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青帝 作者:荊柯守 (已完成)

   
mk2258 2013-8-1 21:23: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4209994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0:18
第五十章 客卿 荊柯守


  此時晌午,牛車行在街道上。

  這些街道都有規劃,橫平豎直,街道兩側有著一個個店舖,葉青見著一家大藥店,就進了去。

  掌櫃是個年五旬老者,笑著:「客官要些什麼呢?」

  葉青指著櫃檯上琉璃罩著的一顆山參微笑說著:「這取來給我一看。」

  店主應著,小心翼翼的取來了,葉青只是一聞,又一看,就露出了滿意神色,這參裡絲絲有著靈液,正是藥性。

  話說一顆老山參可賣上百萬,要是用物理化學成分來分析,這和新參沒有任何區別,唯在於積蓄的生命力,或者叫藥性的濃薄罷了。

  葉青不信什麼野參就比人工培育的妙,事實上人工培養只要時間長同樣有效,地球上認識過一個中醫,自己開診所,聞名半省,湧來的求醫者云集,一年賺上千萬。

  難道他的醫術就特別高明?

  不過是家種藥材,方法和人工培養的沒有區別——區別只有一個,人工培養的往往一二年就收割,而他培養五六年以上罷了。

  這就是不傳之密。

  不過這世界的藥材還不錯,葉青就隨口說著:「干茶、丁川、玉竹葉、葵白花……」

  一連點了二十一味,買了些輔助藥材,裡面有用者實是七味,卻是制得藥水來淋浴吸取,免得方子被洩露了。

  回到旅店中,只吩咐了下,店裡就送來了一隻炭爐和沙罐,藥材比例放下,水沸騰著,片刻淡淡藥香瀰漫在小院中。

  六陽圖解是無上築基,但肉體成長還是有規律,用著藥水更能增益根基。

  當藥水傾瀉到木桶後,葉青沉到桶內,靜靜感受著絲絲熱氣滲入,眸中卻冰涼一片。

  「這法術目的,並不想切割,只想讓我退讓?」

  「可我第二次轉世,氣運降到冰點,再退讓一次,怕是比前世還慘,不如現在就拿塊豆腐撞死算了!」

  「時間這樣緊張,本想徐徐圖之,現在看來卻行不通了。」

  「我有意接納,呂尚靜是什麼人?豈會看不明,只是這世界見識智慧,說有用也有用,說無用就是無用,任憑驚才絕豔,沒這位置和舞台,只有潦倒鄉野。」

  「此事急矣,只有單刀直入,一字定乾坤才是。」

  「事不宜遲,我今天下午就去,以討教學問為由,聘其為客師,雖本質還是西席,但我願出三百兩銀子一年!」

  「只要他應下,我就能借得些他潛在氣數,人事已經努力了,至於能不能度過這次劫數,就全看天意了。」

  想定,桶裡也涼了,葉青直接去院裡井中,就冷水洗了身子,走到書桌前,將自身帶來書卷打開,一一觀閱。

  葉青想了想,取了五卷,才出了客棧,就有牛車經過,葉青招手:「不要喊了,拉我去丁家坊!」

  車伕聞言應了一聲,將簾子掀開,讓葉青坐了上去。

  兩柱香時間,牛車在一處停了下來,葉青丟了些錢,就下了車,不遠就是那家酒店了。

  夥計見著葉青過來,定睛一看,這不是昨天那個豪客麼,當下心中一樂,即刻將葉青請了進來。

  此時酒鋪中,空曠異常,除葉青,只有一位中年書生坐在窗戶有一口每一口的飲酒,此人不是其他,正是呂尚靜,卻要了盤花生米獨酌獨飲。

  葉青一見,心中大定,此時不去,呂尚靜就是有意了,而向頂上望去,看見只有一點淡紅,又是一片灰雲,顯是氣運潦倒。

  葉青上前,作了揖:「果是呂兄,今日我前來,就是想看看呂兄在不在,現在一看,果沒有白來啊。」

  呂尚靜聽了,轉過身來,四十歲年紀,清癯的臉,很是平常,只有一雙眸子顯得深沉,也舉手一揖,笑著:「原來是葉賢弟,請坐。」

  葉青不客氣,當即坐下,對夥計開口:「夥計,上一桌酒菜,供我與呂兄暢飲交談。」

  呂尚靜聞言卻擺了擺:「昨日讓兄台破費,我就有些過意不去,今日再上,我就消受不了。」

  葉青擺了擺手,說著:「呂兄不要推辭,昨天聽了呂兄一席話,一字一珠,文章老道精練,我聽了勝讀三年書,這次來就是再次請教。」

  說著,取出五卷文來,甚至還有筆墨。

  聽了這話,呂尚靜恍然,心想:「原來如此!」

  就不再推辭,片刻隨著一聲吆呼,幾樣菜上來了,撲鼻的香,引人饞涎欲滴,呂尚靜看了看,就舉著杯,喝了下去,才慢慢挑著吃些菜,心裡頓覺爽快,再一字字讀著文章。

  只看了一下,呂尚靜就是一怔,停住打量著葉青,良久,才淡然一笑,繼續看著下去。

  「取乎中上之間,成就良品!」當日在童生考場上是這樣,現在這五篇文章也是按照這原理來。

  五篇都是郡試篇章,風格相近,葉青以自己的見識和道意,再將這五篇文章調整結構,增刪詞語,左右義理。

  整個文章字跡端莊,富有文韻,道理純淨,呂尚靜靜靜不語,看了看,過了許久,才舉筆將一些字句改了。

  這一改,頓時就增色不少,只是呂尚靜額上就滲出了密密的細汗,別看著幾筆,卻耗費了不少精力。

  葉青接過稿子,細細看去,良久才放下,說著:「好文章,好文章,畫龍點睛之筆啊,我葉族雖小,也是縣裡大族,我也薄有些才學,僥倖有了些薄名,可今日一看,才知我尚是淺薄。」

  呂尚靜搖頭笑著說著:「若你還算淺薄,這次郡試無人了,依我看,單論文才,秀才不論,至少還可中個舉人。」

  葉青親自斟了杯酒,送上,一笑:「這我不否認,但你至少有著同進士之才,實言相告,我昨天聽了你的文章,真是震驚莫名,野遺明珠,至於此乎?郡試考官實有失職之罪。」

  這樣的話不能不回,呂尚靜舉杯一飲,說:「賢弟太誇獎了,我這點薄才算什麼?而且我也不是以前就有這些薄才。」

  說著,又喝了幾杯酒,才黯然一笑:「我本農戶子,雖有機緣讀了書,僥倖考了個童生,但當時學識不精,又無氣運,自是名落榜外,到了學藝略精時,卻也錯過了年紀——我今年四十三,豈還有考官願提拔?」

  說到這裡,呂尚靜大笑,卻不自禁滾出兩行淚來。

  葉青見了不由心裡感慨,自己雖得了前世積累的華章,但只和呂尚靜隨口說說,就覺得對經義之理,聖賢之道有了更深的領悟,暗暗嘆息此行不虛。

  前世閱讀文章無數,重生後也一股腦帶了過來,卻沒有透徹的細細梳理,形成體系,此時受著呂尚靜的話,就有不少進益。

  「就算此人沒有氣運,單這學問就值得我出手了。」想到這裡,再也不繞圈子說著:「呂兄可是覺得我冒昧了,我不是虛逢迎你,昨日一談,呂兄大才已震驚我心,今日一看,更是覺得屈了才,所以有一言相求,不知可否?」

  呂尚靜愕然,注目而上,見得葉青一臉莊重肅穆,不禁說著:「你且說來。」

  「呂兄,你之文才,我受益不淺,弟願請你為我客卿,指點我的文章,不知呂兄可願之?」說著,葉青起身,隆重一揖。

  聽到這裡,呂尚靜悚然而悟,正想拒絕,卻見著葉青自懷裡,取出了三張銀票,每張都是百兩,放在了桌上,說著:「這是先生的一年俸儀,還請先生不要嫌少了!」

  呂尚靜怔了許久,才嘆著:「你這樣盛情,我本不應該拒絕……」

  葉青擺了擺手,打斷了話,說著:「先生請先不要拒絕,先生是大才,我本不願以這物污了先生,只是先生太過清貧,又蒙先生指點,字字千金,實無以為敬,這些先生權且收著。」

  說到這裡,又深深一揖:「你我雖相識不遠,但已是知己,這次郡試後不遠,就是八月州試,我想趁這段時間,好生跟先生學學,以求增益根基,還望先生給我一個機會,若是先生與我相交,日後覺得不宜,我豈敢強留,必從尊意,自州試後送先生回鄉……如何?」

  如果說是一輩子,呂尚靜就算貧賤,還是有一股冥冥直覺,必會推辭,但葉青只請著半年教學,又奉上三百兩銀子,還如此謙卑誠懇,就使呂尚靜難以拒絕了。

  想了良久,終還是一嘆:「既公子這樣話說,我還怎能推辭?罷了,就暫陪公子讀書就是了。」

  話一落,葉青大喜,就看了上去,見著呂尚靜頂上灰色雲團,在這一應諾,就漸漸消融,化成了飽滿的白氣。

  這就是三百兩銀子代表的氣運,三百兩銀子,足使一戶五年富足開銷,有此氣很是正常,再多些就要見紅了。

  可除之外,並無異變。

  而葉青自己,只添了一絲弱不可見的氣運,並沒有想像的中的異變,頓時心中失望,不由一絲懼意,襲了上來。

  片刻就有了一絲明悟,感嘆著:「原來是我多想了,此人要是有氣運,哪會這樣潦倒?」

  「就算日後是俞家宰相,可此一時彼一時,豈能一概而論?」

  不過就算這樣,葉青還是不準備反悔,只是自失一笑,掩蓋了情緒,和呂尚靜再飲了些酒,才告辭出去。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0:18
第五十一章 入試 荊柯守


  葉青辭別呂尚靜回到客棧時,夜幕已降臨,這世界都遵循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律,這正是休息時分。

  只是這次,各房有許多點著燈火,顯是未睡,就算睡下多是輾轉反側。

  一路行來,一片沉凝,就算是葉青滿腹心思,卻還是憶起地球高考時,想要笑,卻又笑不出來。

  這世界機運壟斷在森嚴規矩中,上升渠道很窄,升則為仙,墜者為泥,租住在這客棧裡的多是寒門,重重壓力下,難怪是這種氣氛!

  「其實我也是裡面一人,甚至比他們更清楚,受著更大的壓力,只是將這壓力冰凍罷了……」

  轉眼來到二樓最裡,昏黃燈光透了紙窗,推門進去,就迎見笑靨:「公子回來了,吃過了嗎?」

  「怎不先吃?」葉青把外袍解下遞給她,見得桌上飯菜沒有動,笑了笑:「喝的酒多,飯菜沒吃多少,正好再吃些。」

  「好啊!」芊芊就高興去盛了飯,布了筷子,才言著:「我用過幾塊點心的,要等公子一起。」

  又順口問幾句日間事,就一起坐下來吃飯。

  昏光燈光下,小小的氛圍,平淡,安靜,漸漸撫平著許多。

  吃完,芊芊去收拾,葉青推開窗戶,注視著夜色下郡城,暗紅隱隱在幽幽空氣,唯有絲絲金氣匯入城東,幾化成金色湖泊。

  「這就是考場……」沉默看了會,就去洗漱就寢,躺在床上,心裡思潮翻滾。

  呂尚靜這步棋失敗了,怎麼能中得秀才?

  「以文取士,以氣取序,氣運這樣低落,要想中得秀才,除非能獨佔群魁,文氣名列第一。」

  「可是郡試裡實際高手如雲,別的不說,單是這俞帆,雖痛恨之,但不得不承認其人的文才,此時的程度,就怕接近同進士了吧,自己要第一,非得用得進士文章。」

  「進士文章,這就驚世駭俗而有害於道了,怕是得不償失。」

  正沉思著,過了一會,朦朧間覺燈光輕移,窸窣衣物聲,被縟輕掀一點,鑽進溫潤女體,不是和往常一樣貼近,而是靜靜側臥不動。

  呼——

  燈光搖曳一下,暗去。

  房間裡陷入寂寂,只剩下安寧的呼吸。

  第二日清晨,童生都趕忙起了身,就著涼水洗臉,冷水刺激著,精神一醒,無論昨夜有沒有睡好,此時都振作著出去。

  此時葉青洗漱完畢,芊芊就遞過一隻書筐,烏亮大眼睛撲閃:「這可是老爺當年秀才試用過的,一定能保佑公子高中。」

  葉青怔得一下,似曾相識記憶潮水一樣泛起,幾乎模糊了兩世,這世氣運冰點而未多想,前世卻實受過父親餘蔭,記憶中母親音容印象還清晰,父親模糊,雖殘餘著尊敬,但清楚再是天才,是在秀才時隕落了,還入不得家族神,不知在冥土過得怎麼樣?

  「公子?」芊芊有些疑惑,有些好笑:「平日就罷,今日可不能再走神!」

  「好。」葉青鄭重接過這書筐,入手沉沉,打開後不僅有著筆墨硯,還有著燒餅、燒雞、醬菜、茶水,甚至兩隻紅雞蛋作吉祝,不由一笑:「芊芊最是貼心了。」

  「我是公子的大丫鬟啊。」芊芊笑眯了眼,變戲法一樣,又塞過來兩隻大肉包子,她小臉微紅,卻將葉青往門外推著:「這是路上吃的,快去吧……」

  被「趕」出門來,葉青孤身而行,徑往考場去。

  街上此時已熙熙攘攘,諸多小販冒著天寒地凍早早起身,在兩面擺開小攤。

  今日是童生大考日,來來往往的許多是童生,對這些小販來說,再平凡的童生,都屬財大氣粗的主顧,交易質量這樣上乘,他們也願意挨凍,多掙點家用。

  葉青啃著肉包,不斷越過停下買吃食的童生,一路對叫賣聲充耳不聞。

  片刻到了考院,就見得執戈甲士,十步一崗,廣場上已排著上百多考生,和縣試不一樣,考院門口聳立著大蔡王旗,隨風獵獵,金龍眼中隱隱淡紫,使考生不由肅穆。

  驗了號牌,順著人流進入考場。

  裡面不是一個大殿了,全郡累年積蓄下來的考生,怕是突破二千,因此有著專門建的廂房,一排排整齊列著,每個房間方圓丈半,容著一人綽綽有餘,又設几案矮榻,甚至小小帷幕裡面有著恭桶,這條件比縣試遠遠優渥。

  最引人注意的是,每間廂房門口,都有甲兵站著,近看每屋都有一個門匾上,顯出了暗金色,玄紋連綿,顯非凡物。

  「這是天庭專門禁制道法的法匾!」葉青一見自是清楚,雖前世就見過幾次,但這時見得還是心中凜然。

  「道庭在這大劫前夕,可說是繁花似火,百萬年積累,實力實是可畏!」

  考場大門朝南開,三面都高牆,北面是一座青石高台,金色小殿,幾位監考官走出來,下望這佈置都暗自點頭,交流幾句事,就在考場中巡查。

  就在此時,突天上傳來長長鶴唳,清澈冰泉,隱激靈性,眾人聞之動容。

  「是監考真人!」幾位監考在考場各處聽聞,抬頭看去果有白影驚鴻一閃,都折身迎向後殿。

  他們中最高不過舉人,面對各派仙門還可拿捏身份,但科舉秀才以上就獲得道庭重視,每三年異地隨機調派下真人,監督考場評判,這就形成很大壓力。

  「這可不是一般術法司敬稱,是真正元神成就之輩,有正式賜封道藉,就不知這回是哪裡調來,別是深山潛修多年,不懂人情,行事苛刻……說不準就給記得下下考評……」

  幾位監考官急急趕到後殿時,見得一隻大白鶴佇立屋頂,體型近成人高,羽毛油光發亮,這時卻在屋瓦積冰上啄著,鑿冰取水,不時聽著鏘鏘之聲,這是喙與金瓦撞擊,伴著靈氣遠遠傳播開來,聽得人心中滲然。

  聽到腳步聲,這鶴便停下戳冰的動作,回望幾人,眼中冷淡疏離甚至警告,這是真正成了精。

  幾位監考官見了,都是下意識止步。

  「不得無禮,三位監考大人請進。」清越聲音,一陣微風漣漪自殿內傳出。

  嘩啦——

  仙鶴展著翅,白羽紛然飛揚間,身形一陣模糊,陡再現,卻是個嬌小白衣女童,模樣稚氣可愛,撇撇小嘴,蹦跳著進了殿。

  幾位監考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苦笑著。

  士子雖躬於人道,而得道庭優渥扶持,可以無視神通法術,但在生命本質區別面前,還是得屈服著——這涉及仙道根本了。

  「謝過真人!」幾人齊聲應了,以嵐崇文為首,快步進了殿堂,就見一位白袍真人,長長白髮垂落在肩,白髮下甚至有著白眉,卻是青年容貌,白皙俊秀,氣度瀟灑,眼神純淨如水,讓人看不出年齡。

  這時坐在蒲團上,將手中書卷遞於白鶴女童,面帶微笑看來,絲毫沒有架子。

  幾位監考官卻不敢當真,恭敬躬身:「我等見過真人,監考一事,請真人居中主持。」

  「好說,天綱法度,功德盛事,朝廷之命,自會用心。」這真人說著,袖中取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銀印,流光溢彩:「這個且放於考場之中!」

  幾位監考官見這個銀印,隱隱都感覺到有些沉重,知道是鎮壓,科舉規矩應有之義,只是秀才以上就由道庭掌這法器。

  嵐崇文上前取過,驗證無誤,當下告辭出去,親手將這銀印掛於金色匾額上,正好對著下面考場。

  頓時,一種氣息瀰漫了全場,開始鎮壓著冥冥中氣數。

  此時考生已全部進場,有一千六百,不少人感覺出這點,遙望這銀印都暗裡凜然,再一看這密佈甲士,森嚴環境,就算有僥倖之心,這時都潑了一頭冰水。

  根本不檢查夾私藏帶,這是維護著士子體面,還有就是明著告訴——想作弊,就得想想!

  葉青看了兩眼,卻早已習慣,按照自己考牌牌號,找到房間,就進了裡面去。

  這時感覺著一點,這考院裡不知使了什麼禁法,氣溫漸漸轉暖,連高牆上漏進冷風都是不見。

  這時靈眼受銀印壓制無效,前生種種道法雖失,本能卻知是某種結界,心裡暗嘆:「不但能調控溫度,甚至還滲著些奇異的道力,如果記憶不錯的話,這是防護疫病的神靈在巡查。」

  地球上歷來科考選在春秋兩季,實是因這兩季不冷不熱寒熱適中,南北薈萃的讀書人都能適應,可有一利必有一弊,這季節最易傳疫,考生聚集在一起,一病就是一大批,可現在有著福神巡查,有疫都會消除,甚至生病考生都享受福利,得以暗愈。

  「嘿,這代價何其高昂,對士子何其厚遇,所以幾十萬年來,士子集團都基本上站在道廷立場上。

  「改朝換代,學院不損,這一方面是表示尊敬讀書人,凸出道廷的威儀,一方面就是實在經濟受不了。」

  「這種學舍考場,一個都怕能抵全郡十年賦稅,要只是維修下,還可以承受,要是毀於戰火重建,就實在受不了。」

  這些徐徐想過,葉青正式入座,掃看四周。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0:20
第五十二章 考官 荊柯守


  除了桌椅,還有一榻,卻供考生休憩之用,不遠處有一個籃子,葉青走過去翻看了下,裡面是一罐茶水、層疊六張肉煎餅,雖簡單,遠不如芊芊準備的貼心,卻代表朝廷明面上的心意。

  原本是開朝時國家民生凋敝,為貧寒考生備著,示以無論貴賤一視同仁,深受好評,甚至有感動而作詩,在這太平盛世卻只是形式了。

  大家都是童生,原先再是窮困,一但有了正式位格就有許多工作機會,只要肯出來做事,幾頓飯還是不成問題。

  葉青掩回食籃,放下書筐,聽著隱隱喧鬧,檢視桌子上擺設,桌子上,有著數個粗細不一的毛筆,各種型號都有,方便考生取用合適,這點上就看出朝堂對科舉的用心和細緻,毛筆在側,還有硯一方,宣紙一疊,都是統一發放,早就擺好到這裡,只等時刻一到,供考生取用。

  實際上在秀才這層次,除了宣紙必須統一,筆墨硯可自備,這種寬容只是為著促進發揮,和地球時電子競技自帶鼠標鍵盤一個道理。

  三炷香後,所有考生都就位。

  日漸漸高昇,後殿門口,嵐崇文看了看日晷上的時間,大聲喝著:「時辰到,正式開考,諸考生勿要急躁,等候發放考卷。」

  隨著監考官的呼喝,大門落鎖,外面甚至就圍上軍事柵欄,考完前不會撤離,從現在這一刻起,除了監考官,和監考真人,誰也不准進入,除非有朝堂與道庭雙重特令。

  後殿牌匾上銀印,此刻更在陽光下閃閃明光,鎮壓全場氣數,禁絕一切特殊——不是說氣運就沒有了,只是潛龍一樣隱藏不顯,一時失去對陽世影響能力。

  真人並不干涉正常流程,於是三個監考官,與六個監考副官,都紛紛手持考卷,考試發放,不一會就到了葉青這裡。

  給葉青發放考卷是一位監考副吏,歲數並不算大,三十左右,正是而立之年,身著八品官服,有著監考部分場地的權利。

  諸多監考官中,為首的是三位監考官,都是七品,這幾位副監考,卻是八品,主次有別。

  這位副監考,給葉青發放完考卷就要離去,偶然瞅見葉青考牌,頓時眼中亮光一閃,心中暗自驚訝:「這不就是龍君宴會的主角麼?」

  只是此時他還有工作要做,卻不能多說,繼續給別的考生發放考卷。

  待到副監考離遠後,葉青拿起考卷細細查看,只是看著,卻是一笑,但笑完了,又是心情沉重。

  和前世格局一樣,三張考卷題目中,第一張還是帖經,帖經就是選取幾個字的義理,考生要根據這道理,寫出三經五典中的對應的段落。

  葉青熟讀經義,又有過目不忘之能,這點並不算什麼,事實上,能上郡試的童生,基本上都能熟誦過關,就是字跡和錯別字要注意。

  葉青把這張放到一塊,看到第二張,第二張就是對聖賢之道的解析論述,這是考校考生的理論。

  葉青把這卷放了下去,繼續看第三卷,果不出所料,第三卷就是某地的一件疑難事,讓考生根據三經五典,做出選擇、決斷,並且論述其道理。

  秀才都是國家棟樑,預備地方作事,這點才幹都沒有,取了又有什麼用呢?

  總體而言,這些考題比童子試難上許多,只是對葉青而言,前世舉人中得,閱過萬卷文章,融合沉澱下,經義道理都遊刃有餘。

  心中微喜,卻按捺下來,沉思片刻,取來一張宣紙,就靜靜落筆。

  這時,別的考生還在苦苦思索,或打著草稿,就連俞帆都在凝神構思。

  副監考發放完考捲回來,路過一看,就是一怔,既認出名字,當知道「同進士」在龍宮宴上重筆如鐵逸事,眼下瞧著卻相反。

  見得葉青筆走龍蛇,在紙上轉瞬即就,文思泉湧,這監考踱近看了兩眼,暗自讚許,不動聲色離開。

  葉青這時全神灌注,也不理會,只是一張一張寫就,餓了便拿起書筐中食水用著,累了就休息一會。

  相對童生來說,同樣三卷題目,秀才試講究擴展闡釋,不求自出機杼,只求面面俱到、絲毫無漏。

  這種是對童生單純記憶的理解深化,文字量極大,不單腦力活,還是體力活,往前累壞了考生經常有,在收卷時還沒答完更常見。

  這種考題量,是童生的十倍,也是舉人的五倍,被人號稱:「耕牛試!」

  簡單的說,就是考驗文字的功底,由於童生就有資格修行道法,同時考驗考生築基程度。

  不少只讀書,連築基都不肯修煉的「純種」讀書人,就被刷了下去。

  畢竟這不是儒家科舉,是道門科舉,你什麼修煉都沒有,還想上進?

  這也是葉青一反常態,儘早落筆的原因,就算全部都會,二天內趕著時間內要完成所有篇章,都時間很緊。

  不過,只要最後留下時間還有些,就不怕意外錯漏,或髒污卷子,這些做完檢查時都可撤下舊卷,寫一張新的重插進去,這是秀才試中特許。

  抵達了中午,葉青寫完第一卷,分開擺著,儘量避免糊了筆墨字跡,省得又要重寫。

  自己審視這第一卷,看得滿意。

  每一句道理,基本上三經五典裡都有側重,大體上引用一段就算合格,但能多論述自有加分。

  葉青自己卻記得全部。

  前世考生也會複習舊題,總有考生遍搜道典,在三經五典外的大衍附經內的引據都考證上去,弄出比標準答案還詳盡的完美答案。

  以至剛才寫著著,就有衝動把大衍附經裡的內容寫上,又按捺住了。

  這必惹得有洩題質疑,就算是郡府權威,也必須進行核查,這就麻煩大了。

  「現在這程度就可以了,應是字字無誤,三經五典都已引用,無懈可擊了。」心中計定,接著展開第二卷。

  「這是對道理的論述,在童子試是壓軸題,只有三題,並且是二小一大,此時有七題,都是大題,單是此卷就工作量大了五倍。」

  「七篇文章,二天時間思考、擬文、修飾,寫上,極耗費精神體力。」

  「就算是文章天縱其才,但築基不行,這時就是撐不下去,這也是寒門讀書人被刷下去的根本原因之一。」

  「據說多有寒門子弟寫著吐血的事,只能白白浪費一次考試機會。」

  「現在想起前世,三年後能一鼓而上,除三年積累,地球見識,最大的原因還是有著大氣運,只可惜面臨是大劫,怎敵的過世界碾壓?」

  心中思量著,原本還想用進士文章搏一搏,這時第二次親自體會,才覺得這想法可笑。

  「七篇大題,倉促之間寫成,還是篇篇都是進士水平,怕是連狀元都辦不到,這一出手,只怕立刻驚動朝廷和天庭,不出三天,欽差就會縱馬而來,核查自己,要是被發覺了蛛絲馬跡,神仙都救不得。」

  「罷了,還是取郡試文章,但可取上上之作,成就上品!」

  「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想到這裡,沉思冥想,前世熟讀三千華章,郡試二千,州試八百,殿試二百。

  這時回想出來,精闢見解流淌而過,比起童子試時,自可放寬不少,除一些禁忌,甚至州試的一些精妙之言,都可視情況,摘取在文中,以畫龍點睛,提升著文章格局!

  不過這時日晷到了中午,遠遠銀印閃著光色,葉青一皺眉,放棄了構思,心裡暗想著:「縣試銅印,郡試銀印,州試金印,鎮運煞氣是越來越強了,怕是這片刻,就算是構思都受到影響。」

  「只有到了殿試,用的玉印,卻氣運深藏,就算在中午時,也無鎮運煞氣,返朴歸真了。」

  副考官除嵐崇文和曾廉,還有一位是楊才楊大人。

  楊才年五十歲了,白淨面孔,還沒有皺紋,這時就巡了過去,見到了一間考房內,一個年輕人端坐,正看著文卷,顯也是第一卷寫就,正在檢查。

  這人華服錦衣,束髮高冠,神態平靜,不怒自威,楊才心裡大是折服,暗暗想著:「這才是大家氣度,不愧是俞家公子。」

  楊才輕咳一聲,也不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而俞帆也看了一眼,眼神交匯,各自會意,卻各記規矩,不說一字,轉眼眼神各自離開。

  楊才微微一笑,再盯了俞帆一眼,心裡已有了決定。

  自己十八歲中童生,二十三歲中秀才,二十七歲中舉,但以後考了九年,都無緣進士,就以舉人身份擔任要吏,並且十幾年累官當到正八品。

  只是到了正八品以上,都是一個一個蘿蔔一個坑,再也跨不上去,可以自己的年紀,還有希望當一任縣令,得以「正果」!

  自己要上位,這自是需要支持,因此就想著辦法,想靠個後台,勉強和俞家拉上了關係,正慮沒有機會表現——既是這樣,聽俞帆的話,動些手腳不難。

  世人只道考場森嚴,又有真人監督,就算是考官也動不了手腳,卻不想總有些手段,想到這裡,楊才思忖了一下,眸中火花一閃即逝,就向著一處考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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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腳步 荊柯守


  出去後,守門一個吏員早已見楊才過來,於是立刻過來,楊才站住了腳,「你是伊繼英?」

  「是!」這小吏伊繼英抬起首來:「大人好記性!」

  楊才想著,笑:「這有什麼好記性?你大小也是吏員,我記得是戶曹司,我也曾當過戶曹司的書記,你們都算我的屬吏,難不成連自己屬吏都不認識?這我當官也當糊塗了。」

  伊繼英一笑說:「大人豈是糊塗,誰不知大人的英明,我們原本這班老夥計,都常想唸著大人呢!」

  楊才沒想這人這樣能順竿兒爬,呆了一下,似笑不笑說著:「你說的是實情,這樣吧,我給你個差事,你過來。」

  「是!」伊繼英忙說著,湊了上去,但只是一聽,心裡就不由浮起一陣寒意,可這事是自己湊上去巴結,要是不應就徹底得罪了這楊大人了。

  念了幾轉,只得應著:「是,我這就去辦!」

  「你也別擔心,你想想,這是不是都在你合法權限內,別說沒有出事,就算出事你也絲毫沒有瀆職,你去吧,回頭再和我說話。」

  就在這時,正午時光已去,鎮運煞氣消散,葉青自不會浪費太多時間,這時是下午,陽光不錯,日曬不著,看著第一道題目,就要凝神寫文。

  就在凝神時,突就著腳步聲,頓時打斷了葉青的文思,葉青一皺眉,先擱了筆,等待著腳步過去。

  要知道凝神作文時,都必須一氣貫成,這樣才能文思如泉,一旦被打斷,很容易就出現斷層。

  要是在地球上,這還罷了,在這個顯出文氣的世界,就出現細小的縫隙,就會減低一些文氣品質。

  伊繼英走過,見著葉青筆一停,不由微微得意一笑,度了幾步穿過,腳步聲頓時就細不可聞,不會打攪別人了。

  裡面個個是童生,得罪一人可之,得罪一片就得不償失了。

  葉青見著過去,又想著凝神寫文,突又一陣腳步,這次葉青卻沒有放下筆,頓時抽了一口冷氣。

  本來受到暗算,葉青心裡敏銳,這時立刻敏銳——前世聽說過這種事,是不是自己也遇到了?

  不過這時還勉強按捺住了心情,等了片刻,果是第三遍腳步聲響起,葉青頓時大怒,面無表情,只是看著。

  一個小吏跨步而過,面含冷笑,但雙目對看一眼,頓時就一凜,這個童生閃過的目光是如此森寒。

  不過這葉青一掃,記住了面目,就不再看去,心中沉吟:「這是繼氣運暗算後,再以此法來攪渾我的文思嗎?真是連環而擊,看得起我!」

  心裡冷冷一笑,這一刻,卻真是殺機浮現。

  「罷了,幕後主持人是誰還沒有肯定,不過這小吏既這樣阻路,那就先殺了此人再說。」

  心意一定,頓時就把這人當成了死人,再也不肯看一眼。

  下面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如是普通童生,也許真的受到影響,但葉青是三世為人,修心養氣都是深厚,而且關鍵是根本不需要真正構思,有的是文章可選擇,因此不消片刻,洋洋灑灑,一篇文章就落在稿紙上。

  寫完後,和上次一樣,文句整齊,結構微調,刪去一些可有可無的句子,使文章道理樸實嚴密,更是純粹。

  最後再默讀一遍,確定字字和諧,文氣貫通,這才吐了口氣,坐直了,心裡暗暗想著:「雖記下了全文,並且一一修改,但受到干擾,還是有些感覺可以作的更好卻沒有發揮出來。」

  不過這純屬吹毛求疵,就算有著銀印,文氣受著壓制,這紙上,還能見得瑩瑩暗華,心中既是喜悅,又是惆悵:「七篇都是說水準,還是有點風險,但事已至斯,不這樣,難以確保不被廢落。」

  「有了先知,還得擔心考砸,出現這情況……是規則不同,無力改變時終得面對殘酷現實。」

  「說到底,以文取士,以氣取序,明面上嚴格非常,實際上都有著相對限度,一旦短板過低,就很易被暗中做得手腳,再苛嚴監察,都別指望能讓官員清廉如水、貓膩全無……」

  「這腳步聲,就很難說這人違反律令,但對考生的干擾是切切實實。」

  「不過這世界考場是獨立監察,還是勾結居多,何況是整個世界,人心惟微啊,這百萬年歷史一輪輪演著,剝皮植草有之,草莽革命有之,可都無法徹底改變,唯有一輪輪興替,保證天顏不改!」

  「我這時只有把短板補得整齊,豈敢真信以文取士承諾?必得將所長發揮到允許內的極致,才有能使得暗中手腳者要冒極大風險,規避隕落。」

  想到這裡,就不再遲疑,雖有一次次腳步,但葉青恍若未覺,奮筆疾書。

  漸漸到了黃昏,有監考官過來,一一點了燈火。

  又過得一個時辰,就有考生耐不住疲勞,不得不睡下——考試有兩天時間,合理分配作息很重要,在郡望世家裡甚至有專門一課培訓這個,並在考前旬日裡調節出適合自身體質的作息節律。

  有些世家子弟這時,就開始放緩速度,看一眼第二卷題目,略微整理文思,記下一些靈感免得第二日忘記,並促使醒來後,能盡快進入狀態,這些簡單有效的小技巧,只有經年考生或者世家才懂。

  葉青卻已經繼續鋪開新紙,繼續書寫著。

  一篇,二篇,三篇,四篇,五篇,六篇,七篇。

  葉青一放下筆,這時才覺疲憊潮水一樣湧上,勉強堅持檢查了文章,確定無誤,就倒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

  與還要提心吊膽,夢中在考試的對手相比,葉青睡得格外安穩。

  無穢之體是對人精氣神統合,本來就無夢,而且對葉青來說,沒有意外的話,這場考試已提前結束。

  一切精氣神,規律地收攏在體內,只有意無意留下一聲喃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正值嵐崇文過來巡察,留意到這間還沒有熄燈,又聽聞了些,心裡暗想:「怎麼會,這人得罪了誰?」

  特意過來時就聽到這句囈語,不同於考生急促含混夢話,這聲雖喃喃,卻淡然澄澈,帶著水晶一樣堅固不摧的決心。

  聽了不由會心一笑,留步在案前看了一會答卷,越看越收斂笑容,最後沉默,深深望了眼已陷入沉睡的少年,不作聲地放下答卷:「果是同進士之心!」

  呼——

  燈火吹熄,腳步聲離開。

  葉青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眨了眨,重又閉上,真正陷入深層睡眠。

  斗轉星移,月落日昇,東面天光漸漸亮起,魚肚白變成了朝霞,陽光照射到葉青臉頰上,讓他醒了過來。

  坐起來看了眼,值守甲士又換了一批,就連籃子裡面烙餅、茶水都換了一份,葉青拿了吃喝,好整以暇看看對面奮筆疾書的考生。

  吃完又檢查一遍,這次不僅是第二遍校錯,還確認有無犯忌處,更有看看有無需要優化。

  如此細細查看優化,不厭其煩重寫了四張稿紙,就過了一個時辰,這時才直正放下心來。

  取出第三卷考題。

  第三卷,問的是一些地方治理之法,由考生寫成對策。

  對考生來說,朝堂門道未必都是清楚,寫起來其實有線索可循,就是聖賢道理,一切以聖賢經義,聖賢大義為刀,剖解一切問題,自這個角度出發,就是合了這方世界的主流,萬萬不會有什麼偏頗。

  但實踐裡由於經驗,大部分都是空泛之言,只有少數人能通過實踐,寫出言之有物的策論。

  可喜的是,對於這實務事,朝堂和道庭沒有多少忌諱,只要策中行事不帶過於叛逆,就沒有貶落的危險,反越是高妙,條理可行,就越是得分。

  這就是高於世俗的底氣,是神仙世界才有的器量。

  葉青不僅記得一些答案,前世經歷十五年,深知其中三味,這時下筆有著神助,筆走龍蛇,紙生雲煙,沙沙沙的落筆之聲不絕於耳。

  用了半天,一鼓作氣完成,長長呼出一口氣,抬頭看看,都已經下午了。

  安靜考場裡突有著騷動,隱隱聽著是有人寫的嘔血,葉青聽得一怔,結合前世,知道幾乎每場都有這事,不由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這時就沒多待下去的興致了,對著值守甲士舉手示意:「我需要交卷,請通知考官來收。」

  值守甲士都換了一皮,聞聲過來,別的考生都是寫到一半,此生就寫完了,引得甲士疑惑:「這到底是厲害?還是破罐子摔破?」

  不多時,就有幾位監考官自後面的殿堂聞聲出來,或是第一份緣故,都一齊過來收著,葉青遠遠見著,起身立在一旁,拱手行禮。

  其中一個是個中年考官,前生記憶中姓楊,這世表面上卻是不識,這楊姓考官見著是葉青,眼神一縮,面上溫和一笑,示意葉青坐下。

  「好快速度!」這楊拾起卷子,翻看幾眼,皺了皺眉,抬起頭來看著葉青:「可有還沒寫完的,寫完了,我就收走了,你就可以出考場。」

  葉青聞言又站了起來,回答:「學生已寫完。」

  「嗯。」楊姓考官聞言點點頭,將鎮紙下壓著的一疊考卷拿起,當眾裝在一個特製封袋裡,對葉青笑著:「你可以出考場了,不過外面這時候正冷,外面沒有真人的陣法,你沒有好去處,在這裡休息也可。」

  葉青心中一凜,這種瓜田李下事情,他怎會做得?

  微笑著搖了搖頭:「謝過監考大人好意,學生正準備會客棧去補覺,那裡睡的踏實。」

  「也好。」楊姓考官笑容轉淡,將封袋交給旁邊考官,朝別處去。

  帶到監考官走後,葉青才出了房間,直接出了考場。

  門口值守甲士為他搬開軍事柵欄,無意間回首,卻見得楊姓考官在後殿上遙望這邊,葉青心下一沉,當下裝作不見,直出得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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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回鄉 荊柯守


  丁家山莊

  寒風蕭蕭,呂尚靜此時換了一身文服,全身上下顯的乾淨利落,面孔上帶著笑意,背著行囊,對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作揖:「托庇員外這些年,以西席維持得生計,如今思唸著家中,今日辭別,他日或難再見,還請員外珍重。」

  「是我這裡廟小,委曲了小友才華,還望你將來能有著發展。」丁員外拈鬚說著,心裡不勝感慨。

  在最初時,丁員外是很重視這個呂尚靜,此人才華是一看就知道。

  但炎涼兩個字,是隨著時間推移而產生,呂尚靜的安心教學,就使得了別人漸漸輕視。

  「這書生離了我們丁家還能幹什麼?」

  有了此心,漸漸福利少了,白眼多了,不尊重了,連丁員外當初何等賞識的人,都漸漸淡了。

  這也不是僅僅勢利兩個字能說得清,只是人性——擁有的不覺得寶貴,失去了才覺得珍惜。

  此時丁員外看著呂尚靜,突覺得此人學富五斗,才學淵深,舉手投足都是一種讀書人的韻味,不過他也知道,這些年待呂尚靜並不怎麼樣,留也留不住了,只得遺憾的說著:「是我虧待了你。」

  「員外何以言此!」呂尚靜深深一躬:「要不是員外,學生手無縛雞之力,這些年自己都難以養活,此恩此情永是不忘。」

  就算知道是套話,丁員外還是有些欣慰,一揮手,就有僕人會意,一盤蒙著紅布的小盤子端上來。

  口中卻說著:「這是你今年俸錢,本來不滿一年,只有十五兩,但你我相識一場,我一倍與你,這是三十兩紋銀,你且收好。」

  呂尚靜恭謹接過,就作最後禮別。

  出了院門,上了牛車,揭開就是三十兩紋銀,五兩一個銀元寶,細紋銀子,就是暗自一嘆。

  當年自己第一年去得丁家時,待遇和親子一樣,俸三十兩,但隨後漸漸冷遇,飯菜變差了,俸祿變少了。

  遙遙回望這莊,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點。

  當年不過是普通宅院,因出了知縣,漸漸親族依附,繁衍子女,就成了鄉族,而知縣告老還鄉後,十數年陸續整頓,將散居村落凝聚得一體,自己來此,親眼見此一一變化。

  此時一朝而離,就有著莫名滋味。

  車隨路轉,蒼山遮蔽了這景。

  回過神來卻收起這六個元寶,打開包裹,裡面又是三百兩銀票,這時兩樣捏在手裡,一時有些恍惚。

  這時就聽車伕賀著:「恭喜先生榮歸故里,一家得以團聚,夫人一定很是高興才對!」

  「謝你吉言。」呂尚靜笑應,聲音蒼涼苦澀,心中天平滑落到路的遠處,結髮妻子昔日期盼,藉著再考躲過了三年,復考躲過了又三年,而今八年矣……

  有著體弱妻子和年幼兒子,身為一個堂堂丈夫,自忖才學,曾被困頓中的村族看作希望,卻一事無成,無力改善一點生活,只能要族裡照應,自己在外面緊衣縮食,幾乎所有錢都攢著寄回,表面上卻說著:「我在外面過得還不錯,汝在家中要和睦親長,照顧弟妹。」

  年年家信捎來,妻子識些字文,性子烈,起初質問是否負心在外,到後來漸漸感覺到些,再有託人來信,只訴家長裡短,只盼早日歸來,字字殷殷。

  這時再度憶著,唯有心中痠痛,更加無顏以對。

  曾是少年憋著一口意氣,這時已消磨成中年悲哀。

  行得數日,山水迢迢。

  一日傍晚,抵達了一個村子口,見得周圍景像,呂尚靜就是一怔,記得八年前,這村鄉人來往不絕,此時回來,卻街道衰敗,人煙不盛。

  夕陽如火,這時只覺寒風刺骨,呂尚靜下得牛車,對著牛車上的車伕說著:「你看著貨,我先去看看路!」

  這車上有半車貨,不奢侈,都是實用家用品,這時卻管不了,按記憶中的道路,急急朝著家中奔去。

  直至一個小院,見得牆壁雖剝落,籬笆門整潔完好,稍稍鬆得口氣,理智回憶起,半個月前剛剛收到過家信,娟秀字體,確是妻子手筆,甚至歪歪扭扭添著幼子幾句話。

  這時心中思念更甚,腳下卻躊躇不前,近鄉情怯的本能,探身往籬笆門上張望著,房屋頂上茅草有些舊了,弱女子確實無力多做些,幸而未曾破漏,院中婚時合栽的小樹已一丈高,些許嫩芽已在萌發著。

  心中更是熱切,終於鼓足勇氣,就要出聲。

  咯咯,咯咯——

  幾隻老母雞撲著翅膀從屋裡跳出,跟著一垂髫小童歡快笑著,驅趕玩耍,這一時警覺抬起頭來,正好與門外人目光相對著,扭頭就跑回屋裡:「娘,娘,外面有壞人!」

  喊得兩聲,聽得裡面輕輕一聲教訓,孩童吐了吐舌頭,卻找到了靠山,半躲在門框後面,好奇又怯怯地看著,稚氣小臉上,依稀就有著呂尚靜的影子。

  「這就是我兒……」呂尚靜丟棄了手上帶的二件禮貨,喃喃著伸手,本能想要叫一聲,卻腦海一片空白。

  直到一荊釵布裙的女子出來,素手上拿著簸箕,一見之下,卻「哐」的失手落地,豆子嘩啦啦地滾落散開,兩隻雞跳過來啄著,卻臉色蒼白,渾然不覺。

  「夫人……」呂尚靜終於喚出,兩行眼淚落了下來。

  兩人就這隔著籬笆相望,日思夜想過相聚,風光或者羞慚,委屈或者惱恨,實際都抵不過生活消磨,這真實見了,千言萬語,只化木然:「回來了?」

  「回來了。」呂尚靜推開門,見她蹲下身撿拾著豆子,就沉默進去幫忙。

  這時近在咫尺,就見得妻子曾經容顏,早被消磨了美麗,悵然嘆息:「是我對不起你們。」

  呂曹氏手上微滯,再張口聲音已是沙啞:「都別說了,能回來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只有豆子落在簸箕裡的聲音,一粒,一粒,一粒……

  孩童機靈驅趕了啄食的雞,這豆子可是不錯的食物,自己都吃不了多少,見這就是疑惑:「娘?他是誰?」

  對於兒子這問,呂曹氏卻不能不答:「這是你爹。」

  「爹?他不是在外面作著官,不要我們了麼?」孩童狐疑望著陌生人,烏黑大眼睛眨了眨,篤定說:「我覺著不像。」

  呂尚靜尷尬慚愧,無以應對。

  「噗——」呂曹氏瞧著笑出了淚花,聲音哽咽:「別犟了,快叫啊!」

  孩童終究不善掩飾,哼了一聲,倔強扭頭不認,噔噔噔跑進了房間。

  「這孩子!」呂曹氏蹙眉輕斥一聲,儘量收斂著情緒。

  不防一隻手摸在臉上,呂曹氏警覺著本能要跳起來,卻又被按著,這時回過神來是丈夫粗糙的手,才覺自己臉上,不知何時滿是淚水。

  木然任他抹著淚水,聽著喃喃道歉,恍惚緊擁著,千萬種情緒湧上她心頭,再壓不住地噴薄作哭聲:「你還知道回來!你還敢回來!你……」

  呂尚靜緊緊抱著她,聽這淒切哀聲,面色慘然,只能重複喃喃著:「對不起,對不起,對……」

  夜燈亮起,小村裡激起波瀾,簡陋家中來了許多人,都是喜聞呂尚靜回來的親長近鄰,唸著呂曹氏平日往來相助,現男主人經年甫歸,這時就自髮帶上肉蔬,聚得洗塵宴會。

  呂尚靜何等心思的人,這半牛車的貨物就是為這個準備,不多不少,按著輩分親疏,送上相應各種禮物,親長自是受得,鄰居朋友就紛紛誇讚著:「呂相公真是在外出息了。」

  「呂娘子沒有白等。」

  「就說這家是有富貴之相,這孩子又是聰明懂事,以後定也是能高中的。」

  諸此類不要錢好話送上,一時喧囂熱鬧,呂尚靜應酬自如,呂曹氏只是溫婉笑著,白日間倔強的兒子也是乖巧,不含糊喊著爹爹。

  直到送去最後一位叔伯,院裡靜悄悄下來,呂曹氏忙活著收拾殘宴,呂尚靜耐心應對兒子的種種刁難問題。

  過得一會兒,就是要歇息時,呂曹氏在丈夫暗示下,哄了兒子先睡下。

  呂尚靜緊閉房門,取出行囊,只一展開,就露出了二十兩雪白細絲銀子,又取出了銀票,鄭重交在妻子手上:「雖沒能考取秀才,但堪磨些才具,前幾日承貴人相助,以三百兩作聘客卿,辭丁員外時又得三十兩年金,禮物花得一些,剩餘全留給你打理。」

  這時瞧著妻子怔怔,她年過三十餘,這時在燈下看著,還是顰眉秀目,笑靨可人,隱隱帶著當年風韻。

  呂尚靜就憶起才華初顯,一舉中得童生,有曹老秀才看重,嫁了女兒給自己。

  呂曹氏教養得品質,本是懂得掌管這些程度的銀錢,維持書香之家的體面,卻多年跟著丈夫受苦,尤其老丈人去世後,斷了母家接濟就更困窘,已是十年沒有看見這樣多銀子了,一時很不適應。

  這時怔怔著,有些意外,喃喃著:「為何有這樣多……夫君莫要受了人欺騙,或者做得犯禁之事?」

  作妻子豈不知道,一年十五兩消費,寄回家裡十兩,別的五兩銀子就要用一年,幸虧丁家還管飯,這一轉眼,七八年撐下來了。

  這明眸關切望來,呂尚靜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說著:「你夫君氣運不行,看人本事還有一點,也是奉公守法之人,這點夫人難道不知?」

  又柔聲說著:「有這些錢,夫人就不必這樣操勞,注意滋補身子,兒子也到開蒙時,你多教些,送他上學堂,準備科舉。」

  「是,原本家裡存著三十五兩銀子,是你歷年寄回來存著,現在有著這些,就寬裕了,可以買些田。」呂曹氏說著。

  這才接過元寶,細細看了,摸了,又仔細揣摩著三張百兩銀票,用紅布細心包裹起來,藏在嫁妝箱底,想了想,取出了些碎銀,預備用度,再小心翼翼鎖好……這小心謹慎舉動,無形中就有一種安全氣氛充實這家中,溫馨滋潤著兩人心境。

  她拿著鑰匙貼身藏好,回轉身,臉色微微一紅,低著頭問:「你還要出去麼?」

  呂尚靜剛要回答,瞧著她忐忑時下意識蹭著蓮鞋的習慣,依稀少女時情態,本來憔悴遮掩,這時煥然了容光,又豐腴身子,呈現著未見的美麗,不由看得一呆,下意識擁她在懷,換了委婉說法:「這些時日自是待在家中陪你。」

  呂曹氏這時失了聰慧,只應著:「好……哎,夫君怎麼——」

  卻被壓在了床上,下一刻,這燈就被吹熄了。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0:22
第五十五章 黯然春雨 荊柯守


  這時夜深,郡城幽幽,萬家燈火。

  郡試結束三天,考院還是封鎖,值守甲士輪流巡查,氣度森森。

  院裡一片寂寂,後殿卻是燈火通明,只有沙沙宣紙摩擦聲,偶有著一些輕語交流聲。

  郡試閱卷,可不是一二天的事,是整個七天。

  一份份考卷早就收起,疊放在大殿中央,二千卷疊的數尺高,還疊了十疊左右,先由十五個文吏一齊上陣,不檢查文稿質量,先把有明顯錯誤,連三分之二都沒有答完的考卷全部罷黜。

  郡試號「耕牛試」,目的就是考驗考生的知識量和資質,當時估量時,就按照一半以上的考卷都來不及答的程度來出題。

  因此這些小吏根本不需要眼光,只按制罷黜,有爭議的再請教考官,二千卷,余八百卷。

  再把這八百卷,分成完成的卷子,和未完成的卷子,這一幹就是三天。

  這八百卷交給正副六位監考官閱覽,其中全部完成者不過是六十捲左右,別的卷子全部被小吏轉移堆疊。

  就是這樣二堆,六十捲和七百四十捲。

  按制,先看七百四十捲,正副六位監考官面色慎重,縱是規矩轉運無懈,道法森嚴莫測,可一切機制均由人來運轉,只要禁絕不了人心,就禁絕不了舞弊,往年作得手腳者不少,都用前程、性命證明,這一刻最危險——旦發現考官親涉舞弊,就是考官、吏員、值衛連坐。

  相視一眼,嵐崇文定了定神,看一眼殿外自動踏入的幾個甲兵首領,諸吏,又對著空無一人角落恭謹作禮:「初選已畢,還請真人開啟法禁。」

  嘩——

  監考真人舉步殿心,手按在銀印上,看了眾人一眼,白髮白眉下,眼神純淨:「汝選完了?」

  沒有質疑,只是問著,眾人清楚這意味,額頭微微滲汗,嵐崇文心下莫名一緊,肅然應著:「真好了。」

  銀印一震,流光收斂近半,僅有半尺圓暈。

  吹響號角,去除枷鎖,泉湧滿殿,白氣自一份份文捲上冒出,轉眼在殿裡大亮,不過只侷限於文氣,並且只侷限於廢黜的文稿。

  廢黜文稿中,俱光華衝起,和海潮一樣流淌……一時眾人皆痴了,這就是一千二百童生的文氣,這是郡內文事之華,是一郡生民資源之聚。

  「能得見此,這生足慰……」就有著副考官喃喃出言,卻道出眾人心聲。

  真人眼神微瀾,想起異事,思緒萬千:「單一個童生,位氣螻蟻,但聚一千二百於一身,在人可成公侯,在仙可直入元神。」

  「當年赤帝,鼎革道門,實吸取民間大氣運火種,預防制衡,又實質上使士子真正成為道門嫡傳,一舉壓制天下真人,奠定道廷數十萬年根基。」

  「我師門秘傳,嫡系蟄伏,但道門深深根植大道,規則重重磐石碾磨,再是壯志,不得滋養酬勞,也漸漸消耗冷卻。」

  「門中蟄伏處處受著規則壓制,近萬年已無人能爭得天庭高位,不知我輩晉陞曙光何處?」

  這思得許多,實只是轉眼間,殿中光華盡顯,穩固成文氣!

  這時在考官們眼中就只呈紅黃——流程上必須由他們主導進行,寧願要求考官加大著工作量,也不能由真人幹涉,這涉及到道門根本統治。

  真人暗自嘆息,元神一清,就回醒過來,眸中微冷:「這取消部分壓制,就顯露出文氣,照制必須在此罷黜文卷中查漏,補遺,這是舊規,不必多說,汝等好自為之!」

  「這是應有之義!」監考官各懷心思,口上應是,親自檢查著。

  每屆大考按郡戶口而定取數,南滄郡就每屆只取三十位秀才。

  這科舉每一條細節,都是幾十萬年來經過無數探索,背後都有大批案例。

  於是到現在,就形成換王朝不換科舉的局面,任何朝廷正式衰敗預兆,只看科舉是否「正常」就可知。

  這樣重重壓力下,皇家給予官僚集團極大壓力,並且滲透在州郡以下的所有官吏身上。

  副考官檢查過罷黜的文卷,抽出幾卷黃氣的卷子,看了看,嘆著:「文氣不錯,可惜都未完成三分之二,按制罷黜。」

  這多半是寒門子弟了,按照朝廷制度,童生得授道決,但這些寒門子弟能讀到童生,往往是嘔心瀝血讀書才獲得,得了童生後也轉不過彎,繼續苦讀,往往忽視了道基的修煉。

  結果大批寒門子弟,就在郡試的這種耕牛戰術裡失敗罷黜了。

  這黃氣文章,已經是一時俊秀,罷黜實在可惜,但也不得不罷黜,道門要的不是文人,是真正領悟道理並且加以實踐的預備仙人!

  監考真人留意著,見基本無誤,也不多話,最後就有小吏取出三天內登記的罷黜文卷的姓名,將這些全部罷黜,而考官都是在下面用印,用完,這時所有目光都投向州中派下的一位主持考官。

  「咳,還請真人用印!」這位考官咳了一聲,見著真人用印了,又作了揖:「真人要是無異意,我等就進行這八百卷二次淘汰了。」

  這八百卷中,必須再海選出八十捲,這八十捲還是以文氣來定,等這八十捲定了,才會結合氣運,選出三十捲。

  真人頜首,說著:「汝等二次海選,有三天時間,我三天後再來!」

  說著,一揮袖,轉身去了側殿,表示不干涉考官進行第二次海選。

  主考官手一揮,除二個搬運文稿的小吏,別的吏員盡數退出殿,下面的事不需要他們來參與了。

  這主考官正要說話,一陣風襲來,不由打了個冷噤,又聽到碾過滾雷聲,就心裡有些莫名煩躁,此官修為甚深,心裡一凜:「難道有人作得手腳?」

  當下看了過去,見著除了自己,五位考官都在閉目養神,良久,主考官帶著一絲微笑,徐徐說著:「各位大人,郡試已是朝廷重中之重,涉及各位大人的身家性命,還望能善始善終。」

  當下目視同僚,寒聲說著:「每一卷按制都必須親自閱讀,不可鬆懈!」

  這目光冰寒,幾位考官心中一凜,齊看向這八百卷文稿,疊成了十疊,都感到自己壓力巨大,卻只得應著:「我等都會親自閱讀,不會有疏漏!」

  這時,濃重黑雲打了一個電閃,把殿內照得雪亮,接著陷入一片黑暗裡,只有春雨直瀉而下,樹枝在風中舞著,濕淋淋枝葉上,新生的樹葉發出沙沙聲……

  「這是第一場春雨罷,終於告別了春雪了。」

  葉青踱出窗前,果見黑沉沉烏雲連綿,一陣風掃過,帶著雨絲,他回到房裡,向椅上一坐,望著窗外沉沉不語。

  離得考場已三天了,這三天內,自己是越來越心冷,諸多思潮翻滾。

  氣運一個詞,難倒了無數英雄。

  記得歷史上有過一朝「大謙」,就有過科舉不論貴賤,唯才是任,就連宰相也是只以才拔擢,絲毫不慮氣運多少,這朝開主就英明壯志,自勉於後人,結果六世餘烈,換來這朝二百年速亡。

  其亡時,全朝振奮,湧現無數英雄,只為這朝作了華麗輓歌。

  經過無數年洗練,才形成這規矩,就連葉青自己都改不得,除非打破這個世界規則,不然就算一萬個豪傑,也只能折羽而歸。

  自道門建立,人仙相分第一天起,百萬年的實踐,有成功有失敗,千萬代中的人傑,總有不屈服者,謀反事件都有,而道門不忌諱謀反甚至伐天的歷史,連史書裡都有明確記載。

  卻沒有成功過,就算應運而起的五帝,也或主動或被動加入了體系,

  這些歷史雖不是人人能看,但童生以上都可閱讀,絲毫不隱瞞,這就是對自身絕對武力的自信,明著昭告天下:「想造反,只管試試!」

  除了九宵上的三位道君,億萬兆人類,無人超越這天地。

  相對於此世歷史中壯闊的歷史來說,前世時穿越者小小失敗,只是大浪下的小小水花,甚至激不起高層的關注,每次想起這點,葉青就有著深深的陰影。

  葉青徘徊幾句,只在室內吟著: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

  素衣莫起風塵嘆,猶及清明可到家。

  吟完,葉青還沒有說話,就聽著有人高喊:「好詩!」

  門一開,就見得一陣風撲過來,芊芊進來了,這喊當然不是芊芊,而是後面的二個人。

  卻是何茂和李成元,都是這一屆的童生。

  現在考榜沒有出來,眾童生都在郡城裡等待,這就相識熟了。

  後面跟著的是二個夥計,挑著食盒。

  就見著何茂一擺手:「春雪變春雨,滿地都滋潤,莊稼盡快生,本來想和葉兄一起賞雨,不想就聽著這詩。」

  「小樓一夜聽春雨,這味道真是回韻無窮!」

  才讚著,跟在後面的夥計把一個火鍋端了上來,下面木炭燒著,使水沸滾,嗤嗤冒著煙,香氣四溢勾人饞涎。

  葉青去掉了所有的別的心思,不禁大笑:「晚了,難為你還想著來,罷了,我們就聽一夜春雨,醉一夜杏花!」

  說著,一擺手,請諸位入座。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0:23
第五十六章 終可現世 荊柯守


  太陽漸漸升高,殿內燈火吹熄,整個殿內氣氛有些壓抑,卻還不至使人崩潰。

  吏員恭謹伺候著,默祈著快些結束,這七日閱卷真是累人的活,要不是修煉道法,身體健壯,說不定就有人撐不下來。

  「眼下工作量大一點,只要善後處理得當……只是俞家任務完成,就要打些折扣了,希望過一會兒不要再出差池!」楊才想著,加快手上動作。

  幸運的是只有幾卷稍有爭議,在六十名上下更替,這在允許範圍內。

  楊才拾起一卷,掃了兩眼拋開。

  再看下面這卷,楊才面上陰睛不定,拾起來看著:「葉青……」

  第一卷字字整潔,答案和標準題幾乎一樣,就算是自己想要扣分都找不出多少毛病。

  再翻過一卷,就算沒有開放文氣,但楊才作為舉人,基本鑑定能力還是有著,見著字字珠磯,七篇整整齊齊,雖不是第一次看見,但讀下去,還是變了臉色,心裡就暗嘆:「先前傳聞所謂的『同進士』,本以為只是士林私下說說,放在官場上就只是笑話,不想真有同進士之才。」

  「在耕牛試中,受到干擾,倉促之間,還能寫出這七篇,神韻完整,文理清通,真不可思議。」

  「這種文章想要罷黜,我也不敢作任何手腳。」想到這裡,這楊才心裡就多了幾分悔意:「怎麼會得罪這樣的人?」

  至於替換,修改,玷污等等手段,楊才想都沒有想,自考完後就有道法明鏡觀照,又有鬼神巡查記載,這種手段是最容易被揭穿的,敢這樣的早就被淘汰掉,抄家滅族了。

  楊才再有心思,也不敢在這方面動文章。

  「按照朝廷制度,文氣第一,是無論怎麼樣氣運都會錄取,哪怕排在最後一名,別的就不保證了。」

  「這葉青這樣的文章,只有希望不是文氣第一,這樣就可用氣運上的落差,將其罷黜,葉族氣運根本上不了檯面,就不知道龍君宴賜下多少了。」楊才暗暗想著,這六十捲基本已定,葉青自是在前列。

  不過待會取序時還有一關,楊才並不知道有人已冥冥鎮壓了葉青氣數,心裡並無把握。

  「我入得俞家,無尺寸之功,只要不是文氣第一,只要合運在三十之外,我就可名正言順罷黜,至於別的,就算有人對這卷質疑,可我按制罷黜,就不會有問題,這種事在官場中做的還少麼?」

  只要沒有實據,誰會為口上說辭來處理一個正官?這樣口子一開,誰不怕將來事臨己身,被小人攀咬?

  更有損士人體面、朝廷體面、道門體面,就算超脫凡世真人也要正視這規矩。

  「只是,前三卷,俞帆俞三公子的文章真是沒有話說,這張敏之是郡內有名的才子,耽擱了幾年,文章越發是老練沉穩了,這葉青雖鄙視之,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三卷,以我的眼光,竟分不出高下。」

  「看來,只有開放文氣時,才能靠這個分辨誰是第一了!」楊才嘆了口氣,不再多想,繼續工作。

  考官嚴肅複查,不時發掘出文卷與已定文卷作細微對照,決定是否廢取或插入,見著篩選已經接近了尾聲,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眼見太陽漸漸生起,就六十捲的基本上選定,主考官提得高高的心都放下了,又巡視一次,回到座位前笑了。

  這主考官是州中下來的同進士,叫范善,正在沉思,嵐崇文上前問著:「范大人,您在想什麼吶?」

  「哦,我是在想著卷子,前六十捲我都看了,都是一時俊傑,我記得往年水平沒有這樣高。」

  「等會前一百卷,我再審一遍,屈了才不好。」

  嵐崇文會心的一笑:「是吶,感覺今年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可名額有限,就這六十捲,要不屈才恐怕誰也辦不到。」

  「朝廷制度就是這樣,我們己按制海選,無愧於天庭、朝廷、士林!」

  說著,嵐崇文起身在案上取過一疊考卷瀏覽著,笑著:「你看這呈上來的文章,這俞帆、張敏之、葉青,讓我出了一身汗吶,這種文章我是不敢私評!」

  范善起身踱著二步,笑嘆著:「因此我才說,今年這批水平,比往年高了一段,這三人的文章,我看都有正牌舉人的水平,這還是耕牛試中,要是在州試中只考三篇,怕是還要出彩,抵達同進士也不是不可能。」

  嵐崇文正要說話,就見著一吏行禮:「大人,六十捲已經最後確定。」

  二人一凜,見著這六十捲,一份份考放置在桌面上,站起來再少少瀏覽下卷子,作最後肯定。

  這次大考要在這二千人中挑選出三十名,成則變成舉人,立刻有了朝堂賜下的位格,要是不成,自是消耗氣運,只等下一屆了。

  看完了,兩位相顧一眼,說著:「有請真人臨場,開印見氣!」

  這一說,殿門頓時一亮,見著監考真人進來,立刻全部躬身:「恭迎監考真人進殿!」

  禮數做足,范善才說著:「真人,我們現在就開啟文氣罷,這些學子的成績,早點發出更適宜!」

  監考真人聞言頜首,長身而起,到桌案前,對著銀印一揮袖子。

  下一刻,原本被壓制文氣再遮擋不住,八百卷中都冒出絲絲白色文氣,片刻越來越濃,進一步分化出赤色。

  但是抵達了赤色後,大部分都停止了演化,而有一些繼續演化,化成黃色,見此,六位考官都鬆了口氣,

  監考真人打量了下,發覺的確金黃色文氣都歸在六十捲內,就取出一個文卷,上填「良等」!

  六個考官都是笑著,在這文卷下籤字認可,可以說到這步,六個考官的責任已經沒有了。

  簽完了字,下面文氣演化到最後了,只見五卷都冒出了絲絲青氣,後二卷冒出了些,就停止了,還有三卷卻頑強演化,都變成了三分青色。

  「真是一時俊傑,難分高下,但又不得不分出高下。」范善嘆著,幾個考官湊到上面,辨著光色。

  楊才心在跳著,要是葉青被確定第一,那就誰也無法罷黜了。

  不過只是片刻,細微處分出了高下,范善說著:「還是俞帆第一,葉青第二,張敏之第三,諸位有何異意?」

  「並無異意!」眾官回答。

  楊才一顆心就落下,心裡暗暗得意,說實在,這分別只有絲毫之間,要不是自己派人暗裡動些手腳,只怕就葉青第一了。

  「排列已定,這次就全部取消銀印壓制,你們先排列吧。」監考真人一揮手,將著銀印收回。

  考捲上光華大作,所有鎮壓和封印,全部解開。

  一道道氣運衝天而起,光華燦爛,不過真人細細看著,其紅色佔了大多數,偶爾有些是純黃,還有一些是紅黃相間。

  看到這裡,真人不由一嘆,紅色都只有秀才的氣數,紅黃的卻是不行,不過還有些機會,色澤純黃,就真正的有著舉人的氣運。

  這時氣運和文氣相互支持,轉眼之間,排列就發生了變化,葉青增長不快,第二名不斷下跌,轉眼就落出了二十名。

  到了二十名,下跌的幅度變緩慢些,但還在繼續,各個考官不由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文氣第二,跌出三十,這種情況也是很難看見。

  呂宅

  上午陽光燦爛,呂尚靜出來,見著小院牆壁都修繕過,房屋頂都翻新過,心裡暗暗滿意

  片刻,呂曹氏出來了,穿著嶄新的衣裙,神色有些黯然,但並沒有太多悲傷,只是提著包裹,又最後為呂尚靜扣上一個扣子。

  二人都是默默,沒有一個人說話,片刻還是呂曹氏打破了沉寂:「夫君,我已購到了七畝三分地,和原本二畝七分地聯成一片,十畝水田,又請了族人代耕,足夠我們母子用度了,你別擔心。」

  「還有,既是貴人相助,您也用些心思,我知道你心性大,總想尋著明主,可是滴水之恩,也要湧泉相報才是,不能讓人家說我們閒話。」

  「再說,你不肯施展本事,誰又知道你的才具呢,再埋沒下去,並不是事。」呂曹氏說到這裡,抿了抿嘴,不再說了。

  呂尚靜聽了,卻心中一震,痴了。

  不愧是自己妻子,真真說到了連他都沒有細想的心田裡。

  呂尚靜雖貧賤,但卻總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傲骨,現在思量著,丁家的態度轉化,固是勢利,可也有著自己這絲傲骨在作祟——細細想來,自己是不是有意無意,看不上丁家,沒有盡心辦事?

  自己不拿出本事,卻怪著別人看不中,許多事都有自己責任,想到這裡,呂尚靜就一陣羞愧,呂曹氏見他怔著,暗暗懊悔,連忙說著:「夫君,我婦人的話又算什麼,您別放在心上。」

  聽著這話,呂尚靜回過神來,立定了,卻一時不言語,片刻後一嘆,隆重向著妻子一揖,說:「受教了!」

  這誠誠一揖一下去,只見此人頂上的灰氣散去,白氣而生,化成飽滿,還有一絲青氣漸漸上升,光華灼灼,沉寂已久終可現世,顯的歡欣雀躍,其中一點青氣,還飛了出去,轉眼不見。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0:23
第五十七章 轉折 荊柯守


  楊才看上去心事重重,眉蹙著,臉上沒有笑容,上前細細把葉青的文章看了,再嘆著:「這樣的文章,考舉人都夠了,我看了都覺得可惜。」

  「不過朝廷有制度,奈何?」說到這裡,楊才可惜的搖著首。

  基層官吏,所需氣運很少,國家支付的起,只要有真才實學,就可扭虧為贏,所以縣試時,實對運數還不是很高。

  但舉人卻不同,舉人一入官場,就是正九品,最終可以做到五品,這些都是國家棟樑支柱,要是沒有氣運,不足以擔任這一職位,就必須全部由國家承擔。

  考場中每一條,背後都有著血淋漓的教訓。

  因此楊才嘆著:「這樣氣運,不能入得舉人,不過此子還年輕,聽說才十六歲,下屆再試罷!」

  說著,就要把葉青試卷放到罷黜的份位上去。

  范善和嵐崇文都是神色一動,想阻止,卻話到唇口,又止了。

  實際葉青這種情況,可罷黜,也可低低取了,但楊才身為考官之一,口口「按制行事」,卻也很難直接拒絕。

  畢竟葉青的氣運的確很差,不夠資格進入舉人,五個考官看著都覺得可惜,卻沒有阻攔。

  楊才是公事公辦,雖有些過苛了。

  真人沒有干涉,他只監督是不是按制行事,裡面分寸自是有由考官來決定,眼見著這卷就要落到罷黜的文案上,突一點青氣一閃,讓他一怔,感覺到了些,突開口說著:「慢!」

  在場所有考官都一怔,范善更是蹙眉,雖真人有監督之權,但並無干涉之權,這時出聲就很不符合體制了。

  范善雖也覺得罷黜葉青可惜,但這時更想維護著考官的權威,當下作了揖:「真人,不知有何吩咐?」

  真人看透了他們心思,冷笑一聲:「放心,我也是按制行事。」

  說話間,手一揮,葉青考卷已到了手上,真人眸子頓時轉金,一絲絲金光跟隨著一點青光照射到考捲上。

  只是片刻,冥冥中詛咒顯露行跡,只見一條條金黃色的鎖鏈,鎖在了考捲上。

  真人此刻臉上全是冷笑,陰冷捏著考卷,目光掃視,最後遙望遠處:「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是誰敢把手伸到科舉上?要不是一點青氣洩露,我都沒有看出來!」

  歷代科舉,雖最精華部分被道庭和朝廷吸取了去,但氣運濃厚,又有仙根的舉人,還是被不少仙門吸取。

  仙門再被打壓,潛在勢力也不可低估。

  這科舉考試,某種程度上,同是仙門選拔弟子的命脈,豈容得別人染指,這真人頓時大怒。

  手一伸,就捏住了鎖鏈,只見這鎖鏈頓時化成了金蛇,一口咬了上去,但咬到了手上,一層金光發出火花,卻咬之不入。

  下一刻,一聲雷鳴,手上發出一團雷光,金蛇鎖鏈頓時破碎。

  破碎的瞬間,被壓制氣運頓時恢復,只見這葉青文卷,絲絲氣運迅速擴展,先紅後黃,再顯出青色,和文氣一合,頓時自三十名外,衝入了二十內,這還不停息,又沖入了前十。

  最後衝入第七位才停止。

  不過這時,真人並不注意這些,大步上前,幾步之內,殿內雲氣聚攏,風呼嘯著圍繞著真人,隱隱有著聲音:「大風!大風!」

  諸官員都是目瞪口呆,見著這位真人手上,一團電光迅速成型著。

  道有雷法,上接天威,下懲惡行,弘人間正道,掃卻一切污穢,這些是官員都知道,但親自看見,都不由滲出冷汗來。

  原本官員自持是道門正統,雖沒有修得多少道術,卻並不畏懼著道士,但現在感受到這力量,才各個凜然。

  真人卻沒有注意他們,感應著冥冥中的位置,只聽一聲:「敕!」

  這道雷光就穿入虛空,瞬間不見。

  這遁入虛空雷電穿過虛空,吞噬空間中力量,迅速壯大著,轉眼橫過數里,通過冥冥中的鏈接,降臨在世界中。

  俞家園林

  俞平之穿著青衣,此時正在亭上靜坐調息,呼吸吐吶著,經過一段時間修養,反噬漸漸控制住。

  俞帆見著大喜,說著:「叔父,您身體精神了,大好事吶。」

  俞平之也露出一絲喜色,面色沉靜說著:「我熟讀道經,雖所學不深,卻是正宗,自五氣、服食、卻陰這些各門都有著的道術中,經過十幾年探索,卻也悟出了一種道術,我稱之蟄龍。」

  說到這裡,俞平之自位子上站起來踱步,凝視一下林子:「此可借天地精神淬煉其身……要不是悟得晚些,還真可以化解反噬。」

  正說著,突直起了身子,變了色,用手一推,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見著一道電光自天而降,狠狠劈在前面。

  一陣碎聲,一枚玉製的小人,此時全是裂紋,在雷光中碎了開去。

  俞平之怔怔看著,不住咳嗽,一絲絲鮮血自手縫裡滲出,眼中一片絕望。

  這是師門給的最後一個替死娃娃,用掉之後,再也沒有了。

  而且,雖有替死娃娃,但雷光餘波還是襲到身上,他感受到,蟄龍決壓制的反噬,頓時惡化了。

  這次是再也無法挽回。

  圍繞在真人周圍的雲氣漸漸消散,真人這才冷冷一笑,收了怒容,回首笑著:「沒事了,眾位可繼續定下位序。」

  見著眾人還是怔著,又笑著:「這是外人施法鎮壓,不是你們的錯,儘管放心就是了。」

  說著,又將葉青考卷丟回到考官桌上。

  監考官都是面面相覷,葉青現在考卷雖在諸考卷中並不是最好,卻絕對可中得舉人了。

  按照氣運,葉青這張考卷可置到第七位。

  楊才見了,見著真人閉目沉思,心中碰碰直跳,咬了咬牙,說著:「這捲出了這問題,讓他上榜恐不妥,是不是再考慮下?」

  這話一落,五位考官都露出了異色,原本楊才可以說是公事公辦,現在就露出了行跡了。

  真人睜開眼睛,緩緩出言:「你們放心,既能經過我的檢查,就證明了他的清白,莫非你認為我道行不夠,查的不分明?」

  說到這裡,真人目光望到了楊才。

  楊才頓時一陣心驚肉跳,這目光有著實質,刺的生疼,而周圍同事異樣目光,頓時和一盆冷水一樣澆灌下來,知道自己太著急,卻露了馬腳,渾身震顫了一下,立刻說著:「我糊塗了,怎敢懷疑真人的判斷,我看這葉青,能得第七名很是適宜!」

  范善沒有作聲,盯了這楊才一眼,才說著:「繼續排序吧!」

  六位考官這次再沒有別的聲音,最後一次將三十名排了起來,這俞帆排在了第一位,而葉青在第七位,張敏之文才排在第三,氣運卻是不高,也是寒門弟子,這次也排在二十三位,算是低低錄取了。

  范善再審核了一次,滿意點點頭,說著:「做的不錯,就按這個次序來,你們有什麼意見?」

  考官見了都是點點頭,互相言著:「既這樣,這榜單就定下來了。」

  范善放下榜單,對著真人深深作了揖,說著:「真人,你看怎麼樣?要是沒有問題,就這樣定了。」

  「嗯,這是你們的職權,就這樣吧。」真人睜開眼,細細看了看,應著。

  這話一出,頓時再無爭議,就這樣定了。

  范善再取了一張金黃色文卷,上面花紋端莊古樸,令人頓生威嚴肅穆,凝了凝神,提起了筆,開始寫上名單。

  這三十個名字都在范善記憶中,其人書法是端莊小楷,氣度雍容,圓潤有致,一一填上去,排列整齊,分了三排,每排十名。

  最後寫上大蔡平景十二年二月十一日,南滄郡秀才榜!

  寫完後,范善面色隆重,取出一方金印,運了運氣,無需墨水,印了上去,和上次一樣,這一印上去,這捲紙面頓時染上了金黃色,印離開,上面就是一個金黃印文。

  這時,知府派來的一個吏員,也默不作聲,取出一個金印,同樣蓋了上去,紙面頓時又染上了金黃色,同樣出現一個金黃印文。

  最後就是真人了,他取出一印,蓋了上去,三印一全,文捲上的三十個名字頓時亮了起來,都作金黃色!

  這就說明二十個名字,已獲得了認可,成就了秀才之位。

  不過這時雖同是秀才,但還稍有區別,首排十人的金黃名字上,縈繞的位格氣運是赤紅明亮,葉青就在其內,而俞帆為榜首,比別人又多出三分。

  中派十個,也是赤紅氣運。

  最後一排十個,色澤不如前兩排,不過還是不錯,終還是赤紅,還是國家認可的秀才位格。

  大局已定,眾人都鬆了口氣,只覺得滿身疲憊不堪。

  這時殿門打開,二十個小吏湧了進來,開始有條不紊忙碌著,一份份考卷都當做檔案收了起來,這些都是珍貴資料,馬虎不得。

  不過這已經和六位考官無關了,范善就笑著:「這差事辦下來,只怕折了半年壽……總算可以休息下了,真人,一起用宴?」

  真人一笑:「此事了結,我也去了。」

  說著轉身離去,范善見著身影遠去,才伸了個腰,起了身子緩緩而去,又緩緩言著:「明天一早,就把成績公佈好了,切勿拖延。」

  兩側小吏聞言頓時齊聲應著:「不敢,不敢,一到明日,自將成績通報各縣各鄉,一切都會按照慣例來。」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0:24
第五十八章 權術 荊柯守


  眼下幾場大雨,春意明顯增多,城北金台樓。

  凌晨,櫛比鱗次的店肆房舍都開著,街上還極少有行人,金台樓卻還燈火通明,卻在收拾著殘宴。

  臨榜前夕,童生自發雲集,特意放在金台樓。

  因明日榜上就揭曉一切,有些升步而上,有些困頓而下,但這時一切未知,就保留一點希望。

  門吱呀一聲開啟,燈光搖曳,身在溫香暖玉,葉青卻是一怔,剛才醉了還不知道,但此時卻睜眼:「現在是幾更天?」

  床榻攙扶侍女驟見這個目光,頓時有些驚嚇,鎮定下來說著:「公子,寅時末了。」

  葉青哦了一聲,看了看窗外漆黑夜色:「已近黎明了麼。」

  侍女眼睛一眨:「是啊,葉公子你們昨晚上喝的伶仃大醉,鬧到挺晚,我們見你都在這裡醉了,就把你們送到房間裡休息。」

  葉青點點頭,掙脫她的懷抱:「這樣的話,我直接回客棧住所了。」

  葉青出言說著,丟下一塊碎銀,走了下去,只留侍女獨著發呆:「這公子我怎麼感覺非常親切,想要親近,只是他好冷淡,是看不上我嗎?」

  想到這裡,不由泫然欲泣。

  下得金台樓,回望高樓輝煌,宴聲隱隱,葉青見著四下無人,就查看著自己的氣運。

  「咦,果是氣運壓制消除了,才在酒裡驚醒了我!」

  「這是已經結果落定,所以用不著了,還是壓制不住了?」

  沉思片刻,不得要領,伸了伸手腳,轉身離開。

  此時夜色冰涼,街上空蕩,風一過就是徹骨寒意,還有著更夫穿著厚棉襖,路上敲打著鑼:「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葉青現今體魄卻是不怕,長長呼出一條白氣,遙望西天一輪滿月,周圍寒星閃爍,已漸漸落下。

  東天是一動不動的啟明星。

  「芊芊大約是等急了吧。」葉青一路朝著客棧而去,這樣想著,嘴角就不由掛著笑意。

  到了客棧之時,天色已微亮,晨曦如水。

  此時客棧之中本來少有人,現在坐著一位清癯中年書生,見著葉青過來,呂尚靜緊走幾步到了面前,作了揖:「給東家請安!」

  說罷起身望著葉青,葉青定了定神,終認出就是呂尚靜,可相比昔日落拓,這時面貌清癯,別有氣相,不由驚異迎著:「呂先生不是回家探親去了麼?只是幾日不見就是大變,幾讓我不敢相認!」

  這說法呂尚靜聽得只是一笑,卻思量著答著:「是!穿了身衣服,東家就不識了麼?」

  葉青這裡暗看,見著氣運白氣飽滿,隱隱帶著一縷淡青,心中一動,這裡卻不好細問,就親執其手至二樓,敲開房門,對著欣喜又驚訝的美麗少女吩咐著:「芊芊去準備點熱水,我這風塵僕僕,當依禮洗漱一下。」

  芊芊見著外人,就自然地收斂情態,恭謹應是而退下,轉入偏廂。

  不一會兒就奉上銅盆清水毛巾,捧在胸前伺候著,葉青就洗了把臉,就回頭對呂尚靜笑著:「這是我自小親隨丫鬟,一度艱難時只有她始終伴我左右……現這裡都是自己人,呂兄有什麼事盡可直言。」

  芊芊小臉上就是微紅,這是第一次被當著外人這般介紹,心中羞甜時突閃過一念:「這些時日,少爺時常說起這個呂尚靜,感嘆才幹,眼下這隱約就是至親近友介紹,莫非試探這呂尚靜反應?少爺好狡猾啊……」

  呂尚靜瞧著麗色一怔,迅速收斂目光,不敢再當尋常丫鬟,認真一禮:「在下臨時聘為公子西席,見過芊芊姑娘。」

  芊芊福了一福,乖巧地沒有出聲。

  這時見禮已畢,葉青臉上就是喜悅,這種態度,明顯願意認真相助,而不再是拘泥於所謂西席——任職而不出謀,典型的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徐庶」。

  小客廳裡分賓主坐下,呂尚靜就是一嘆:「從家裡出來時,拙荊就勸言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既是貴人相助,就當盡心作事,說來慚愧的很,她素知我心性大,總想尋著明主的毛病,卻一語驚醒了我,若不肯施展本事,誰又知道我才具呢?昔年在丁員外家就是如此。」

  說到這裡,心中模糊念頭突清晰起來,沉默斟酌一下,誠懇注視著葉青:「先前青公子照顧感情,提期限之說,這時想來羞愧,我觀青公子非尋常人,想來定有我發揮才具餘地,如蒙不棄,願為客卿。」

  葉青聽著一震,心裡歡喜。

  「尊夫人真是賢惠……」先是讚一句,本能回視自身,金黃之氣繚繞如雲,裡面卻是一片赤紅,這時神體清朗,靈光閃過腦海:「至今日七日,必是秀才名位已定,雖未正式名榜點化,卻有朝赤紅晉陞之兆……沒有這最低限度的秀才位業,根本不可能吸引這種人才。」

  心中百念轉著,面上卻是真實感動:「呂先生說的哪裡話,能得先生之助,葉某隻有欣喜若狂之情,萬萬沒有往外推拒之理!」

  呂尚靜重新見禮:「見過東家!」

  名份既定,就見兩人氣運糾纏,瞬間都有些略升,不由相視一笑,正值芊芊這時又送上些早點,就是三人坐著一齊用了。

  呂尚靜暗驚這丫鬟可與主同坐,雖用食安靜守禮,不是驕橫性子,但此女情態自如,只怕不是主人臨時表面做作,分明是一向如此用餐而形成的習慣——雖這次是「家常私宴」意思,也可見得此女在主人心中地位。

  並且還透露出另一信息:「這位新認東家,確相處平和,性子不拘小節。」

  「這東家,看來我難得衝動一回,倒也有些道理。」心中這樣想著,有些悵然。

  這時,安靜用完,就上一壺清茶,這時再度述著,話題漸漸深入,葉青目光一閃,就起了心思。

  「呂先生來的正好,我有一難,還請教之。」

  「公子只管說來。」

  葉青於是並不隱瞞,龍君宴到現在一路道來,說明了和俞帆結仇以來的種種事情,以及今日榜上產生的變數,最後就目視著呂尚靜:「先生何以教我?」

  呂尚靜聽到俞帆兩個字後,突有些恍惚,彷彿對方是極親切極熟悉的人,但轉眼之間,就又一想:「我是怎麼了?才當上了青公子的客卿,就又有著別的想法?難不成我呂尚靜是小人不成?」

  頓時壓制著這想法,只是沉思不語,過了片刻,手指沾著茶水,在案上書著四字:鎮之以靜。

  後面也不打啞謎,直接說著:「或許有暗算,公子您也知道,能有法眼,是舉人才有的手段,我卻學不得。」

  「不過我學過一門相面之術,也有些奇妙,我見東家氣運赤赤升起,並無任何氣運壓制之相,東家至此地步,哪裡還有謫落之理?縱歷著暴風驟雨,卻已將將即岸,這時危機,名榜一出都是浮雲,一旦正式秀才位格降下,就是鎮之以靜,沉穩積蓄,直上八月州試。」

  葉青心裡一喜,這時吐了一口氣:「我這一路行來,習慣要破除種種危局,卻不防著這局就要自解,若非先生提醒,真是……」

  「不可如此說!」呂尚靜微笑接言,順暢轉了語氣:「這微末而起,和尚靜這樣就是不成,只有公子手段才能崛起,有著公子,才有尚靜餘地,又安敢居尺寸之功?」

  「哈哈……」葉青明知這是恭維,不得不承認聽著很舒坦,暗忖這人當到俞家宰相,果名不虛傳。

  雖自己還是東家,而不是此人的主公。

  「那當然,我家公子最厲害!」芊芊這時忍不住出口,白皙小臉微微漲紅,洋溢著與有榮焉的驕傲,更有目光盈盈注視過來,這種真心姿態,就有一種特殊的美麗誘惑。

  葉青心裡癢癢的,又是暖暖偎貼:「瞧我家芊芊,都跟著學學,這才恭維的最高境界啊!」

  面上卻是輕斥:「芊芊不得無禮,讓呂先生看了笑話。」

  芋芊又規規矩矩低頭。

  葉青就又謙遜笑著:「先生過獎了,榜單可還沒有公佈呢,青可不敢就說必中,不如一會同去考場等候,看這榜上有名與否。」

  「好!」呂尚靜應著。

  只是這一聲應下,又生出一種惘然的感覺,彷彿自己和某些非常珍貴的東西漸漸遠離。

  可仔細想想,卻又感覺不出這些的來由。

  清晨,晨曦越過朝霞,降臨到大地上,給這片大地帶來生機,考生都爬著起了床,不顧寒冷,朝官府走去。

  今日是開榜日,是否中得秀才,都在此刻公佈。

  葉青帶著呂尚靜來到官府附近一家茶館坐下來,要些茶水點心,就觀看著。

  諸多考生在官府一面巨大牆壁面前駐足停留,這張牆壁巨大,純黃色,公佈榜單都是張貼此處供考生觀看。

  當真的中了,自有專門官府人員通知。

  「方兄,你說我們這次大考,結果怎麼樣,有幾分上榜可能?我們會不會被直接刷下來啊,又要三年後再考。」門口幾個童生在一處相聚一堆,互相談論著,顯是上屆落榜。

  「可憐啊,可恨啊,我們十年寒窗,苦讀三經五典,上一屆不中,這一屆要是再不中,這一年年,何時才是結束?」

  「哎哎,不談了,我這還有些閒錢,先去喝些茶,紅塵太苦,何必委屈了自己。」

  聽著議論,二人都有些沉靜,葉青看著恍惚的呂尚靜,心裡一笑。

  這還是牛刀小試,只要呂尚靜針對俞家繼續出謀劃策,冥冥中的緣分就減了不少,這是地球上的爭龍秘術,這時使來卻正是適宜。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0:25
第五十九章 開榜 荊柯守



  葉青和呂尚靜來的還算早,過了會,就是熙攘人群,原來是太多考生急於趕去看榜,以至牛車不僅難租,且堵塞了一條街,本地百姓和有著經驗的考生早已習慣這場面,新來考生卻很難直接適應。

  葉青就見著前面幾位年輕考生急得臉色漲紅,不由無語:「這街巷是小了些,但人少車更少,再堵車又能耽擱幾時?」

  「而且會張榜三日,中得秀才者,第一天就有專門官府人員通知,這時趕著去看只是慰藉急迫心情。」

  葉青自忖雖不免俗,但不至於失去了理智,就對呂尚靜笑著:「我們不急,就在這茶館裡喝茶罷!」

  話說這還是搶了個位置,處於三樓雅座,能看著下面的張榜,而漸漸,茶館裡大堂和二樓都漸漸人滿。

  這時青石廣場已有上千考生聚攏在一面高牆下,榜單就是張貼此處。

  秀才就有朝廷賜下正式位格,雖官位微小,卻是正式起步,只要有能力,或肯作事,或有靠山,或有運氣,都有晉陞的機會。

  可說秀才就是半隻腳踏入官場,權力伴隨著利益,地位更同於官身,不像著童生還有著落魄可能。

  「野山參,野山參……三十年野山參,藥力勁道,大補於身,這位少爺來看看?」一陣叫賣聲傳來過來,人流密集廣場,小販借此賺錢。

  「兩相好啊五魁首!來來來罰酒罰酒!」還有考生在酒館中喝酒划拳,不顧斯文,化解著壓力。

  人性百態匯著喧囂,落葉青耳中,這時聽得,恍惚了幾世差別。

  「老爺!行行好,給我們母女一口飯吃,行善積德啊……」一個滿面風塵的中年婦人躬著腰,牽著一個小女孩,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神黯淡,顯這樣繁華郡城的光輝落不到她們身上。

  夥計就是怒目:「去去!這裡也是你們行乞的地方?驚擾了貴人……」

  「等等!」葉青在三樓窗口見著了,出言止著,就要自腰間摸著銀子,但瞧見不遠處幾個角落裡都有壯漢盯著,頓時醒悟。

  要是給錢,不是救了她們,而是害死了她們,一點心就涼了下去,只是目視著桌上,對著夥計說著:「把這些糕點送上去。」

  夥計一怔,笑著:「公子真是好心吶!」

  說著就取了個布袋子裝上些桌上果品糕點,下去遞給這二個母女。

  中年婦人接了,只是連連鞠躬,連聲說著:「好人吶,必能高中,好人……」

  這聲蹣跚遠去,葉青聽著就再沒了喝茶心思,曾自覺心如鐵石,但世間總有人事使人見著悲憫。

  「公子善心了。」呂尚靜見了,似是不勝感慨。

  葉青卻沉吟著說:「這樣掙扎活命,人人都是這樣,別說是她,就是你我,不都是這樣?」

  「只是你我爭奪的甚多,但只要舉手之勞,就能救得別人,為什麼要不肯呢?為什麼一定要等著作大事呢?」

  「再說犧牲自己,變賣家財來撫民,我可作不得,有人說過這是矯情,我看我這矯情是改不了。」說到這裡,葉青一笑。

  呂尚靜聽了,卻一下子,換了正容,沉吟良久,嘆著:「現在不少人,動輒用道德標榜,苛言責備別人,似是不破家亡身來作善事,就稱不上善。」

  「其實這方面的教誨,春秋以來不絕於史,古人何嘗諱言?都是以己及人,至於親,再至友至民。」

  「這是道君親許的大道,也是人性同感,兔死狐悲之理。」

  「要是有人能自己作得破家亡身,自是大善,但如果想以此來苛責別人,怕是違了大道,反獲罪於天。」

  葉青聽了頜首。

  幾世都有「聖人」教化,本質源於同感,與其說眾生超脫人人如龍,不如說推己及人。

  一個個時代演化下去,都不違背這個本質。

  一時就是痴痴。

  哐——

  銅鑼聲在廣場上激盪,緊接著鞭炮齊鳴,噼裡啪啦一片。

  「時間到!」高廣的牆壁上,突垂下一道明黃榜單,高三丈,寬一丈。

  十幾個身穿甲士,齊力將這榜單釘在壁上,遠遠二百米都看的清清楚楚,但這時還掛著紅色喜布。

  「開榜——」

  「嘩」一聲巨響,紅布被拉了下來,一個個金黃的名字顯露在所有人眼中,一個個的名字,引起考生中一陣陣歡呼聲。

  感動,熱淚,那激盪的心情,遠遠的葉青都感受的到。

  「我中了,我終於中了!」一個童生,不,秀才,此刻滿面淚水,跪在地上仰望天空不斷的呼喊著。

  「十年苦讀啊,終於有了今朝!終於有了今朝!」又是一個秀才,看見榜單有名,頓哈哈哈大笑起來,淚水隱隱流下。

  「恭喜恭喜!諸位秀才以後大吉大利,千萬不要忘了以前好友!」這時便有著同窗童生上來攀關係。

  咚咚咚!

  一陣敲鑼之聲,諸多傳訊騎著大馬,身掛綵服,後面分別有幾人跟著,手捧秀才服侍,印記,紛紛前往秀才住所通報。

  「報!!!南滄郡城士子俞帆高中上榜第一名!榮登榜首!」傳令兵當即找到了人群中的俞帆,將他扶了起來,披上大紅簪花綢布。

  這俞帆此時目光閃亮,雖滿面喜色,但穩住了形態,當下一笑,拱手言著:「幾位傳令辛苦了,這是喜錢,你們且拿去飲酒只用。」

  每個秀才老爺,都會給跑腿的一些喜錢,這是慣例,當下俞帆手下幾個隨從就捧出籃子,就灑了大片銅錢出去,引起不少人哄搶。

  「嘶!這俞帆,真是財大氣粗啊!」有人見著悄聲議論。

  「可不是,俞府嘛……」有人說到一半,突警覺噤聲。

  諸多考生也在下面議論紛紛。

  葉青不動聲色喝著茶,表現十分沉穩,目光看著呂尚靜,果不其然,一見著這個人,呂尚靜眼神就不由一凝。

  不過就在這時,在第七位就看見了「葉青」二個字,呂尚靜全身一凜,醒悟過來,不再看著這俞帆,起身作了揖:「一榜第七名,恭喜公子了!」

  雖是萬難,我還是中了,終於叫我到了這步,在這時,這秀才位格就是一道護身符,再往下就有了根基。

  葉青深吸了兩口氣,才將情緒壓下。

  「只是尋常名次。」葉青一笑,放下茶杯時卻濺出了一圈水漬,暴露了不平靜的內心。

  呂尚靜只作不察,面含微笑,感同身受。

  這時有人認出擁了過來:「我們皆是同窗,特來拜見!今日或許不便,不過葉兄有何事用的著我們,儘管說。」

  「鏘」—個敲鑼聲傳了過來。

  「恭喜平壽縣士子葉青,高中一榜第七名!」傳令員的高聲呼喝響徹左右,諸人都是議論。

  「啊,葉青不就是去年龍君宴會的葉青麼,果是中了。」

  「有龍君相助,想不中都不成啊!」

  這時葉青就上前到門口應著,幾位傳令員手捧衣服、銅印、配劍、地契,走了過來。

  「葉公子,你接了這衣服銅印,就是大蔡秀才了!」為首是傳令員是一個小吏,臉上帶著笑。

  葉青頜首,自懷中取了十五兩銀子,給了幾位,出言:「幾位辛苦了,這點拿去飲酒吧。」

  「謝過葉公子了!」這錢不多不少,正是合適。

  按著規矩,葉青當場就把這服穿上,又把劍掛在腰間,一拔劍,頓寒光四射,真是把上品長劍。

  歷代朝廷都很重視武功,黎民自是不許持武器,但只要是秀才,就有著「持劍權」,並且可查閱武經,可在官府中學得騎射,士林一向奉「君子正道」主流,有開鋒劍賜下。

  以後甚至可以合法遊學天下,斬除不平,不過實際上有著規矩,對著賊寇姦盜儘管殺之,只要有神靈巡查證明,朝廷都背書,但地方橫行大族,這反噬就得由自己承擔。

  實際上也沒有幾人會去做這事,萬年下來早形成了利益平衡。

  童生眼紅不是劍,只是眼紅這劍代表的權利,就連傳令吏見著葉青穿著上去,都是喝彩:「好一個俊俏郎君。」

  一小塊寸許銅印,掛到了腰間,這實是半印,並非真正的官印,但還是頓時覺得,冥冥中一股力量加身,只是這時並不是查看時,當下不動聲色。

  除此,還有著五十畝地契,這是朝堂的恩典,可在所在縣兌換任何一塊地。

  葉青全部收下,對童生秀才拱拱手言著:「諸位同窗,今日有些睏倦,我先回客棧休息了,一日相聚再暢談不遲。」

  秀才聞言都應是:「葉兄說的是,是要好生收拾情懷,今日好好歇息。」

  不單是葉青,就連著他們也都想回去,好生收拾情懷,體會著自己身份變化,平息心情。

  一些童生臉上就有些尷尬,只能作了揖。

  秀才和秀才,都是日後同僚,又是同屆,自是親近。

  童生就只能厚著臉攀附,畢竟也是資源,能留著一絲情面,將來應景時,說不準就是一大助力。

  葉青最後就對著呂尚靜說著:「先生,請,我們一起回去。」

  呂尚靜這時才回過神來,應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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