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色紀元 作者:黑天魔神 (已完成)

 
radpig 2013-10-16 17:56: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3 2372721
jjucc 發表於 2014-5-1 03:32
第一卷 第三百二七節 防守


    “命令各哨位固守防禦位置,不要慌亂。”

    “打開所有探照燈,不要遺留任何攻擊死角。”

    “第二梯隊隨時準備填補防禦空缺,絕不能讓那些怪物沖進來。”

    許仁傑有條不紊下達著諸項指令。在他的命令下,空中飛艇和地面部隊達到了近乎默契的配合。大量航空炸彈不斷投擲下來,撕裂了變異生物密集的隊形。儘管它們一直朝著城牆猛衝,卻無法躲避密集的彈幕攻擊。塔樓、牆頂、空中的探照燈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晝,四周沒有掩體,它們只能憑藉速度和前面同伴的身體,咆哮著,朝著堅固高大的防護牆亂沖。

    一頭體型魁梧的豬形類人雙手抱著頭,悍不畏死沖過機槍封鎖線,帶著遍佈滿身的流血彈孔,以最後的力氣和慣性,朝著城牆怒沖過來。粗大的豬鼻和前額與牆壁接觸瞬間,立刻四濺出密集的血。那股力量極其強大,衝擊力達到以噸計算的程度。牆面的陶瓷層頓時龜裂開來。在豬人龐大身軀的掩護下,一群行動靈敏的小型壁虎人立刻順勢而上,以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分別撲向距離最近的兩座機槍塔臺。

    按照蘇浩在檔中的建議,許仁傑給每一個火力點配備了至少兩名格鬥兵。他們當即揮動戰斧和戰刀,狠狠迎向淩空撲來的壁虎類人。劇烈的高速撞擊,使碳素戰斧發揮出驚人的威力,毫無阻礙的破開壁虎人前額,從中間將整個類人劈成兩半。

    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幾名格鬥兵雖然力量強悍,卻無法顧及全部。幾頭壁虎人趁亂彈出富有粘性的舌頭,從側面卷住操控機槍的士兵,將他們從槍座背後紛紛拖離,重重拋到空中,朝著城牆外面扔出去。

    “馬上填補空位,加強格鬥人員防禦線,快”

    一名上尉怒吼著,狠狠用戰斧劈開一頭類人頸部。旁邊,一名下士迅速跨過尚在抽搐的類人屍體,沖進槍座,剛剛沉默的重機槍立刻恢復急劇嘶吼的射擊狀態。

    變異生物的進化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去年的同一時期。

    一頭帶有公牛特徵,身長達七、八米之高的巨型類人從黑暗中沖出來。它抓起一頭已經死亡的血屍擋住身前充當肉盾,咆哮著,邁開大步,以令人驚悚的速度沖近城牆。牛人掄起雙拳,朝著堅硬的牆壁狠砸,長滿黑色濃毛的拳頭力量十足,毫不弱於最亢奮時期的三階強化人。儘管十幾名守城士兵迅速調轉槍口,朝著城牆底部直射,仍然無法阻止牛人的瘋狂動作。它面容扭曲,顯然憤怒到了極點。鑽進身體的子彈使它感到劇痛,只能怒吼著,用堅硬的牛角朝牆壁亂頂,從牆上砸下一塊塊碎磚。

    大量蛙人仍然聚集在城門附近,噴吐出粘稠的酸液。得益於新蘭州方面應對“月潮”的戰報,許仁傑在新成都基地市所有城牆表面添加了防腐蝕塗層。濃綠色的粘液絲毫沒能發揮效果,密集的蛙人集群卻成為飛艇重點關注的目標,被從天而降的航彈命中,死傷慘重。

    一陣寒冷的夜風吹過,驅散了許仁傑心頭躁動的狂熱,血液沸騰的通紅面孔也漸漸冷靜下來。

    到目前為止,戰況還算順利。圍攻基地市的變異生物數量雖多,卻被多層面設置的防禦力量阻礙,無法突破城防。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說不定可以全殲這些傢伙。

    就在許仁傑緊繃的臉色略微放緩的時候,副官從旁邊走過來,以略帶緊張的語調說:“將軍,飛艇部隊報告,他們耗盡了彈藥,請求撤離戰場,前往機場補充。”

    “命令殲擊機大隊出動,對變異生物的後續集群展開攻擊。”

    許仁傑目光閃爍,一直注射著戰鬥最激烈的南面方向,語音當中不自覺帶上了一絲焦慮:“告訴前面的防禦部隊,千萬不要亂。我們還有鐳射發射器沒有使用,完全可以守住陣地。”

    南部城牆,三十七號堡壘。

    這是一種設置在城牆內部,高度幾乎與地面齊平的隱蔽式堡壘。隨著牆體內部的機械運轉,高於地面三十公分的牆面上,出現了一個高二十釐米,寬五十釐米的長方形射孔。就在射孔的最深處,隱隱閃爍著一點微弱的亮光。

    由於高能射線具有不擴散性,鐳射發射器不需要太大的射界,五十釐米射角足以造成大面積殺傷。為了確保牆體穩固,堡壘本身的防護力量極強,內部還有厚達數釐米的鋼板填充。在這種情況下,操作人員只能通過城牆頂端的監控探頭,或者機載監控裝置進行觀察。一旦雷射器完成充能,只需手動輸入座標,就能釋放出掃射區域達到六十度的死亡光線。

    為了確保攻擊效率,設置在南面城門附近的兩台雷射器將同時射擊。只要光線掃過,至少可以對整個防禦面上的變異生物造成百分之五十的傷害。

    就在射空防護板徐徐開啟,操作人員正對雷射器射界掃描定位的時候,從狹窄的射孔外部突然躥進來幾道細長的黑影。它們像幽靈一樣直接撲倒操作軍官身上,堡壘裏頓時響起淒厲的慘叫。

    “天啊它們進來了,救命,救命”

    細長的黑影如絞索般緊緊纏繞著操作軍官。他們拼命掙扎,卻感覺到身體被某種尖銳的東西狠狠咬了幾口,強化身體再也無法產生力量,眼前一片漆黑,呼吸也變得困難。僅僅只喊了幾聲,兩座堡壘裏所有操作人員不約而同紛紛癱倒,徹底失去了聲息。

    “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還不發射戰用鐳射?”

    幾分鐘後,一名少校帶著十余名士兵,滿面怒火一腳踢開堡壘大門。正當怒衝衝的少校想要開口罵人的時候,忽然看見地面上橫躺的死屍,以及盤在屍體身上,正在大口撕食的那些黑影。

    它們的頭部很小,只有拳頭那麼大,呈倒三角形狀,表面帶有黑黃色的斑駁鱗片。口鼻形狀保持著與人類相似的外觀,嘴裏探伸出長達三十多公分的鋒利獠牙。在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扁平的嘴唇裏還有細密的尖牙排列著,令人不寒而慄。

    這是一種此前從未見過,進化程度很低的類人。它們的身體仍然保持著細長狀態,花色斑斕,伸縮自如。但只要看到過它們,都能輕易辨認出,這是帶有蛇類基因的可怕變種生物。

    少校眼中的瞳孔驟然緊縮。他死死盯住距離最近的一條蛇形類人,腦子裏冒出無數恐懼混亂的念頭。

    這些蛇人與此前見過的任何類人都不一樣。它們體型很小,動作靈活,可以從任何縫隙角落裏鑽進城市。它們帶有強烈的毒性,否則,堡壘裏的操作人員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全部被殺。最可怕的是,這些蛇人的獠牙伸縮自如,還進化出如同猛獸的犬齒,能夠對獵物進行撕裂、切割。

    從受驚狀態轉而展開攻擊,無論任何生物都需要短暫的思維空檔。儘管對峙的時間前後不超過兩秒,少校和蛇人幾乎同時展開行動。前者揮舞戰斧朝著最前面的蛇人猛砍,後者上身微微後縮,以曲張能力極強的詭異方式,將整個身體朝著闖進堡壘的軍人彈射出去。

    類人是由喪屍進化而來的產物。這是所有人皆知的事實。

    即便是在蘇浩原先的時空,也沒人知道為什麼蛇人的出現時間要比其他物種更晚?

    也許是因為蛇類需要冬眠的特殊習性?

    也可能是它們每一次生長都需要蛻皮?

    但誰也無法否認,體型更小,動作靈敏的蛇形類人,的確有著其他類人無法比及的威脅。

    少校手中的戰斧準確劈斷了蛇人身體。斧頭落下的瞬間,少校喉嚨也被斷開的蛇人上身咬中。他鬆開斧柄,雙手抓住蛇人頭部,大聲慘叫著,將其從自己喉嚨上硬生生拽下來。然後,踉蹌著來回走了幾步,重重摔倒。

    士兵們紛紛朝著飛撲過來的蛇人亂射。慌亂狀態下,這種射擊談不上什麼精度,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使他們戰鬥力大打折扣。盤繞在戰友身上的蛇人使士兵們難以瞄準,也無法繼續扣動扳機。他們紛紛從堡壘裏退出來,一邊後跑拉開射距,一邊朝四周大聲呐喊預警。

    蛇人的數量並不多,只有數十條。可它們對士兵和戰況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影響效果。整個城門附近的守備部隊頓時陷入混亂。儘管幾名軍官調來火焰噴射器,一路殺進地下堡壘,關閉了雷射器發射孔,戰局卻因為短暫的於擾而導致變化。

    密集的防禦火力使變異生物無法突入城市。接替飛艇的戰機再次投下炸彈,把密集的生物狂潮紛紛撕裂。就在城門附近區域逐漸被清空的時候,黑暗深處突然沖出一大群變異生物。

    那是多達數千頭的巨型類人。

    它們的平均身高超過六米,龐大的身體重蘊藏著恐怖的力量。每一次邁動腿腳,都能跨出闊達十余米的距離。由於身體過重,數量太多,地面被在無數蹄足的踐踏下,震得微微顫抖。

    誰也沒有注意到這群巨型類人究竟是什麼時候集結起來。它們剛剛進入探照燈的光線範圍,立刻遭到密集的火力射擊。沖在最前面的幾頭豬人頭部當場被打爆,胸口和肩膀出現了一個個巨大的血洞。它們的身形尚未歪倒,緊跟其後的其他巨型類人已經一把抓住。依靠這種以同伴屍體充當肉盾的辦法,巨型類人群很快沖到城牆底部。它們把手中的死屍橫擺,抬高手臂相互形成掩護,在密集的子彈傾斜下,迅速收攏附近死亡的變異生物,在牆角底部堆起一座帶有傾斜坡度的屍山。

    看到這一幕,許仁傑只覺得滿面駭然,手腳冰涼。

    “它們……它們居然進化出了智慧?竟然懂得相互合作,利用地形?”

    不等腦子裏的念頭完全變得清晰,許仁傑一把抓起旁邊通訊器的話筒,以炸雷般的聲音急促咆哮:“所有防禦部隊注意,馬上集中火力封死外牆邊緣。空中部隊改變戰術,立刻派出工程機械對週邊城牆進行清理。”

    話音未落,許仁傑的擔憂已經變成了現實。

    肉眼無法看穿的黑暗深處,湧出數以萬計的狗人、血屍、貓人……這些動作靈敏的變異生物緊跟在巨型類人後面,沿著剛剛堆積出來的屍山,不過幾秒鐘時間,已經蹦跳著躍上城牆。

    夜幕,隱藏了變異生物的活動軌跡。它們的眼睛在夜色下反射出黃綠色的螢光,很多物種擁有詭異恐怖的豎瞳。儘管格鬥部隊迅速掄起武器迎上去,卻無法同時抵擋數以萬計的龐大生物狂潮。

    一名下士怒吼著調轉機槍,朝著剛剛撲上城牆的怪物猛射,卻被一頭沿著牆壁淩空躍起的血屍從身前掠過,用鋒利的前肢砍斷頭顱,斷開的頸腔裏噴出一股血泉。

    一名中尉輪著兩把碳素戰斧亂砍,連續劈翻了五、六頭類人。他沖得實在太遠,忘記了與旁邊同伴保持足夠的距離。一頭趴在牆壁邊緣蜘蛛人立刻盯上他,趁其不備,噴出一股帶有濃烈腥味兒的蛛絲,從背後粘住中尉,將他狠狠拖拽著,從牆頂硬生生拽下來。

    足夠兩輛重型卡車並排行駛的城牆頂端,很快佈滿了人類和變異生物的屍體。到處都是破裂的身體殘片和碎肉,鮮血從屍體身上不停向外流著,匯成涓涓細流,沿著牆壁留下,染紅了整塊牆壁。

    新成都基地市,平民區。

    儘管許仁傑一再下令保持城內秩序,平民未經許可不得在戒嚴時間外出。可由於監管人員數量不足,警衛部隊抽調了大量士兵支援南部城門的戰鬥,城內情況仍然不可避免變得混亂起來。

    “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只有一次,再也沒有第二次。”

    “我們有的是人。只要衝進軍事管制區,就有大把的武器彈藥,吃不完的糧食和罐頭。裏面那些卡車全都加滿了油,我們要做的就是沖進去,開走它們

    “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發財。把東西搶光,那些戴綠帽子的傢伙根本分不清楚究竟是誰於的。老子早就受夠了被他們騎在腦袋上拉屎拉尿的該死日子。聽我說,軍事區裏不僅僅只有糧食和武器,還有強化藥劑。難道,你們想永遠這樣,當一個被呼來喝去的普通人嗎?”

    平民裏從不缺少野心家。哪怕是再卑微的人,潛意識裏也有著想要不擇手段上位的念頭。民眾與軍方的對立,從病毒爆發初期就已經存在。高壓管制狀態下,畏懼死亡的他們不得不蜷縮蟄伏。現在,城內大半軍隊都被抽調至南面方向,各個管制區域的守衛人員稀稀拉拉,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

    暴亂首先發生在基地市西面。

    一群手持棍棒的暴徒襲擊了守衛街道的幾名士兵。儘管是士兵是強化人,仍然被暴徒們用花言巧語騙過,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當場砍死。得到槍支的暴徒們變得越發瘋狂,狂熱的殺戮影響了越來越多的人。很快,暴亂已經擴散到大半個城市,幾乎所有人都被裹挾著參與進來。他們開始圍攻設置的城內的各個警戒塔、哨卡,對各個據點投擲燃燒瓶,此起披伏的槍聲和爆炸聲甚至壓過了南面城牆的防禦地段。

    平心而論,並不是所有人都想造反。然而人類的從眾心理就是如此。當唯唯諾諾者看到暴徒一擁而上打死士兵,從屍體上摘下槍支,得到軍用口糧和各種平時難以弄到珍貴物件的時候,只想著老老實實做人的平凡心理,頓時會在瞬間扭曲。

    許仁傑把防守重心用於對付變異生物,負責管制城市的武裝力量自然大為縮減。儘管士兵們能夠依託警戒塔向暴亂人群掃射,可他們仍然會感到恐懼。尤其是看到佔據數量優勢的暴徒向地面哨所發動圍攻,用亂棍和砍刀把同伴活活打死的時候,總會產生出無助的絕望。

    當暴徒們攻佔東面哨卡,搶劫到一輛滿載炸藥卡車的時候,城內局勢徹底失去了控制。

    一個注射了大量海洛因,精神無比亢奮的瘋子鑽進駕駛室,在眾多暴徒的喝彩和歡呼聲中,狠狠踩著油門,駕駛卡車高速沖向軍事管制區和平民區之間的圍牆,炸開一道數十米長的裂口。

    密集的人潮很快朝著城牆破口傾斜過去。數以萬計的人流從缺口湧入。儘管設置的附近的警戒塔拼命射擊,卻無法阻擋瘋狂的人群。通往城牆破口的路面上很快佈滿中彈身亡的平民,卻有更多的人用各種器具擋住子彈,朝著破口方向狂奔。他們詛咒著塔樓上朝自己射擊的士兵,腦子裏充滿了一夜暴富成為強化人的夢想。一旦脫離射界,立刻扔掉手裏的障礙物,從背後和腰間抽出刀子,睜大發紅的雙眼,洗劫任何被看中的財物。
jjucc 發表於 2014-5-2 01:40
第三百二八節 亂民


    “你說什麼?暴亂?”

    儘管許仁傑知道副官不會撒謊欺騙自己,仍然還是難以置信的,把相同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年輕的副官表情凝重:“是的目前平民區的局勢正在陷入混亂。有六支巡邏隊失去了聯繫。我們接到報告:甲37、36、乙、丁uu號警戒塔被燒毀,軍事管制區東部城牆有部分被炸毀。兩個奉命在城內機動的大隊已經趕往事發地點,東部十一座哨卡都在請求支援。16、號地面倉庫已經被暴徒佔領,他們人數眾多,加之得到一定熟練過的武器裝備,已經對地面指揮部中心構成威脅。”

    “這幫該死的混蛋,老子一定要殺光他們————”

    許仁傑腦門上綻起一根根青筋,他怒聲咆哮著:“命令第三直升機中隊立刻趕往事發區域,第十一、十二裝甲小隊在東部城牆破口位置構築防護。派出33步兵團對各據點進行增援。告訴他們,不要有顧忌,想怎麼殺就怎麼殺,殺得越多越好”

    隨著命令下達,許仁傑胸中的怒意稍微平緩。他把充血的眼睛投向遠處槍聲激烈的南部城牆,不受控制的心臟又急劇跳動起來。

    “發報給70ll新編補充師,問問他們究竟到哪兒了?”

    許仁傑揉了揉一陣脹痛的腦門,惡狠狠地吼道:“告訴黃河,如果他不能在半小時內抵達指定位置,老子一定會讓蘇浩把他的腦袋擰下來喂狗”

    新成都基地市軍事管制區,公立學校。

    楊璐璐側身站在三樓宿舍的窗戶旁邊,透過木板裂開的縫隙邊緣,默默注視著外面混亂嘈雜的人群。

    按照集團軍指揮部在生物狂潮抵達以前發佈的戒嚴令,學校裏所有學生都必須呆在宿舍裏,不得擅自外出。

    誰也沒有想到,暴徒會在這個時候沖進學校。

    他們的數量太多了。放眼望去,整個操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暴徒們拿出火把和電筒,手裏握著各種各樣的武器。有自製砍刀、長矛,也有從死亡士兵身上和倉庫裏搶來的突擊步槍。他們像瘋了一樣在各個房間裏搜尋,用嗜血的眼睛翻找一切值錢的物件。

    學校屬於軍事管制區內防衛力量偏弱的地域。蜂擁而上的暴徒與守在大門口的兩名士兵爆發了激烈戰鬥。他們從幾個方向撲上來,用刀子和鋼筋捅穿士兵身體。在這種悍不畏死的打法面前,士兵根本無法抵擋。他們雖然是強化人,卻也無法同時面對多個目標。

    一樓、二樓、三樓……所有宿舍樓都在爆發戰鬥。暴徒們沖進教室和宿舍,揮舞屠刀砍向每一個敢於反抗的人。就在楊璐璐狹窄的視線範圍內,就有七、八個暴徒從樓下宿舍裏扛出一個渾身**的女人。她不斷扭動身體,聲嘶力竭喊叫著,卻被暴徒們擁進體育室,扔在軟墊上輪番肆虐。

    教文學的男教師被鐵絲捆在橡膠輪胎上,渾身點燃了火。他全身僵硬發黑,眼睛保持著臨死前的驚恐。隔著上百米遠的距離,楊璐璐仍然可以聞到空氣中刺鼻的焦糊味兒。

    那些人完全瘋了。他們腦子裏仿佛只剩下殺戮和搶劫的思維,再也沒有多餘的念頭。楊璐璐本能的一陣顫抖。她甚至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兩年前的昆明,看到那些被病毒感染的喪屍。

    普通人居然能夠殺死強化人。

    在平時,這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然而,當瘋狂支配大腦的時候,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一雙溫熱的手從背後伸過來,緊緊抱住小女孩不斷晃動的肩膀。

    控制住劇烈的心跳,楊璐璐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看到站在身後,臉上帶有黑色泥灰的周龐滂,以及十多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男孩女孩。

    強化人的感知能力,終究要比普通人強一些。尤其是注射過蘇浩血液的“工蜂”,思維意識擴展半徑更大,探究影像也更清晰。

    暴徒沖進學校的時候,楊璐璐已經帶著周圍幾個寢室的同學,悄悄鑽進側面樓道擺放雜物的小隔間。這裏位置隱蔽,樓道上擺滿各種雜物,拐角還有一個垃圾堆。對學校不熟悉的人,通常在拐角外面就會止步,不會想到裏面還有一個與樓頂連通的空房間。

    因為蘇浩的關係,楊璐璐屬於情況特殊的那類學生。她擁有一把9毫米突擊步槍,兩百發子彈,還有一把大口徑手槍,一把軍用匕首。

    擁有高達五階的強化力量,加上這些武器,楊璐璐可以輕而易舉沖出學校

    然而,她還有同學,還有對自己死心塌地的胖子。

    “別怕,我會保護你”

    周龐滂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把楊璐璐的肩膀輕輕扳開,再把自己佈滿污垢汗漬肥圓碩大的腦袋湊過去,緊張觀望著窗戶外面的情況。

    “外面那些人都是平民,沒有強化人。他們數量雖多,終究不是軍隊。這種混亂不會持續太久。這裏是基地市,許將軍不會讓他們肆無忌憚的殺人搶劫。瞧著吧用不了多久,肯定會有援兵過來,我們只要呆在這裏,堅持住,每個人都能活下去。”

    周龐滂的體型依然肥胖,聲音和以前沒什麼區別,仍然輕言細語。然而,無論楊璐璐還是聚集在倉管室裏的其他人,都可以感覺到周龐滂的語調極具威嚴,不容反對,令人心生鼓舞,有種說不出的冷靜沉著。

    楊璐璐有些驚訝。她側過身子,借著外面操場上隱隱晃動的火光,仔細打量著站在面前的周龐滂。

    他的年齡不會在短短幾分鐘內突然從十四歲變成四十歲。“經驗”這種東西也不會因為特定環境而成倍產生。類似的話,楊璐璐曾經聽蘇浩說過。欣研、唐姿、老宋……還有“蜂群”裏的很多人,都在不同場合,不同時間說過差不多意義和內容的話。楊璐璐對此並不覺得奇怪,因為他們是大人,年齡閱歷遠比自己豐富得多。可是,此時此刻,這些話突然從周龐滂嘴裏冒出來,包括楊璐璐在內的所有人,都只覺得詫異。

    周龐滂在吃喝玩樂方面很有一套。這是學校裏很多人公認的事實。當然,他並不是和平時期那種仗勢欺人的惡少,卻也多多少少帶有斜著眼睛看人的不良習慣。儘管蘇浩對周龐滂印象不錯,還把其父周蕭寒發展成為“工蜂”,可楊璐璐仍然沒能下定決心,願意成為周家的兒媳婦。

    想到這裏,楊璐璐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眼眸深處透出一絲寒冷的凶光。

    該死的胖子就在上個週末,周龐滂像往常一樣,約著楊璐璐回家吃飯。由於兩個人已經很熟,加上周父與蘇浩之間的主從關係,周家單獨為楊璐璐安排了一個房間休息。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周父有事外出,百無聊賴的周龐滂躥到楊璐璐房裏,用非常神秘的口吻告訴她:“我找到一部非常好看的電影,非常刺激,很過癮,你看了一定會喜歡。”

    黑色紀元以後的世界缺少娛樂。從廢棄城市里弄出來的影視作品光碟,通常可以賣到很高的價錢。楊璐璐覺得那時候睡覺還早,於是就被胖子拖拽著,連退帶攮走進了他的房間。

    那部電影製作很粗劣,從頭到尾不超過三個演員。看著螢幕上那個腰細腿長,身穿ol緊身套裙,黑色連褲襪細高跟鞋,在公司老闆和丈夫面前嬌喘連聲,做出各種驚人動作的美女,楊璐璐只覺得目瞪口呆。

    那是一部日本。雖然聽不懂鳥語,但楊璐璐不是傻瓜,多少也明白“雅蠛蝶”的意思,也知道這種片子所代表的意義。沒等流著口水的小胖子那雙咸豬手摸到身上,她當即拎起胖子的衣領,將其按翻,掄起拳頭一頓暴揍。

    周龐滂也是強化人。但體質強化等級只有一階。在高達五階的楊璐璐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除了哀求痛哭,就是慘叫求饒。最後,被活活打成豬頭抱頭鼠竄。

    那個時候的胖子,與現在面前的周龐滂判若兩人。

    說話的時候,小胖子一直緊緊握住楊璐璐的手。

    這大概是他故意想要佔便宜的一種方法吧?

    楊璐璐沒有掙脫。她覺得這樣被胖子握著很舒服。當然,腦子裏仍然還是時不時冒出想要痛扁胖子的念頭。

    外面走廊上傳來零亂的腳步聲。其中,還夾雜著不同腔調的喊叫和笑駡。

    “剛才被於死的那個小妞說了,這間學校平時是封閉管理。從進來到現在,我就沒見到幾個人活著跑出去。我敢打賭,這幢樓裏肯定還有人。”

    “這些娃娃家裏都很有錢。你們這些變態的傢伙平時玩玩女人也就罷了,今天把性子都收起來,再抓到學生誰也不准動。有了他們做人質,可以弄到很多東西。我警告你們,抓人就抓人,誰要是再敢弄出強姦女娃娃之類的事情,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知道了知道了趕緊四處找找,把藏在這樓裏的人都找出來。我們得趕在軍隊前面下手,那幫傢伙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殺回來。都他媽的動作快點兒”

    楊璐璐躡手躡腳走到房門前,透過破裂門板上的縫隙,看到外面走廊上有十幾個人。他們衣衫襤褸,身材於瘦,大多數是男性,也有幾個面相兇惡的中年女人。這些人手裏都拿著自製武器,身上背著大大小小的包。由於裝的東西太多,背包被塞得鼓鼓囊囊,以至於拉鏈無法合攏,露出散亂的衣服邊角、鞋子,以及各種被暴徒們看中,覺得有價值的物件。

    周龐滂和幾個男生湊了過來,儘管沒有說話,可以從彼此的眼睛裏,都看到本能的慌亂和恐懼。

    只要繞過拐角處的垃圾堆,就能看見倉管室的門。外面的暴徒一門思想的翻找,這裏遲早會暴露,根本藏不住人。

    周龐滂走到楊璐璐身邊,從衣袋裏摸出一個彈夾,塞進她的手裏。

    “跟著我,千萬別停下。那些傢伙殺人不眨眼,這裏不能再躲了,我們得沖出去。有我在,誰敢動你,老子就宰了他”

    說著,胖子的眼裏透出前所未有的猙獰。他伸手抓過一把斜靠在門框背後,軍方專門為學生打造的短柄戰斧,帶著無比的兇悍和殺氣,一把拉開房門,邁著沉穩如山的沉重腳步走了出去。

    此時此刻,周龐滂腦子裏充斥著電影螢幕上無數看過的英雄形象。他很滿意走出房間之前,對楊璐璐說過的那幾話。胖子對美國電影裏類似的情節記憶猶新,也很想像男主角那樣,昂首挺胸面對死亡的時候,蠻橫暴力的拽過女主角,在烈火和危險面前來一次法式濕吻。那簡直太刺激,太美妙,胖子寧願用任何東西,包括身上這一百多斤去交換。

    這種事情想想還可以,真要付諸實踐的話,周龐滂相信楊璐璐一定會把自己身上最重要的器官擰下來。

    突如其來的變化,吸引了正在走廊上四處翻找暴徒們的目光。他們看見一個滿面兇悍,殺氣騰騰的胖子拎著戰斧從倉管室裏走出來,後面跟著一個神情冷漠,長相清麗的女孩。然後,是多達十餘名身穿年齡相仿的孩子。他們穿著公立學校校服,眼睛裏有恐懼、憤怒、狂熱、膽怯。

    沒等為首的暴徒開口發問,周龐滂已經噴著粗氣,如同看見紅色誘導布的憤怒公牛般猛衝過來。他省卻了無用的花巧,直接掄起戰斧狠狠劈開距離最近的暴徒身體。因為無法控制住狂奔的身體,胖子“嘭”的一下撞上另外一名緊跟其後的暴徒。散碎的人體和破裂的肉塊像炮彈一樣在走廊上倒飛,四處飛濺

    這驚人的變化,使其餘的暴徒為之一滯,十幾雙眼睛紛紛盯住胖子,以及他手裏那柄剛殺過人,正從刃鋒上不斷往下滴血的戰斧。

    強化藥劑終究不是萬能藥劑,無法從根本上消除肥胖之類的負面人體形象。周龐滂剛才那一擊分量十足,卻消耗了太多體能。他瞪著發紅的雙眼,大口喘息,一邊朝前緩步走著,一邊怒聲咆哮:“不想死的話,都給老子滾開”

    暴徒的前身,是混跡於基地市的平民。

    平民的前身,是和平時期沐浴在法制和社會道德框架下的公民。

    能夠從病毒爆發活到現在,他們早已拋棄了人類應有的種種美好特質,變得不擇手段,狡詐、狠辣、陰險、殘忍。

    周龐滂的恐嚇語句當然有所依仗。強化人與普通人之間懸殊的實力差距,足以使他敢於面對任何暴徒。

    可是,胖子終究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有楊璐璐,還有十幾個共同避難的朋友。

    暴徒頭子看穿了周龐滂的畏懼。他定了定神,大聲喝止了被嚇得慌張逃竄的其他人:“都跟老子站住。這小子再能打也只有一個人。瞧瞧他們,基本上都是女的。這可是一大筆錢,得把他們抓住,一個也不要放過。都他媽的回來,聽老子的命令一起下手。先于掉這個胖子,再抓住其他的小妞兒。”

    話音未落,走廊裏突然響起粗暴巨大的槍聲。

    暴徒頭子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前炸開的血洞,又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前方站在胖子身後,平端著9毫米突擊步槍的楊璐璐,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楊璐璐快步閃至胖子身前,走到暴徒頭子尚未抽搐的屍體旁邊,踢了踢嘴角流出血沫的私人腦袋,冷冷的留下一句話。

    “跟這些人說那麼多廢話有什麼用?現在跟上我,直接殺出去。”

    一行人剛剛跑出宿舍大樓,立刻引起了操場上更多暴徒的注意。

    在這種時候,一群身穿校服的學生,無疑是最具吸引力的目標。

    暴徒很快從幾個方向圍攏過來。以周龐滂為首的幾個男生手持武器沖在前面,努力拼殺,想要清出一條通往學校大門的路。其餘的女生聚集在楊璐璐身邊,她們的表情各不相同,但充滿了恐懼和驚駭,有幾個人臉上帶有淚水,只是緊緊咬住牙齒,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楊璐璐的目光冰冷而平靜,她用準星鎖定一個又一個目標,有條不紊的扣動扳機。儘管是單發射擊,那沉悶的槍聲卻令人不由得發慌。無論任何方向沖過來的暴徒都無法接近這群學生五十米半徑範圍。他們總是跑在半途就中彈倒下,身體表面出現冒血的彈孔,或者整個頭部被活活炸飛。小女孩冷靜得近乎殘忍的打法,幾乎震懾住所有暴徒。他們再也不敢過來,紛紛就近尋找掩護,用各種骯髒雜亂的字句咒駡著,不停喊叫著。

    子彈很快打光,四周到處是散亂的屍體。仍然還有不死心的暴徒尾隨其後,卻不敢靠得太近,喧鬧聲卻變得更加混亂。
jjucc 發表於 2014-5-3 02:29
第三百二九節 請求


    已經可以看見被砸毀的學校大門。

    就在周龐滂揮動戰斧,把一個自不量力想要用鐵棍與自己角力的暴徒,狠狠劈翻的時候,夜幕下的遠處,忽然傳來沉悶的汽車引擎轟鳴。

    三輛經過改裝的重型“東風”卡車嘶吼著闖進學校,在混亂的操場上轉了個圈,以半月形的陣勢,在楊璐璐等人身邊停穩。就像一堵憑空出現的牆,徹底碾碎了暴徒們想要發財的最後希望。

    也許是因為流血太多和殺戮太多的緣故,月光也變得帶有淡淡的紅色。為首一輛卡車車門被推開,從駕駛室裏跳下一個如山般魁梧的身影。

    與大多數女人相比,唐姿無疑是個巨人。一米九的個頭很多男人都自愧不如,隨時隨地都能給人以無與倫比的壓迫感。長時間的獵殺活動,使她身上早已沒有了贅肉,只留下一塊塊堅硬強壯的肌肉。因為天氣炎熱,她上身穿著特質的加大號皮質護胸,托住豐滿圓實的胸部,兩排腹肌裸露著,散發出具有威懾力的特殊光澤。下面是一條帶有很多金屬掛件,朋克氣息濃厚的皮質短褲。充滿爆發力的雙腿上,裹著被所有男人都會多看幾眼的黑色網眼褲襪。

    她不是一個人。卡車上陸續跳下幾十個武裝人員,在周邊迅速形成牢固的防禦線。從服裝和徽記判斷,都是“黑色鐮刀”傭兵團的成員。

    唐姿嘴裏叼著香煙,端起手裏的榴彈發射器,對準楊璐璐身後開了一槍。呼嘯的彈頭準確命中幾十米外一個想要趁亂摸過來的暴徒。巨大的衝擊力將他倒退出好幾米遠,才轟然炸開,整個人變成一堆四散飛濺的血肉。

    “快,所有人都上車。”

    唐姿狠吸了一大口煙,從口鼻中噴吐出帶有強烈煙草氣味兒的咆哮:“整個基地市都亂了,到處都是殺人放火的瘋子。還好,沒人敢打我們這些雇傭兵和獵人的主意。內牆被炸開的時候,我就知道學校這裏要出問題。還好,我來得挺及時。否則,老宋他們一定不會輕饒我。”

    對於楊璐璐這個最早出現在“蜂群”裏的小女孩,人們都有種本能的疼愛。尤其是老宋,早已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孫女。

    看著周龐滂翻身躍入車廂,楊璐璐才跟著爬了進去。唐姿隨手準備拉下篷布的時候,楊璐璐伸手將其擋住,不無憂慮地問:“我們要離開這座城市嗎?

    “走不了了。”

    唐姿把榴彈發射器扛在肩上,悶聲悶氣地搖搖頭:“現在怪物圍城,外面到處都是變異生物。我在集團軍指揮部裏的人傳回消息,廢棄城市裏的怪物都跑了出來,數量多達幾十萬。整個基地市都被圍得水泄不通。尤其是南面,它們大多集中在那個方向。很多人戰死了,情況非常嚴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破城。”

    周龐滂連忙湊過來:“有我爸的消息嗎?我們該怎麼辦?”

    “你老爹在我們那兒,他是我們的人,當然不可能扔下他。”

    唐姿深深地看了小胖子一眼,說:“別擔心,就算基地市被攻破,我們也有絕對把握能逃出去。何況,軍隊也不是吃素的。他們只是遭遇太多突發事件,應對能力不足。一旦局勢穩定下來,就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楊璐璐眨了眨眼睛:“你指的是那些暴徒?”

    “那些人都是些沒腦子的傻瓜————”

    唐姿顯然對城內的動亂感到憤怒,不可遏制地怒聲吼道:“他們也不想想,在這種時候製造混亂,根本就是自殺。如果軍隊擋住那些怪物,他們很快被當做食物吃掉。如果軍隊打贏了,騰出手來,他們的結局一樣是死。媽逼的,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居然就到處殺人搶劫。他們能跑到哪兒去?能躲到哪兒去

    楊璐璐臉上早已沒有了一貫的從容和冷靜,顯出極具危機感的擔憂:“軍方肯定會派兵鎮壓,沒有誰腦門上寫著“暴徒”兩個字。按照戰前發佈的戒嚴令,無論任何人在宵禁時間外出,都將視作意圖不軌當場予以擊斃。可問題是,現在整個基地市一片混亂,就算我們服從戒嚴令,老老實實呆在房間裏,同樣有可能被軍隊視作有潛在威脅的暴徒進行攻擊。總之,基地市任何地方都不安全,又不能出城……我們,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唐姿撇了撇嘴,顯然對楊璐璐的話並不贊成:“小女孩到底是小女孩。別忘了,咱們的頭兒,可是大名鼎鼎的蘇浩司令。在基地市,還有一個地方是絕對安全的。”

    “什麼地方?”

    楊璐璐和周龐滂都不是傻瓜,多少已經猜到唐姿話裏隱藏的內容。然而,迫切想要得到安全的強烈意願,使他們幾乎同時發問,又同時閉上了嘴。

    停頓片刻,唐姿忽然“格格格格”笑了起來,說:“當然是71集團軍的指揮部。只要跟許司令在一起,總是安全的。”

    “那裏可是高度戒備的軍事管制區。”

    周龐滂咽了一口唾沫,不太確定地問:“我們都不是軍方的人,怎麼可能進得去?”

    唐姿冷笑著從衣袋裏摸出一張卡片,在指尖晃了晃:“只要有這個,在基地市就暢通無阻,沒人能攔得住你。”

    那是一張許仁傑親筆簽發的特別通行證,最高級別。

    南部城牆的激戰仍在持續著。

    為了守住基地市,守城官兵與突入城市的變異生物悍不畏死反復拼殺。付出了近四千人的傷亡代價,終於把沖上城頭的怪物全部滅殺。

    重新裝滿彈藥的飛艇部隊再次出現的天空。儘管高空轟炸談不上什麼精度,卻能夠有效阻礙生物狂潮的進攻速度。變異生物對這些在頭頂上徘徊的飛艇抱有強烈敵意。它們用盡各種方法,卻仍然無法對其造成傷害,只能眼睜睜看著頭頂落下一顆顆破片炸彈,造成一片片慘烈的死傷。

    在前線軍官的指揮下,格鬥兵序列的後方,出現了一排手持火焰噴射器的士兵。他們在各個機槍射位附近結成防線,用熾熱的烈焰狠狠噴向淩空撲來的敏捷型類人。空氣中到處都彌漫著焦糊臭味和硝煙氣息,幾乎窒息的人們不得不戴上防毒面具。儘管不斷有各種小型變異生物飛躍火網,從火焰和子彈的縫隙中撲入人群,卻立刻被嚴陣以待的格鬥兵當場擊殺。

    這樣的防線其實算不上完整,只能說是勉強可以維持。為了守住基地市,許仁傑幾乎把城內所有部隊全部調空。距離城牆一百多米的基地市內部,工程部隊正在緊張構築第二道防線。那是借助樓房為基礎,在街道中間大量堆砌各種建築材料,噴塗快于水泥,高達五十多米的另外一道內牆。

    變異生物的確繼承了人類的智慧。它們居然能夠察覺到鐳射發射器帶來的潛在危險。南部防線的四個鐳射堡壘都被蛇形類人攻陷。它們前後在那裏的佔據時間,大約只有不到二十分鐘。當反擊部隊以噴火兵開道,以密集火力把所有蛇形類人全部圍殺,重新掌控局勢以後,才發現:整個地下堡壘內部,到處都佈滿了蛇形類人的屍體和酸液————由於射孔狹窄,蛙形類人無法進入,只能在城牆底部和射孔附近大量噴吐酸液。為了發揮酸液的腐蝕效果,鑽進堡壘的蛇形類人居然在酸液裏來回遊動,用沾滿酸液的身體在雷射器和各種機械表面來回盤繞。最終的結果,就是蛇形類人在酸液中徹底溶化,破壞嚴重的雷射器也無法繼續使用。

    沖進地下堡壘的軍人們,紛紛對眼前這一幕感到震撼。儘管對手是兇惡殘忍的變異生物,卻也有著如英雄般捨身炸碉堡的可怕氣概。

    不斷有對地攻擊機從空中掠過,從側面方向發射一枚枚對地導彈,把堆積在城牆附近的變異生物屍堆炸開。按照許仁傑的命令,空軍必須儘快消除生物狂潮攻進基地市的一切有利地形。儘管對地導彈的炸藥當量早已超過規定輻射標準,可是在危機關頭面前,人們早已顧不了那麼許多。

    黑暗的夜空下,不斷傳來聲嘶力竭的慘叫,還有清晰入耳咀嚼骨頭的聲音

    城外的難民沒有全部撤離。儘管軍隊已經提前預警,可是留給難民轉移的時間太短,還有一部分人對軍方的警報持懷疑態度……他們最終還是選擇留下來觀望。

    大約有八萬人留在了城外。

    首批出現的變異生物,在難民中間造成了轟動性的效果。再也沒有人想要固執己見,恐慌和絕望,很快變成了相互踐踏的大規模逃亡。無法統計究竟有多少人被活活踩死,散落的各種物件到處都是。很多人嚎哭慘叫著沖進雷區,想要越過這片死亡地帶,得到守城軍隊的幫助,卻被當場炸得四分五裂,只留下遍地散碎的屍骸。

    沒有人願意白白被殺,落在逃亡隊伍最後的難民們紛紛拿起武器反擊。然而,在龐大的變異生物群體面前,這種程度的反擊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基地市內,整個南部防線背後,排列著六千餘名處於待命狀態,隨時準備沖上去替補戰死者空位的官兵。

    這是許仁傑能夠集中起來的最後機動力量。

    基地市實在太大了,整個城市都需要防守。變異生物的重點攻擊方向雖然是南面,卻也不能排除從其他位置展開進行的可能。由於事發突然,加之廢棄城市與基地市之間距離太近,許仁傑無法從城外調入更多的軍隊,只能在城內其他地段留下少至不能再少的警戒人員,把剩餘的部隊全部集中到南面。

    監控飛艇不斷發回新的戰報。進攻基地市的變異生物傷亡慘重,死傷數量已經達到三分之一。如果換了是人類國家之間的戰爭,這種傷亡比例早已使得軍隊崩潰,進而就是投降,潰敗。

    遺憾的是,變異生物也許根本沒有“投降”的概念。人類軍隊也不會收留它們充當俘虜。任何一場戰鬥,都以其中一方不死不休為結局。

    新成都基地市,地面指揮部。

    臉色鐵青的許仁傑大步走進辦公室,帶著無比的狂怒和恨意,重重坐在椅子上,拿過茶杯,把裏面早已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

    早在病毒爆發前,許仁傑就根據已經掌握的情報,制訂出基地市的整體防禦規劃。

    規劃這種東西,永遠都需要不斷的改進和強化。

    無論合肥戰役還是北方戰區的“月潮”,都給了許仁傑大量啟發。他針對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對基地市城防部署展開一系列調整和修改。他相信,這些措施將在戰鬥中發揮效果,新成都的防衛力量雖然沒有“固若金湯”那麼誇張,只要衝擊城市的生物狂潮數量不超過一百萬,就無法對城市造成傷害。

    然而,這場戰鬥出現了太多意外。拋開變異生物各種從未見過的全新戰術不談,最令許仁傑暴怒的,就是城內平民製造的混亂。

    他們居然敢趁火打劫……難道,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嗎?

    對付平民暴亂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所有人殺光。

    為什麼老子當初要把他們放進來?

    基地市根本就不該搞出什麼平民區和軍事區。那些人除了成天叫喚著饑餓於渴,在軍事區外面亂拉標語橫幅,要求什麼見鬼的“民眾待遇”,該死的“公平”。平時總是無所事事。遇到危險,他媽的連個屁都不會放。

    現在好了,這幫混蛋居然變本加厲,連軍事區的內牆都敢炸掉。儘管已經派出部隊進行反擊,但損失肯定不可避免。

    正是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許仁傑再也無法穩定情緒,只能匆匆離開塔樓,返回指揮部辦公室。他需要靜一靜,需要好好思考接下來的戰鬥計畫,以及可能遭遇到危險應對措施。

    駐紮在附近地區的所有下屬部隊,都處於高度戒備狀態。按照命令,他們都已經派出部隊,目前正在前往基地市的路上。從接到命令到部隊集結都需要時間,加上駐地與城市之間的距離,其中最快的一支,至少也要在明天上午才能抵達。

    相比之下,還是蘇浩早在幾天前就已經派出,接到命令就從中途轉向的新編70l蔔充師團距離最近。

    想到這裏,許仁傑緊擰的眉頭稍微松緩,眼睛裏的怒火也漸漸冷卻。

    按照黃河兩小時前發出資訊,新編70l詎離新成都基地已經很近,前後不超過一個半小時的路程。

    如果他們能按時抵達,那麼局勢完全可以控制,還可以全殲這股從廢棄城市裏跑出來的變異生物。

    如果換了是其他部隊,許仁傑根本不會這樣考慮。

    強烈的信心,當然是來自于蘇浩和王啟年。後者是前者的證明,而前者早已在一次次戰鬥中表明,只要是蘇浩指揮的軍隊,總會以各種意想不到的方法扭轉戰局。

    情緒漸漸平緩下來,許仁傑伸手從桌上拿起香煙,抽出一支點燃,慢慢地吸著。

    “叮咚————”

    忽然,電子通訊器響了,監控螢幕上隨之出現了年輕副官的身影。

    “有什麼事?”

    “將軍,陳參謀長來了。他說有急事找您。”

    “陳彥霖?”

    許仁傑一愣,臉上顯出非常古怪的神情,變得凝重且帶有驚訝,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他來於什麼?”

    這問題並非多餘————自從權力被徹底架空之後,陳彥霖就很少在日常例會以外的場合,與許仁傑碰面。他總是以各種藉口推脫,無論新兵日常訓練,還是後勤運輸和管理,陳彥霖總是顯得非常淡漠。這與他最初剛來71集團軍接手參謀長一職,精力旺盛的時候截然不同。仿佛已經對一切事物都失去了興趣,不想插手,也不想從中得到好處,純粹只是一個旁觀者。

    正因為如此,儘管王婧靜那個女人以身體和資訊素為誘餌,製造了這起誰也沒有想到的突發事件,許仁傑仍沒有調用陳彥霖手上那支八十餘人的衛隊。這點部隊在戰鬥中的效果微乎其微,卻是陳彥霖最後的直屬力量。許仁傑不想在這種時候惹麻煩,自然是對陳彥霖保持無視狀態。

    很意外,自己不去找他,他卻偏偏主動找上門來。

    副官對許仁傑的問話只能抱以苦笑。他當然不可能參與到兩名將軍的權力鬥爭漩渦裏,只能以自己瞭解到的情況回答:“陳參謀長想要參加戰鬥,這是他的原話。”

    許仁傑慢慢皺起眉頭。

    集團軍參謀長主動要求參戰,這應該是一件好事。

    可是,以他對陳彥霖的瞭解,這要求顯然有些怪異。最古怪的,就是時間

    如果陳彥霖想要爭功,他應該在更晚些時候,幾路援軍抵達,戰局勝負明瞭的情況下說出類似的話。
jjucc 發表於 2014-5-4 02:18
第三百三十節 看破


    如果陳彥霖是個純粹的軍人,他應該在更早些時候,比如生物狂潮剛剛開始攻擊,或者是攻擊城市以前說這番話。

    難道,他是因為平民在城內肆意製造混亂,看到了某種機會?還是想要趁機得到某種平時無法下手的好處?

    帶著腦子裏的種種疑問,許仁傑立刻從監控螢幕上調出基地市幾個重要部門的運轉實況。他驚訝的發現,能源、後勤、武器供應等核心部門沒有任何異常,一切情況良好。除了暴徒肆虐和南部城牆不斷出現變化的戰鬥,基地市的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下。

    陳彥霖為什麼要見我?

    他到底想於什麼?

    難道……這傢伙真的良心發現,想要拿起武器,充當一名合格的戰士?

    如果真是如此,倒也說明這個人身上還有頗為優秀的成份,行為舉止符合軍人的身份。

    基地市南部的戰鬥非常激烈。變異生物的進攻方式異常雜亂。在這種時候,多一名士兵,就意味著多一分守住城市的把握。

    想到這裏,許仁傑把螢幕切換回副官所在的接待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帶他進來吧”

    唐姿的車隊一路駛入了集團軍指揮部,在大樓右側的空地上停住。

    欣研在基地市擔任風紀監察官的時候,唐姿曾經在她的帶領下,與很多軍官士兵打過交道。附近幾個哨卡的守衛和唐姿很熟,指揮中心的幾名值班軍官還跟她一起喝過酒。那張許仁傑簽發的特別通行證當然不可能是偽造。幾層關係累加起來,車隊進入指揮中心只受到幾次盤問,沒有任何人給予刁難。

    “小胖子,別擔心你老爹。”

    周龐滂剛剛叢車廂裏跳出,唐姿就把一支突擊步槍遞了過來,用絲毫沒有女性溫柔成份的雄渾嗓音說:“我們在a區的據點非常堅固,也留有足夠的人手。如果不是因為道路情況複雜,隨時可能遭遇暴徒和軍隊的攻擊,我也不會臨時把你帶到這兒來避難。放心吧你老爹手下有幾百號人,軍隊不會對a區居民進行攻擊。他呆在那裏很安全。”

    周龐滂點了點頭,頗為畏懼地看了一眼唐姿,膽顫心驚悄悄走到楊璐璐旁邊。他對這個體格魁梧的女人一直很恐懼,也有種某天楊璐璐腦子會不會突然壞掉,穿著打扮說話做事全部效仿唐姿,從嬌俏可愛小女生驟然變成雌性綠巨人的深深憂慮。

    連通從學校裏被解救出來的學生在內,車隊成員總共有六十多人。唐姿沒有欺騙周龐滂,從軍事區到a區,需要經過六、七個哨卡。現在情況複雜,戒嚴令一直沒有解除,任何外出的居民都有可能遭到攻擊。與其冒著危險返回a區據點,不如憑藉關係在指揮中心外面過一夜,等到天亮再說。

    特殊通行證許仁傑只簽發過兩張。如果欣研不是蘇浩的妻子,確認唐姿與蘇浩之間是絕對直屬關係,許仁傑根本不會給予唐姿這樣的便利。除了確認身份的“黑色鐮刀”傭兵團成員,任何平民敢於接近指揮中心,都會被當場射殺

    因為經常外出狩獵,一般情況下,卡車上都帶有足夠的食品、飲水和武器彈藥。在唐姿的命令下,除了留在車身附近的守衛,所有人只能呆在車廂裏休

    忙了大半夜,人們只覺得又累又餓。他們打開車廂裏的於糧袋子,默默分發,小聲議論著。

    主食是雜糧餅子。這玩意兒的主要成份是小麥面和玉米麵,摻上一定比例的油鹽,發酵烘烤而成。由於烤得很於,可以長時間保存不會腐壞。吃得時候雖然粗硬糙口,配合淨水一起下嚥,味道也還可以。

    蘇浩在新貴陽基地生產的變異生物罐頭,如今也成為新成都基地的軍用製品。比起傳統意義上的午餐肉,這種罐頭肉質成份更高,口感和味道也易於被大眾接受。由於成本低廉,原料充足,已經代替豬、牛為原料的其他類型罐頭,成為“蜂群”最主要的日常食品之一。

    醃漬蔬菜是“蜂群”必不可少的食物。“黑色鐮刀”傭兵團食用的品種,主要是蘿蔔這種東西可以提供一定數量的維生素,酸鹹的滋味很多人都喜歡。即便是外出狩獵的時候,車廂裏總是可以找到它的影子。

    軍事管制區終究不是自己的地盤。既然是暫借過渡,人們不約而同保持肅靜。如果不是走得很近,很難察覺車廂裏的人正在進餐。

    楊璐璐嚼著一塊粘糊糊的罐頭肉,眼睛卻透過車廂表面的篷布,注視著外面的情況。

    忽然,她微微蹙起眉頭,用非常古怪的語調輕聲自言自語:“嗯感覺有些不大對勁兒?”

    小胖子周龐滂一愣,問:“怎麼了?”

    楊璐璐咽下嘴裏的食物,抬起手,指著不遠處正列隊走進指揮中心大樓的十余名軍人,疑惑地說:“你看他們的軍銜,大多是少尉和軍士,最高不超過中尉。可是,從他們身上釋放出來的強化氣息,卻足足高達三階。”

    強化等級與軍銜有著直接關係。按照軍例,只有校級軍官才有資格注射三階藥劑。

    當然,也有特殊情況。比如許仁傑手下的警衛部隊,或者親信,就有普通尉官超階強化的現象。不過,這些人數量不會太多,也佩戴著特殊部隊特有的標誌。

    楊璐璐的疑惑,並不僅僅是軍銜與強化等級不匹配這麼簡單。

    停車場與指揮中心大樓相距不過幾十米。那裏燈火通明,光線充足。以楊璐璐高達五階的強化視覺,完全可以看清楚那些軍人的面部表情,以及眼睛裏釋放出來的目光。

    他們的神情有些僵硬,或者可以說是緊張。總共十六個人,排成兩行縱隊,全副武裝,朝著大樓裏走進去。他們的衣著外表無可挑剔,可是渾身上下肌肉緊繃,有幾個人甚至用力咬住牙齒。如果不是樓頂探照燈剛好從鋼盔邊緣掃過,被楊璐璐敏銳捕捉到臉頰側面的肌肉變化,恐怕沒有人會發現其中的異常

    楊璐璐伸手拍了拍站在車廂前面的唐姿肩膀,湊過去,告訴她自己的發現

    “你簡直是杞人憂天。”

    唐姿對此不以為意:“這裏可是71集團軍指揮部,沒有通行證和身份證,任何人都無法進來。小妹妹,軍事管制區可不是菜市場哦”

    楊璐璐沒有爭辯。

    她皺著眉頭,凝神注視著幾十米外那些正在列隊前行的軍人,心頭隱隱約約的警兆始終揮之不去。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感覺不對,只有頭腦裏有種極其微弱,時斷時續的危險信號。其源頭,就是眼前這些神情緊張、冷漠的軍人。

    楊璐璐感覺越來越不安,呼吸也開始變得粗重。她不由得放下手裏剛吃了一半的面餅,拿起靠在車廂擋板上的突擊步槍,動作嫺熟地拆下彈匣,迅速檢視著子彈,又把彈匣重新裝好。然而,無論轉移注意力的舉動,還是手中火力強大的武器,都無法緩解她心頭的沉重壓力。就像你明明知道下一秒鐘就要發生地震,卻找不到安全的庇護所那樣彷徨。

    她再也受不了這種心理上的重壓,帶著突擊步槍從車廂裏跳出來,站在唐姿身邊,非常焦急,壓低聲音說:“我發誓,那些人真的感覺不太對勁兒。他們有問題”

    唐姿轉過身,頗為疑惑地問:“你曾經見過那些人?”

    “沒有。”

    楊璐璐搖了搖頭,她當然明白唐姿為什麼會如此發問:“可這並不代表我的感覺會出錯。我沒有證據,但直覺是這樣告訴我的。”

    唐姿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

    身為蘇浩最早的追隨者之一,也是“蜂群”當中資格頗老,能力非常突出的“工蜂”,唐姿很清楚:在“蜂群”這個龐大的社會化集群當中,往往會產生出一些非常特殊的個體。他們擁有某些超乎普通強化人的變異能力。比如力量,或者速度,可能比通常意義上的強化人更加突出。

    “直覺”是一個非常神秘的詞。在普通人類的世界裏,它代表著未卜先知,對危險和某些尚未有跡象事件的探知。在“蜂群”內部,直覺則意味著必須針對事物本身提前進行預防。哪怕它沒有顯露出任何危險跡象。

    楊璐璐握住唐姿的手,視線焦點一直集中在指揮中心方向。那些軍人已經進入大樓,水泥牆壁擋住了他們的身影,可是在小女孩發散開的思維意識網路當中,他們仍然還是一個個能夠探測到的清晰信號。

    “用思感觀察,別用眼睛。”

    楊璐璐的直覺並非無的放矢。唐姿自己也開始感覺到不安和緊張。

    沒錯,危險來源的確是那些軍人。他們進入指揮中心大樓後,立刻分散開來。每兩人為一組,分別前往大樓的不同位置。

    許仁傑對蘇浩非常信任,但這並不意味著相同的信賴能夠轉移到唐姿和楊璐璐等人身上。“黑色鐮刀”傭兵團能夠依靠特別通行證進入軍事管制區,卻不可能進入指揮中心內部。以唐姿等人的身份,擅自闖進去,立刻會招致警衛部隊的攻擊。

    大樓地面和地下部分各有三層。在發散開的思維探測意識網路裏,那些軍人的行進速度非常古怪。忽而緩慢,忽而迅速,每個散開的小組分別前往不同樓層。楊璐璐對此感覺很是怪異,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們在偽裝和掩飾。”

    唐姿的人生閱歷比楊璐璐豐富得多,略一思索,已經明白那些軍人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古怪舉動:“指揮中心裏到處都是巡邏隊。快速奔跑肯定會引起注意。他們只能在沒有遭遇其他人的情況下才能那樣做。否則,一定會被巡邏人員當場截住詢問。”

    突然,兩個人的思維意識同時探測到劇烈的能量波動。

    那是位於大樓地下二層的一個房間,思維意識觸摸到很多急劇發散的能量。它們從單一的物體中間被釋放出來,呈直線運動,帶有固定的軌跡。

    楊璐璐猛然抬起頭,看了一眼唐姿,發現對方也在用充滿震驚的目光看著自己。

    思維探測對體能的消耗極大,持續時間稍長,就會感覺疲憊。因此,儘管每個強化人都可以進行意識探測,卻很少在戰鬥以外的場合使用。

    如果不是楊璐璐的直覺,唐姿絕對不會主動釋放觀測意識,更不可能察覺發生在指揮大樓內部的驟變。

    那種呈直線運動的能量急劇釋放,只能說明一種情況。

    有人在開槍射擊。

    地下二層也許是軍用靶場。可是,在地面三樓、二樓,以及其他地下樓層,同樣可以探測到相同的外放能量。

    9毫米突擊步槍的構造頗為特殊,射擊的槍聲被控制在非常輕微的程度。如果加裝消音器,就算以強化人靈敏的聽覺,也很難辨別清楚。

    大樓裏秩序井然,沒有傳來警報和喊叫聲。就在唐姿和楊璐璐相互對視的同時,還有一名軍官腋下夾著公事包從裏面走出來,平靜淡漠的表情,表明他的確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楊璐璐拽了拽唐姿的衣角,不太確定地問:“會不會,只是那些人在開玩笑?”

    小孩子的思維通常帶有豐富想像力。

    對此,唐姿只能搖頭苦笑。同時抓起自己的突擊步槍,轉過身,沖著幾輛卡車上的留守人員急促下令:“帶好各自的武器,立刻檢查裝備和彈藥情況。指揮中心可能出現了某種狀況,我們不能坐視不理。”

    楊璐璐感覺握槍的手心裏正在滲出汗水。她跑到唐姿身邊,不解地問:“怎麼,你要進去幫忙?”

    唐姿從彈藥箱裏抓起幾個彈匣塞進衣袋,頭也不回地說:“當然”

    楊璐璐還是沒有搞清楚狀況:“幫哪邊?剛剛進去的那些軍官?還是大樓裏原來的人?”

    “幫許仁傑幫許司令”

    唐姿把突擊步槍橫跨在胸前,以飛快的速度把頭髮紮緊,聲音和說話口氣都變得簡短而迅速:“許仁傑和我們有著共同的利益。沒有他的默認和許可,我們在這座基地市里就什麼也不是。我不知道究竟是哪個混蛋想打他的主意?也許是軍部?或者是其他某個集團?既然選擇現在動手,就意味著他們沒有絕對掌握力量,無法在公開場合發難。這幫傢伙選擇的時機很巧妙,指揮中心的警衛人員大多被抽調去了城市南面。好吧現在就讓老娘來充當許仁傑的救星說不定,事後他還會給我頒發一張“新紀元衛士”之類的獎狀。”

    楊璐璐仍然沒能理清混亂的思維。她只覺得唐姿的舉動太過突兀,以至於自己無法理解,只能緊張畏懼地問:“這就是你的想法?”

    “我是在按照蘇浩閣下的命令行事。”

    唐姿的語調變得帶有幾分嚴肅:“他要我站在許仁傑的立場考慮問題,在危險的時候保護許司令。”

    說著,唐姿拎著槍,沖著已經聚攏過來的幾十名“黑色鐮刀”成員揮了揮手,朝著指揮中心大門走去。

    正準備跨上臺階的時候,她被兩名衛兵攔了下來。

    值班軍官和唐姿很熟,他頗為犯難的走過來,看了看唐姿及其身後的那群武裝人員,皺著眉頭說:“唐小姐,你應該明白,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唐姿沒有爭辯,只是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一個對折的信封,遞了過去。

    她終究是個平民。平時和值班軍官偶爾吃頓飯,喝喝酒,聯絡一下感情還可以。如果告訴對方有人正潛入指揮中心作亂,對方根本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把唐姿抓起來,關進監獄。

    值班軍官很是疑惑地接過信封,拆開。當目光迅速掃過紙頁上一行行文字,落在紙頁末尾簽名和印章上的時候,他的臉色也隨之一變,神情變得嚴肅鄭重。

    那是一份授權書,內容是對唐姿“有權進入71集團軍軍事管制區任何區域”的認可。尤其是紙頁右下角,落有司令官許仁傑的親筆簽名。

    信封裏還有另外一份檔。開具人是505集團軍司令官蘇浩,證明唐姿是該部隊的“特殊編制”成員。

    除了這兩份東西,還有一張唐姿的軍人身份證明磁卡。按照卡上標注的資訊,唐姿的軍銜是上校,遠遠高於值班軍官的中尉軍銜。

    這些東西都是真的。能夠在指揮中心擔任警衛,值班軍官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儘管心裏的疑問尚未全部消除,他還是雙腳一頓,抬起右手,對唐姿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認真地說:“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唐姿收起檔和信封,眯縫著雙眼,一邊繼續散開思維意識鎖定那些身份不明的軍人,一邊用沉穩且不可抗拒的語調說:“剛才進入大樓的那些人意圖不軌,立刻發佈警報”
jjucc 發表於 2014-5-5 02:01
第三百三一節 血怒


    基地市南面的戰鬥仍然處於膠著狀態。

    生物狂潮裏出現了一些外形奇特的變異生物。它們體格魁梧,從外觀判斷,很像是牛形類人與血屍的雜交產物。這些古怪的生物奔跑速度極快,速度沖勢帶有極強的慣性。它們如高速列車般狠狠撞擊城門和牆壁,帶起大片塵土。儘管城門經過加固,內層方向還有工程人員隨時進行固化作業處理,用堅固鋼板製成的鋼閘仍然被撞得凹進去,留有一個顯而易見的淺坑。

    12。7毫米口徑重機槍彈頭對人類是致命的。可它們對巨型類人的威脅有限,很多豬人和牛人往往需要數百發子彈才能斃命。儘管它們渾身上下都是彈孔,血流滿身,卻仍會拼盡最後的力氣,要麼沖著城牆發動最後的撞擊,要麼舉高雙手,用粗大的指尖牢牢抓住牆壁,把自己的屍體變成可供敏捷型生物向上攀爬的梯子。

    人類軍隊雖然擁有武器、科技和地形上的優勢,可是面對這種悍不畏死,配合默契程度極端緊密的打法,仍然覺得很吃力,難以招架。

    飛艇和空軍已經連續補充了三次彈藥,儘管乘組員和機師已經輪換替補,仍然覺得極度疲勞。高強度作戰對機械零件的磨損同樣巨大。就在幾分鐘前,機場方面傳來消息:有六艘飛艇的外部氣囊出現破損,另有三艘飛艇引擎狀況異常。它們都需要進行修理,無法升空參戰。

    由於空軍總部對不同戰區的劃分,71集團軍轄區內,只有三百餘架戰機。破片炸彈的威力和轟炸範圍有限,為了避免戰鬥地段熱能輻射量超過規定界限,飛機轟炸只能採取廣域投擲的辦法。這樣做,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生物狂潮的數量,卻無法對城牆地段的戰鬥給予支援,只能眼睜睜看著一批又一批敏捷型生物沖上去,在防守部隊中間造成一次次混亂。

    戰死的士兵越來越多,南部城牆卻仍然牢不可破。儘管局勢岌岌可危,可死戰不退的防禦者仍是變異生物不可逾越的障礙。唯一的變化,就是城外原本是雷區的那塊地面上,已經堆起數米高的厚厚血肉屍層。

    手錶上的指針已經跑過淩晨四點,生物狂潮也被消滅過半。

    也許是覺得南部城牆無法被攻破,一部分變異生物開始轉移攻擊方向。它們沿著城牆底部往兩邊散開,急速跑動著,以自己的和同伴的身體,測試著從城頭掃射下來的火力強度。當某一段彈幕稀疏,覺察到明顯有空子可鑽的時候,奔跑中的狗人、貓人和血屍就會立刻退回探照燈光無法照到的黑暗深處。緊接著,巨型類人迅速聚集過來,開始重複在南面城牆上演過的相同劇碼。

    僅僅只是攻擊位置的改變,立刻引發了一大串連鎖反應。

    “39號區域急需支援。”

    “東南11至東南19號城牆段請求增援。我們遭遇突然襲擊,圍攻這裏的變異生物多達上萬,我們只有一個中隊。快,再不來人就頂不住了!”

    “請求支援,我們救命!救命——”

    指揮塔臺裏到處都是求救信號,一些信號剛剛發出便戛然而止,隨後話筒裏就傳出淒厲的慘叫,或者是短促的槍聲和爆炸。

    按照許仁傑此前的部署,一個個突擊中隊在指揮官的調遣,被派往各自不同的地段。滿載士兵和武器裝備的卡車在道路上飛馳,偶爾有逃難的平民或者想要阻攔的暴徒出現在街面上,立刻招至射擊,或者乾脆被卡車當場撞飛,慘叫著遠遠滾到路邊。

    南部指揮所,一名身材高瘦,神情緊張的準將注視著監控螢幕,臉上一片鐵青。

    為了便於指揮,許仁傑在靠近南部城牆的一處大樓裏,設置了臨時指揮所。除了位於軍事管制區地下和地上兩個指揮中樞,這裏相當於是最接近前線的第三資訊樞紐。許仁傑離開後,臨時指揮所的控制權就交個這名準將負責,由他全權管理。

    與變異生物的戰爭,其實就是一場消耗戰。指揮中心存在的意義,就是按照戰況進程,把一支支預備隊投入不同地段。就整體而言,很有些和平時期千人萬眾防洪守堤,一旦發現哪里有險情,就立刻增派人手填補漏洞的味道。

    預留的部隊基本上都被派了出去,除了南部城牆附近還有一個不滿員的團,準將手裏再也沒有多餘的士兵。

    一名戴眼鏡的年輕中校快步走過來,把一份剛剛收到的電報遞給準將:“將軍,東南33號區域發來急電,請求增援。”

    準將雙手杵在桌面上,陰鷙的雙眼很快在電子地圖上找到東南33號地區的座標。他抬起右手,頭也不回地揮了揮,很是無奈地回應:“知道了,讓他們堅守待援,我們會儘快趕過去。”

    中校皮膚很白,明顯屬於文職軍官。他皺起眉頭,頗為疑惑的提醒道:“將軍,我們已經沒有預備隊了。609團雖然正在待命,可他們已經不滿編。南部城牆的局勢同樣不容樂觀,一旦把他們抽調到別的地段,情況很可能會迅速惡化。”

    準將密切注視著螢幕上那一個個代表告急信號的圓形紅點,兇狠陰沉地點了點頭,問:“許司令那邊接通了沒有?指揮中心方面有沒有回復?”

    大約十分鐘前,準將想要聯絡許仁傑,報告目前的戰況和進展。信號接通以後,螢幕上卻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中尉軍官。他聲稱自己是指揮中心的值班參謀,許仁傑正在辦公室休息,相關情報已經轉達,司令官很快就會主動與臨時指揮部取得聯絡。

    這番答復合乎清理,邏輯上也挑不出什麼毛病。許仁傑離開臨時指揮部的時候,的確說過想要回辦公室靜一靜。準將對此也沒有多問。

    中校軍官搖搖頭:“沒有”

    準將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他隱約覺得哪里出了問題,卻捉摸不到準確的脈絡。

    正常情況下,許仁傑不會在辦公室裏呆太久。尤其像現在這種緊張時刻,他肯定不會保持電訊沉默,而是應該與自己取得聯繫。

    準將正打算接通司令部副官的電話,問個究竟,卻被一道從東南33號地段再次發來的求救信號打斷。

    “重複!我們是步兵556團第七中隊,整個防禦地段只有二十七人存活。請求支援!再次請求支援!我們快打光了,這裏隨時可能被怪物突破!”

    準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凝神思考片刻,表情和目光頓時變得兇狠冷厲。他大步走到中樞控制臺前,拿起話筒,調至最大音量,用力按下通話開關。

    “臨時指揮部所有人員請注意,除一號、二號和三號通訊陣列機要員之外,其餘所有人立刻到樓下集合。五分鐘內完成整隊和領取武器,跟我前往東南33號地段增援。”

    準將的聲音很大,很清晰,立刻在臨時指揮部裏引起陣陣議論,很多人臉上露出驚訝和不解的表情。

    “有沒有搞錯,怎麼連我們都要被派上去?”

    “我是機要參謀,不是戰士。”

    “這裏負責與機場和城外其他部隊的聯絡,只留下三個人,根本不可能兼顧所有情況。至少還得留下幾個,還有我。”

    並非所有軍人都是勇士。很多聽到命令的人快步跑出臨時指揮部,也有另外一些人站在原地不動,憤憤不平的交頭接耳,用充滿敵意和畏懼的目光看著準將。

    樓下很快傳來整隊和發放武器的動靜,還有十幾個人留在指揮部裏,絲毫沒有走出房間的意思。

    準將面容陰沉地對著話筒再次下達命令:“最後三十秒,除剛才說過的三名機要員,其餘的人立刻下樓領取武器。”

    他的聲音充滿威嚴和壓迫感,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一名長相姣好的女少尉從通訊官的椅子上站起,走近準將身邊,很是緊張,不無膽怯地問:“將,將軍,我我也要下去參加戰鬥嗎?”

    神情冷肅的準將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沒有說話,右手卻摸向佩在後腰上的皮套。

    女少尉看到了準將的動作,臉色頓時變得驚慌失措。她尖叫著,飛快繞過幾張辦公桌,迅速消失在敞開的門口。

    在她的帶動下,一些正在觀望的人紛紛改變立場,一邊暗自詛咒,一邊跌跌撞撞跑下樓。

    還有四個人沒有動。其中,就包括站在準將旁邊,此前過來報告情況的年輕中校。

    他扶了扶鼻樑上略微下滑的眼睛,很是艱難地說:“將軍,我是參謀人員,是文職,不屬於戰鬥編制。您不應該把我派出去。指揮部需要有人留守,我可以留下來保證通訊暢通。這也是整體作戰的一部分。”

    神情陰鷙的準將沒有說話。他已經把手槍握在手裏,眼睛盯著腕上的手錶。

    準確地說,應該是盯著不斷移動的指標。

    兩名全副武裝的警衛站在準將身後,緊繃的面孔沒有絲毫表情,仿佛兩尊無生命的雕塑。

    可怕的沉默,使中校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不斷咽著喉嚨,偏頭看了看站在不遠處觀望的另外幾個人,又再次把目光回轉過來。就在面頰轉動,視線焦點回歸原來位置的一刹那,中校忽然發現,準將手裏那把口徑粗大的槍已經抬高,正對著自己的眉心。

    “呯——”

    中校應聲而倒,嘴唇以上的部位全被炸飛。空氣中頓時彌漫開血腥和硝煙氣息。

    準將低頭用手指撣去飛濺到衣服上的血泥,抬腳跨過中校尚在抽搐的屍體,一邊朝著房門方向走去,一邊冷冷的對兩名警衛下令:“把不服從命令的人全部殺掉。動作快點兒,前面還需要我們趕過去支援。”

    軍情緊急,不容討價還價。三十秒規定時間一到,抗令不遵者只有死路一條。

    臨時指揮部的成員大多是文職。可他們畢竟是軍人,注射過強化藥劑。增援部隊雖然數量不多,可他們的到來,卻大大緩解了東南33號地段的戰鬥壓力。就在準將帶著這支臨時編組的隊伍剛剛沖上城牆,對著變異生物開槍射擊的時候,該地段的留守人員只剩下四個。

    變異生物的進攻越來越瘋狂。

    它們的攻擊套路還是和從前一樣,卻非常有效。儘管增援部隊及時接管了城牆上的聯裝機炮和重機槍,仍然難以應對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成群結隊的敏捷型類人湧上城牆,又被結隊反擊的噴火兵當場壓下去。很多變異生物渾身都是火焰,在地上來回翻滾,發出痛苦的慘叫。

    漂亮的女少尉打光了子彈,她扔下突擊步槍,從近旁抓起一把戰死士兵留下的碳素戰斧,朝著迎面撲來的血屍發瘋般亂砍。儘管強化能力只有二階,卻足以應付兇悍殘忍的血屍。可怕的怪物被當場劈成幾塊。就在女少尉調轉攻擊方向,準備劈向一頭狗形類人的時候,一條趴在牆壁側面的壁虎人突然彈出舌頭,粘住女少尉漂亮捲曲的長髮。那種可怕的粘性簡直就是劈頭蓋臉澆下來的瀝青,女少尉拼命掙扎,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旁邊一名士兵急忙沖過去幫忙,卻看見她被壁虎人拖拽著“嗤啦”一下,活生生扯下一大塊連帶頭髮的皮膚。

    破損的皮膚創面實在太大,從後腦一直延伸到前額。女少尉慘叫著,扔掉戰斧,雙手捂住滿是鮮血的頭部,破裂的皮膚順著額頭繼續扯動,帶出右邊眼眶裏的眼球,在鼻翼側面終於脫離了面部,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鮮紅血痕。

    準將調轉槍口一個點射,把剛剛吞下帶血頭皮,從牆邊躥過來,正準備咬住女少尉脖子的壁虎人狠狠打下城牆。他沖到奄奄一息的少尉旁邊,撕開一個急救包,用大團藥棉塞住這可憐女人的傷口,又拿出一支嗎啡迅速完成注射,沖著一名剛剛跑過來的士兵怒吼:“快把她帶下去,得保證她活著!”

    話音未落,準將只覺得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他陡然睜大雙眼,低下頭,看到一根粗大銳利的尖刺穿過左邊肩膀,紮透了整個身體。尖刺頂端鮮血淋漓,附帶著新鮮的肌肉組織。

    準將臉上頓時泛起狂怒,帶著野獸般的吼叫,忍住劇痛,抬起受傷的肩膀,右手穿過腋下,把身後的偷襲者狠狠拽過來。

    那是一頭蚊形類人。它的口器經過二次變異,邊緣出現了鋒利的鋸齒,攻擊獵物的同時,還能釋放消化液對目標進行溶解,產生能夠被它們吸食的肉質膿液。

    “殺光它們!不要放過一個——”

    準將的性格一向陰沉,重傷使他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蚊形類人被幾拳砸碎,準將反手給自己注射一劑嗎啡,大口喘息著撲倒槍座前,抓起威力巨大的多管機炮,朝著湧上牆頭的變異生物猛射。一簇簇子彈以驚人的高速飛掠,在城牆頂部製造出一片變異生物的隔斷地帶。在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瘋狂暴虐面前,上千發子彈在短短幾十秒內被全部射空。就在更換彈鏈的短暫餘暇,城頭頓時響起只有男人才能發出的雄渾咆哮。

    強化人的戰鬥力的確高於變異生物。可是在絕對數量優勢面前,品質對比顯然落於下風。準將以悍勇製造出來的有利局勢,只維持了不到十分鐘,從城下蜂擁而來的上千頭怪物再次填補空缺,從四面八方瘋狂撲向所剩不多的守衛者。

    側面的塔樓已經被攻陷。多達上百頭怪物湧進塔頂狹窄的空間,把據守在裏面的兩名士兵當場撕碎。殘破的器官和身體殘肢從空中拋下,變異生物甚至把聯裝機炮也抬起來,從數百米高的塔頂扔了出去。

    一名重傷的上尉抓起兩枚破片手雷,咆哮著撲向生物狂潮,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

    一名失去右臂的士兵緊緊抱住正在死前亂咬的狗形類人,張開牙齒殘缺不全的嘴,對準咽喉狠狠咬下去,扯掉一大塊皮肉,lu出白森森的骨頭。

    準將渾身是血,他扔掉已經沒有子彈的多管機炮,拎著已經卷刃的戰斧,孤身一人站在城牆頂端,大口喘著粗氣,瞪著雙眼,面容扭曲地看著面前那些兇殘狂暴的怪物。

    他感覺身體已經麻木,有很多血從身體裏流失。附近,只有幾個槍座還在射擊。地上滿是鮮血和屍體。有自己人的,也有怪物的。

    媽逼的,老子快要死了。

    老子不甘心。

    老子還能動,還能他媽的再多殺幾個。

    想到這裏,準將“嘿嘿嘿嘿”怪笑著,一步一瘸緩緩朝前移動。被拖拽的斧頭劃過地面,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就在準將打算掄起斧頭,發起最後衝擊的時候,頭頂的夜空忽然傳來“隆隆”作響的引擎轟鳴。
jjucc 發表於 2014-5-6 11:30
第三百三二節 闖入


    一股狂暴的氣流席捲了整道城牆。它像颶風一樣卷走了準將心中的絕望,把聚集在四周的變異生物推得東倒西歪。在黎明前墨藍色的天空背景下,被鮮血擋住視線,眼前一片朦朧的準將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可是通過引擎轉動的響聲,他仍然能夠判斷出,那是一架運載功率強大的“夜鷹”直升機。

    天空中出現了十幾道火舌,那是重機槍和多管機炮在咆哮。幾秒鐘內,環繞在準將身邊的變異生物紛紛被打得倒退,留出一個以他為核心的不規則圓圈。直升機側部和前部的探照燈隨之改變方向,照亮地面,形成一個個橢圓形的巨大光圈。

    就在準將一片茫然,在亢奮和疲憊中努力調整呼吸的時候,空中垂下十幾條繩索,落下一個個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剛一落地,就迅速構築防禦線,搶佔各個槍座,朝不斷後退的變異生物傾瀉子彈。

    是增援部隊。

    他們終於來了。

    這念頭剛剛從腦子裏冒出來,準將忽然覺得身體一軟,“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一名胳膊上佩有紅十字袖章的醫護兵連忙沖過來,檢視傷口,迅速施救

    緊繃許久的神經終於松緩下來,準將用力抬起眼皮,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向自己走來。

    那是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有著陽光般的微笑,堅硬的面部線條仿佛被刀斧刻畫出來,彎曲的嘴唇有種說不出的奇異魅力。朦朧的視線使目標不甚清晰,卻增添了幾分神秘的美感。

    那張臉很熟悉。準將確定自己肯定在什麼地方看見過,就是想不起來。他的目光開始向旁邊偏移,發現這男人肩膀上居然佩有少將軍銜。

    媽的這傢伙實在太年輕了。

    “咳……咳咳……老子四十多歲的人,才剛剛混到準將,你他媽的居然爬到老子頭上。真他媽的不公平。”

    準將大口喘息著,狠狠罵了一句,疲憊蒼白的臉上隨之露出微笑。他抬起右手,顫巍巍的伸過去,無比感激地說:“歡迎回來,蘇將軍。”

    準將是許仁傑的親信,當然不會忘記蘇浩那張過於年輕的面孔。

    放下手裏的突擊步槍,蘇浩用力握住準將的右手,很是感慨的安慰道:“你們打得很不錯,守住了這座城市。”

    準將咽下一口帶血的唾液,“嘿嘿”笑著:“我怎麼可能把這裏留給那些該死的怪物?不過,你狗日的是不是看多了印度警匪片?就跟那些無良員警一樣,總是在最後結局才出現?”

    “我已經在爭分奪秒,你得體諒我。”

    “鬼才相信……”

    能夠從新貴陽基地連夜趕到新成都,得益于王啟年此前贈送的大量軍械物資。除了十套大型基地建設元件,老胖子送給蘇浩的電腦資料裏,還有一部分被軍部嚴格控制的兵器設計圖紙。其中,就包括超大型運輸直升機,以及被大量投入使用的“夜鷹”。

    按照預定計劃,黃河的新編7ol補充師團將在兩小時後抵達新成都基地。儘管許仁傑一再催促,黃河所部仍然無法進一步提高速度。為了緩解基地市的戰鬥壓力,蘇浩集中了從新南陽和東部戰區弄到的所有直升機,連同剛剛生產下線的兩架“夜鷹”,帶著一千兩百余名警衛人員,連夜趕赴新成都基地市

    他來的很及時。如果再遲幾分鐘,這一地段將會全面失守。一旦變異生物大量湧入城市,問題將變得不可收拾。

    看著被搬上擔架,即將送往城內野戰醫院的準將,蘇浩問了一句:“許仁傑在哪兒?你們的預備隊呢?”

    “所有預備隊都投入了戰鬥。能上的人都上了,整個軍事區一片空虛。很多哨卡人員被抽調一空,就連那些該死的暴徒都覺得有機可乘,所以才有膽子在城內肆意搶劫。”

    準將揚了揚剛剛裹上繃帶的胳膊,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至於許司令……從他離開臨時指揮部,我們就失去了聯繫,也一直沒有電訊聯絡。我也很想知道,他現在究竟在做什麼?”

    軍事管制區,集團軍地面指揮中心。

    頭髮淩亂的許仁傑癱坐在地上,椅子歪朝一邊,沉重的辦公桌被炸得粉碎,地面到處散亂著各種檔和木屑。它們和鮮血碎肉混合在一起,顯得觸目驚

    他已經無法動彈————連續十幾發大口徑子彈命中雙腿,從骨頭到肌肉全被炸得粉碎。散射的彈片甚至傷及腹部,在右邊側腰炸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儘管許仁傑把外流的腸子又塞了回去,仍然還有夾雜著肝臟碎末的膿液和鮮血慢慢溢出。

    年輕的副官躺在對面十幾米外的書櫥旁邊。他胸口有一個恐怖的空洞,巨大的衝擊壓力使鮮血混合肺部的空氣從體內爆開。他的整個頭顱從肩膀上飛離,高高拋上半空,砸落在距離許仁傑不遠的地板上。副官至死都瞪圓雙眼,顯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死?原本應該是同伴的那些軍人,為什麼會成為射殺自己的兇手?

    陳彥霖坐在幾米外的一把椅子上,握著一支剛剛發射過,帶有硝煙和溫熱的大口徑手槍。

    他穿著一套專門為將軍配發的特製戰鬥服。臃腫的身軀被高彈面料裹得很緊,按照人體生理結構設置的陶瓷防護甲片使胸口顯得飽滿結實,卻在滿是皺紋的面孔映襯下,讓人感受到極不協調的強烈對比。

    按照許仁傑的命令,副官把陳彥霖帶進了辦公室。從突然發難到戰鬥結束,前後不超過五秒鐘。許仁傑連拔槍的機會也沒有,就被兩名沖進辦公室的軍人射中雙腿。當他掙扎著想要啟動辦公桌上電子防護系統的時候,卻被陳彥霖以無比詭異的速度撲過來,將整個人強行從椅子上拽開。然後,將整張辦公桌砸碎。

    許仁傑的反應很快,重傷瀕死的他立刻服下一瓶隨身攜帶的能量藥劑,一直撐到現在。

    “媽逼的老子居然看走眼了。”

    許仁傑嗓音沙啞,語調也極其虛弱,言語之間卻帶有毫不掩飾的嘲諷:“我一直以為老陳你是個廢人。沒想到你還是條走狗。說吧你背後的主子是誰?袁志成?孫湛?還是趙志凱?”

    “你想得太多了。”

    陳彥霖搖著頭,慢慢撥弄著手槍上的轉筒,淡淡地說:“他們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針對你一個人,這也是我自己制訂的計畫。別忘了,我是71集團軍的參謀長,智囊型的人物。”

    “智囊?你於脆改名叫陰囊好了。”

    許仁傑恨恨地啐了一口:“你狗日的一天到晚死氣沉沉,除了在背後搞小動作,連個屁都不會放。老子最恨就是你這種跟老鼠一樣,成天躲在地洞裏,見不得陽光,心理陰暗的傢伙。”

    陳彥霖的眼角微微抽搐。他強壓下想要一槍打爆許仁傑腦袋的衝動,眼睛裏釋放出非常複雜的目光,默默注視著面前的俘虜。

    不知道究竟是哪個混蛋發明了“矛盾”這個詞,實在太他媽的經典了。

    “其實,我一直很羡慕你。”

    面對許仁傑惡毒粗俗的詛咒,神情淡漠的陳彥霖沒有破口大駡,也沒有怒火沖頂。他收起手裏的槍,從戰鬥服側面的戰用背包裏摸出一塊巧克力,撥開包裝紙,塞進嘴裏,慢慢地嚼著。

    “年輕的時候,我一直認為自己很優秀。在學校裏是三好學生,無論任何考試科目,分數從未下過九十。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原本可以選擇出過繼續深造,或者在國內某個壟斷企業工作。以我的能力和資質,完全可以成為某個研究領域的權威,或者企業集團的高管。”

    “然而,我選擇了加入軍隊。”

    “我主修的科目是經濟學。這與軍事方面根本不沾邊。儘管參軍的時候已經是軍官,政府對於我這樣的大學生軍人多有讚賞。可是,那些都是虛的。我一直用最嚴格的標準要求自己,主動要求參加訓練,請求到基層部隊任職……呵呵是不是連你聽了都覺得熱血沸騰?沒錯,那時候的我就是這樣。腦子裏全部都是保家衛國,國家榮譽高於一切,為了祖國強大騰飛而奮鬥之類的偉大理想。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給你看看那時候的日記。我也想過某一天成為將軍,帶領部隊登陸日本,佔領東京,把天皇全家賣到泰國去做人妖,然後轉向攻入北美大陸,把華盛頓的美國獨立紀念碑炸掉,換成我們自己的五星紅旗。”

    許仁傑沒有打斷陳彥霖的話。注入體內的能量藥劑需要時間修復破損器官,而他自己也對陳彥霖的話多少有些好奇,想聽聽這個權慾薰心的“搭檔”究竟會說些什麼?

    “我的軍銜晉升,一直是按部就班。哪怕我做得再好,也從未有過立功受獎的機會。我算過,按照當時的狀況,到退休的時候,自己最多也就是上校軍銜。而且,還得看運氣。這讓我覺得很困惑。因為同期進來的另外一名年輕軍官,學歷和資質都不如我,所學科目同樣不涉及軍事。他是特招的體育特長生,乒乓球彈得很不錯。入伍第二年就被上面選中,參加國際比賽,拿了個世界亞軍回來。然後就一路混得風生水起。當我已經四十多歲,還在中校位子上苦苦熬著的時候,這傢伙已經成了少將。”

    “後來我才知道,那傢伙上面有人。否則,出國參賽之類的事情根本輪不到他,更談不上什麼破格提拔。”

    “許司令,你有一個家世背景不錯的老婆。我知道你們夫妻感情不合,你在外面也有不少女人。我很羡慕你,對你也非常佩服。畢竟,在你那個年齡,願意為了權勢,不要臉皮,甘願放棄愛情,跟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女人結婚,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我不知道你的新婚之夜究竟是怎麼過來的。你老婆的長相的確令人不敢恭維,那種女人光是想想就覺得噁心。如果不是她背後存在著高位權勢這層關係,恐怕扔在大街上白送都沒人要。”

    許仁傑癱坐在地上,絲毫沒有動彈,冷笑著問:“你是在嘲笑我嗎?”

    陳彥霖搖了搖頭:“以前,我的確看不起你。覺得這樣做根本就是在出賣尊嚴,放棄自由,踐踏人生。年輕人敢於蔑視一切,純潔的思維容不下任何骯髒污垢。你也經歷過那個時候,卻可以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心甘情願去接受別人的譏諷目光。這就是所謂的“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遺憾的是,我明白得實在太晚了。”

    許仁傑繼續冷笑:“所以,你也選擇了同流合污?”

    “我只是為了活得像個真正的人。”

    陳彥霖側轉身子,望著窗外已經顯出暗藍色的天空,完全沉浸在對往昔的回憶深處:“那一年的同學聚會,我是所有人當中成就最差的一個。幾年未見,他們有的成了企業家,有的成了博士,還有不少人事業有成,婚姻家庭幸福美滿。只有我還是孑然一身,薪金收入也微薄得可憐。我開始覺得當初的選擇是個錯誤。很多同學都替我惋惜,認為參軍根本就是自我埋沒。除了拋棄尊嚴,用自己最鄙視的賄賂奉承交換未來,我真的找不到第二條路。”

    許仁傑大口做著深呼吸,腹部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只是身體依然感覺虛弱。他朝後挪了挪,靠在牆上,臉上流露出玩味的神情:“這麼說,你我是同一種人?”

    “你是一個權力**非常深重的人。”

    陳彥霖沒有對許仁傑的問題作出回答,他慢慢地說:“你把持著整個部隊,不願意放棄絲毫許可權。71集團軍幾乎所有中、高級軍官都是你的人。你花費了大量精力和心思,把新成都基地經營成水潑不進的鐵桶。你根本不需要什麼副職,更不要說是我這個參謀長。我並沒有想要斥責你的意思,我只是對你的種種舉措感到佩服。呵呵生活是自己最好的老師,我也從你身上學到不少東西。任何理論都需要從實踐中進行驗證。現在,就是我把它們輔助行動的時候

    說著,陳彥霖意義難明地笑了笑,用沉穩有力,絲毫不容懷疑的口氣說:“看在同僚的份上,我不想殺你。打開中央資訊網路,向全軍通報:從即時起,71集團軍轉歸我來指揮。另外,別忘了加上你身負重傷之類的措辭。”

    許仁傑撿起自己被炸斷的左腿,用手指攪弄著斷骨中央柔軟的髓質,漫不經心地問:“這就是你的目的?”

    陳彥霖平靜地看著他:“別想著拖延時間。你還有六分二十二秒可以考慮。如果到時間你仍然拒絕,我會先把你殺了,然後再以參謀長的名義通報全軍。那樣做,當然會有不少麻煩。有幾個對你忠心耿耿的傢伙肯定會跳出來表示質疑。不過,只要得到軍部的任免檔,他們無論做什麼都沒有用。”

    許仁傑收起臉上的譏諷和冷漠,表情開始變得嚴肅。看得出來,陳彥霖的話絕對不是恐嚇威脅,而是隨時可能輔助行動的真實想法。事情也的確會像他所說的那樣,在自己死亡的前提下出現變化。

    “我得感謝蘇浩。”

    陳彥霖又冒出一句:“如果不是他在新貴陽基地的所作所為,我還真的狠不下心,做出現在的決定。纂位奪權其實就這麼簡單,要麼把你於掉,要麼強迫你發佈類似的命令,然後把你收監軟禁。現在可不是和平時期,除了關係非常密切的人,幾乎不會有誰注意其他人的死活。蘇浩用實際行動給我上了一課————如果不是因為膽大妄為,他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幾年內爬上將軍的寶座,更不會成為手握重兵的集團軍司令。”

    最後這幾句話,的確是陳彥霖的真實想法。

    長時間與孫湛的遠端通訊,使陳彥霖的眼光變得開闊,看待問題的角度也漸漸產生了偏移。

    孫湛很注重談話技巧,他從不提及軍部權力鬥爭之類的話題。最多只是用極其隱晦的字句,在無關緊要的內容當中摻雜很少的一部分。他選擇的時機,往往是陳彥霖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幾次私談下來,陳彥霖徹底打消了對孫湛的疑慮和顧忌,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在71集團軍所處的位置。並且有意無意拉近與孫湛的關係,想要從軍部方面獲得幫助。

    這是一種非常巧妙的心理暗示。如果不是陳彥霖所處的特殊環境,孫湛的暗示手法也無法產生效果。之所以這樣做,固然是刺激、推動陳彥霖以下克上的野心和**。更重要的,還是想要借用這顆不知不覺間被自己所用的棋子調轉槍口,把蘇浩當做下一個目標。
jjucc 發表於 2014-5-7 01:59
第1卷 第三百三三節 抵達


    從外人角度看待孫湛的計畫,肯定會覺得難以理解,認為陳彥霖不過是一個被閒置的將軍,根本無法對抗許仁傑這尊龐然大物。他手上無兵無權,所謂“借力”,不過是個笑話。

    然而問題就在這兒。陳彥霖再無能,仍然還是71集團軍的現任參謀長。最重要的核心,在於軍部是否會委派一個新的指揮官來接替他?

    一旦許仁傑發生某種意外,或者戰死遇難,陳彥霖將順理成章接任集團軍司令的職位。這在很大程度必須歸功於許仁傑對新成都的鐵腕統治。他不容許任何外來勢力進入71集團軍,在西南地區已經形成完全獨立的軍事力量。強化藥劑能夠改善注射物件的體質,卻無法增加人類的壽命。無論自然死亡還是意外亡故,71集團軍的大權早晚要專屬他人。只要出現這種情況,陳彥霖就是當仁不讓的司令職位繼承人。

    就像和平時期某個單位的領導班子,居於最高位的書記打著出國考察的名義公款外出旅遊,卻在途中遭遇恐怖分子劫機,被對方爆菊**殘忍殺害之後,所在單位當然要另外產生新的領導主持工作。在上級沒有空降於部的前提下,被排擠、打壓的副職,在那一時期就是單位上的絕對頭子。

    孫湛有把握不讓軍部對71集團軍內部權力劃分進行於涉。這種並非善意,而是不可或缺的投資。陳彥霖和蘇浩之間的矛盾早已不可調和。加之此前長達幾個月的感情聯絡,孫湛完全可以把陳彥霖變成自己人。如此一來,既可以利用掌握大權的陳彥霖對付蘇浩,還可以獲得一支規模龐大的武裝部隊。

    陳彥霖一直在暗中醞釀行動計畫。他的衛隊人數雖少,忠誠方面卻無可挑剔。陳彥霖想方設法給自己的衛隊全員配備了各種新型武器,也弄到了足夠人均使用標準的三階強化藥劑。可是,與許仁傑掌握的龐大軍力相比,這點力量根本上不得臺面。

    陳彥霖很聰明。他從歷次談話中,隱隱約約察覺到孫湛的企圖。對於他提出的疑惑,孫湛當然不會承認。這種事情很快成為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就在上個月的私下談話當中,陳彥霖“不經意”提起:自己的衛隊實力微弱,恐怕很難以暴力方式奪權。一周後,孫湛派出心腹,給他送來了三支無比珍貴的四階強化藥劑。

    許仁傑也是四階強化人。當陳彥霖及其手下突然發難的時候,他根本毫無防備。在相同的實力面前,數量就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

    陳彥霖當然知道1o4戰鬥工兵團團長的那起貪污案件。他自己也沒有料到,王婧靜那女人的報復心居然如此強烈。竟然製造了一起變異生物大規模圍攻基地市的血腥戰鬥,也給自己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機會。

    從許仁傑調兵遣將分派防禦,到生物狂潮全面圍攻城市,陳彥霖一直像往常那樣保持沉默。這種舉動的確合乎情理。除了衛隊,他手上沒有任何一支武裝力量。許仁傑對整個集團軍的掌控力強得令人髮指。除了默默等待,陳彥霖什麼也沒有做,也什麼都做不了。也正因為如此,當他帶著兩名心腹闖入許仁傑辦公室開槍射擊,其餘衛隊成員分散在指揮中心大樓裏控制各個要害部門的時候,兵力被抽調一空的司令部核心,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

    陳彥霖從椅子上站起,大步走到破碎的辦公桌旁邊,撿起完好無損的無線話筒,遞給靠在牆邊的許仁傑,以低沉森冷的語調命令:“就按照我剛才說過的復述一遍。看在大家曾經共事的份上,我保證不會為難你。我準備了直升機,公佈完消息就會送你離開。只要你走了,我有辦法收拾殘局。”

    “真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有客串騙子的表演天份”

    許仁傑連聲咳嗽著,臉上顯出毫不掩飾的怒意:“單憑一道命令就想控制整個集團軍?你他媽的做夢吧”

    陳彥霖拔出手槍,把槍口對准許仁傑左側太陽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冷聲低語:“還有最後四十秒,別逼我殺你。”

    就在許仁傑準備以最後力量當場暴起的時候,忽然察覺到一股從外面走廊上迅速接近的強大能量波動。

    那是一股異常巨大的衝擊力,以極高的從走廊盡頭飛掠過來,厚重的牆壁擋住了視線,許仁傑無法看到走廊上的真實場景。可是發散開的思維意識牢牢捕捉到那股力量的運行軌跡,“看到”它越過幾十米的距離,如颶風般掃過走廊通道,把陳彥霖安排在辦公室外面的兩名守衛當場撞飛,狠狠砸在在通道對面的牆上,成為兩副凹陷進去的怪異壁畫。

    空氣中再次傳來可怕的巨響,同時伴隨著金屬被強行彎曲,“咯咯吱吱”令人牙酸的擠壓。突如其來的變化,使許仁傑和陳彥霖幾乎同時轉過頭,無比震驚地看著側面那堵牆壁。在他們的注視下,混凝土板塊四分五裂,厚達十五釐米的全鋼夾層被“嘭”的一下狠狠砸開。這簡直比挖掘機強行破壞建築還要野蠻,幾乎整幢大樓都在這股力量面前來回搖晃。灰塵和沙土“悉悉索索”大量抖落,透過牆面上那個直徑大小三、四十公分的破洞,可以看到一個魁梧高大的黑影,正用雙手抓住破裂的鋼板夾層邊緣,將它們撕裂,彎折,迅速擴張開一個可供進出的洞。

    黑影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前後不過幾秒鐘時間,完整的牆壁已經被徹底破壞。當看到唐姿咬牙切齒,滿面兇狠面容的時候,許仁傑已經忘記了自己正面臨死亡威脅,腦子裏完全被震撼得幾乎失去思考能力。

    他依稀記得,有一次,欣研在這間辦公室裏彙報風紀監察隊工作的時候,自己曾經開玩笑的說過,叫她以後進入辦公室要多加小心,不要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硬闖。那樣的話,很可能會觸發辦公室的自動防衛系統。

    唐姿和欣研都是蘇浩的人。兩個女人在一起,關係肯定要比對自己丈夫更加親密。許仁傑敢打賭:欣研肯定對唐姿說起過這件事情。否則,無法解釋這個比世界健美冠軍還要強壯的女人為什麼不走辦公室大門?偏偏要用砸牆的野蠻舉動進入房間?

    我的老天夾牆裏的鋼板可是用特殊合金製成。即便是許仁傑,也需要花費很大力氣才能憑藉身體力量將其破壞。這個女人竟然只花了幾秒鐘……除了此前一直是在偽裝,隱藏實力,許仁傑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突然出現的狀況,使陳彥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他再也顧不上許仁傑,急忙調換方向,把槍口對準唐姿,連連猛扣扳機。唐姿不假思索,立刻閃身朝著側面方向躍出,在有限的屋內空間裏靈活閃避。五發大口徑彈頭追逐著她的身影,在牆壁和書櫥上炸開一個個碗口大小的洞,發出雷鳴般的巨響。

    陳彥霖無法捕捉到唐姿的動作。他本能的想要抖開手槍轉筒,填充彈藥。卻突然看到唐姿就站在對面屋角,身體略微下蹲,如閃電般朝著自己彈射過來。儘管只是一瞬,陳彥霖仍然憑藉著強大的意識感知連忙側身翻滾,及時避讓開。隨即抽出斜插在肩膀上的碳素戰刀,借助翻滾產生的慣性,抬腳踩上牆壁,發出一聲咆哮,朝著剛剛落地的唐姿全力斬下。

    長時間呆在辦公室裏的悠閒生活,並沒有使陳彥霖對格鬥技巧感到陌生。他經常在地下靶場訓練,戰技和槍法都不輸於沐浴戰火的老兵。由於速度太快,碳素戰刀劃破氣流,在空中帶起一陣尖利刺耳的呼嘯。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達到了四階強化人的巔峰。

    “嘭————”

    辦公室裏響起一聲巨大的悶響,強烈的震盪能量以碰撞點位核心,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牆壁側面的防彈玻璃被當場震得粉碎,仿佛一枚威力十足的炸彈在房間裏炸開,把它們徹底碾壓成無數互不相連的破片。

    速度實在太快了,重傷的許仁傑根本沒有看清碰撞焦點,只看到陳彥霖被撞得倒飛出去,如斷線的風箏,從反方向直線飛出,重重砸在牆上。

    他的胸口徹底凹陷進去,凱夫拉材料製成的戰鬥服被斷開的肋骨勾住,滲透出大量深紅色的血水。胸部的陶瓷護甲被當場打碎,散開無數蜘蛛網般的裂紋。正中間的位置,赫然留有一個清晰的拳印。

    陳彥霖仰面躺在地上,努力把頭部轉朝唐姿所在的方向,正在艱難地喘著氣。他的嘴角不斷冒出血泡,幾根斷開的肋骨從身體裏反刺出來,隨著呼吸,在胸口的肌肉中上下伸縮,令人心生寒意,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強化藥劑對身體的改造效果相當顯著。在高達噸位基數的重力撞擊下,陳彥霖仍然還活著,身體機能的強悍程度實在令人驚訝。

    唐姿站在距離他五米多遠的位置,慢慢捏握著右拳,眼裏滿是警惕。

    有又幾個人從她身後的破開的牆壁上走進房間。為首的,是手持突擊步槍的楊璐璐。

    小女孩迅速掃視了一遍屋內的情況,立刻跑到許仁傑身邊,從貼身衣袋裏拿出一瓶能量藥劑,遞了過去。

    “……謝謝”

    許仁傑曾經在百忙之中去過幾次公立學校,以基地最高司令官的身份,對學生們進行探訪。這種親民舉動很是受到歡迎和好評,楊璐璐在那個時候見過他,他也當然不會忘記,曾經答應過蘇浩,會好好照看的這個小女孩。

    許仁傑沒有伸手去接裝有能量藥劑的瓶子。他苦笑著搖搖頭:“我已經喝過了。這東西在短時間內發揮的作用有限。喝多了,超過劑量……就沒什麼用了。”

    “我的和你的不一樣。”

    楊璐璐的神情非常固執:“只要喝下去,你就不會死。”

    小女孩的執著,讓許仁傑感到疑惑。他接過藥劑,拔掉瓶塞,頓時聞到一股極其噁心,比陳年大糞還要濃烈的臭味兒。

    強效能量藥劑就是這個味道。當初蘇浩也有過同樣的感覺,認為那根本不是在喝藥,而是在吃屎。

    陳彥霖已經無法站起,甚至連扶著牆壁坐直身體都無法辦到。他的眼睛已經開始有些失神,臉色白得像紙,卻依然扭著脖子,拼盡全力沖著唐姿咆哮。

    “我……我見過你。你是蘇浩手下的那個女人。”

    “你究竟,究竟是什麼等級的強化人?為什麼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你們是誰?究竟是誰?”

    “你……你知道自己在於什麼嗎?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膽敢襲擊現役軍官……我,我要殺了你”

    強烈的憤怒,使陳彥霖的面孔顯出陣陣潮紅。這是他身體裏最後的能量,也是瀕死前最後的清楚意識。

    為了得到,他忍受過常人難以想像的屈辱,付出了難以想像的艱辛。現在,到了最為關鍵的一步,卻被一個比俄羅斯廚娘還要粗笨的女人徹底破壞。

    陳彥霖臉上的表情無比猙獰。

    他艱難地抬起手,顫抖著指向唐姿,斷斷續續地詛咒:“我是將軍,我一定要殺了你我,我保證,你會對現在做過的一切感到後悔。你……你們,每一個人,都要死,都要……”

    陳彥霖成功激起了唐姿的怒火。不等他把話說完,唐姿已經邁開大步走了過去,在奄奄一息的集團軍參謀長身邊站住。抬起腳,對準他的腦袋狠狠踩下

    停留在陳彥霖眼瞳中的最後景象,是由小變大,最後佔領全部視線,使一切徹底變得黑暗的靴底。

    他的頭部被當場踩爆。就像遭遇突然重擊的西瓜,血水和腦漿四下飛濺,噴在白色的牆壁上,成為一幅血腥斑駁的畫。

    戰鬥激烈的基地市城牆上,接二連三響起越來越多的引擎轟鳴。

    一根根速降索從直升機上垂下,一批批身穿戰鬥服的士兵極為敏捷的順序滑落。他們雙腳剛一踏上地面。立刻舉起隨身攜帶的武器加入戰鬥。整個機降過程中,直升機一直保持高度戒備,機載重機槍不斷噴吐出長長的火舌,把圍攏過來的變異生物狠狠打翻,慘嚎著從城牆上滾落。

    他們每三人為一組,格鬥和遠近火力互為掩護,無論變異生物從任何方向過來,都會遭到攻擊。這些士兵非常精銳,格鬥動作毫無花巧,射擊命中率精准得令人咋舌。他們身上的戰鬥服和普通部隊毫無區別,技巧和速度卻遠遠超出一般概念上的強化人。

    這股援軍的數量並不多,大約只有千人左右,可他們展示出的強大戰鬥力卻無不令人驚歎。在一片混亂的情況下,守城官兵無暇追問增援部隊的具體所屬,只能從對方臂章上看到5o5集團軍的字樣。

    “保持固定陣型,守住城牆外沿的警戒線,狙擊手注意對大型變異生物進行遠端射殺。保持目前的攻擊節奏,它們永遠也沖不進來。”

    蘇浩一邊在通訊器裏下達命令,一邊從地上躍出,飛掠出十余米的距離,把一頭剛剛撲上城牆的血屍劈成兩半。他剛剛調整好姿勢,落地站穩,左手握著的突擊步槍已經怒吼起來,密集的子彈準確射中一頭狗人,將其撕得粉碎。

    唐姿已經通過特殊頻道向他報告了一切。許仁傑已經在衛隊護送下,進入地下指揮中心。隨著陳彥霖被殺,其手下的衛隊被全部殲滅,指揮中心已經恢復正常秩序。目前,唯一的困局仍然還是衝擊城市的生物狂潮。儘管它們的數量已經大為減少,可是對於傷亡同樣慘重的守城部隊而言,仍然佔據絕對優勢

    “小心頭頂快趴下————”

    蘇浩快步沖向西面的槍座,把正控制聯裝機炮拼命掃射的士兵用力按倒。揮舞碳素戰斧反手狠劈,一頭從空中滑翔過來的蝗人被當場砍落。士兵轉過身,心有餘悸地看著掉在地上足肢亂扭的類人,看向蘇浩的目光充滿畏懼和感激

    接著探照燈從怪物屍體上發射的光線,士兵發現,剛剛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居然是個將軍。

    蘇浩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溫和地笑道:“我們得儘快殺光這些變種生物。它們很新鮮,是最好的加餐主菜。無論紅燒還是清燉都很好吃。”

    士兵咽了咽喉嚨,不太確定地問:“將軍,您覺得我們還能堅持下去嗎?

    “為什麼不能?”

    蘇浩仍然笑著,一邊更換打空的彈匣,一邊把目光投向遠處的地平線。

    那裏正傳來密集粗獷的槍聲,還有引擎轟鳴和重型機械碾壓地面產生的震動。

    天色漸漸發白,太陽正從地平線緩緩升起。

    那裏,是黃河部隊出現的方向。
jjucc 發表於 2014-5-8 02:49
第三百三四節 治療


    新編70l補充兵師是繼蘇浩之後抵達戰場的增援部隊。他們的攻擊方式完全承襲了在廢棄城市貴陽的演練內容。數千名五階強化士兵與裝甲卡車相互配合,朝著基地市方向平推過來。在他們身後,是戰鬥力稍遜,卻至少擁有三階或者四階體質的新兵。當體能和速度被提升到極致,強化視覺和思維意識互相填補搜索死角,身體協調性就足以應對變異生物的集群衝擊。儘管前沿士兵平均每人都要同時應對三個以上的目標,但高度進化的大腦早已判斷出每個變異生物的攻擊路線,以及前後抵達時間,威脅程度等不同資訊,士兵們會根據各自不同的情況實施反擊。

    增援部隊沒有城牆提供防護,變異生物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攻破防線。膠著狀態一直持續到天明。隨著另外兩個駐地距離基地市最近,先後抵達戰場的兩個步兵師加入戰鬥,密集的生物狂潮再也無法形成衝擊規模。不同形態的變異生物成批被擊殺,除了戰場週邊有少數分散逃亡,大部分主力都被全殲。

    基地市南面的城牆到處都是破損,牆面上掛滿各種內臟和叫不出名字的器官組織。放眼望去,整個視線都被無窮無盡的屍體佔據。有支離破碎的人類士兵,還有成片死亡的變異生物。

    黃河從裝甲指揮車上跳下來,剛一落地,軍靴底部立刻傳來一陣踩在綿軟物質上的空虛感。他連忙伸開雙臂想要恢復平衡,卻無法真正踩實,反而還有一種令人極其難受的濕滑。如果不是旁邊的副官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拉住,黃河肯定會當場摔倒。

    腳下,已是一片泥濘。

    整個泥土層都被血水浸透,厚度足足深達好幾公分。一腳踩下,被泡軟的土壤立刻滲出黑紅色的液體,迅速淹沒不斷下陷的靴子。

    “實在太慘烈了”

    黃河抬起頭,鬆開脖頸上的風紀扣,大口呼吸著帶有濃烈血腥的空氣,搖頭歎息著。

    他腳下的這片土地,位於戰場邊緣。連這裏都變成如此模樣,可以想像戰鬥最激烈的城牆和城門附近,會是何等血腥的場景?

    注視著遠處被鮮血塗成一片紅色的高大城牆,黃河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對站在旁邊的副官發問:“戰鬥結果統計出來了嗎?我們的傷亡有多少?”

    副官認真地回答:“戰死三百六十一人,重傷六百零九人。還有很多不足以列入統計範圍的輕傷。所有戰死人員都是三階體質,有八十四名重傷患是五階。我們接戰的時候很倉促,右翼陣型不太嚴整。變異生物從那個方向發動了好幾次衝擊,對前沿部隊造成很大的混亂。除了人員上的損失,車輛和武器損壞也不少。”

    黃河默默地點了點頭。

    伏擊與接戰是兩種個概念。在廢棄城市打出那麼多零傷亡的戰鬥記錄,很大程度是因為黑格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它控制著進入伏擊圈的變異生物數量,不會出現超過攻擊力量上限的情況。

    停頓了幾秒鐘,黃河繼續發問:“其他部隊的傷亡情況如何?”

    “暫時還沒有準確的統計資料。”

    副官苦笑著搖搖頭:“我們與城內守衛和其他增援部隊進行過電訊聯絡。他們打得很慘,尤其是守城部隊。他們從昨天晚上一直堅持到現在,至少戰死了兩萬多人。如果不是司令官閣下率領衛隊緊急增援,說不定……基地市已經全面失守。”

    黃河再次陷入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地說:“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想要活到最後,就必須比那些該死的變種怪物更強、更狠。”

    說著,他轉過身,對副官下達指令。

    “命令各部隊立刻打掃戰場。速度一定要快,得趕在71集團軍其他部隊前面,收集到盡可能多的戰利品。尤其是銀骨”

    在地下指揮中心的特護病房裏,蘇浩見到了許仁傑。

    他脫去了將軍制服,赤裸著身子,被固定在注滿藍色營養液的封閉式治療艙裏。卵形的艙室橫放在金屬架上,許仁傑整個下半身浸泡在液體中間。為了便於活動,他保持著坐姿,橡膠密封圈沿著胸口貼身密閉。這種治療方法可以保證殘缺的雙腿在短時間內生長出來,也不影響治療者的上身活動。

    剛走進房間,蘇浩頓時笑了起來。

    坐在治療艙裏的許仁傑實在很滑稽。由於光著身子,體格魁梧,感覺就像被固定在標本架子上,一年四季從不穿衣服的土著野人。

    用遍佈血絲的眼睛瞪了蘇浩一眼,許仁傑頗為慍怒地喊叫著:“很好笑是嗎?要不要我也把你弄進來,過上幾天被醫生擺佈的日子?”

    蘇浩從旁邊找到一把椅子坐下,淡笑著說:“別那麼大的火氣。生氣不宜於恢復,你傷得很重。如果不是現在的醫學科技發達,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殘疾人。當然,比起那些已經戰死的士兵,我們都很幸運。”

    許仁傑用很是玩味的眼光看著蘇浩,冷笑著:“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

    “難道不是嗎?”

    蘇浩用平靜的目光掃過許仁傑全身,淡淡地說:“我連夜從新貴陽趕過來救了你的命,你卻連“謝謝”都沒有說過一聲。”

    許仁傑注視著蘇浩,目光有些陰沉:“唐姿是你的人。她當著我的面,幹掉了陳彥霖。”

    蘇浩揚起很好看的眉毛:“她是為了救你。”

    “她砸壞了我辦公室的牆。”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量,許仁傑突然變得情緒激動,聲音也變得很大:“那是老子精心設計的防護牆。那裏面的鋼板厚達十五公分,那種高強度合金連我都沒法打穿,卻被她幾下撕成碎片。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老子根本不會相信這是一個女人于的。”

    蘇浩點頭贊同:“你說得沒錯。唐姿的確食量很大,普通男人不是她的對手。我一直在勸她減肥,可她總是不聽我的。呵呵你知道,胖女人的力氣通常都很大。如果是掰腕子的話,我可能不是她的對手。”

    許仁傑只覺得眼皮一陣亂跳,按捺住火氣,說:“陳彥霖通過孫湛的關係,弄到了四階級強化藥劑。可是他在唐姿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那女人一腳踩爆了他的腦袋。”

    蘇浩似笑非笑的表情仍然沒有變化:“唐姿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任何值得指責之處。陳彥霖想要殺了你,而唐姿的所作所為恰恰是在保護你。”

    “夠了你知道你指的不是這個”

    許仁傑再也無法忍受蘇浩的調侃,用怒雷般的聲音咆哮起來:“我不知道陳彥霖究竟從哪里弄到的高階強化藥劑?他和他的警衛沒花任何力氣就把我打成重傷。我差點兒沒被他們活活弄死。我可以感受到,他們擁有的強化體質和我完全相同。都是四階,三對一,老子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而唐姿呢?先是整死了外面那兩個放哨的,然後又當著老子的面,一腳踩爛了陳彥霖的頭。”

    許仁傑陰沉著臉,冷冷地盯著蘇浩:“飛艇部隊一直對整個基地市進行監控。你和你手下第一批增援部隊在最危險的時候及時趕到。你只帶來了一千多人,卻使整道防線變得堅不可摧。在變異生物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你們把那些怪物硬生生的從城牆上攆了下去。你們真的很強,很令我震驚。”

    蘇浩仍然微笑著:“這是應該的。是你把我從平民變成了軍人,你是我的老上級。我不幫你,還能幫誰呢?”

    這句話的暗示意味非常明顯。許仁傑臉上的凶戾之色漸漸淡去。雖然面部肌肉仍然緊繃,表情卻比蘇浩剛走進治療室的時候,緩和了不少。

    思索了幾秒鐘,許仁傑狠狠看了蘇浩一眼:“零傷亡,這就是你想給我看到的結果嗎?”

    “這場生物戰爭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每一個戰士都是彌足珍貴的資源。尤其是我的人,我決不允許他們在戰鬥中白白損耗。既然我把他們帶來,就不怕被你看到。何況,如果不是唐姿及時出手,你現在也不會躺在治療艙裏跟我說話。”

    蘇浩的態度從容不迫。儘管許仁傑的語調一直帶有責問成份,卻對蘇浩沒能造成任何威脅。雖然話題進展多少偏離了原先的預計,可是在蘇浩看來,有些事情早晚都要公開。與其繼續隱瞞下去,挑逗許仁傑更加強烈的好奇心,不如索性坦白,增加自己這邊的話語權。

    許仁傑的眼角一直在微微顫動。這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尤其是自己所在位置,與蘇浩坐在椅子上的高度相比,明顯居於弱勢。而且,自己光著身子,對方卻穿著衣服……心理和思維上的巨大落差,使他徹底放棄了曾經醞釀已久的嚴厲,態度氣勢開始變得松緩。

    沉默片刻,許仁傑壓低聲音,問:“唐姿……她究竟是什麼級別的強化人

    蘇浩正視著重傷的司令官,淡淡地回答:“第五等級。”

    儘管已經猜到了答案,許仁傑還是被耳朵聽到的回應感到震撼,瞳孔瞬間緊縮。他下意識的扭動身子想要站起來,卻被胸口的固定器束縛著,在治療艙裏攪動起一片淡藍色的藥液漩渦。

    五階強化人是什麼概念?

    許仁傑記得,最初與亞特蘭蒂斯人接觸的時候,從對方手裏得到的科技資料就有過關於五階強化人的記錄。按照雅特蘭蒂文明對體質強化的分類,第五等級屬於人類能夠擁有的最強大力量。這種特殊體質可以通過自然進化和藥劑改造兩種方式產生。當然,自然產生與藥劑刺激的效果肯定有所不同。一般來說,同樣都是五階強化人,前者綜合實力多少要比後者更強一些。但就實際戰鬥物件,以及被破壞、打擊的目標而言,造成的傷害效果卻沒有電腦測試那麼明顯。

    對於亞特蘭蒂斯人的瞭解,許仁傑顯然沒有王啟年知道的那麼多。他雖是將軍,卻不是三國研究集團的核心成員。

    許仁傑只知道,造成這個世界動盪,以災難毀滅了整個文明的罪魁禍首,就是亞特蘭蒂斯人。

    沉默了近五分鐘,許仁傑緩緩張開口,以於澀的聲音發問:“你從哪兒弄到的五階強化藥劑?”

    不等蘇浩回答,他又立刻加上一句:“別告訴我是王胖子給你的。”

    蘇浩淡淡地笑了,搖著頭:“當然不是。”

    就在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許仁傑也下意識喘了口氣。

    在整個社會制度全面崩潰的情況下,根本不存在絕對意義上的安全。想要更好的活著,不外乎兩條路:其一,自身非常強大,任何人都不敢覬覦。其二,擁有很多,很強的盟友。

    許仁傑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絕世強者。儘管他從一開始就苦心經營新成都基地市,對麾下所有部隊都以鐵腕加以管制,但就其內心而言,仍然隨時充滿警覺和惶恐。

    許仁傑不止一次看見過城外難民的兇狠與殘忍。他們殺人、吃人、肆意淩虐,甚至奴役每個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個體。老天在上,這一切在和平時期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當社會基本道德與法律框架徹底崩潰後,潛藏在人類心底的野蠻恐獸也被徹底釋放出來。

    許仁傑經常做噩夢。他夢見基地市被變異生物攻破,整個城市秩序全面崩潰,自己被難民和亂兵抓住,渾身衣服剝光,吊在木杆頂端,被人用小刀子一片片剜下身上的肉,蘸著調料,在旺火上慢慢燒烤。

    帶著無比期盼和無限渴求的強烈索取慾望,許仁傑緊盯著蘇浩:“那種藥劑還有多的嗎?我指的是擁有五階強化能力那種。”

    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問出這番話的時候,語調不自覺的微微帶有顫抖,瞳孔裏釋放出的目光不僅僅只是代表慾望,還有貪婪。

    什麼集團軍司令?

    什麼基地市指揮官?

    全他媽的都是放屁。

    就在剛剛過去的這個動盪夜晚,許仁傑忽然想清楚了很多過去一直覺得迷惑的事情。

    沒錯,在國家權力面前,個人力量根本微不足道。就像一名絕世高手和一支軍隊,失敗的,永遠都是前者。

    然而,當個人武力強大到極致,足以破滅任何限制力量的時候,就再也不用顧忌旁人的眼光。

    就像坐在自己面前的蘇浩,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著神情激動的許仁傑,蘇浩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無論在未來世界還是現在的時空,許仁傑都是一個手握重權的將軍,也是一個極其驕傲,威壓和冷漠的人。

    現在,他居然對自己用上了近乎乞求的口氣說話。尤其是說到“五階強化藥劑”幾個字的時候,感覺就像跪在街邊,伸出雙手,對往來行人磕頭索求的乞丐。

    也許,連許仁傑自己也沒有發覺這一點。可越是這樣,就越讓蘇浩覺得感慨,有種地位顛倒,正處於虛幻電影世界裏的恍惚。

    他可是堂堂的將軍,麾下擁有多達數十萬官兵,管理著無比龐大的基地市

    “五階強化藥劑……當然有。”

    剛說出這幾個字,蘇浩就陷入了沉默。足足過了近半分鐘,他才微不可查地搖搖頭,從微張的嘴唇深處慢慢吐出後面的,也是他覺得本不應該說出來的話。

    “我可以給你。但是你得明白,任何東西都具有相應的代價。得到的同時,也意味著必須付出同等價值,甚至更多的東西。”

    這話絕對不是恐嚇,也不是危言聳聽。

    蘇浩完全可以把王啟年、夜影、許仁傑這些人統統變成“工蜂”。

    可他從未想過要這樣做。

    作為“蜂王”,“工蜂”對自己絕對俯首貼耳,也不會產生任何抗拒心理。然而,蘇浩總覺得那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不同於欣研與自己之間的夫妻親密,不同于老宋等人對自己的忠誠,如果把王啟年變成“工蜂”,這個世界總覺得就少了點兒什麼,很多在未來時空原本應該發生的事情,很可能就從此銷聲匿跡,再也不會出現。

    儘管大半個身體浸泡在治療艙裏,許仁傑仍然忍不住猛然一顫。

    蘇浩的回答再清楚不過————雖未明說,但許仁傑知道,答案肯定遠遠超出自己的心理預計,甚至更多。

    “我的確可以讓你成為五階強化人。”

    蘇浩把椅子朝前挪了挪,坐到距離治療艙只有兩米多遠的位置,面色平靜,語調沉穩:“可代價和後果,絕對不是你想要的。”

    許仁傑按捺住內心深處的掙扎,雙手撐住治療艙外壁,幾乎是在嘶吼:“這裏沒有監聽設備,有些話,只出於你我之口,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告訴我,你……你究竟想要什麼?”

    這一刻,許仁傑腦子裏全是對“強大”兩個字的無比渴求,再也沒有多餘的念頭。
jjucc 發表於 2014-5-9 02:29
第三百三五節 獲取


    正常情況下,許仁傑根本不會如此失態。身為統治龐大基地市的將軍,他很清楚應該在無論任何時候都保持冷靜。

    這不是他的錯。

    當陳彥霖帶著衛兵沖進辦公室,把自己活活打成重傷,奄奄一息的時候,許仁傑曾經在暗地裏發誓:一定要變得強大,比任何人都要強大,再也不願意成為被別人隨意拿捏的玩具。

    蘇浩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

    平心而論,他真的不願意把許仁傑變成自己的“工蜂”。

    然而,從理智的角度來看,一旦許仁傑真的成為“工蜂”,也就意味著自己能夠得到整個新成都,得到整個71集團軍的控制權。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這樣……昆明地區、“城堡”、“一號蜂巢”、新貴陽……整個西南地區都能連成一片,自己的權勢和地位也能變得前所未有的穩固。

    可是,許仁傑真的願意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轉換“工蜂”是一個非常微妙的過程。蘇浩沒有絕對把握能夠影響到許仁傑。因為,他和許仁傑的地位相當。從心理角度分析,上位者對下層人物的影響力總是很容易被接受。如果對象調換為下位對上位的影響,就會變得微乎其微。

    大人物看待事物的角度總會更加寬廣,他們有特殊的資訊管道。因此,他們很少被蒙蔽。

    一旦許仁傑注射了自己的血,而轉換失敗,沒有成為“工蜂”,那只會帶來一系列可怕的負面效果。

    蘇浩仍然坐著,沒有任何動作。他注視著神情激動的司令官,平靜地說:“其實,王院長知道的比你更多。他現在只是四階強化人。至於他所注射的藥劑……當然是科學院已有的研究成果。”

    最後一句話,仿佛一盆劈頭澆下的冷水,讓許仁傑徹底清醒過來。

    他不再言語,默默陷入沉思。

    “強大有很多種方法。身體上的改變只是其中之一。”

    蘇浩耐心地勸解,但說話語氣再也沒有曾經那種由下自上的恭敬成份,而是變成兩人身份對等的平淡:“陳參謀長的謀權動作只是個例,以你的能力和控制手段,這種事情再也不會出現第二次。我曾經是你的下屬,你也曾經不遺餘力的幫助過我。這些事情永遠不會改變。我們可以成為朋友,最好的朋友。

    朋友?

    許仁傑忽然有種非常奇妙的感覺。他轉過身,用銳利的目光注視著蘇浩。

    在這個年輕人身上,許仁傑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

    是啊我也慷慨激昂過,也為了這個國家奮鬥過。雖然面對全球性的災難無法改變什麼,但我畢竟付出過,哭過,也有過願意為了人類和平付出生命,付出一切的念頭。

    許仁傑徹底鬆懈下來。短短幾秒鐘,他仿佛渡過了漫長的好幾年。整個人頓時變得疲憊且蒼老。

    “說吧要我為你做點兒什麼?”

    當頭腦裏的執念漸漸消失,許仁傑又重新恢復到集團軍司令官的角色。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不無感慨地歎道:“想想真是滑稽,我曾經可以一句話決定你的生死,如今卻變成你來挽救老子的性命。這就是他媽見鬼的人生,真是扯淡。”

    “我打算在昆明地區建立一個新的基地市。”

    蘇浩臉上露出微笑:“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工程。我想借著這個機會,把實際控制區域向南面延伸過去。相比北方,南部雖然炎熱,卻更利於難民生存

    “南面?”

    許仁傑下意識地問:“你想越過國境發展?”

    蘇浩的眉毛很好看地挑了挑:“從病毒爆發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什麼國境。處於危險環境的時候,人總會四處亂跑尋找安全的避難所。我們的人會過去,他們的人也會進來。無論是誰先越界,都不會有政府機構對此表示異議。何況,從歷史角度來看,那片土地本來就是我們的。”

    許仁傑繃緊的臉慢慢變得松垮。他苦笑著說:“你的野心,真的很大。”

    蘇浩不置可否地笑笑:“這場災難總會結束。既然是軍人,我總得為自己的國家做點兒什麼。當然,這是冠冕堂皇的說法。建設基地需要大量勞動力,完備的城市也需要足夠的人口。西南地區本來就人口稀少。我現在是將軍,是集團軍司令,必須發揮“博愛”的風格,把其他國家的難民多接納一些。如果他們老實聽話,我會給他們足夠的食物。如果他們想要借機發難,或者引發額外的問題,我並不介意上演諸如“血洗河內”、“曼谷大屠殺”、“金邊大暴動”之類的劇碼。”

    聽著蘇浩發出悅耳的聲音,許仁傑只覺得腦子裏多了很多零亂的思維意識。那都是些不屬於邏輯範疇的悖論,與“善良”、“正義”之類詞語絲毫不沾邊,純粹只有暴虐和強硬。

    “你這樣做,會引發其他國家全面反對的。”

    許仁傑目光變得嚴肅起來:“你說得沒錯,現在的確是出於大災難造成的混亂時期。但不要忘了,有些東西無法在短短幾年內產生變化,更不可能隨著**而改變。聯合國機構仍然存在,他們不會坐視你的過界。當然,肯定不會有什麼維和部隊,但你也會因此被列入新的人類罪犯名單。說不定,海牙國際法庭會對你進行缺席審判,把你列為病毒爆發以後的頭號戰犯。”

    “那是他們的事情。”

    蘇浩眼睛裏滲透出頗具玩味,也永遠不會有所改變的微笑:“我就是我,我是中國人。這就夠了。”

    兩小時後,蘇浩離開地下指揮部,在幾名警衛的簇擁下,走進位於新成都基地市地面軍事管制區,原集團軍參謀長陳彥霖的私人辦公室。

    這裏已經被許仁傑的親信部隊接管。整幢大樓都處於監控狀態。外面停著十幾輛裝甲卡車,走廊和各個屋子裏隨處都能有來來往往的軍人。看到蘇浩走近,他們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原地保持筆直站姿,用複雜且尊敬的表情對其行注目禮。

    這可不是什麼表面上的做派。第十一獨立部隊原本就隸屬於71集團軍,黃河的新編70l蔔充師團就駐紮在城外,淩晨時分的戰鬥很多人都看在眼裏。如果不是那一千多名緊急機降的增援部隊,恐怕新成都基地早就變異生物攻破

    在許仁傑的諸多手下看來,蘇浩原本就是自己人。

    一名胸前佩有警衛機構履歷表的中校走上前來,舉手行了個軍禮,恭敬地問:“將軍,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

    蘇浩看上去依然平靜。他背著雙手,淡淡地說:“搜查結果如何?有什麼收穫?”

    “沒有找到太多有價值的東西。陳參謀長一向生活節儉,這裏沒有貴重物品,軍內代用券和藍幣也不是很多,總共還不到兩千塊。”

    說到這裏,中校補充了一句:“不過,陳參謀長最近一段時間的遠端通訊很頻繁。我們調查過對方的信號連接點,發現這些通訊連線都與京一號基地有關。”

    “哦?”

    蘇浩頓時來了興趣:“接通資訊庫連線,我要親自看看。”

    在另外一個時空,陳彥霖一直沒有獲得晉升。他在71集團軍參謀長這個位子上整整呆了十一年,直到東部戰線第四次大規模戰役之後,才被調任至一個新組建的乙種集團軍擔任副職。

    從未來逃亡的最後那段時間,蘇浩把每一秒鐘都用於強記與生物戰爭有關的所有資料。他不知道自己在陌生的時空降落點究竟會遭遇什麼?為了應對種種可能的危險,他只能用這些已經發生的事情作為參考。

    在軍部人事檔案的評價表格裏,陳彥霖一直風評頗佳,被認為:“冷靜、穩重,待人彬彬有禮,看待事物角度特殊,是極其優秀的參謀人選。”

    蘇浩抵達指揮部的時候,陳彥霖已經死了。

    蘇浩一直很奇怪:陳彥霖為什麼會選擇這個時候發難?

    誠然,許仁傑一死,陳彥霖肯定是71集團軍當仁不讓的第一順位指揮官。可是,以下克上襲殺司令官這種罪名永遠不會被赦免。就算沒有唐姿這個突發因素,陳彥霖真的于掉了許仁傑,他也不可能讓那些忠於許仁傑的手下心甘情願聽命。哪怕陳彥霖殺死許仁傑後,順利接過指揮權,帶領部隊成功守住新成都基地,他也無法收拾戰鬥結束後的一片殘局。

    原因很簡單:他在這裏沒有足夠的人脈,也沒有足夠的威望。

    蘇浩不明白,陳彥霖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舉動?

    難道,真的是覺得有機可趁?

    還是軍部某位大員對其許下承諾?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想要得到答案,只能從死者遺留下來的資訊和物件當中慢慢尋找。

    不得不承認,陳彥霖的確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物。

    他保留了與孫湛之間的所有通話記錄,甚至還把其中一些談話心得寫在筆記本上。

    當蘇浩看過相關的談話記錄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近六個鐘頭。

    有很多事情,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孫湛與陳彥霖的談話也是如此。以陳彥霖當時的身份和位置,的確很難透過表現看清本質。可是蘇浩卻能夠從中發現很多問題。尤其是他與孫湛之間已經出於敵對,沒有絲毫能夠商量的共同點。

    蘇浩基本可以確認,整件事情,都是孫湛暗中策劃,以潛在意識進行思維暗示導致的結果。

    翻開陳彥霖遺留的筆記,答案赫然就在眼前。

    “轉換身份一躍上位,其實遠比想像中容易。只要于掉許仁傑取而代之,我就是順理成章的繼任者。”

    “這個世界已經亂了。蘇浩在新貴陽殺掉了那麼多人,軍部卻沒有對他實施懲罰,這就是最好的例證。”

    “我已經等待了太久,我並不介意繼續等待下去。當然,現在和從前那種毫無目的的徘徊完全不同。我有目標,我可以實現自己的意圖,可以讓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價值。”

    “殺了他,所有一切都是我的。”

    “我沒有瘋,我很清醒。”

    這句話以後,筆記本就是一片空白。

    看著手上剛剛翻閱完的本子,蘇浩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他淡淡地搖著頭,隨手摸出打火機,扳開,拎起筆記本的一角,慢慢湊近淡藍色的火苗。

    戰後的新成都基地市外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橫死的變異生物屍體。

    黃河對戰利品的搜刮異常迅速。在他的指揮下,新編70l沛團沿著基地市城牆邊緣平直擺開,每往前移動一米,身後總要留下一片被碳素戰斧切割開來的碎屍散骨。

    儘管新編70l沛屬於增援部隊,可這種做法在旁人看來,無疑帶有搶劫性質。不過,在許仁傑的嚴令下,71集團軍的其他部隊也沒有對此表示異議,只是看到城外援軍身影的時候,目光有些冷漠罷了。

    經過幾個小時的私下密議,蘇浩和許仁傑之間已經達成共識:從即日起,71集團軍和505集團軍結為同盟。雙方資源互補,人員裝備相互流通,共同維護轄區內交通網絡暢通。尤其是許仁傑最為關注的難民問題,蘇浩表示將全部一己承擔。

    具體實施分項當然會更加詳細。作為協定最為重要的關鍵部分,蘇浩承諾將在新成都基地週邊駐紮一個新編步兵師,協助71集團軍對廢棄城市展開全面圍剿。按照最樂觀的估計,最遲將在六個月後,全面清除廢棄城市裏的所有變異生物。

    蘇浩沒有在新成都逗留太久。對黃河所部交代完注意事項,他隨即帶領增援的警衛部隊搭乘飛機返回新貴陽基地。與此同時,五部從王啟年那裏得到的大型基地建設元件也已經裝車,在一個齊裝滿員步兵團的護衛下,沿著公路,緩緩運往遠在昆明的“城堡”。

    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地面上到處都是升騰燃燒的火焰。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火海。

    昨天下午,黃河已經帶領新編70l沛離開了新成都基地,重新返回原來的行進路線。

    他留下了數十萬具被劈散砍碎的變異生物屍體。

    得益于蘇浩在新貴陽基地時候的經驗,被殺死的怪物已經不再被人們看做廢物。在許仁傑的命令下,士兵們把相對完整,大塊的屍體運回城內,送入地下車間和農場進行處理,加工成可供食用的肉於和罐頭。

    為了減少運輸量,許仁傑調集了五個步兵師,對散落在城外的變異生物屍體進行現場處理。人們從死屍身上剝下外皮,剔出骨頭。這些東西經過清洗、加工,就是最好的膠質來源。尤其是一些進化程度較高的變異生物外皮,把它們細密的皮膚內膜層疊粘合,再經過重壓密合處理,無論韌度還是強度,都遠遠高於軍部配發的普通戰鬥服。

    夏季溫度很高,決定了不可能長時間進行屍體處理作業。儘管人們已經加快速度,配發了呼吸面罩,仍然覺得城外的戰場一片血腥,鼻孔裏隨時都能聞到無比噁心的屍臭。

    基本處理程式結束後,自然是將所有殘留屍塊一把火燒光。

    數百輛重型推土機沿著城外原本是雷區的空地出發,把所有散發著惡臭的腐屍全部推到距離城牆兩公里多的位置。確定該區域不會引發大規模火場分離,在週邊設置足夠的防火設施後,從病毒爆發至今,沉寂已久的火炮開始怒吼,發射出一枚枚威力驚人的燃燒彈。

    cu19號飛艇像往常一樣飄浮在空中,在不被烈火和高溫波及的區域巡邏,遠遠注視著地面上那片充滿死亡的滾滾熾焰。

    負責監控任務的,不僅僅只是飛艇,還有一架在新成都基地市上空徘徊的預警機。

    cu19號飛艇和預警機是老相識。所有飛艇乘員都知道,那是從西安基地起飛的同僚,但他們並不屬於71集團軍編制。

    換在以前,在空中遭遇的時候,cu19號飛艇都會友好的發出一道問候訊

    至於現在只剩下冷冰冰的漠視,仿佛那是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監控飛艇乘員不是瞎子。

    從許仁傑發出求救信號開始,除了蘇浩的505集團軍,新成都周邊地區沒有任何部隊前往增援。幾個鄰近戰區甚至徹底保持電訊沉默,自始至終沒有派出一兵一卒。

    也許是為了保存實力。

    也許是覺得距離太遠,出兵毫無意義。

    也許是認為新成都已經完了,根本擋不住鋪天蓋地的生物狂潮。

    他們什麼也沒有做,他們再也不是我們的戰友。

    但我們並不孤獨,我們還有蘇浩將軍這個盟友,他是我們最值得信賴的後背,我們同樣也是他最堅實的依靠。

    只有在最危險時候伸出援手的人,才是真正的朋友。
jjucc 發表於 2014-5-10 03:02
第三百三六節 恐懼


    cu19號飛艇沒有像以前那樣發出問候電訊,這讓預警機組乘員感覺很是疑惑。為了弄明白問題究竟,他們把從前的慣例反過來,向監控飛艇發出詢問

    回復很簡單,不過是最平常的口令銜接,甚至連最基本的“你好”也省去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使預警機組指揮官感覺很不適應。就像每天早晨出門都會遇到的熟人,迎面走過來,再也沒有露出笑臉,也不會熱情地打著招呼,而是繃著一張冷冰冰的臉,與自己擦肩而過。

    “監控飛艇機上的那幫傢伙究竟怎麼了?”

    這很快成為所有預警機乘員的共同問題。

    出於謹慎,預警機向西安基地和新成都基地都發出通訊,要求地面指揮中心對cu19號飛艇的現有乘員身份進行審核。他們很快收到了消息,無論西安基地還是71集團軍,回復均為“無誤”。

    疑惑歸疑惑,預警機仍然還是執行著自己固定的任務。它繞開了cu19號飛艇的巡邏航線,直接飛抵新成都基地市上空,降低高度,用機載攝像頭忠實記錄下正在城外焚燒的火場,以及血痕斑駁的城牆,還有整齊排列在基地市圍牆背後,已經用白色布袋裝好,被一隊隊神情肅穆軍人送上卡車,運往火葬場的戰死者屍體。

    京一號基地市,軍部會議大廳。

    整個房間裏到處彌漫著濃濃的煙霧,刺激著人們的眼睛一陣發酸,忍不住分泌出大量液體。儘管四周牆壁上的換氣扇一直在不停運轉,卻總是無法跟上從一張張口鼻裏噴吐煙霧的速度。

    條形長桌上所有的煙灰缸幾乎都被裝滿,黑色絨面桌布上到處灑落著煙灰。款式不一的杯子裏或多或少裝有黑儼儼的茶水。至於地面上,則散落著大大小小的各種廢紙和垃圾。

    包括袁志成和趙志凱在內的所有軍部委員會成員都在列席。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著大螢幕。儘管播出的畫面已經是第二次重放,可人們仍然對此保持著濃厚的興趣。

    “真沒想到,變異生物竟然已經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進化分支。應該立即派人前往新成都基地市,對戰鬥中殺死的新型變異生物進行取樣分析。說不定,類似的怪物以後還會繼續出現。”

    “必須增加所有基地市內部高層塔樓的數量。另外,一線防禦部隊還要增加格鬥人員和近距離殺傷性武器的比例。以前那種火力平均配置的防禦構架要進行變更,形成以多種武器為基礎的小範圍攻擊區域。另外,戰用鐳射發射器也要儘快研發出新的型號,進一步提升發射與二次充能速度。”

    “城外的雷區範圍必須在現有基礎上擴充兩倍,甚至三倍。我們此前都忽視了對雷區地形的改造。如果在其中增加障礙物和凹陷,一定可以遏制變異生物的進攻勢頭。”

    整個播放過程中,一直都摻雜著不間斷的議論。在煙草和濃茶和刺激下,將軍們的思維也變得越發活躍。他們表情嚴肅,絲毫沒有平時的虛浮和譏諷。儘管談話物件可能是政見不同的對手,可是當談論內容涉及具體戰鬥佈置和措施的時候,他們徹底拋棄了以往的成見,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親密。

    這個時空的人類還沒有發明“月潮”這個詞。然而,發生在北方戰區新蘭州基地市的突然變亂,已經給軍部委員們上了極其生動的一課————那些怪物並不是永遠呆在廢棄城市裏不會出來。它們會突然變得瘋狂,會毫無理由成群結隊離開聚居地,如颶風般瘋狂席捲大地,吞沒每一個來不及逃跑的活人。

    在全國所有基地市當中,京一號基地所處的位置非常特殊。最初建造這裏的時候,是以“舊城改造”的名義,給予大量補償款,使當地居民全部遷往其他地方,才設置了軍事管制區進行全面開發。之所以把基地市設置在距離舊首都較近的位置,當然是為了生物戰爭全面結束以後,對新生權力機構打下基礎的考慮。

    畢竟,首都的名字早已成為和平時期國人心目中固定的概念。當時,雖然也有國家代表提出過遷都,把統治核心全面移往西北方向的建議,可考慮到經濟、文化、傳統等各方面因素,遷都的想法最終未能實現。

    與和平時期的政權核心相比,戰後產生的統治機構毫無疑問是以軍人為核心。雖然經歷過戰亂,可是倖存下來的人們總會有著對曾經事物的習慣性思維。加之從戰前就定下的各種計畫和措施,以及絕大部分物資的具體存放地點等等……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京一號基地的核心位置應該不會有所變化

    龐大、牢固、堅不可摧。這些象徵強大,代表強悍的詞語,差不多是所有人心目中對京一號基地的共識。無論新蘭州還是新成都,在防禦設置和城防構架方面,都無法與京一號基地相提並論。按照技術人員的測算資料,如果把新成都基地市的防禦能力列為數位“l”,那麼新蘭州基地可以達到“”或者“5”。至於京一號基地,則是令人恐怖的數字“7”。

    在蘇浩原先的未來時空,包括現在,只有美國的新芝加哥能夠與其媲美。然而,在實際建設地點方面,新芝加哥基地與廢棄城市芝加哥實在相距甚遠,直線距離甚至要比廢棄城市密爾沃基更近一些。而不是像京一號基地這樣,差不多就在原首都旁邊。

    先是新蘭州,緊接著又是新成都,連續爆發兩起變異生物大規模圍城事件,使呆在京一號基地裏的將軍們紛紛看到了危機。他們再也不向從前那樣認為自己是安全的,開始對自身所處位置和周邊環境感到憂慮。這種無形的焦慮也感染了越來越多的人。不僅僅是高級軍官,就連中、下級官兵,甚至基地市內的普通家屬和平民都產生了類似的想法。

    在和平時期,舊首都的人口數量極其龐大,遠遠超過廢棄城市蘭州與成都,甚至比兩城總人口數量相加起來更多。一旦發生意外,衝擊京一號基地的生物狂潮將是無比龐大的數字。

    光是想想,就令人覺得膽寒。

    坐在會議桌首位的,仍然還是軍部主席趙志凱。

    儘管新蘭州基地剛剛經歷過生物狂潮衝擊,很多大小事務都需要有人主持處理,袁志成還是從自己的管區迅速趕過來,於幾小時前匆匆走進會議室,像往常那樣坐在會議桌右側。

    兩個最有權力的人不約而同選擇保持沉默。

    無論趙志凱還是袁志成都很清楚,早目前這種局勢下無論說什麼都是多餘。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新成都防禦戰的圖像畫面早已被所有與會者牢牢刻畫在腦子裏。他們的所有思維都被強化的恐懼衝擊得幾乎崩潰。很多人面色發白,說話節奏結結巴巴,無法保持正常速度。

    他們都是將軍。有資格坐在這間會議室裏的人,都是控制整個國家,整個軍隊運轉命脈的大人物。

    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他們都應該是最安全的。

    可是現在,他們當中不少人卻緊張恐懼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趙志凱在心裏暗自歎息著,抬起眼皮,把目光轉向坐在旁邊的袁志成。他發現,這位以往的政敵,同樣也用疑惑和垂詢的目光注視自己。

    趙志凱能夠讀懂袁志成眼睛裏的想法。

    毫無疑問,生物狂潮肯定是目前人類軍隊遭遇到的最大危機。其嚴重程度,甚至比幾年前的病毒爆發更可怕。

    比起剛剛結束的新蘭州戰鬥,趙志凱更加關注發生在新成都基地市的這場變亂。

    是的,這是一次變亂,甚至應該在前面添加“陰謀”、“計畫”之類的詞語。

    許仁傑重傷,71集團軍目前一切事物均有71集團軍參謀部負責。他們發來了關於新成都戰鬥的所有情況說明,其中就包括此前查處104戰鬥工兵團團長的貪污案件,以及cu19號監控飛艇在廢棄城市捕捉到,王婧靜自殺身亡前的一部分拍攝畫面。

    趙志凱對王婧靜的個人身份資料毫無興趣。像這種毫不起眼的女人,在基地市內外到處都是。她們存在於每一個角落,居住在任何可能的位置,每天都在為了食物和水而奔忙。她們會與傭兵一起外出狩獵,會在田地裏耕種,會在酒吧夜總會裏出賣身體,也可能只是依靠撿垃圾過活。

    每當想到這裏,趙志凱就會覺得不寒而慄。

    一個普通無奇的女人,竟然引發了一次數十萬規模的生物狂潮。如果不是許仁傑佈置得當,如果不是蘇浩所部及時增援,恐怕新成都基地市早已被攻陷

    她僅僅只是一個人,只是一個人啊

    71集團軍對事件的來龍去脈全部調查清楚:濫用權力發放空白物資調撥單的軍官已經被捕,軍用倉庫的所有守衛人員被列入軍法管制。作為補救措施,新的物資管理條例已經連夜制訂出來,戰用資訊素之類的東西將被嚴加看管,杜絕再次出現類似的情況。

    其實,引發生物狂潮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

    變異生物都喜歡新鮮的血肉。它們的嗅覺非常靈敏,百米外的一滴鮮血,都有可能被它們循著氣味兒找到。在王婧靜的計畫中,資訊素只是起到效果增幅的作用。就算沒有這種東西,單是憑藉被殺暴徒的零碎屍塊,以及這個腦子裏滿是報復自殺的女人自己,同樣能夠在廢棄城市裏引發的動盪。

    當然,缺少了資訊素,生物狂潮的規模也會大打折扣。

    這可不是簡單的一減一等於零那麼簡單。

    從病毒爆發至今,軍部對平民的統治措施極其嚴苛。沒有任何配給物資,也沒有向任何人提供醫藥和食物。趙志凱從未與城外的難民近距離接觸過。可是偶爾有幾次乘車外出的時候,他總能清楚看到站在遠處那些難民眼睛裏毫不掩飾的仇恨與痛苦。

    在和平時期,他們供養了整個軍隊,整個國家政權。

    而現在,他們失去了一切,無法得到任何回報。

    任何人都會對此心有不甘,都會本能產生憤怒和仇恨,頭腦裏充滿無法用語言說明的可怕火焰。

    就像某人回家,發現有竊賊入室,連忙撥打電話報警。員警卻在幾小時後才姍姍而來,甚至連最基本的勘察手續也直接省去,只是隨便看看,就面帶冷漠的離開。

    趙志凱知道,難民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擁護軍隊。他們之所以願意加入,只是為了得到食物和強化藥劑。“軍民魚水情”之類的說法,早已隨著病毒爆發徹底消失在文明歷史的長河深處。假如某天基地市防禦崩潰,軍隊失去支持被迫流亡到外面,首先需要面對的肯定不是變異生物,而是虎視眈眈,腦子裏全是報復和虐殺意識的武裝難民。

    王婧靜只是一個女人。在瘋狂的報復心理作用下,她都能放棄一切,用身體和生命引發生物狂潮。把目光放遠,如果仇恨的種子進一步成長,城外那些被生活折磨得失去希望的難民走投無路,他們肯定會做出比王婧靜還要可怕,還要瘋狂千萬倍的舉動。

    這絕對不是毫無依據的想像,而是實施幾率極大的現實。

    軍隊不怕難民。後者沒有武裝,沒有機械,他們永遠無法衝破軍事管制區的城牆。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們是人類,會恐懼,會思考。只要有一個人被槍殺,就會對其餘的人產生威懾效果。只要有一個人怕死,就會在更多人當中引發連帶效果。哪怕有成千上萬,乃至上百萬的人製造暴動,只要用機槍射殺最前面的一部分人,其他參與者很快就會因此而崩潰。

    一百萬變異生物,一百萬難民,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趙志凱沒有參與將軍們對未來防禦戰的種種見解。站在統治者的位置,他已經看到了別人尚未察覺的潛在危機。他也相信,袁志成的想法應該與自己差不多。

    有很多措施都是從病毒爆發前就已經完成制訂。比如:對平民的冷漠和拒絕施救等等。這樣做其實無可厚非。因為拯救大量平民,就意味著帶來更多更大的負擔。他們對生物戰爭本身沒有絲毫作用嗎,純粹只是消耗物資。

    這種把平民完全拒之門外的做法,在和平時期執政者看來其實非常愚蠢。然而,軍部之所以制訂這樣的條例,也並非不無理由————人類與變異生物之間沒有共同存在的可能。兩者無法用語言溝通,思維意識也不能相互連接,只要遭遇必然爆發血戰……基於上述理由,平民完全可以當做負擔被拋棄。

    這些該死的、見鬼的理由,都是來源於亞特蘭蒂斯人提供的檔。

    然而,人類終究是高等智慧生命。被壓迫者的聰明和狡猾,永遠超過大人物們的想像。

    王婧靜的所作所為只是一個信號,趙志凱卻已經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未來。

    他曲起手指,用力敲了敲桌子,把與會者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的同時,也伸手按下大螢幕圖像的定格鍵。

    “諸位,發生在新成都基地的生物狂潮是一種警示。應該承認,我們的防禦措施有著相當嚴重的漏洞,對可能遭遇的危險程度估計不足。下一步,參謀聯合會議將對此展開討論,同時對各個基地市下發整改意見書,要求各戰區立即展開防線強化工作。尤其是增加補充兵訓強度和時間,以及武器裝備操作熟練度和工事配備等方面的問題。”

    趙志凱以他特有的從容語調繼續道:“另外,我想在今天的會議上增加一個新的議題————對難民的援助。”

    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趙志凱身上。有驚訝,有意外,也有平淡冷漠和如有所思。

    “長久以來,我們都對生物戰爭有著共同的認識。那就是必須集中一切物資,保證軍隊的供應和維持,以放棄平民為代價,在長期對峙、逐地爭奪過程中,一點一點贏得勝利。”

    趙志凱緩緩地說:“我覺得,應該轉變一下固定的思維概念,把平民納入與軍隊相同的戰爭體系。”

    這時,一名眉頭微皺的中將把身子朝前挪了挪,正打算開口反駁,卻看見趙志凱用嚴厲的目光注視自己,頓時訕訕地閉上嘴,徹底陷入沉默。

    “有意見可以提,但必須讓我把話說完”

    趙志凱用威嚴的目光掃視會場,語調也隨之變得嚴肅認真:“這場戰爭的性質是人類與病毒,我們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就算是最瘦弱的平民,一樣可以訓練成士兵。我們需要他們。最初的拋棄計畫是錯誤的,我們從一開始就走入了歧途。不過,現在改正錯誤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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