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清弊主 作者:塞外流雲(連載中)

Wakemeup 2013-9-24 21:31: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5 31804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01:42
第70章 海盜與海商

張元隆不以為意的說道,“朝廷對海貿船隊攜帶武器是有規定的,不過大家心裡都明白,船隊出海不帶火器,那豈不是任由海盜搶劫?大的火炮之類,朝廷管理的嚴,不好弄也不敢弄,一般裝備的都是小巧的,象火銃、虎蹲炮之類的,回港前就收了起來,出海才搬出來,對這種情況,當地官員也都是清楚的,不過是裝作不知罷了。”

楨想想,也確實有道理,海域不靖,海盜縱橫,沒點自衛能力,如何敢出海?“你們常年出海,與海盜交手的機會多嗎?”

“那倒不多。”張元隆搖了搖頭,“其實這海上的盜賊也是有規矩的,象鄭盡心之流畢竟是少數,不管是去日本還是下南洋,這兩條航線上雖然海賊眾多,但只要交了過路費,就可以安然無事,若是船隊在他的地盤出了事,那些海盜還要負責賠償損失。”

這海盜當的,跟保險公司有的一比了,楨不由嘖嘖稱奇,“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這保費,恩,過路費應該不少吧?”

“那是自然,一路交下來,要占到貨款的二成左右,那些海賊可精明著呢,殺雞取卵的事他們豈肯幹?另外,他們的糧食也主要是依靠這些海貿船隊輸送,所以,在明面上,大家也都挺和氣。”

原來如此,難怪朝廷年年剿,這海賊卻是永遠也剿不完,原來根子在這上面,這海商與海賊竟然是暗通曲款相互依存,想到這裡,楨接著又問,“鄭盡心撈過界,到東海來作案,難道東海的賊寇就聽之任之?他們不用賠償你們的損失?”

張元隆長嘆了口氣,“鄭盡心這廝狡猾就狡猾在這裡,他下手搶劫的地方,就在徐翁山島附近,這片海域離岸近,不屬於任何海賊的地盤,有道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廝也怕引起東海海賊的公憤。”

楨不由微微頜首,在傢伙是夠狡猾的,就憑這分心計,師懿德他們只怕很難抓捕到他,不知道這傢伙得手後會走哪條路逃?“以你估猜,鄭盡心他們此番得手,會遁逃何處?”

“這就難說了。”張元隆皺著雙眉輕嘆道,“足足百餘船的值錢貨到手,他怕是會立刻出手,這季節,東去日本,南下南洋都是兩便,著實難以判斷。”

張伯行經過幾天時間的明查暗訪,有關海盜的事沒探出一點眉目,卻又風聞張元隆曾用重金賄賂噶禮,雖然只是一言半語,但聯想到之前兩人用水師戰艦倒賣稻米一事的傳聞,他大致斷定應該確有其事。

張伯行為官清廉,為人剛正不阿,他用以自勉的對聯,‘一絲一粒,我之名節,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寬一分,民受賜不止一分,取一文,我為人不值一文。’在江南是廣為流傳。

噶禮從在山西出任巡撫起,就一直是清理虧空的模範,到兩江任總督後又是積極清理虧空,並且一口氣彈劾罷免江蘇的整個高層漢官,這些事,張伯行初到江蘇巡撫任上就已經知道,他原以為噶禮是個清官,雖然跋扈驕橫,可看在同是清官的份上,也是能忍就忍了,卻萬沒料到,這個噶禮明面上大張旗鼓的彈劾懲治貪官汙吏,背地裡竟然也幹著貪汙受賄,官商勾結,損公肥私的勾當。

這個發現,讓張伯行極為憤慨,繼爾是羞惱,不過,他沒有貿然行動,他心裡清楚的很,那些個水手、船員,即便是抓進衙門,就是打死,他們也不敢說出一星半點,而且就算是有肯說的,估計也說不出什麼具體的東西來,要想證實這事,只能從張元隆身上著手。

但對張元隆,他卻不敢鹵莽動手,張元隆的女兒是十四皇子楨的妾室不說,他跟楨的關系也十分緊密,從他能夠掌控江海關棉布出口的份額,就可見一斑,萬一引起楨橫加插手,僅僅憑他一個巡撫是很難抗衡的。

張元隆明面上的罪行不過是‘假名冒籍,多處領照。’若以這個罪名抓捕他,一則怕引起海商們連鎖反應,導致地方不安,這海賊搶劫一案引發的恐慌還沒過去呢,二則,這個罪名太小,他一個巡撫為這點芝麻大的案子出面抓人審訊,自然會分外引人注目,而且也避不開上海縣衙這一關,這個知縣徐世楨可是緊跟著楨的。私下抓捕更不行,這可是在上海,不可能不漏風聲,一旦被截住,可就完全被動了。

可不抓捕張元隆,就無法取得口供,沒口供怎麼彈劾噶禮這個敗類?一個不好,還可能被反咬一口,張伯行一時間也是左右為難,不知從何下手。

冥思苦想了一天,張伯行也沒能想出一個穩妥可行的法子來,他知道留在上海的時間不可能太長,既然是沒有辦法,還不如索性破釜沉舟,跟楨攤牌,爭取他的支持,總比什麼也做不成強。

到了留春園,張伯行才知道楨不在園內,而是在洪港那邊訓練海軍,職守的親衛一邊將他讓入園內奉茶,一邊譴人快馬去報。

洪港東北向的海軍學院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設之中,在距離工地稍遠有一快空地,楨讓人稍微平整了之後,便把這裡當做了訓練場地。

此時,訓練場上,二十一個小隊正在進行隊列訓練的會操,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訓練,這幫子宗室子弟總算是走出一點味道了,這隊列走起來也似模似樣,楨看在眼裡是樂在心裡,他把當年練隊列時所受到的一切狠毒招數,毫無保留的施加到這幫人身上,也幸虧這幫子子弟都有一定的文化底子,接受能力強,以後新招的,估計要練上二個月才能稍微象點樣子。

楨正自欣慰,報信的親衛已是快馬趕到,聽說張伯行上門,楨估計是跟海盜的事有關,飛身上馬急馳而回,進得門來,他稍事洗漱便趕到會客廳。

兩人稍事寒暄,便分主賓坐下,待換過茶水,張伯行也不繞彎子,直接就說明瞭自己的來意,“十四爺,下官此次冒昧拜訪,是為張元隆鉅款賄賂噶禮,並與之勾結聯手用水師戰船倒賣大量稻穀於海上一事而來,還望十四爺深明大義,將張元隆交予下官帶回蘇州。”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01:44
第 71章 清官張伯行

將張元隆交給你?楨的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張元隆可不僅僅是張夢嬌的父親這麼簡單,他還管理著江海關的棉布出口份額,還關系著遠洋貿易船隊的建造速度,更是直接關系到楨在上海的聲譽,到目前為止,張元隆是唯一一個全身投靠的海商,他要落的這麼個下場,這謠言還不滿天飛,不知道多少人在等著看他笑話等著落井下石呢,豈會放過這個機會?以後誰還敢投靠他楨?誰還敢相信他楨?開什麼玩笑?

想到這張伯行也是一員難得的清官,楨不欲與他交惡,便淡淡的說道:“張大人想必清楚,我坐鎮上海是為了建造遠洋艦隊,可為什麼要建造遠洋艦隊,張大人就未必清楚了。”稍稍停頓,他才接著道,“張大人是進士出身,多年來歷任地方主官,對江南也很熟悉,應該知道前明倭寇侵擾江南沿海的事吧,打建遠洋艦隊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兩江兩廣閩浙沿海一帶不受侵擾。”

張伯行心裡卻是暗暗冷笑,見過能扯的,卻沒見過敢這麼信口開河的,這麼牽強的事你也說的出口,但限於楨的身份他也不敢放肆,當下就沉聲說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大清現在兵強馬壯,四海歸心,日本蕞爾小國,自保尚且無暇,豈敢再度叩邊?十四爺何必危言聳聽。”

“張大人可真是坐井觀天,自欺欺人。”楨冷笑道:“既是兵強馬壯,為何沿海會讓海賊縱橫,來去自如?爾只看到日本,怎不睜眼看看西洋諸國,西洋的戰艦,你見過嗎?一艘戰艦便可載火炮百門,士卒千人,我大清這些不過幾百料的水師戰船能夠與之抗橫?能拒敵於國門之外?能保江南沿海不受侵擾?”

見楨咄咄逼人,張伯行脾氣也上來了,立馬就頂了回來,“只聞西洋戰艦載炮三、四十餘門,兵卒不過三百,何來這等誇大之詞。”

楨輕蔑的說道,“你聽說的那是三、五十年前的老戰船,人家早就已經淘汰了,現在大多都已經改成武裝商船了,我說的是西洋的新戰艦,你廣州可有同年好友?修書一封去問問便知。”

見楨言辭鑿鑿,張伯行不由有些氣餒的問道,“即便如此,可跟張元隆有何干係?”

楨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這張元隆名下有個很大的造船廠,你知道不?他那裡造的船都是我的。”

張伯行這下吃驚不小,脫口道,“張元隆也賄賂你。”

“笑話。”楨不屑的道,“爺一千五百萬兩的身家,都全部拿出來造遠洋艦隊了,賄賂我,你認為那點小錢我會看在眼裡?”

張伯行登時感覺有點蒙,傳言竟然是真的,十四皇子楨竟然是真的富可敵國,他獨自出資打造艦隊的事也是真的,這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圖的又是什麼?

楨卻是接著道:“這麼說吧,張元隆不僅關系到我楨在江南海商中的信譽,也直接影響到遠洋艦隊的進度,你們誰也別打他的主意。”

聽到這話,張伯行深感失望,“難道十四皇子就坐視噶禮這等貪婪驕橫、陰險狡詐、道貌岸然的斯文敗類禍害江南?下官寧願辭官不做,也羞與此等人面獸心之人為伍。”

見他如此剛烈,楨心裡不由暗自感嘆,就這副臭脾性,他是怎麼爬到這麼高位置的?清官難的,可不能讓他就這麼倒下去,再說,他真要這麼豁出去的話張元隆定然是在劫難逃,該怎麼敲打敲打他?既是清官,自然重名,也只能由名著手,他才有可能回心轉意,否則怕就是個不歡而散的局面。

想到這裡,楨話鋒一轉,“張大人,你為官清廉,楨素來佩服,掌一縣,你能造福一縣,牧一府,你能推恩一府,撫一省,你可以恩澤一省,你若辭官,豈不是自棄治下子民,你如何面對仰仗你的百姓?”說到這裡,楨一頓,而後緩緩說道:“君子喻于義,小人喻於利,老氏貪生,佛者畏死,烈士徇名,皆利也。這話是你說的吧,不知道這愛惜聲名,置治下百姓于不顧,是君子所為還是小人所為?”

聽的這最後一問,張伯行頓覺後背陣陣發冷,這話一旦傳出,自己一生的清名都將付諸東流,聖上的期望、百姓的愛戴、官員們的尊敬,登時都一一浮現在眼前。

瞅見張伯行額頭見汗,楨也不為已甚,繼續說道,“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張大人又何必拘泥,朝廷作養一名清官何其難也,張大人且不可上辜皇恩,下負黎民。又所謂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其實督撫之爭,朝堂之爭,真締便在‘妥協’二字,望張大人用心揣摩。”

聽到這裡,張伯行已經完全的清醒過來,他站起身來,整了整衣冠,而後躬身長揖一禮,“下官受教,不過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下官一生嫉惡如仇,一時之間卻是難以全改。”

楨不由暗自苦笑,這就是風骨?罷了,隨他去吧,再說下去,可就要交惡了,大不了另想辦法保全張元隆,思慮已定,他便輕笑道:“張大人,我不欲干涉地方政務,但也不希望你們阻礙我的差事,人現在不能動,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走出留春園,張伯行才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後背,暗自感慨,不愧是皇子,這妥協二字說得真是入骨三分,該爭就爭,該妥協就妥協,這才是為官之道,只可惜自己的性子,根本就無法再改。

不過這趟也算沒白來,張元隆雖然不能夠動,可楨最後那句話已經提示的再清楚不過了,自己大可以先拜章彈劾,上面自然會派人下來查核,到時候一切不就大白於天下。這個十四皇子還真是不簡單,這才多大的年紀,就有這份心機、見識,真是令人汗顏,不知道其他皇子比之如何?

待張伯行走後,楨默想了片刻,才轉入後院,將這事詳細的與張夢嬌說了一遍,張夢嬌臉色登時有些蒼白,她早就擔心有人會從他爹爹這處尋找噶禮的把柄,作為攻訐噶禮的突破口,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突然、這麼快,而且還是在張家剛剛經歷打擊的時候,此時告訴爹爹這個消息,無異於雪上加霜。

見她臉色難看,楨不由安慰道:“這事包不住的,遲來還不如早來,也別太擔心,忘了當初爺跟你說過的話了,這事,爺攬下了。”

“可是……”張夢嬌遲疑著道,“這事怕是會給爺帶來後患。”

“後患?難道不攬這事就沒有後患了?”楨柔聲道,“好拉,不要多想拉,譴人去告訴你爹爹,有爺在,讓他放寬心,若連張家也保不住,我楨也無顏再呆在上海。你把我的原話帶給你爹。”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01:46
第72章 君心難測

噶禮、師懿德二人帶著兩鎮水師在海上瞎折騰了半個月,連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找到,知道已然是無望,無奈之下只得收兵,師懿德自率狼山鎮水師回狼山,噶禮也是心情憂鬱,直接帶兵沿江回江寧,只是譴人通報了張伯行一聲。張伯行知道他二人無功而返,也自返回蘇州。

楨收到消息,得知道他們三人俱已各自返回,心裡好笑,就這等反應速度,能抓到賊?知道三人是一無所獲,他便命人將鄭盡心這股海盜的詳細資料給三人各自送了一份,對噶禮、師懿德二人而言,這份資料就是一根救命稻草。這種舉手之勞,又是雪中送炭的美事,他是樂意之至。

資料送到蘇州、鎮江、江寧,三人俱是大喜,雖然沒抓捕到盜賊,但總算知道了是誰做的案,還歹也可以勉強交差不是。噶禮、師懿德二人自是對楨感激萬分,立馬就備了份重禮譴人送到上海。而後二人互通聲氣,統一口徑,便各自寫摺子上報這案子,只不過,張伯行同時還寫了一份彈劾噶禮收受賄賂,貪贓枉法,官商勾結,利用水師戰船大量倒賣稻穀牟利的摺子。

對于兩江的督撫之爭,楨著實不感興趣,他給康熙寫了封密信,詳細說明瞭將海貿船隊被劫的情況,為給張元隆開脫,他將海商與海賊互為依存的情況也簡約的點了一下,順帶還提了下張元隆船廠造船的進度。將密信發出之後,楨也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轉身又忙他的那一攤子事去了。

天氣是越來越熱,楨對清兵的號褂也是越看越不順眼,特別是穿著那號褂走隊列,那是怎麼看怎麼別扭,而被服廠卻是八字還沒一撇,他等不及,便將記憶中的海魂衫、軍褲、短褲、背心、無簷水兵帽都一一畫了出來,讓海鋒去找縫紉師傅試制。

對於楨親自交辦的事,海鋒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去上海縣城請了最有名的縫紉師傅,看到這些圖樣,那縫紉師傅也大感沒把握,海鋒不得不帶著他去找楨,在楨不厭其煩的講解下,第一套樣品總算是做了出來,楨試穿了一下,又指出其中需要更改的地方,就這樣反反復復,等到楨滿意,已經進入七月。

而這期間,噶禮彈劾蘇州府知府陳鵬年、蘇松糧道賈樸、蘇州府同知張廷采三人的奏摺,康熙也批復下來了,命仍在江寧的張鵬翮一併調查處理。

張鵬翮的動作很快,馬上就上疏回奏,“糧道賈樸督修河閘,倡議扣留錢糧為將來保固修理之用,遂捏造印冊朦混報銷。革職布政使宜思恭、革職巡撫於準、卻不詳察不如實向朝廷奏報。除宜思恭已擬絞監候外,賈樸、於準兩人應按律杖流,並且限期追補虧空。承修官蘇州府同知張廷采等人,均應革職。知府陳鵬年所發所存銀兩,皆由巡撫飭令遵行,無罪。”

這次康熙回復的很快,“各官皆議處、獨陳鵬年脫身事外,為何?陳鵬年本系重罪之人,朕從寬免其死罪,並讓他暫署布政使,他理應知恩圖報,但他卻任由下屬侵扣庫銀,中飽私囊,卻既不勸止,亦不具折上奏,且此項錢糧出納,俱經陳鵬年之手,實屬公同作弊,今若免於處罰、眾心不服,大凡公事、雖系師生同年朋友、亦當從公審理,張鵬翮所審此案,有畏懼徇私包庇之處,交與九卿嚴察議處、其同審理此案之學士噶敏圖、及總督噶禮、總漕桑額一起重新討論該如何處理,各自具折上奏。”

而張伯行彈劾噶禮的摺子,康熙卻是不置一詞,只是讓六司轉抄,原文在邸報上刊發。上海海貿船隊被搶劫一案,康熙同樣是沒做任何的回應,就連邸報上也不見刊登。

隨著諭旨、邸報的到達,整個江南登時就亂成了一鍋粥,賈樸、於準兩人先施杖刑,然後流放,張廷采革職,陳鵬年著九卿嚴察,也是在劫難逃,張鵬翮遭嚴旨責罵,本應該是勝利者的噶禮也因張伯行的彈劾而惶恐不安,不得不立馬上奏申辯,江南提督師懿德也因張伯行彈劾中有戰船倒賣稻穀一事不得不上摺子自辯。

張伯行雖然未被提及,可與陳鵬年關系極好,很多事情都倚重於他,陳鵬年經手的錢糧,他亦多有指示,現在老友獲此下場,他心中自是不免惴惴不安,也只得寫摺子上奏說明情況。而更令他不安的是康熙對彈劾噶禮一事的態度,不置一詞,卻又刊在邸報上,讓人著實猜不透,摸不準他的想法。

對於上海海貿船隊被劫這麼一起驚天大案,康熙竟然連提都沒提,也讓一眾知情的官員心裡惴惴不安,這石頭扔上天了,遲遲不見掉下來,這麼懸著的日子更難過,天知道康熙什麼時候發作?又該是怎樣一番的狂風暴雨?

張夢嬌因為她父親的事牽扯到噶禮,這段時間對江南的事情也是分外上心,見到邸報上張伯行彈章後,心裡也是甚為奇怪,康熙是什麼意思?為何只在邸報上登出,卻不派人下來調查?若是想壓下這件事,卻又為何要在邸報上刊登?

待到楨回園,張夢嬌侍侯他用過餐,便摒退僕從,親手為他泡了杯清茶,才問道,“爺,這張鵬翮與陳鵬年是何關系?聖上所說師生同年朋友,他們到底是屬於哪一種?”

“張鵬翮這人的資料你看過嗎?”楨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後侃侃而道:“他可是位能臣,皇阿瑪對他是多次稱贊他為,‘好官、清官、天下廉吏’,他是進士出身,歷任禮部郎中,兗州、蘇州知府、江南學政、浙江巡撫、河道總督、兩江總督、刑部尚書、戶部尚書,對江南,他可是熟悉的很,皇阿瑪派他來江寧,想是也看中的這點,他在河道總督任上曾多次舉薦陳鵬年,兩人應該是師生情分,這陳鵬年也算是能員,為官清廉,政務嫻熟,長於實務,此次交與九卿嚴察議處,可惜了的。另外,你還要注意一點,張伯行也是張鵬翮舉薦過的,他兩人,雖無師生情分,可關系也是不錯。”

張夢嬌皺著眉頭道,“這就有意思了,他們之間的這層關系,聖上不可能不清楚,卻為何還要派張鵬翮到江寧來查這案子?”

“這個問題,以後你見了皇阿瑪,自己去問他好了。”楨隨口調侃道。

張夢嬌白了他一眼,“上海海船被劫一案,聖上隻字不提,可是為防物議有駭視聽?仰或是怕引起沿海居民恐慌?”

“這叫輿論控制,懂不懂?”楨輕笑著伸了懶腰,“沒抓到鄭盡心之前,這個案子是不會宣揚的。”

“看來不光是下面的官員報喜不報憂,整個朝廷上上下下都是這個傳統。”張夢嬌輕嘆道,“爺,聖上對張伯行彈劾噶禮一事,究竟是什麼態度?”

“這事我還想問你呢?你倒好,反問起我來了。”楨往椅子上一靠,“把最近的心得跟爺嘮叨一下。”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01:47
第73章 一折驚心

張夢嬌轉身給自己也泡了杯茶,而後在楨對面款款坐下,這才開口道:“江蘇淮安是治河的關鍵,聖上每次南巡必到淮安視察,從四十二年到四十六年,更是接連三次南巡,江蘇一省的虧空大都是源於此,歷任兩江總督對此都是心知肚明,卻無人敢於直言,唯有逐年克扣填補虧空。即是克扣,自然免不了官吏們上下其手侵扣,這種情況,歷任總督、巡撫基本上都是視若不見,水至清則無魚,填補虧空還得著落在他們這些人身上呢。

我猜測,該是聖上對兩江的貪弊之風有所查覺,這才調噶禮出任兩江總督,噶禮任山西巡撫時就是清理虧空的急先鋒,更是聖上親手豎立的清理虧空的模範巡撫。他應該是領會了聖上的意圖,所以下車伊始,就清查庫房,並一舉彈劾江蘇合省漢族大員,引起兩江震動,無形中挑起了滿漢之爭。

聖上一面是罷免了遭彈劾的官員,一面又對噶禮挑起滿漢之爭不滿,所以聖上才接連調張伯行、金世揚兩個官聲清廉的漢族大員分別出任江蘇巡撫和布政使,一來安撫兩江人心,而來也是想徹底整飭江蘇官場貪腐之風。

此次噶禮再次彈劾陳鵬年、賈樸、張廷采三人,聖上也是一一允準,張鵬翮對江南的情況很熟悉,他知道這個內幕,可他也不敢上疏直言,他只能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保護陳鵬年,卻不料人沒保下來,自己也落了個被嚴旨斥責的下場,由此可見聖上的態度和決心。”

說到這裡,張夢嬌輕呷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才接著說道:“張伯行彈劾噶禮的彈章,聖上不置一詞,卻在邸報上原文刊登,我想有四個原因,一,聖上認為這是督撫之爭的手段,可信度不高。二,清理兩江虧空、整飭江蘇貪腐之風還需噶禮繼續貫徹下去,現在不是動他的時機。三,把這事放在邸報上曬一曬,對噶禮而言,那是嚴厲敲打,對張伯行而言,則是種暗示。四,聖上應該是出於對十四爺的回護吧?

我現在就只這四個看法,但總覺的聖上的主要用意不在這四點內,爺你畢竟熟悉聖上的脾性,你是怎麼看的?”

聽著張夢嬌娓娓而言,楨是欣喜不已,比起半年前來,張夢嬌的眼界開闊多了,就這份眼力,兩江怕是無人能比,他含笑道:“皇阿瑪凡事講究個光明正大,要回護我,他不會用這種辦法,你能夠作出這等判斷,爺已經很開心了,不查,豈不是更好?省的你擔心。”

說著,楨站起身來,一臉正經的說道:“張氏夢嬌,勤勉謹慎,用心國事,著今晚侍寢。”

正喝了一口茶,滿臉古怪望著楨的張夢嬌,聽到最後一句,登時就“噗”的一聲,噴了楨一臉一身,她自己也笑的蹲了下去。

楨苦笑著一抹臉上的茶水,這算不算自作孽?

蘇州,江蘇巡撫撫院,張伯行揣摩不透康熙的心意,他也不敢再度彈劾,苦苦琢磨了幾天之後,他提筆又寫了份摺子,詳細的闡明瞭稻穀大量倒賣外運,引起兩江糧價節節攀升,已經由五年前每石六錢漲到了現在的每石一兩三錢左右,附帶,他還將海貿船隊管理混亂的情況也提了幾句。

康熙極為重視糧價,這份摺子一上,他總不能還是無動於衷吧,只要整治稻穀走私,噶禮就會被牽連進來,到時候有的是官員攻訐他,張伯行信心滿滿的將摺子送出。

楨也在同一天寫了本摺子,請求康熙準允他招募海軍,並詳細附上海軍招募的細則、方法,海軍新制定的軍裝圖樣以及新軍裝的作用、好處他都一一說明一併呈報。

新的海軍軍裝一開始穿上時,那群宗室子弟是怎麼看怎麼別扭,感覺連走路都不自在,楨笑著讓他們進行隊列訓練,結果一天下來,馬上就得到了他們的喜愛,只要去訓練他們,楨都會穿上海軍軍裝,這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對楨的摺子,康熙很快就批復下來,照準。而張伯行的摺子,康熙仍然舊是不置一詞,只在邸報上刊出。把個張伯行郁悶的不行,一連在家悶了幾天。

張夢嬌在邸報上看到張伯行的摺子後,卻是心驚肉跳,急忙譴人將張元隆叫來。

張元隆來的極快,一進門就發覺張夢嬌的臉色不對,不由關切的問道:“嬌嬌,臉色怎得這麼難看?爹爹去給你請個郎中來看看。”

“爹爹,我沒事。”張夢嬌急忙說道,“你先坐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張元隆心裡不由‘咯噔’一下,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他一臉狐疑的坐下,張夢嬌給他斟了杯茶,這才開口道:“二哥現在在忙些什麼?”

聽到突然問起老二,張元隆一時之間也是摸不著頭腦,“他在打理船廠,怎麼無端端的問起他來了?”

“二哥在幾個哥哥中是最聰明的,也是最能幹的。”張夢嬌幽幽說道:“爹爹,把二哥譴去南洋吧。”

什麼?張元隆登時如遭雷擊,臉色一下就變的蒼白無比,這是要為他張家留後啊,出了什麼事?張家竟然有滅族的大禍?他有些呆滯的望向這個眼光一向奇準的女兒,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嬌嬌,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總得讓我清楚吧?”

“這事眼下還沒爹爹想的那麼壞,我讓二哥出洋,不過是預留一條後路而已。”張夢嬌冷靜的說道。

“連十四爺都保不住張家?”張元隆不敢置信的問道。

“難。”張夢嬌冷冷的說道,“事情起了變化。”

雖然不知道是起了什麼變化,但是能讓女兒這麼做出這個決定,想必是相當驚人的,張元隆不敢多問,怔了半天才問道:“這事十四爺同意了?”

張夢嬌輕輕搖了搖頭,張元隆不由輕嘆了口氣,“十四爺不點頭,想走也走不成,你還是跟十四爺商量一下吧。”

張夢嬌神色一變,“十四爺派人監視我們張家?”

張元隆撇了撇嘴,“棉布的份額每年可是三百多萬的進項,能不安排人看著?”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01:49
第74章 海軍招兵

楨回園就察覺到了張夢嬌的異常,卻忍著沒問,直到用過晚餐,張夢嬌將下人都摒退後,他才問道:“張伯行又彈劾了?”

“彈劾倒沒有,不過卻比彈劾更厲害。”張夢嬌說著就將邸報遞了過去。

楨細細的看了一遍,暗道張伯行這招還真是厲害,康熙最為重視糧價的波動,江蘇雖然號稱魚米之鄉,可歷來每年都要從湖廣調進大批稻米,江蘇的米價這一翻倍,影響可不小,康熙勢必要大力整頓限制甚至是禁止稻米外流海上,默想了半晌,他才問道,“你有什麼對策?”

‘一旦嚴加整治稻穀外流,必然要扯出我爹爹,噶禮也要受牽連,到時候只怕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張夢嬌頗為擔憂的說道,“我想把我二哥送去南洋。”

“何至於就到了這一步,去南洋就不必了,去廣州給爺考察西洋的戰艦吧。”楨說著又補充道,“就讓他帶幾個隨從去,這上海的耳目也不少。”

八月初,沿海各府縣的都在街口貼出告示:大清皇家海軍學院招收十五歲至十八歲之間,家世清白,身體健康,會游泳,能識字,身高五尺以上的男青年,每府、縣限招三十名。月薪二兩白銀。”同時,‘四大恒’的沿海各個分號門口也貼出了同樣的告示。

告示一貼出來就引起了轟動,雖說是好男不當兵,可那也要看是當什麼兵不是,月薪三兩白銀,又是皇家的頭銜,立時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趕赴各地負責招兵的,都是宗室子弟,一個個都打扮的精神抖擻,黃帶子更是醒目的系在腰間。

“看到那黃腰帶子沒?那都是龍子龍孫才有資格系的。”

“看來還真是皇家的,可歷來不都是在滿族中招兵丁嗎?”

“我看你還沒睡醒呢,這是海軍,海軍懂不?水師啊,滿族人有幾個會游水的?”

“我說,趕緊的叫你家二小子來吧,可只招三十個人吶。”

“我家二子不識的字啊,人家可是要會識字的。”

“你還真是呆板吶,讀書人有肯去當兵的?回去讓你家二子把自己的名字背熟、練熟,不就可以蒙混過關了?三兩銀子的月餉,嘖嘖,這皇家的就是不一樣。”

京城師可不比地方,楨在京招五百海軍的消息一傳開,立馬就引起轟動,回京負責招兵的幾人是以武格為首,和碩簡親王府立馬就跟過大節一樣,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這麼多小主子在海軍,各府的奴才、僕從、門人那是削尖了腦袋也想混進海軍去。

京師的普通八旗子弟也是拼命的找關系、走後門想往海軍裡面擠,天下承平多年,沒仗打,他們這些生下來就是預備軍人的旗人子弟也就失去往上爬的機會,光靠朝廷每年發的口糧銀,那只能解決溫飽,想錦衣玉食,想出人頭地,就得拿命去博取戰功。

武格雖然是一嚴再嚴,可最終符合條件的還是有一千冒頭,而且找他說情的是絡繹不絕,弄得他是頭大不已,最後還是他老子雅爾江阿給他出主意,“你個傻小子,把人全部給拉到上海去,由十四阿哥去頭痛。”

招海軍的消息在上海引起的轟動也不小,楨有意放了兩天假,讓那群宗室子弟系著黃帶子到上海縣城去招搖,這群可憐的孩子自跟著楨出京以來就沒被放過假,被他一天到晚作死的操練,這一放假,一個個就如從牢籠中放出的一樣,在上海縣城恣意放縱。

不到半天時間,整個上海的人都知道了,那群穿著希奇古怪衣服天天操練的人原來都是皇族子弟,十四爺的海軍學院招海軍就是跟這些人混的?不說普通的小家小戶的眼熱,就連各大名門世家子弟也是紛紛譴人回家報信,這可是天大的機會,要能夠跟這群小爺混個臉熟,拉上關系,日後還怕沒出身沒靠山沒背景?

九月初十,康熙回京。

康熙離京半年,九阿哥禟、十阿哥誐卻是一天也沒閑著,為了讓康熙在回京之時看到一個幹凈整潔的京城,他兩人可是下了血本,工錢是一提再提,小工、散工也是可著勁的請,終於趕在五天前將內城的東城區、西城區,特別是從安定門到暢春園的路段圓滿完工。

康熙一進入安定門,就被眼前的變化吸引住了,大街上是清一色的經過刻鑿的三尺長的青石板,街道兩邊是低矮的花壇,裡面是綠油油的花草,隔了一丈寬之後又是兩排筆直的鬱鬱蔥蔥的樹木,他興奮的從禦攆上走了下來,一邊步行一邊細細觀看。

這街道每隔兩百步左右就設有一個垃圾桶,七百步就有一個大大的毛廁標志,卻是畫了個箭頭向裡面的巷子指引,他一時好奇,順著箭頭方向走去,唬得一幫侍衛趕緊去前去開道。

從毛廁轉了一圈出來,康熙很是滿意,毛廁設計的很好,裡面也還算幹凈,連凈手的水都準備的有,拐上大街後,他又走了兩裡遠,才意猶未竟的回到禦攆,一路回到暢春園,他不時的掀開窗簾觀看,臉上始終都掛著淡淡的微笑。

臺基廠王府大街,廉貝勒府。

禩前腳進門,老九老十兩人後腳就趕了過來。

“哈哈,九弟、十弟好快的手腳。”禩一見面就暢快的笑道,“今兒皇阿瑪可是從進城起,這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明兒,你兩就等著獎賞吧。”

兩人見禮之後誐就含笑道,“八哥看著可是清爽多了,身子還好吧。”

“好著呢。”禩笑著道,“走,去我書房。”

一落座,禟就道:“八哥,這半年來,也就四件大事,偏沅(湖南)巡撫趙申喬彈劾湖廣提督俞益謨,江蘇巡撫張伯行彈劾兩江總督噶禮,福建旱災和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祖允圖疏參戶部內倉虧空草豆一案,其它三件俱已結果,現在就張伯行彈劾噶禮一事,懸而未決,八哥對這事是如何看的?”

禩卻是不答反問,“九弟心裡是如何想的?”

對這件事,禟想的已久,開口便道,“噶禮這人素來油滑,看皇阿瑪的意思,這次怕是要敲打他,但這事畢竟不大,倒賣稻米也不犯禁,所以估計不會被免職,兩江總督可是僅次於直隸總督,我們要不要借機拉他一把?把他徹底拉過來?”

“呵呵,我也有這樣的想法。”禩笑道,“去年因為十四弟無顧踩了噶禮一腳,我曾去信勸十四弟,但十四弟給我回信,卻是態度堅決的要求我們遠離噶禮。”

“那八哥的意思……?”

禩毫不猶豫的道,“依十四弟的,十四到目前為止,還沒走過眼,我相信他的眼力。”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01:50
第75章 各自算計

毓慶宮,朱天保也正向太子礽進言,“太子爺,噶禮素為皇上寵信,且又身居要職,此次,皇上對張伯行的彈章引而不發,這可是難得的良機,咱們是否推他一把,將他徹底的推過來?”

推?礽微微一怔,兩江可是朝廷的財賦重地,他怎會不動心?“怎麼推?噶禮現在可是在待價而沽。”

“現在還想待價而沽,卻是由不得他。”朱天保陰笑了一下,“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祖允圖,是八阿哥的人,才揭發了戶部內倉虧空草豆一案,一本參倒了戶部尚書希福納,現在京城內外,聲名大震,若是由他出面參上噶禮一本,噶禮豈不就自動倒向太子爺?”

礽聽的一喜,這可是一石二鳥之計,而且不擔任何的風險,他身子微微前傾,“他有什麼條件?”

“他想外放布政使,按察使也行。”

左副都禦史是正三品,外放提到從二品很自然,這要求不過分,礽眉頭一揚,立刻又皺了起來,“這不是什麼難事,他為何不求老八?”

“太子爺現在聖眷優渥,上一本準一本,薦一個允一個,反觀八阿哥,別看聲勢大,可他眼下避閑都來不及,哪裡還敢薦人?”朱天保娓娓說道,“這些個官員,對眼前的情形可是洞若觀火,心裡都明鏡似的。再說了,依附八阿哥的官員雖多,卻是駁雜不純,相互之間也是勾心鬥角,而太子爺卻是寧缺毋濫,少而精,精而純,且又都是身居要位,兩相一較,高下立判,稍有些眼光的都知道怎麼選擇。”

對這類見風使舵的官員,礽素無好感,不過,卻是正適合當槍使,他很爽快的道,“允他。”

雍親王府,後花園,南書房。

四阿哥禛皺著眉頭說道:“皇阿瑪對張伯行彈劾噶禮的彈章不置一詞,卻又原文在邸報上刊出,而且一拖就是幾個月,眼下,既已回京,這事恐也要做個了斷。先生對這事是何看法?”

鄔思道輕笑道,“呵呵,四爺可是心動了?那可是個燙手山芋,四爺還是悠著點,靜心看戲即可,看看聖上怎麼釣魚。”

等了半晌也不見鄔思道有下文,禛心裡鬱悶,知道這死跛子吊人胃口的毛病又犯了,不過想想,他就這點愛好,還得成全他,所以也就坐著不吭聲,心裡卻是琢磨,釣魚,能釣誰?皇阿瑪想釣的又是誰?

“四爺毋庸多想。”鄔思道再次開口說道:“噶禮的事,四爺不用去費心,倒是十四爺,這次卻是個機會。”

老十四?一提到老十四,禛心裡就暗恨,上次捐款一事,可把他害得裡外不是人,“先生是指那張元隆?這事皇阿瑪怕是要回護,老十四想必也早就上摺子解說了。”

“呵呵,四爺是一葉障目啊。”鄔思道微笑道:“最有意思的是張伯行的第二個摺子,江浙雖是魚米之鄉,盛產的卻是絲、棉,每年都要從湖廣購進大批稻穀,江蘇一石稻米漲到一兩三錢,必然引起全國的糧價上漲,糧食乃是國計民生之根本,聖上豈能輕忽?試問四爺,建遠洋艦隊與國計民生之根本孰輕孰重?”

禛一楞之下,眉頭已是舒展開來,糧價居高不下,必然導致地方不安,社會動蕩等一系列的問題,跟這些比起來,遠洋艦隊又算得什麼?

“整治稻穀市場,打擊倒賣稻穀是勢在必行。”鄔思道卻是接著說道:“對於張元隆這種勾結地方大員,大量倒賣稻穀的奸商,只要有人抓住不放,聖上就不得不懲辦。打掉了張元隆,也就等於是去掉了十四爺的一員得力幹將,連張元隆都保不住,十四爺還有何顏面在江南立足?江南縉紳如何看他?江南的官員又如何看他?還有誰會去大力的支持他?”

禛雙眼微不可察的一縮,輕籲了一口氣,似是要吞出心中的怨氣,微微點了點頭,他才嘴角一勾,“還是先生看的透徹,我明兒早朝就上奏。”

“四爺,這可是個死結。”鄔思道神情悠然的說道:“十四爺不會看不到這一點,所以他必然要拼命維護張元隆的周全,他越是回護,這事就越有看頭,張伯行為官清廉,為人剛直不阿,不畏權貴,還有點迂腐,是個難得的硬骨頭,要是能讓他去調查這個案子,可就有好戲看了,不過,這事最好讓太子出面。”

暢春園、清溪書屋。

因為回京前幾天事務繁忙,所以一些不緊急的奏摺,康熙都壓了下來,這時得閑,便逐一批復,才批復的幾本,他眉頭就微皺了起來,手上這份摺子是福建水師提督吳英寫來的,說十四皇子楨私自提高海軍兵餉,手下水師官佐士卒紛紛也要求提高待遇。

“這個老十四,盡給朕填堵。”康熙嘟噥了句就放下筆,翻了翻桌上的奏摺,果然有好幾份都是各地提督、總兵上的,內容也大都一樣。他輕嘆了口氣,給楨寫了封信,命他將海軍的餉銀降下來。而後才在吳英的摺子上批復道,“楨的遠洋艦隊和海軍的俸銀是他自己掏錢,你若想仿效,朕不介意。”

九月十一早朝。

雖然不是逢五的大朝,但康熙巡幸塞外一去半年,這是回京後第一次朝會,來的人數竟是比一般的大朝還多。

例行禮畢之後,各部主官便按順序開始一一匯報,之後又是各大臣對康熙在巡幸期間下諭旨交辦事務的處理結果或進展逐一匯報,繁雜冗長的匯報持續了一個多時辰,一眾皇子中也就皇太子礽、皇四子禛、皇八子禩三人一直打起精神聽的專注,其他幾個都是聽的迷迷糊糊、無精打采,一眾大臣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己部門的,也不過是擺出一副凝神傾聽的模樣,心卻早就飛到紫禁城外去了。

好不容易匯報結束,康熙微不可察的移動了下,打算放鬆一下,卻見後排閃出一人,“微臣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祖允圖,彈劾兩江總督噶禮,貪婪驕橫,縱吏虐民、收授賄賂,假公肥私,既有損皇上識人之明,亦辜負皇上提拔擢升之恩,實乃昧主辜恩、欺君妄為之輩,望皇上降旨嚴懲,佐正朝綱。”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01:52
第76章 康熙偏心

祖允圖這一番激昂慷慨的話語猶如一劑興奮劑,登時就將滿朝王公大臣刺激的無比亢奮,一個個都興奮的登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祖允圖最近可是個風雲人物,而且彈劾的又是兩江總督噶禮,怎麼不教人興奮?這噶禮可是聖眷正濃,江蘇巡撫張伯行彈劾他,康熙雖然在邸報上刊了出來,卻是不置一詞,而且一拖就是幾個月,祖允圖這一彈劾,總的有個說法了吧。

禩卻是心頭一凜,祖允圖可是他八爺党的人,這麼大的事,怎麼事先沒聽到一點風聲?是他自己想博清名還是背後有人指使?他這一出面,所有的人都會認為是我指使的,這個黑鍋背的可就冤了。

礽見祖允圖果然跳了出來,心頭暗喜,偷瞥了一眼老八,見他臉上陰沉的能滴出水來,只覺的渾身舒坦,讓你也嘗嘗背黑鍋的滋味。

禛本來就在琢磨挑個合適的機會,一見祖允圖跳出來彈劾噶禮,急忙也順勢站了出來,“兒臣禛有本要奏。”

康熙正在考慮祖允圖的彈劾,見禛又跳了出來,當下不動聲色的道:“准奏。”

禛打起精神,朗聲道:“糧為民之本,民為國之本,糧價不穩則民心浮動,地方不寧,江南乃是國家根本之地,大量稻穀外流海外,不僅導致糧價居高不下,也助長了江南的貪賄之風,更為有損皇阿瑪的拳拳愛民之心。兒臣建議朝廷下令禁止稻穀出海,對勾結地方大員大量倒賣稻穀出海的奸商大力懲處,以安民心。”

“臣附議。”卻是大學士陳廷敬率先站出,“雍親王此議甚佳,禁止稻穀出海還可以從根源上遏制海上賊寇的補給,實乃一舉兩得。”

“臣附議。”都察院左都禦史徐元正緊隨其後,“張元隆勾結、賄賂地方大員,敗壞朝廷風氣、腐化朝廷大員,罪該抄家問斬,肯請皇上將其收監嚴查,明正典刑,以正視聽。”

“臣附議。”登時又跳出來幾位大臣紛紛附和。

礽與禛早有溝通,眼見眾大臣紛紛支持,心中欣喜,連忙抓住機會,一轉身躬身奏道:“皇阿瑪,四弟此議甚好,江蘇巡撫張伯行清廉有加,政務嫺熟,重視民生,兒臣建議由張伯行調查懲處張元隆這等禍國殃民之奸商,並大力整頓規範管理海外貿易船隻。”

八阿哥禩聽的一陣發急,這明顯是沖著十四弟去的,可他們說的在理,根本就無法駁斥,正自乾著急,卻再次聽到他們提及張元隆,不由一喜,急忙站出來,“皇阿瑪,倒賣稻穀之前並未禁止,張元隆一案,兒臣覺的應該仔細斟酌。”

康熙贊許的瞅了禛一眼,順帶瞥了礽一眼,“禁止稻穀出海,此議甚好,著皇太子礽、皇四子禛會同戶部、刑部議處,擬出具體細則章程回奏。”

“兒臣(微臣)尊旨。”

康熙這才把目光投向仍然跪著的祖允圖,而後又掃了一眼禩,在收回目光時,順帶在太子礽的身上停留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兩江總督噶禮忽視民生,著罰俸一年,收受賄賂,假公肥私,官商勾結倒賣稻米牟取私利一事仍著戶部尚書張鵬翮,學士噶敏圖二人調查。著十四子楨整頓規範管理海外貿易船隻。”對於張元隆,他卻是隻字不提。

聽說是派張鵬翮,噶敏圖二人去調查,禛不由微感失落,皇太子礽卻是感覺上了禛的當,很久沒有被康熙這麼打臉了,看來,凡是跟老十四沾邊的,都還是少招惹為妙。

聽得讓楨去整頓規範海外管理貿易船隻,禩不由輕籲了口氣,看來十四這次不會被牽連。

康熙說完,又看向佟國維,“戶部內倉虧空草豆一案,佟國維有失查之罪,著解任養老。希福納革職,著穆和倫為戶部尚書。”頓了一下,他接著又道:“福建巡撫許嗣興、才力不能任事,著解任。福建巡撫員缺,著浙江巡撫黃秉中調補,以戶部右侍郎王度昭為浙江巡撫。

著侍讀學士瓦爾答,為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翰林院掌院學士陳元龍,充經筵講官。”

皇太子礽和皇八子禩兩人心裡都是一驚,兩人根本就來不及權衡各自勢力的得失,都在暗自揣摩,康熙這一連串的大員調動,是不是意味著有什麼新的舉動?

不待眾人回過神來,康熙又道:“皇八子禩、皇九子禟、皇十子誐勤勉謹慎,實心辦差,著賞雙俸。”

禛心裡卻是一直納悶,鄔思道說皇阿瑪在釣魚,這是釣的哪門子魚?

上海。

雖然大部分的建築還沒完工,但海軍學院的整個雛形已經顯現出來,大、小訓練場、宿舍群,食堂,教學樓,露天游泳池,錯落有致的散落在距離洪港十裡遠的江邊,整個學院占地四十畝。

每天都有陸陸續續的新兵趕到上海,多年媳婦熬成婆的那幫宗室子弟很快就把自己遭受的痛苦變本加厲的報復在了那群才來的新兵蛋子身上,就連楨在旁邊也看的不忍目睹,只是一個勁的吩咐伙房把伙食開好點,保證他們天天都能見到肉,而且還調集了三百親衛過來嚴加巡邏,以防出現逃兵。

最讓楨高興的是,不少名門世家都把家族中的子弟送來當海軍,他知道這完全是得益於皇家的頭銜和這二百多宗室子弟的表率作用,這批人有文化、身體素質好,眼界也寬,在當地影響力大,他心裡很清楚,從這批人中脫穎而出的人才,將來會成為大清海軍的脊樑,對於這批子弟,他都一一建立詳細的檔案。

白理華這幾個月時間裡也為楨陸續送來三十多個白人,由於上海天主教基礎好,加上又有楨的支持,他的募捐和教堂修建都很順利,天主教徒也在穩定的增長,這使他對楨充滿了感激之情,他向楨保證,明年五月左右,將至少有兩百各色工匠趕到上海。

九月下旬,朝廷派張鵬翮,噶敏圖二人去調查噶禮收受賄賂,官商勾結倒賣稻米牟取私利一案的邸報傳到了江南,整個江南官場氣氛登時為之一變,大家都開始謹言慎行,小心觀望,這個時候一旦站錯隊,那可就白奮鬥這些年了。

看到邸報,張夢嬌反而是輕鬆了下來,這不由讓楨感到有點奇怪,“嬌嬌,怎得事到臨頭,你卻鬆懈下來,可是有了對策?別獨自偷著樂,說與爺聽聽。”

“讓爺見笑了。”張夢嬌慵懶的站起身來,笑吟吟的說道:“我已經是做了承受最壞結果的準備,現在這個結果比我預料的要好的多,自然就鬆懈不少。噶禮只是罰俸一年,這說明他聖眷還在,對十四爺你,聖上不僅沒加懲罰,反而命你整頓規範管理海外貿易船隻,可見聖上對此案無意深究,若是刻意深究的話,十四爺一個‘用人不當’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至少也要罰俸一年。”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01:55
第77章 胤楨印象

張夢嬌邊說邊適意的在房間裡散漫的踱著,“張鵬翮身為戶部尚書,聖眷優渥,雖是清廉如水,才能出眾,但從他回護陳鵬年一事來看,這人有膽識不迂腐,由他來調查這起案子,不會貪功求大,刻意求全,再加上十四爺你從中斡旋,我還有什麼擔憂的。”

想到張伯行那副又臭又硬的脾性,楨深有感觸的道:“張鵬翮這人善知變通,比起張伯行而言,確實要好溝通的多了。”

張夢嬌卻是眼珠一轉,走到楨身旁,柔聲道:“爺何不把我爹爹收入門下?”

“不行。”楨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道。

張夢嬌不由一怔,委屈的望著楨。

楨溫柔的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的腿上,輕撫著她後背,低聲說道:“爺知道你的想法,將你爹爹收入門下,他也就多了一重護身符,那些個官員衙役也會多成顧慮。這事爺早就考慮過了,最後還是決定不收的好,爺要將他作為一個典型來培養,要將他打造成上海乃至江南最為耀眼的商人,讓整個江南和沿海各省的商人、名門世族都看到,跟著我楨走才是最正確的,最明智的選擇,這是江南,爺不想他背著一個門人或者是奴才的名頭,那會有損他日後的聲譽,也有損我楨在江南的名頭,阻礙一些有志氣的商人向我靠攏,你明白不?至於眼下這關口,爺自有辦法,你放心。”

張夢嬌聽完這話,驚的半晌沒有做聲,心中一會兒是驚濤駭浪,一會兒又是震奮莫名,楨這話雖然沒有明說,卻是清楚明白的告訴她,他所圖謀的是什麼?不管他成不成,這輩子能夠襄助他為此一博,已經是死而無憾了,張家她根本就不擔心,大不了下南洋就是。

怔怔了半晌,張夢嬌才回過神來,身子一軟,依偎在楨胸膛,喃喃著道:“這輩子能遇到十四爺,該是嬌嬌最大的幸運了。”

楨輕咬著她耳垂,“好象當初有人不願意嫁我。”

張夢嬌臉色發燙,輕掐著他大腿,“人家哪有?”

三日後,張鵬翮,噶敏圖二人就來到上海,松江府一眾官員本來就是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這兩位欽差大員過來,哪裡敢怠慢,一早就候在了黃浦港碼頭。楨礙于身份,自然沒去碼頭,卻將‘自然居’包了下來,為他二人接風洗塵。

張鵬翮,噶敏圖二人在一眾官員的簇擁下來到‘自然居’門口,楨就滿面含笑的走了出來,卻是立於門外,不再向前,“呵呵,張大人、噶大人遠來辛苦。”

張鵬翮,噶敏圖二人急忙上前給楨見禮,楨笑吟吟的虛扶一把,“二位大人不須客氣。”說著,一伸手,“二位大人裡面請。”

張鵬翮,噶敏圖哪裡敢在楨面前擺架子,忙躬身揖讓,請他先行,楨也不客氣,領先一步在前帶路。

因為松江來迎接的官員品級太低,楨將他們都安排在了二樓,諾大的三樓就只他們三人,楨向來不喜官場的這些虛禮,更不喜歡在酒桌上談公事,而他跟張鵬翮,噶敏圖兩人也不熟悉,年紀又相差懸殊,這一頓飯,吃的也就分外沉悶。

酒過三巡,楨就藉口有事告辭而去,到二樓吩咐朱延志將兩位大人照應好之後,就溜去看海軍訓練去了。

待的楨走後,噶敏圖揮手摒退站立一旁侍侯的丫鬟,皺著眉頭道:“在江寧就風傳這位十四阿哥溫文爾雅,待人親和,禮賢下士,頗有八阿哥之風,今日一見,卻是見面不如聞名啊。”

張鵬翮卻是笑道:“十四阿哥哪點禮節做的不周到?”

噶敏圖默然片刻,笑道:“還真是挑不出刺,可他身為主人卻為何半途離席?這可是失禮之極。”

“你啊……。”張鵬翮笑著指點道:“看一個人,要注意他的細節,更要瞭解他的喜惡,咱們這位十四爺在京城那是循規蹈矩,可一出了京,他的性情、喜惡可就漸漸暴露了出來,十四阿哥不喜應酬,特別是官場應酬,你沒聽說過?現在松江一府的官員誰不知道?老夫也恨這種應酬,卻是沒他那麼放的開,身在官場,身不由已啊。”

張鵬翮輕嘆了一句,搖了搖頭,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才接著道,“咱們在上海怕是要呆上一段時間,免不了要跟他來往,你可不能存絲毫輕慢之心,張伯行上次跟他談過一次,來信給我說,十四皇子言辭犀利,直指人心,不僅擅長經濟之道,更是深諳官場之道,一句‘督撫之爭、朝堂之爭,真締便在‘妥協’二字。’是深得官場三味,老夫回顧半生,這妥協二字真真是官場精髓,你有暇,不妨在這二字上多下下功夫。”

噶敏圖細細咀嚼兩字,一時間不由癡了,半晌才道:“竟是越琢磨越深不可測,這是十四阿哥說的?他才多大年紀,在京城時,他可是極少辦差的,哪來的這種感悟?”

“老夫也甚覺詫異,十四阿哥的師傅法海,才學是有的,可宦海經歷卻少的可憐,應該不會是他教的,也沒聽說十四爺另有師傅或是門人。”張鵬翮輕輕撫了撫長須說道,沉吟著道,“十四阿哥去年才分府,一直呆在宮中,許是聖上教導,也是有的。”

聖上親自教導?噶敏圖不由大為驚訝,難怪他這麼受寵,正欲在問,卻聽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微斜了一眼,卻是松江知府朱延志端著酒杯來敬酒了。

次日一早,張鵬翮,噶敏圖二人便到留春園登門拜訪。

楨早有準備,聞報親自出迎,引二人到客廳寒暄一番之後,三人分主賓落坐,張鵬翮知他性喜直言,拱手一揖之後就開門見山的說道,“下官二人此番前來上海,還望十四爺多加照應。”

“呵呵,張大人人客氣了,兩位大人是奉旨查案,楨豈敢不配合。”楨說著語氣一轉,“不過此案的張元隆,卻是跟楨的差事有極大的牽連,還望二位大人多多體諒,照拂,以免楨辦砸了差事受皇上責怪。”

張鵬翮聞言不由一怔,這位十四爺說話竟然如此直白,這可真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登時就場面就有些冷場。

見此情形,噶敏圖不得不跳出來唱白臉了,“十四爺,下官二人也是身奉皇差,身不由己,下官定遵照問案流程,不妄用私刑,還望十四爺稍加體諒。”

楨微微一笑,掏出一份卷宗遞給張鵬翮,“楨豈敢為難二位大人,這是張元隆的供狀,還請二位大人過目。”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01:57
第78章 投桃報李

張鵬翮滿臉詫異的接過來,暗道,這十四阿哥在搞什麼鬼?仔細翻閱了一遍,張元隆在供狀中直言不諱的承認賄賂噶禮十萬兩白銀,並且與之勾結用水師戰艦倒賣官倉平價稻米二十萬石於海上,事後又給噶禮送了六萬兩。而且供狀上已有張元隆的親筆畫押。他不由大喜,“十四爺如此大義,實乃我大清之楷模,下官定將此事據實上奏,此間差事既已完結,下官明日就返回江寧。”

“二位大人何需如此匆忙。”楨說著,已是一伸手又將供狀取了回去,施施然揣回懷裡,而後方笑道:“這份供狀現在須不能給二位大人。”

張鵬翮一楞之下,忙追問道:“十四爺有何條件,盡可開出,下官若能做到,定不推辭。”

“豈敢有條件。”楨輕笑道:“二位大人辛苦了一年,上海風景優美,何不遊賞一番,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嘛。”

張鵬翮縱是人老成精,也被楨這幾下搓弄迷糊了,根本就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猶豫了下,他才遲疑的說道:“久聞上海風景獨好,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賞完?”

噶敏圖嘴角一撇,小小一個破縣城,要什麼沒什麼,還風景優美?還風景獨好?張鵬翮就不說了,這十四爺年紀輕輕,卻也跟個官油子一樣,睜著眼睛說瞎話臉都不帶紅一下的。

楨微笑道:“上海風景獨特,需要要靜下心來方能夠體會出它的優美之處,一年時間應該足夠了。”

一年?張鵬翮不由大感錯鄂,也不打啞謎了,“十四爺認為皇上會允許我們在這裡查上一年?”

“當然不會是只查這一個案子。”楨說著站起身,臉色一肅,沉聲道:“張鵬翮,噶敏圖接旨。”

兩人一怔,急忙起身,整了整衣冠,方才俯身跪到,就聽楨說道:“皇上密旨,著張鵬翮,噶敏圖秘密調查上海海貿船隊被劫一案,密信回奏。”

上海海貿船隊被劫一案?張鵬翮聽的更是迷糊了,這海賊早就跑的無影無蹤了,純粹就是一樁無頭公案,還怎麼查?“二位大人請起。”楨笑吟吟的說道,待二人起身,他才將康熙的密旨交給張鵬翮。

張鵬翮略微一掃,就知道確是康熙禦筆,眼見楨一副從容的神情,他心裡一松,已是明白過來,查什麼案,這純粹就是康熙為回護這個十四阿哥找的藉口,不過心裡卻仍是迷惑不解,為什麼要把這個案子拖後一年?是因為楨還是因為噶禮?不過這些不是現在該考慮的,能夠悠閑一年,卻也難得,當下他就呵呵笑道:“下官今後可就叨攪十四爺了。”

楨一伸手,讓二人坐下,方才含笑道:“難道張大人準備在上海賦閑一年?”

這話什麼意思?上海難道還有什麼可做的?張鵬翮已是大感鬱悶,今天這場談話太被動了,完全是楨在主導,而且根本就無法摸清他的想法,他身居高位多年,已很少遇上這種情況了,不過一想到楨的身份,他不得不擺正姿勢,放低身段,“下官愚鈍,還望十四爺不吝指教。”

“指教談不上,正所謂投之桃李,報以瓊瑤。”楨笑著擺了擺手,“張大人宦游江南多年,對江南可說是了若指掌,不知道張大人對江南的奢侈之風是何看法?”

怎麼談到這個話題來了?這跟我有什麼關系?張鵬翮已經開始感覺頭痛了,這位十四爺說話的跳躍度未免太大了,摸不清楚楨的想法,他也不敢亂說話,康熙可是崇尚節儉的,默想了下,他才沉吟著道:“江南富足,奢侈之風歷來已久,昔年我朝理學名臣湯斌就任江蘇巡撫時,也曾大力整飭,可見效不大,他一卸任,奢侈之風復興,近年來,天下升平,民間富足,奢侈之風亦是越演越烈,下官在江南耳聞目睹,雖是滿腹憂慮,卻也束手無策。”

“有錢了自然要花,富足了自然也就奢侈,否則拼命賺錢何用?此乃人性,何苦用理學的標準去要求所有的人?”楨卻是淡淡的說道:“這跟治水是一個道理,堵不如疏,張大人現在掌管戶部,不妨換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如果這些富戶豪族不奢侈的話,他們所賺的錢會怎麼處理?”

朝廷歷來崇尚節儉,康熙更是帶頭節儉,以為表率,張鵬翮,噶敏圖二人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不由都在心裡默想,楨卻是自顧接著說道:“賺了錢不能奢侈的話,那麼一則是挖銀窖埋起來。這種情況不少見,江南富戶豪門皆有銀窖。二則是拼命的購置田土。這種情況更多,只要看看江南有多少掛千傾牌的大戶就知道了。

然則如此一來,對國家、對地方可有任何的益處?埋入銀窖,則銀錢不流通,此乃錢政之一大弊端,時日一長,必然導致市面上銀錢緊缺,引發物價上漲。購置田地,危害更烈,將導致土地高度集中,引發一系列的社會矛盾。”

張鵬翮,噶敏圖二人一是戶部尚書,一是戶部侍郎,都是理財的積年老手,聽到楨這話都是悚然而驚,這話可不是危言悚聽,時間一長,這弊端慢慢就顯露出來,到時候再發現,卻就遲了。二人心裡也都疑惑,這麼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可怎麼歷來就沒人留意?張鵬翮卻是隱隱揣摩到了一點楨的心思,他遲疑著問道:“這是十四爺的意思?”

楨知道他是想問什麼,不由莞爾笑道:“我正準備上摺子,二位大人可願意署名?”

噶敏圖登時就一喜,這份摺子一上,必然會引起康熙的極大注意,要是能夠推行開來,那就不僅是名聲的問題,至少能在康熙心裡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

張鵬翮卻是多了份小心,這位十四爺別看年紀輕輕,看起來溫文爾雅,笑起來人畜無害,可就這麼短短時間內的交談,已是盡顯大家風範,絕對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主,哪有這麼好的事,還是先弄清楚他的意圖再作主張,因此他斟酌著道:“十四爺獨具慧眼,見識卓絕,令下官羞愧不已,但君子不掠人之美,再說下官二人也是無功不受祿……。”

“呵呵,張大人放心。”見兩人動心,楨暢快的笑道:“正確引道奢侈之風是主題,但如何正確引道?咱們不能泛泛而淡,總的推出個樣板,拿出成績來,這才更有說服力,楨有個具體的想法,但無奈事務太忙,騰不出手來,還須煩勞二位大人的大架,二位是戶部主官,操辦這事正是不二人選。”

楨說了一堆廢話,到關鍵的地方卻打住了,只把張鵬翮,噶敏圖二人勾的心癢難奈,張鵬翮雖然是大為好奇,卻仍是沉住氣靜等他下文,抱定主意不見兔子不撒鷹,噶敏圖卻終是沒那份氣度和涵養,忍不住問道:“不知道十四爺具體是什麼想法?”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01:58
第 79章 食色性也

楨瞥了一眼張鵬翮,而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緩聲說道:“正確引道奢侈之風不僅能大力推動銀錢的流通,有益於朝廷的錢法,也能增加朝廷的歲收,對緩解國庫緊張有很大的助益,再一個呢,也有助於解決一部分無地遊民的就業問題,有力的促進各行各業的發展,實乃一舉數得之善政。”

張鵬翮撇了撇嘴,心裡卻是不以為然,這也吹的太離譜了點,忍不住說道:“十四爺,下官糊塗,能否再具體點?”

楨不以為意的笑道,“當然可以,食色性也,咱們就從食說起,以上海的酒樓為例,近年來,上海的酒樓日漸增多,規模也越來越大,一旦奢侈之風興起,富戶們到酒樓用餐就會形成風氣、時尚,這酒樓的數量、規模、檔次都必然大大提升,如此,稅收自然跟著增加,朝廷的收入是不是水漲船高?酒樓的數量、規模增大,自然要多聘請人手,是否解決了一部分遊民生計?富戶手中的銀錢是否流通了起來?而酒樓的興盛必然帶動種菜,捕魚,打獵,喂養家畜等各行各業,還有很多是我們看不見的,還要不要舉例?……。”

見楨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張鵬翮連忙說道:“不勞十四爺再舉例了,下官已是心服口服,果然是處處留心皆學問,下官回京定要下屬好好研究下民生經濟,聽十四爺一席話,下官是茅塞頓開,只是,這飲食一道的奢侈風氣該如何帶動引導?”

這還不簡單,後世的吃喝風,那可是世界聞名的,楨微微一笑,“上有所好,下必從焉,地方官員帶頭就是了,有人要說事,去酒樓不就行了。”

張鵬翮不由恍然,輕笑道,“呵呵,難怪十四爺在這裡請客,原來是欲開上海奢侈之風。”

聽的楨這番例舉,噶敏圖的眼睛已經開始放光了,果然是好處多多,這事要是做好了,自己這個從二品變成正二品的可就大有希望,“不知道十四爺欲以何為樣板?”

見兩人積極性都調動起來,楨也不再吊胃口,當下娓娓說道:“既說了食,下面就是色了,江寧的秦淮河,二位大人應該都去過吧,秦淮河不僅景色優美,兩岸更是青樓林立,乃是江南有名的銷金窟,咱們就從秦淮河的青樓業著手,管理的好,僅是秦淮河一年的稅收就能夠上二百萬。”

二百萬!張鵬翮,噶敏圖都是一驚,這可是相當一個中等省份一年的歲入了,冷靜下來,張鵬翮卻是眉頭一皺,從婊.子身上刮錢,這個名聲可不怎麼好聽,而且噶禮也未必肯幹。噶敏圖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遲疑著道,“噶大人難道肯眼睜睜看著別人在他地盤上斂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楨微微一哂,“給皇上上摺子,這錢又不是落咱們腰包,是給朝廷的,有了這筆收入,江南的虧空,皇上一句話就可免掉,二、三年後,等形成定例,再交給江寧打理就是,這樣誰都沒意見不是?”

聽到虧空兩字,張鵬翮不由長嘆一聲,兩江的官員真是捧著金飯碗討飯,要有十四爺這分眼光,那六十萬的虧空又算什麼?何至於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都說十四爺會賺錢,還真是不得不服,人家就從江寧過一路,就能想出這日進鬥金的法子,著實讓人感慨,有了這筆錢,戶部以後的日子可就好過多了。

噶敏圖已是眉開眼笑的贊道:“妙,十四爺不愧是生財的高手,這手段堪稱是點石成金。”

楨矜持的笑道:“這摺子就勞煩二位大人了,楨的名字就署在最後吧。”

待楨送走了張鵬翮,噶敏圖二人,張夢嬌笑靨如花的迎了上來,“瞧爺滿面春風的樣子,定然是相談甚歡。”

“呵呵,著人去知會你爹爹一聲,叫他用心辦事,不要有任何顧慮。”楨說著已是壞笑著湊上前去,細聲道,“該怎麼酬謝爺?今兒該乖乖順從爺了吧?”

張夢嬌登時就想到昨晚上那些羞人的姿勢,頓覺全身發軟,媚眼如絲的輕啐了一口,“想的美。”便逃也似的快步離去。

望著張夢嬌輕盈柔美的背影,楨正自暗笑,海鋒卻是快步趕了過來,“主子,戴梓說帶膛線的火炮已經制做出來,試放幾次,特請主子視察。”

哦,楨聞言不由一喜,這才半年時間,就搗鼓出來了,不愧是火器人才,他興致勃勃的道,“走,看看去。”

一臉興奮的楨趕到火炮試射區看到的卻是一臉郁悶的戴梓,不用問,他也知道效果不如人意,戴梓見楨來了,忙上前見禮,楨笑問道:“效果不滿意?”

戴梓懊惱的說道:“考慮到裝彈方便,我拉的膛線是直的,可射擊的效果確實不盡如人意,炮彈小了,跟沒拉膛線的沒什麼區別,跑彈大了,裝彈很費時費勁,而且清洗炮膛也麻煩,在戰場上根本不實用。”

楨網文看的不少,特別是明清時期的,對十八十九世紀的槍炮,不說如數家珍,基本上都知道,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對達春做了警戒的手勢力,達春會意,立即就開始清場,楨這才笑道:“你一去遼東二十多年,已經落伍了,現在西洋的火槍使用的是鉛彈,炮彈也是這個形狀……。”說著,他蹲下來,就在地上草草畫了幅米尼彈的草圖,和尖錐圓柱形的炮彈草圖,而後指著米尼彈草圖道:“主要的竅門就在尾部的小凹槽,你先用微小點的鉛彈試試,而後再想辦法把炮彈改改。”

說著,楨拍了拍手,站起身來,神情肅然的說道,“你的實驗,不是最親信的人,不能夠參與,必須嚴格保密,火銃你也可以一起實驗。”

“主子放心。”戴梓一臉興奮的應到。

楨點了點頭,關懷的說道:“你自己要注意安全,火藥的份量一點一點的加,每次的各項數據也都要記錄清楚。”說著他一指火炮後面,“在炮後兩丈之處,命人挖一條兩人深一人寬的壕溝,以後實驗的時候都躲進壕溝,點火這些危險的事,都讓下面的人去做,你們這些研究人員,可都是寶貝,我一個也損失不起。”

聽著楨絮絮叨叨的交待,戴梓心裡一陣發熱,這小主子不僅精通火器,而且比他老子會收買人心多了。正自胡想,卻聽楨又交代道:“你不妨從鑄造廠、火器廠,火藥作坊中挑一些有才幹肯鉆研的人員專門組建一個研究室,專一從事火銃火炮火藥的開發研製,一旦有所成就,爺不吝重賞,不僅賞銀子,還賞官職,不過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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