日,離八月只剩下一天了。

    葉青並不確定,龍君宴具體是在哪一天,但既是中秋,想必八月前就應該下帖並且確定了。

    這夜夢醒再起,葉青沒有心思穿衣,就到了窗前。

    這時還是半夜,天穹一片灰暗,下起雨來,浙浙瀝瀝,時密時疏,不是風聲就是雨聲,已連著下幾天,都還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

    對著這湖上水霧,葉青心中起了諸多念頭,自夢見了那個風華絕代的芊芊,又夢見芊芊被殺的場景,這些思考就一陣連著一陣。

    正在葉青苦思時,卻聽見了後面聲音:「公子……」

    回首,就是一驚,只見芊芊披著衣衫,隱隱可以看見潔白肌膚,雙臂環了上來,自身後輕輕抱著他,暗暗的幽香浮動。

    背上是細膩貼觸,隔著白玉一樣清涼柔軟高聳,兩人的心跳緊緊貼在一起,芊芊呼吸不穩,身子微微顫抖,卻有著認真:「我一定能行……」

    身體的觸動,情感的觸動,葉青不由心中一暖,雜亂心緒平靜下來:「沒事,我只是做了個惡夢,就是這幾天……」

    葉青聲音一頓,自地球穿越過來,這兩世都是困境重重,而就算懷著憂懼之心,卻何曾做過這樣的惡夢?

    這一刻驚醒,心中就是閃電,生出一種明悟。

    氣運較量,本質上是氣機對人心的影響,尤其不對稱的層次,就會產生種種迷霧,不知有多少傑出之士,算計謀定,卻倒在了所謂「命運的迷霧」中,或許離著曙光不過咫尺之遙。

    就地球華夏歷史而言,所謂超出英傑之上的英雄,多是在眼界上,還有對氣機干擾的抵抗能力。

    大凡最傑出的政治家,無論所行好壞,都以超凡堅定將自己道路推行到底,縱有著起起伏伏、風波詭秘,而不改易其志。

    只有想著爭取的人,才會受得重重刁難,而不做事的人雖無此慮,只能順波逐流,臨到災難時就是伸頭縮頭都一刀……

    自己穿越而來,前世雖做事,卻沒有這樣拚命爭奪過氣運,更不要說現在的差距了。

    現在自己區區一個童生,點滴泉眼的氣運都沒有,卻妄想著影響著八百里太平湖之主,這簡直是想逆天,難怪受此反噬!

    此念一生,葉青頓時明瞭,再看這窗外,水霧茫茫,心中就暗歎:「這雨水濛濛,就已經是預兆,自己卻還不知。」

    龍君臨岸,就算控制的極妙,還是會引起風雨。

    見著葉青平靜了下來,芊芊不再說話,靜靜伏在他懷裡,風聲,雨聲,一切都顯得寧靜安詳。

    過了許久,芊芊動了一下,葉青看去,見她睜著眼睛,有些奇怪表情,問:「怎麼了?」

    芊芊搖了搖頭,說著:「不是,我剛才這一會,居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見葉青等她下文,芊芊笑著:「我夢見了……就不告訴你!」

    葉青笑:「我也做了一個夢,我告訴你,你也告訴我吧,我們交換,怎麼樣?」

    芊芊就要答應,突回憶起了什麼,小臉一紅,說著:「才不,我才不說!」

    葉青不由失笑,抱起了她,把她放到外床上:「睡吧,別多想了,你這些天也累了,我還要等會,想想事。」

    芊芊應了一聲,看著他溫柔的目光,感覺心裡心中特別寧靜,於是閉上了眼,感覺他遠去,漸漸,她心裡堅定,喃喃的說著:「公子,你這樣對我,就算是和夢裡一樣,芊芊也不後悔了。」

    葉青這時卻沒有聽見這句,徐步到了窗前,再次凝看著自己的氣運。

    這些日子來,白氣已經瀰漫成一片,漸漸成形,裡面有一些是這些日子,自己作得青詩,又結交士子而獲得。

    但這些,離秀才的位格,還遠遠不夠,只能算是杯水車薪。

    酒樓

    天色晦暗,一人進來,夥計瞇著眼才看清,見是一個中年人,穿著青衣,臉上都彷彿帶著青色,瞳仁閃著幽幽的光,顯的有些怪異。

    不過來者是客,就連忙笑著:「客官請進,請問是要用飯,還是住店?」

    「用飯!」這中年人說著,就隨手丟了塊元寶,這比上次葉青給的還重,有十兩,並且當時是包括住宿費和用餐費在內,而這人口氣更大:「有什麼好菜儘管上來,多餘的都賞你!」

    夥計聽了,笑得兩眼瞇成一條縫,說著:「謝老爺賞!請上樓上!」

    說著上樓來,這時夜相對深,已沒有客人了,但夥計還是一一點燈,把整個三樓點的明亮,才躬身說:「老爺,先坐,菜立刻就上,現在人少,小人再把唱曲的給你喊上來。」

    這世界物價穩定,就算奢侈,一席也不過二三兩銀,這十兩銀子雖是賞著夥計,但夥計除非立刻跑路,不然拿不到這樣多,可就算這樣,也至少有一兩收入,由不得他不慇勤。

    當下,就立刻通知老闆,通知廚房,片刻,老闆親自端著菜,笑著進過來。

    只見這時,這中年人卻專心看著屏風和牆壁上的詩文,見著老闆過來,指了指,問著:「這是誰的詩作?」

    「哎,是葉公子之作,現在就住在本店,這真是天上星宿下凡啊,年十五,就中了童生,還一口氣寫了這三篇詩,據士子老爺們說,都是青詩!」一面說,老闆一面擺菜:「我不懂啥叫青詩,但托他的福,我的生意好多了。」

    「葉公子?葉青?你說他住在本店,有意思!」中年人笑了笑,若有所思。
mk2258 發表於 2013-8-11 20:06
青帝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黃龍樓




  


     八月一日

    葉青起床後,就呆立著望著門外太平湖,過了會,深深吐了一口氣,說著:「芊芊,我今天出去走走,你就呆在家裡就是了。」

    「公子,等會!」芊芊連忙趕過來,取了兩個小元寶,又自懷裡取出金盃,一併放入葉青襟內貼身藏好,認真囑咐道:「少爺,路上莫要走過於偏僻之地,也莫要留戀煙花之地。」

    少女說完,還理順了衣衫:「早去早回。」

    葉青咳一聲:「不帶你,是因著別的原因,你自己沒有發覺,你這些日子變得……前天不是買過一枚梳妝銀鏡麼?你一會自己瞧瞧。」

    嘎吱——木門被嚴密合上,腳步聲遠去。

    芊芊怔了片刻,滿是霧水,反鎖了門,進得了內房,翻出了一塊銀鏡,立在了梳妝台上,取代了店裡原有的銅鏡。

    鏡面中,容顏乍看上去,和往昔無異,勉強算得清麗,和少爺故事中醜小鴨一樣的存在。

    想著是少爺吩咐,芊芊認真分辨,漸漸,發覺小臉依稚氣,眉目卻多了一絲神韻,身子還是單薄,因少許發育變得勻稱。

    鏡中少女,疑惑變成認真,認真凝出沉靜,沉靜又自眉目滲入身子,漸漸就有一種水一樣的感覺。

    芊芊不知氣韻這一詞,卻想起她過去瞧著夫人,就是這樣感覺,說不清是哪裡美,只知道很美。

    少爺也是這樣認為的吧!

    鏡中少女頓時暈紅,沉靜無存,眼看就要打回醜小鴨原型。

    一時不知是想保護,還是想逃避,芊芊「唰」將銀鏡一收,匆匆塞回行囊中。

    做完這些,她鑽進被窩裡,手捂小臉,發燙還在不可避免擴大,蔓延到耳根,脖頸,乃至渾身。

    欣喜與羞惱在心中交替,十六歲的少女念著:「芊芊你真不要臉,真不要臉,壞女人……」

    葉青不知自己錯過了有趣一幕,只在街上閒逛。

    明悟過,葉青就本著「盡人事,聽天命」態度,決定這裡待下去,同時作最好和最壞打算,直到遇見龍君,或抵達中秋十五打道回府。

    不再前些日矛盾態度,認真選擇士子來往多地段,甚至一些青樓楚館,這是出於對龍君最喜文人的分析,自概率入手。

    但直到日暮,還是一無所獲!

    眼見夕陽落山,葉青雖不氣餒,但還是返回了酒樓。

    此時正到了了飯點,一樓二樓都坐滿了人,葉青回來時,夥計就認識,慇勤著引著上了三樓。

    葉青給自己和芊芊都點了菜,芊芊的自是送到房裡去,正想用著,就聽著夥計又上前:「公子,今天要不要上些酒罷?」

    葉青才十五歲,很少用酒,這時卻心血來潮,問著:「有什麼酒?」

    「本樓最有名是黃龍酒,原本不叫這名,相傳古魏朝,有一個真人常來此,日夜觀看太平湖漲落,每每喝的就是這酒。」

    「後來真人乘龍入湖,證道升仙,酒被本地人叫做黃龍酒,歷經三千年,此酒之方流傳至今。」

    葉青聽得入神,頜首:「故事不錯,給我來一壺。」

    聽到上一壺,夥計有點遲疑,望了望掌櫃,見著點頭了才準備去拿。

    在這時,對面桌上的人一笑,是個士子,舉杯對葉青致敬,笑著:「這傳說裡哪是真人,就是本湖龍君,俗人不知罷了,至於這黃龍酒,這八百里太平湖因龍而靈,沿湖酒店哪一家不附會?」

    「這位想必也去過附近幾家名樓,別說黃龍酒,就是龍君酒、湖宴酒都有,我一一點遍過,卻也沒有特殊,想來不過是偽品罷了!」

    才準備拿酒的夥計,聽了黑了臉,不服說著:「這位客官是讀書人,可以去翻翻縣志,誰人不知黃龍樓千載傳承,兩次毀於戰火,但原址就在這裡,怎麼是招搖附會?」

    聽到這裡,一個老者慢條斯理說著:「這話有道理,老朽在此住了四十年,那時杜明府還剛剛主政,太平縣沒有現在繁華,城東高八層的太平樓,湖心島臨水築的君山樓,卻也不曾建得。」

    「不錯,公子外來不知,此樓雖不算很華麗,可是的確算是正宗,真正臨著原址而建!」

    睢著士子有些窘迫,夥計心滿意足,卻沒有逼迫客人的道理,於是去拿酒,並且招呼別人,化得了尷尬。

    待得到酒上來,葉青舉杯回敬對面士子,卻不被理會,頓時微微一笑,就自斟自飲起來。

    才飲了一口,就聽見一個沉穩聲音:「夥計,照舊。」

    「一壇黃龍酒,四色小菜,特色點心,賈先生,掌櫃特意給您留了臨湖的古魏字號廂……」

    葉青一驚,只見秋風颯颯,映著雲霞,青氣沉靜瀰漫,隱隱的水流聲自面前滑過,宏大而幽靜。

    葉青一顫,再回神看去,不過是穿著青衣,樣貌平凡的中年人,一點都沒有任何異相。

    心中瞬間轉過千百念,問著:「夥計,這酒多少錢?」

    「葉公子,我店向來實誠,黃龍酒取三年之釀,價值三兩雪花紋銀一壺,不過老闆吩咐了,您用酒用菜住店,無需花費。」

    葉青吃了一驚,說著:「雖說老闆慷慨,但一壺三兩雪花紋銀,實在太破費了,連著這菜怕要五兩罷?」

    夥計應著是,又說著:「老闆說了,您著了三詩,使我樓蓬蓽生輝,這點開銷還是能供養。」

    葉青連忙辭退,要取出銀子:「平時住宿還罷了,這卻使不得。」

    正推辭時,賈姓中年人看了看葉青兩眼,卻笑著:「哦,是三詩的作者?罷了,四麵粉牆,只有三面,要是再作一詩,填得圓滿,我出這價。」

    而周圍的人,頓時「轟」著響應,都言說:「這位先生說的極是,再出一詩,這酒宴我們包了。」

    葉青想了想,起身一禮,說著:「罷了,那容我想想!」

    說著,就在三樓雅座間踱著步,又望著樓外。

    湖面上白帆點點,碧水煙波浩蕩,時值日暮,夕陽照著沙洲,一行白鷺悠悠而起,與晚霞齊飛。

    這景色觸動著心境,使葉青的思路清晰,幾首名篇呈列眼前。

    選哪一首呢?

    真叫人為難。

    「兄台就是葉青,現在可是思路匱乏?不妨飲上幾杯以增文氣?」這時,原本士子哪來的敵意,明助實貶,持著酒杯奉上。

    「哈哈,多謝兄台良言。」葉青當真接過,一口飲下黃龍酒,意氣風發,對著掌櫃喊著:「筆來!」

    掌櫃連忙吩咐夥計取過筆墨紙硯。

    葉青定了定,就此磨墨,執筆,筆走龍蛇。

    眾人見了有趣,都圍上來。

    此地文風鼎盛,不見人人都會作詩,卻會吟得兩首,辨得好壞。

    後面來遲卻只能掂著腳尖,再後面只能在人群外面嚷嚷著:「念出來聽聽!我們也品評一二。」

    人群中,剛才士子大聲念出來了:「昔人已乘黃龍去!」

    這一句附和了此樓歷史,論文氣只算平常,第二句轉眼傳了出來:「此地空餘黃龍樓。」

    有人就皺眉,中年人神情不置可否,細細聽著。

    讓人驚訝的是,朗讀的士子一時沉默下來。

    外面連連催促,人群中才有人代讀,卻是兩句整聯了:「黃龍一去不復返,碧水千載空悠悠。」

    這時已有些人聽出意境,知道士子為何沉默,紛紛小聲說著:「到這裡,這詩也算得不錯了!」

    人群中就有人提醒:「噓,還在寫呢,還沒寫完。」

    下面又被大聲傳了出來:「晴川歷歷河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掌櫃心中喜不自勝,卻提出疑惑:「河陽是大河北岸,鸚鵡洲是何處?」

    隨即被人笑著:「前面沙洲本無名字,飛鳥時有出沒,不乏鸚鵡,想必就是順手取了此名……此詩一出,這就是鸚鵡洲了。」

    有一個沉穩聲音悠然說著:「昔日大魏,有名臣黃香在此擔任太守,在此綠洲上大宴賓客,有人獻上鸚鵡,故稱鸚鵡洲,後沙洲被湖水所沒,三百年前又現出水面,故名湮沒歷史,不想這位還記得。」

    眾人看上去,正是這賈先生,想著:「這位想來也是博學之士。」

    眾人心中所想各異,卻無人再出一聲,皆凝神聽著傳詩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湖上使人愁。」

    一片靜寂,墨跡紙幅傳了出來,字體婉轉龍蛇,大有紙上生煙雲之意。

    在葉青自己眼中,這詩冒出絲絲純白,漸而轉紅,既而轉黃,最後定格在一片淡青中。

    中年人怔怔望著這詩,此詩文氣就足以動容,再結合詩意對昔年往事的追溯,更勾起了他的悠思,不由問著:「此詩何名?」

    葉青隨手添上,口中說著:「就叫黃龍樓。」

    這時老闆大喜,這就是鎮樓之寶,有此詩在,就算自己不是正統的黃龍樓,現在也是了,當下不停躬身道謝:「葉公子大詩才,以後本樓就改叫黃龍樓,這酒錢自是休提,也無需賈先生代付,還請上坐,由小店略備薄酒。」

    說到這裡,還大聲說著:「只要本店沒有倒閉,葉公子前來,一概免費!」

    眾人都是大讚,說著:「合該如此!」

    葉青只是笑而不語,對著中年人深深一躬:「在下謝過賈先生相助之義。」

    中年人自慨然歎息中回過神來,意味深長注視著他,淡淡說著:「小友真是有心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8-11 20:06
青帝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請貼




  


     葉青一怔,心裡凜然,中年人怕是看出了自己刻意相遇的意思。

    中年人正微笑望著他:「小友何故來此,可否一言?」

    這話說的和顏悅色,但隱隱的水流聲撲面而來,宏大而幽靜,裡面流露的威嚴和冷峻,實是深不可測,懷中金盃已冷如凡鐵,體內川林筆記都蟄伏不動,一時間直讓人股慄變色。

    這種警示下,葉青不敢說謊,坦誠說著:「學生本是族中支脈,困頓潦倒,僥倖中了童生,卻知前途渺茫,卻是不甘,偶在北邙一山廟裡得了神啟,迤邐來到此湖,尋一線機會,非是有意衝撞先生。」

    全是實言,可種種次序顛倒,形成不同於事實的暗示。

    「北邙……」中年人青袖一展,一股靈氣在葉青身周縈繞一圈。

    環形淡青靈氣,在虛空中穿透了葉青,葉青身上顯出一圈淡淡的白光,又在金盃上激起一絲金焰,只穿透川林筆記虛影,旋即回轉不見。

    葉青面色不改,心中純淨。

    「原來是故人遺澤!」中年人掃了眼葉青懷中金盃位置,卻也信了,舉杯就飲:「可惜鬼門封鎖七十二冥道,陰陽往來交互不易……我觀小友氣運,非富非貴,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功名,卻是埋沒了這詩才。」

    葉青笑了笑,總不能說自己是站在有別於此的宏大文明肩膀上,可有些話是應景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小友所言甚是,人生天地間,自要盡力向前,別看你眼前困頓,或三年後,家產萬貫,妻妾盈房也是可能。」中年人緩著口氣,露出一絲笑容。

    葉青瞧著中年人神色,有神靈經驗在前,就知這話不能亂接,當下說著:「富貴妻妾是我所願,可是千金散盡復還來……這些並不是學生的大願。」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復還來!」中年人舉杯一呷,沉吟片刻,良久才歎息:「是我小瞧英才了……敢問姓名?」

    「學生葉青見過先生!」葉青舉杯敬酒,坦然說著:「學生還只是童生,卻想著中秀才、舉人,甚至二榜進士,以求大道,先生會不會覺得學生妄言了?」

    中年人一怔,盯著葉青看了片刻,只見葉青雖軀體單薄,但神采奕奕,從容沉穩,說起大道時,語詞錚錚,只喃喃說著:「大道!」

    昔年追尋歷歷在目,最後越行越是孤獨,多少同伴知己一一落下,不能說不追念,只能說是無悔。

    幽幽無人,靜聽宏大雲水節律,敢說是並行而無逾越,卻不敢妄言得了大道。

    少年意氣總是高遠,中年人有些傷感,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笑著說:「說起這黃龍酒,飲的越慢越容易醉,飲的越急反而越不易醉,醉有醉的味道,不醉有不醉的味道,這裡面還有段故事,昔大魏李將軍臨危出征,以軍中上下禁酒而拒陛辭之酒……」

    中年人說到這裡一頓,有著追憶之色,轉身又叫了一壇黃龍酒。

    「後得凱旋,禁中遂令諸民獻不醉之酒,此何其難也?就有個道士取了巧思,借太平湖水漲落之理,作得此無名之酒……」

    兩人只是喝酒,一句句閒聊,自太平湖舊事,談到河水兩岸,再到北邶風光。

    葉青欣然傾聽,不時置上片語,簡潔實在。

    夕陽早已落山,夜幕中星星點點,二樓廂內也掌了明燈。

    「時辰不早了,我觀小友腰間配飾搭配,是作速歸之意,看來是有女眷等候,還是早些歸去,莫要負了佳人,人生漫漫,縱有壯志,獨行也難免寂寞啊……」中年人哈哈笑著,頗有些開顏,此時已半醉,臨去卻又旋踵,袖下示出了一物。

    明燈下,正是一張淡青色請帖,非金非木非紙,在燈下幽幽暗華。

    「這是一陋宴,八月初八前去太平湖六梅口,臨湖自有船接應,小友去否?」

    「去!」

    葉青一凜,接過請帖,就聽這中年人下了樓,大笑出門而去。

    笑聲臨湖甫歇,葉青緊跟著出來,隔著熙攘人群,就見月下碧波湧起,化作堆雪層疊大浪,沖在了岸緹上,就不見了那淡青人影。

    只有金盃一熱,伴著隱隱水流聲,有龐然大物自湖畔滑過,宏大而幽靜。

    撞擊的水霧飛濺撲面,暗含著凜冽靈氣,如冰如釀。

    葉青一個激靈,站在議論紛紛的人群裡,回想起前世信息,每年入秋,龍君必上岸,最喜文人,要想短時間內借得氣數,只有以此!

    想著,就吐了口氣:「果是太平龍君,還是叫我給抓住這次機會了。」

    瞧著街市華燈亮起,葉青見時間不早,趕緊回了離著不遠的雅房,到了門口敲過:「是我。」

    吱呀——門開,微黃燈光下,簡單酒菜變涼了尚未動過,芊芊立著,小臉有著遮不住的期待。

    「呃,我不小心誤入煙花,可能是錯過了……」葉青神情遺憾,正好配合了滿身酒氣。

    芊芊看著他的表情,心裡想著剛才門口急迫腳步聲:「公子你又來!哼哼,以芊芊聽不出……哎呀——」

    葉青一把抱起這聰敏的少女,踹上門,扛著她在屋內旋轉兩圈,笑著:「終還是被我抓住機會了,芊芊你可知道這有多難得……」

    芊芊小臉通紅,一顆心砰砰急跳,帶著羞惱、喜悅,還有疑惑:「公子?」

    卻聽得笑聲轉涼,葉青大喜之後,不知怎麼,一股悲涼藉著酒意就衝上了心扉,這悲涼說不出是來自何方,就是這樣糾纏不放,壓抑不住。

    一張淡青色請帖「啪」的自袖中掉落在床上,芊芊翻身下來,坐在床看了眼這淡青色請帖,也不多問,張開懷抱摟著葉青。

    昏黃油燈下,葉青收了笑淚,躺著看上去,眸子幽黑。

    其實中年人並未走遠,在離這裡不過是三百米,一處隔近的院子中,中年人突著出現。

    「主人回來了!」院中湧出了一群少女,個個妙曼雲環、步搖叮噹,簇擁下登堂入座。

    一時間,就輕歌曼舞,中年人卻視之平常,沉思片刻,不知自何處取出了一個畫卷,徐徐展開,這畫卷正圖卻是一個灰衣道士,背負寶劍,執杯而飲。

    凝看了片刻,又歎息著放下。

    就在這時,有人報著:「石閣內來了,求見主上呢!」

    中年人就放下杯,笑著:「石閣內也來了?請進來吧!」

    就聽腳步聲,進來是一個三十左右人,穿著官服,卻和現在大蔡官服有些不一樣,此官一出現,眾人立刻肅穆雅靜下來。

    「請坐,事情都辦完了?」中年人就擺了擺手,說著。

    石閣內應著一聲,說著:「是,宴席我已經清點過,請貼也一一發了……主上,聽說您親自發了一個貼?」

    「是,一個叫葉青的童生。」中年人漫不經心的說著。

    「主上決斷,臣本不敢質疑,只是這原本不在名單內,而且此子所作所為,很是刻意,想必主上也能看出……此宴事關氣數,多出了這個變數……」

    「這你就不用多管了,我自有主張……哼,什麼氣數,不過是見我守著這太平湖,潛龍深藏,氣運嘩嘩的向我這裡流,有些眼紅,所以才假藉著這宴,分些我的氣運。」

    「本來我也不介意,這文宴本就是我喜歡的,分些氣運過去也是杯水車薪,無損元氣,不過搏得一樂。」

    「只是既要我出氣運,又要指定人選,這手就伸的太長了些,你說是不是?」說到這句,還有著森然的意味。

    這石閣內聽得不由變色,深深一躬,答著:「是,臣遵命!只是這樣一來,影響有些人既定的命數,這會不會給主上帶來麻煩?」

    中年人用手敲了敲桌子一下,笑著:「你是前魏名臣,和我有緣,故到了我的宮裡任職,一轉眼就是上千年了。」

    「你忠於職司,這些年也進步不少,只是太守君臣名分,卻不是修道之才,所以才看的不明白。」

    「這葉青刻意尋我,他現在氣運單薄,所圖是何,我是一看就知。不管是他怎麼知道,怎麼尋來,既來了,就有他的一線機會在裡面。」

    「我只要守著我的道,既是以文尋士,以文會宴,只要這葉青真的能夠文壓全席,這氣運給他又如何?」

    「至於命數,更不必考慮,這大道泱泱,卻和這太平湖一樣,有岸有堤有水道,來束縛這水,但卻不能連著一滴水一點浪都指定了。」

    「要是這樣指定,不但要花費千萬倍的力量,還要受到這太平湖的反噬,就算是我是這太平湖之主也不例外,除非我不需要它了,所以大勢不改,小勢隨意——這你明白了不?」

    這石閣內聽著凜然,仔細一想覺得戰慄,說著:「臣淺薄,謝主上訓誨!」

    中年人擺了擺手,露出一絲冷笑:「不過,機會我給了,可這葉青,要奪了既得命數,這反噬,卻也是他應受得,這就不關我的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8-11 20:06
青帝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滾出去




  


     入夜了

    寇先生吹熄了油燈,臥在床上。

    秋風拂入室內,寇先生睜著眼,心裡思潮翻滾。

    自己自少讀書,少時也曾有過夢想,就是中得童生、秀才、舉人,但在殘酷的現實下,這些夢想都灰灰了。

    經過反覆思考,靠著相人之術,投奔了俞府,俞府是郡裡郡望之家,屢次出過舉人,同進士,至於童生秀才雲集。

    大管家鄭程說過這樣話:「俞府奇人異士甚多,或有武力,或有才智,你這點伎倆上不了檯面,戴先生遠你十倍,汝唯有本分實在,才能受人敬重。」

    想到這裡,難以入眠,躺了片刻,終還是起了床。

    又點了油燈,燈焰幽幽發著光,寇先生瞇著眼盯著一張紙條,卻正是葉青的資料,仔細看了遍,盯著「出門,奴阻之,立殺,長揚而去」反覆看了幾遍,歎著:「此子或是公子大患,惜公子尚未有決心除之。」

    作久居下人的人,才清楚裡面隱含的難度,一個區區破落少年,敢悍然殺人,這膽氣實在很是可怕。

    可俞公子卻不以為意,這並不是俞公子沒有看見,只是對於俞公子這種人來說,殺個奴婢就和殺隻雞沒有區別,故就無法體會當時葉青的困境和膽氣。

    當然寇先生也是清楚,殺一位童生,就是**裸冒犯朝廷,冒犯天規,公子自不能這樣隨意。

    思略了片刻,一陣涼風襲來,不由打了個冷噤,就聽到隱隱的滾雷聲,漸漸,神色堅定:「罷了,公子不以為意,我為公子門客,卻要為公子綢繆。」

    想到這裡,就起了床,穿了衣,吩咐:「來人!」

    「在!」二個甲士應聲而起。

    「出門在外,不可穿甲,卸了甲隨我出去。」

    「是!」二人都是身材魁梧,殺氣凜然,應命去了甲,卻帶著長刀。

    寇先生暗想:「我之權限,只能帶二個府內甲兵,但對付一個童生,卻也綽綽有餘了。」

    「不能殺得此人,也要索得那個侍女,那侍女內有媚骨,卻秉有氣運,對公子大是有利。」

    「而且折辱得此子,就可折了此子的心氣,到時詩會中自是受到壓制。」

    想定了,見著外面小雨,拿了油傘,出門而去,這雨不大,涼絲絲,這人就散著步緩緩行進,片刻就到了酒樓。

    「哎呀,這位客官,您是用飯,還是住店?」這時蠟燭照的酒店十分明亮,下面就有七八位客人,有的吃飯,有的吃酒閒談。

    「葉公子在不?」寇先生問著。

    夥計一聽,說著:「在,您也是見葉公子的?可是現在夜深了,公子或已經睡下去了。」

    「時日還早,想必還沒有睡下,引見下又何妨呢?」說著,這寇先生就自懷裡取出一塊碎銀丟了去。

    這夥計伸手接過,他干了夥計多年,眼自是能看貨,接過一看一掂,就是一塊細深銀子,怕是有一兩重,頓時滿臉堆笑,打躬說著:「謝客官賞!」

    說著,就在前面引著,向裡面去了。

    此刻才入夜,樓上還有客人,細竹聲響徹,一行人就沿著走廊,向一間雅房而去,腳步細碎,與風雨相合。

    這時,葉青正站著想著事,眼見黑沉沉烏雲,雨點噼啪而下,一陣風掃過,當下向椅上一坐,靜靜沉思。

    來此時,葉青對葉家借口是「處暑時節,為著秀才縣試,去湖邊避暑熱,放鬆文思」。

    十多日遊玩,實暗陷於氣機交鋒,幸有芊芊善加調解,真遇了龍君,親見深不可測,卻揭破諸多困擾,心中反而純淨。

    現在看了一眼內室,隱隱有著嬌顏在睡,思緒慢慢反散,在湖天之際擴展,至無垠無限。

    黃龍樓之遇,葉青自忖還算不錯,可幾日後登上龍殿,怕不只是一篇詩文的考較,又不是朝廷取士,可不會用鎮運法器做出表面公平。

    傳言當日太平龍君宴上,文士濟濟,言辭往來,明槍暗箭,一輪輪交鋒必是全面的抗衡,自文氣、才華、見識,到品貌、器量、氣運,最後為龍君嘉許士子也才具無愧,日後中得第三榜榜首,是「同進士」,差一點就可入得第二榜。

    第二榜就是正牌進士了,同列者不過三十人,可都是大蔡朝二千里幅員匯聚出的英才。

    「我雖無懼於才華見識,又憑什麼肯定,能在這全面抗衡中壓下這等程度的英才,進而獨佔鰲頭呢?」

    葉青思緒一起,圍著這核心問題,漸漸坐臥行止間都在細細揣摩,耐心抽絲剝繭,以獲先機。

    一聲敲門聲驚醒了葉青,不由一皺眉:「誰?」

    「葉公子,有客人求見。」外面傳來了敲門聲,葉青起身,拉了下布簾,頓時把內室關上了。

    這才去開門,才把門拉開一條縫,就有人一推,門開了,一陣急雨頓時掃了進來,讓這時葉青打了個寒顫。

    眼前總有三人,一個彷彿見過一面,三十歲上下,撐著傘,還有一個是夥計,葉青目光掃過後面二個,頓時就是一凜。

    「原來是客人,請進!」葉青笑著,卻對夥計說著:「有客來訪,豈能無酒,這樣吧,你回去喊一桌酒席,就說是我要著……」

    說罷一笑,側過身來讓人進去了,寇先生就一笑,說著:「夜了,那能讓葉公子破費……」

    「來者就是客,不能不款待!」葉青微笑說著:「還有,多取些蠟燭來,夜暗的不好說話。」

    寇先生被他噎得一怔,但這時阻擋也不是合適,就緩聲說著:「那就恭謹不如從聲了……」

    這時,蒼穹上黑雲越濃,不時傳來沉沉雷聲,四人進去後,寇先生和葉青就坐著,後面二人一左一右侍立。

    寇先生看了一眼葉青,見一臉漫不經心,有點失望,笑著:「久仰你的大名了,夜裡想著睡不著,特來拜訪,還請海涵。」

    葉青笑著說著:「不敢,我只是小小童生,而且這詩詞也不是科舉正道,不過是文場遊戲罷了。」

    說著,就頌吟:「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葉青詠歎,寇先生頓時一驚,聽癡了,這詩句句落在心裡。

    多少文人不能中得科舉,於是就只得把大道文章,變成了娛樂青樓的學問,當真是贏得青樓薄倖名!

    轉眼才醒過,不勝慨歎,說:「——真好,只是頹唐了些,不過公子是童生,的確不能攪和這些。」

    說著就看著葉青:「我家公子在酒樓聽過公子的詩,覺得非常好,只是又很可惜,現在聖明天子在位,政治清明,公子還是認真讀得三經五典才是。」

    說著,笑容可掬,一聲吩咐,就有著一人提著一個包裹,擺到了桌上,裡面儘是雪白的紋銀。

    「這是我家公子贈銀,贊助公子讀書!」

    「多承你家公子的厚意!」葉青帶著微笑:「我才年十五,這次來是放鬆文思,不想就承蒙您家公子教誨了。」

    「不過我雖不富貴,但家食無憂,又無親無故……當不得這贈銀,先生前來,必有著它意,先生可以直說。」

    「……」寇先生一怔,接著一笑:「葉公子不要誤會,這的確是我家公子一片好意,詩詞風流,只是小道,三經五典才是大道,我家公子愛才如命,不忍葉公子沉淪,才特意派我來贈銀。」

    「只是的確有件小事,我家公子前來此處,家族隨身侍女卻是未帶,我前來,想請葉公子割愛,轉讓丫鬟就是。」寇先生說到這裡,一笑說著:「這在世家本是小事,想必公子不會不捨得。」

    原來是想要芊芊,葉青頓時大怒,立刻變了顏色,冷森森說著:「原本深夜前來,有些奇怪,不想果是惡客,芊芊是我心愛,你我話不投機,不相為謀,夜了,請回吧!」

    說著,就站起身,把手一辭,就要拒客。

    寇先生見過的人事多了,知道許多時候,挾著威懾,就算提出非份的要求,對方也很難直接拒絕,到時再威逼幾句就是,不想想不到突然之間,這少年就翻臉,一時間,想不出什麼詞,只是說著:「我們是可是俞府的人……」

    「我知道你是俞府的人,你身後二個,雖穿著便衣,但全身勻稱,氣勢沉凝,必是第一流武者,我預料不差的話,是修行了大易武經罷!」說到這裡,葉青含著冷笑,只是一指:「大道青天,武者雖是小道,但此經也是千錘百煉,只在郡望世家和軍中流傳,我豈不知呢?」

    「而你,身帶文氣,卻又有陰影隨身,此必是長久替人占卜算命,洩露大機,福壽難全,難得壽終,你如果加以收斂,還有十年可活,若是倒行逆施,只怕命不旦夕。」

    說到這裡,葉青輕蔑一笑:「如我所料不差,你在俞府地位也是平常,你今日帶人入室,是想威逼我?」

    「這何其愚也,我是堂堂童生,位雖卑,卻也受皇律天條保護,而且不敢說名傳全郡,也是名傳全縣,你何人也,敢帶兵威逼?」

    「你信不信,我張口一喊,或日後有不測之禍,但你家公子現在就要連夜來道歉,以挽回俞府聲譽?」

    說到這裡,葉青呸的一聲:「汝,還不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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