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贗醫 作者:望平安 (已完結)

 
mk2258 2013-10-18 10:1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8 362144
kotime0311 發表於 2013-10-30 18:25
第十章 受苦受難的觀主

  這天天還沒亮,貴夫人就醒了,她是大將軍之母,有著一品誥命,就算出門在外,身邊也帶著十幾二十個的丫環,相當地有排場。

  可別的誥命夫人要是早上起床,丫環們都得伺候著,什麼洗臉水,還有早餐什麼的都得往上端,可這位貴夫人不同,她早晨起來了,竟然不在屋裡待著,而是手裡抱著個大花瓶,有點兒像高腰水壺的那種大花瓶,然後由丫環們扶著她,她親自去廚房監督,監督丫環們燒水和做早餐,她在一邊看著,要是有哪個丫環不賣力幹活兒,她就出聲斥責,要是丫環們都挺勤奮的,那她的注意力就轉移,去訓斥道士們,說他們懶惰,要不就說他們掃地不乾淨。

  這天早上同樣如此,她起床之後,頭不梳臉不洗,懷裡抱著個大花瓶,讓丫環們扶著,又去了廚房。廚房裡的丫環都熟知她的脾氣,一見她來,趕緊賣力幹活,燒水的燒水,煮粥的煮粥,一個個幹得熱火朝天,汗流浹背。

  貴夫人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著點了點頭,道:「你們都好好幹活兒,莫要愧對老身給你們的工錢,都不許偷懶兒。來人啊,扶老身去茅房方便方便。」

  丫環們忙扶著她去了茅房,她一走,廚房裡的丫環們立即就鬆弛下來,再也不肯賣力幹活兒了。她們心裡都清楚得很,要是貴夫人不在的時候,她們把活兒幹完了,那貴夫人一回來,就又得安排她們幹別的活兒,不會讓她們有一刻閒著的,所以賣力幹活兒是需要的,但只需要在貴夫人的面前賣力,要是貴夫人不在,那大家能歇著就多歇歇吧!

  同一個院子裡,有兩個廚房,大廚房是普通道士們用的,小廚房是觀主用的,貴夫人來了,觀主便把小廚房讓給了貴夫人用,但從大廚房裡,仍是可以看到小廚房發生的事的。

  大廚房裡,一個火工道人沖另一個普通道士小聲說道:「師兄,師弟我都看了好幾天了,這位老夫人天天到廚房這兒來,一天恨不得來三遍,那些女施主每次做飯,她都要來看一看,她是不是怕別人給她下毒啊?」

  普通道士想了想,道:「這也不一定,你只是在廚房這裡,沒去過前院,這位老夫人吃完了飯讓人扶著去前院,那真是看什麼都不順眼,院子裡不能有落葉,殿內不許有灰塵,連咱們觀主身上的道袍有塊污漬,她都能數落上半天,把咱們觀主數落得滿臉通紅,都有跳河的念頭了!」

  火工道人哦了聲,道:「聽說她得了病,不會就是念叨病吧,沒事就喜歡念叨別人,數落個沒完。」

  「不是,不是念叨病,是非得抱著東西才能站起身的那種病!」這普通道士忽然笑了,道:「想來也好笑,她不抱東西就站不起來,那麼上茅房時豈不也得抱著東西……」

  兩個道士一起笑了起來。忽地,火工道人想起一事,道:「師兄,你今早有沒有去打掃茅房啊?不要還髒著,熏著了那老夫人,她可不會饒了你的!」

  普通道士臉色一綠,急道:「哎呀,我還真忘了,我得趕緊去!」

  沒等他跑去打掃茅房呢,茅房那邊就傳來了激怒的叫喊聲,正是那位貴夫人!普通道士頭皮發麻,慢吞吞地走向茅房,他實在是不想去,可又不得不去!

  火工道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老太太啥時候能走啊,成天在觀裡待著,都快作死我們了,我們這些出家人容易麼,家都出了,還要挨罵!」

  茅房那邊傳來了一連串的責罵之人,那貴夫人數落起別人來,嘴巴不停,說起個沒完,一點點的小事就能說上好半天,估計那普通道士此時已經被罵得連北都找不到了。

  楊澤陪著張氏,坐車到了昇平觀的門外,楊澤扶著張氏下了馬車,讓車伕等在門外。

  楊澤道:「娘,這籃子還是我來提吧,挺沉的。」

  張氏卻道:「不成,得由為娘來提才行,這樣才能顯得為娘心誠,這樣放起生來,效果才好,你們爺倆得到的福氣才多。」

  她身子骨可好了,不用楊澤扶著她,自己就快步上了台階,來到觀門前,伸手叩打門環,叫道:「有道長在嗎,請開開門,來許願上香的啦!」

  觀內自有待客的道士,聽了敲門聲,便把門打開了,剛把門打開,就聽有人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道觀怎麼還不開門,是不想讓許願的香客進觀麼,沒了香燭錢,你們吃什麼呀!」

  待客的道士向外一看,立時一哆嗦,竟然又是一個老太太,說話的就是她,而且她手裡還提著一個籃子,難不成這老太太和觀裡的那個老太太一樣,也是非得手裡拿著點兒啥,才能走路的不成?哎呀,這老太太也很能說的呀,觀裡頭一個這樣的就要命了,要是再來一個,我們全觀的道人,非得一起跳了清水河不可!

  這道士心裡害怕,張嘴便道:「女施主,我們觀裡不留宿的,你要想念《道德經》,還是回家去念吧!」

  楊澤一愣,沒明白這道士話裡的意思,問道:「什麼意思,你這是道觀,又不是客店,我們幹嘛要在你這裡留宿?」

  張氏也道:「《道德經》?我從來不念這個經的,就算要念也不能在家念啊,在家念神仙聽不到的,得在神像前念才行,這樣神仙才知道我心誠。嗯,你提醒得好,等會上完香了,我就在神像前念幾遍經書,給神仙聽聽!」

  這道士嘴裡一咧,心中暗道:「我提醒你了,我咋這麼多嘴呢,我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麼!」

  楊澤和張氏進了道觀,張氏徑直去了大殿燒香許願,楊澤則留在院內,打量著這座昇平觀。

  這昇平觀是四進的院子,還有左右側院,從規模上來講,不算是小了,院內種著好幾棵大柳樹,樹下綠草茵茵,還算是很雅緻的,很有名觀氣派。

  可不雅緻的是,樹下的草地上,好幾個道士正撅著屁股在忙乎著,不知他們在草地上找什麼呢,看樣子好像是在撿東西。

  楊澤很感奇怪,這昇平觀裡的道士怎麼都希奇古怪的,開門的道士說話不著調,觀裡的道士也不著調,大白天沒事閒的,不去唸經修行,卻對著草地起勁兒,莫非是在撿草籽?

  走到了草地邊上,楊澤低下頭,問一名屁股撅得老高的道士,問道:「道長,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啊?」

  聽有人問話,道士回過頭來,是一個快六十的老道士,保養得還算好,留著長長的花白鬍鬚,面色紅潤,寬袍大袖,看上去很有幾分仙風道骨,但現在卻是滿臉的油汗,手裡還抓著兩把草,樣子就很有點兒彆扭了。

  老道士擦了把汗,道:「這位施主是來上香的?那就進殿去吧,莫要和老道閒聊,要是被人看到,又要責怪老道幹活兒不賣力氣了!」

  楊澤呃了聲,指了指老道士手裡的雜草,奇道:「你們在拔草?啊,還有的在撿樹葉!是在做園藝嗎?還是想把草都拔了,然後改種蔬菜?」

  老道士嘆了口氣,搖頭道:「都不是,是在打掃,用掃把掃不乾淨,只好用手了。小施主快進殿去吧,莫要再和老道說閒話了,老道現在忙得很,不能相陪了,等以後你再來觀裡,老道再陪你聊天,給你算上一卦。」

  楊澤越發感到奇怪了,道:「你是怕你們觀主瞧見我和你說話,會責備你偷懶?不會吧,我聽說你們觀主為人不錯的,是個和善之人,待人寬厚,名聲極佳,要不然你們昇平觀,也不會有現在這麼大的名聲啊!」

  老道士見他非要刨根問底,只好站起身來,手裡仍抓著那兩把草,他苦笑道:「小施主過獎了,老道便是這昇平觀的觀主,道號成寬。」

  「失敬失敬,原來道長便是觀主!」楊澤趕緊沖成寬道人拱了拱手,又看向四周,問道:「既然你便是觀主,那為什麼要親自打掃,還能有人逼你不成?」

  草地上那幾個道人一起抬頭看向楊澤,無不搖頭嘆氣,各人的臉上都顯出尷尬之色,其中一個年輕的道士小聲道:「不過是喧賓奪主罷了!」

  楊澤臉色一沉,難不成這小道士是在說自己嗎?自己不過是多問了幾句而已,並無失禮的話語,怎麼能稱得上是喧賓奪主呢!

  成寬道人看了他的表情,忙道:「小施主莫要誤會,小徒並沒說你,他是在胡說八道呢!」

  他怕得罪人,畢竟他是出家人,吃喝都要靠香客送的香燭錢,要是得罪了香客,人家以後不來了,或到處去說,那他這昇平觀的香火豈不是要受到影響。

  想了想,成寬道人認為還是得解釋幾句,他便把觀裡來了貴夫人,而貴夫人總是看他們不順眼,指揮他們幹這幹那的事說了,當然說得很客氣,話裡話外沒有指責貴夫人的意思,他可沒這個膽量。

  楊澤聽罷,笑道:「竟還有這樣的香客,她這麼挑剔,你讓她走便是了,何必要順著她的意呢,還如此的辛苦,難不成你得罪不起她嗎?」

  成寬道人苦笑道:「豈只是得罪不起,簡直是連得罪的想法都不敢有。你可知她是誰?」

  「是誰?難不成是魏侯的母親不成?」楊澤笑道,魏侯可是寧北道的節度使,三州之中最大的官了,在這方圓上千里的地界,不可能還有比魏侯的母親更有身份的貴夫人了,可魏侯的母親也不見得有這麼大的脾氣吧!

  結果,他還真料錯了!

  成寬道人說道:「比魏侯的母親還要大,她是撫遠大將軍韓道成的母親,曾是當朝女皇陛下最信任的女官,一品誥命。魏侯魏節度使在咱們寧北道是無人能及,可出了寧北道他還是有上司的啊,這上司不就是撫遠大將軍麼!」

  楊澤頓時呆住,半晌方道:「怪不得,那她叫你幹活兒,你還是賣點兒力氣干吧,可別惹她不痛快!」

  「誰說不是呢!」成寬道人搖頭嘆氣,蹲下身子,又去對著草地使勁兒了。

  就在這時,觀外搖搖晃晃走進一人,這人三十來歲,灰色的短衣打扮,風塵僕僕,身後還背著個藤箱,一看就是個出遠門趕路的。

  這人慢慢走進大殿,放下藤箱,跪在蒲團上,嗚嗚哭了起來,不住地禱告,不多時哭聲越來越大,直到情不自禁,撲到在地,放聲嚎哭。

  張氏便跪在旁邊,正在為楊百秋和楊澤父子祈福,忽來了個嚎啕大哭的人,她都沒法再祈福下去了。她轉過頭,問這痛哭流涕的人道:「你哭什麼啊,可是有了煩心事,要不去找找觀主,讓他給你算一卦,算算怎麼化解你的煩心事!」

  這人抬起頭,擦著眼淚,搖頭道:「讓觀主算卦?觀主在哪裡?」他神情突然焦急起來,四下張望,看來他確有煩心事,而且著急想要解決。

  這人看到了草地上的道士們,他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大殿,衝著道士們喊道:「請問哪位是觀主,我想算卦,要問問我還能活多久!」

  成寬道士轉過身看了眼這人,站起身道:「貧道成寬,是這裡的觀主,施主你要算能活多久?人的壽數乃是上天注定,我們是算不出的,也沒法算!」

  老道士長年給人算卦,百姓都說他算得靈,其實所謂算得靈,不過是他說話模棱兩可,怎麼都能解釋得通,但他最怕算一種卦,便是問生死,這個就沒法含糊了,每當有百姓來問生死,就非得要問個具體日期不可,沒法含糊過去,所以只能用天機不可洩露來推搪,而且出家人畢竟不是街邊專靠算卦為生的江湖術士,也不願意談香客的生死,生死大事,老道士一個出家人不願意談論,所以他是向來不算這種卦的。

  聽聞這老道士就是觀主,這人跑到了草地上,撲通便給成寬道士跪下了,抓住成寬的衣擺,哭道:「觀主,我是南方來的商販,頭一回出遠門,家裡說是讓我歷練一下,可萬不成想,到了你們瓜州,我生了重病,我怕我客死他鄉,我怕回不了家啊,我要是死在這裡,連個回家報信兒的都沒有,我死了我家裡人都不知道啊!」

  楊澤看著這人,心想:「這人能跑能叫,說話順溜,哭得聲音還超響的,看著可不像是有病,就算是得了病,也不會是重病,可他卻怎麼如此的害怕啊!」

  成寬道士趕緊扶起這人,他也有些著急,說道:「你生了病,應該去看醫生啊,怎麼跑到貧道的觀裡來求籤問卦呢,你是南方人,在我們這北疆生了病,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聽他們都把生病的事說得嚴重,楊澤略略一想,便即明白,這個時代可不是現代,出門是件大事,出遠門更是如此,由於交通不便,很多百姓甚至一生當中只進過縣城,對於離家一百里的地方,對他們來講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交通不便,通信更是不便,出門的旅客最怕的便是客死他鄉,尤其是單身旅行時,沒人照顧,如果身上的錢不夠了,沒錢買藥,沒錢住店,往往得一場小病,就會變成要命的重病,身死異鄉,遺體往往不能入土為安,被往亂墳崗子上一扔就是結局了,這在古代是普通人難以接受的悲慘事實。

  一想明白,楊澤對兩人表現出來的焦急,也就理解了。

  這人聽成寬道士讓他去看醫生,他搖頭道:「去看了,去看了好幾位醫生,藥錢花了不少,可卻什麼效果也沒有,我身上的錢已所剩不多,如果再買藥吃,就算是病好了,也回不去家了。」

  成寬嘆氣道:「那也得先治病啊,只要人活著,什麼事都能解決的,哪怕一路要飯,也還是能回到家的。」

  這人點頭道:「我正是這樣想的,聽人說觀主算卦很靈,這才來求卦,如果卦上說我能多活些時日,那我就花光錢買藥,然後要飯回家,總之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家裡,不能客死他鄉。」

  楊澤看他們只是著急,卻都沒什麼具體的解決方法,忍不住道:「你到底得了什麼病?我略懂醫術,倒是可以給你看看。」

  這人一愣,沒想到在道觀裡能碰上懂醫術的,他忙問道:「小哥是醫生?」

  成寬道士也道:「小施主懂醫術?」

  楊澤點頭道:「我家在城裡開了家藥鋪,名叫至仁堂,我當然是醫生了。」伸手拉過這人的手腕,給他號脈,又叫他張開嘴,看了舌苔,就在草地上,給這人做了遍檢查。

  看完之後,楊澤已然心中有數,這人並沒有得什麼大病,更無隱疾,相反,他的身體還算是相當不錯的,要不然也不能這麼又哭又叫的,真得重病的人,哪有這麼大的精神頭。

  楊澤一指大殿,道:「咱們進去說話,你得病幾天了,都有什麼症狀,一一說給我聽,這樣我才好給你開藥治病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1-27 17:4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0-30 19:16
第十一章 旅遊者腹瀉

  楊澤帶著這人一起進了大殿,成寬道士也跟著進來,張氏見兒子要給人看病,心中歡喜,她是做母親的,兒子越有本事,她越是高興。

  楊澤拿了兩個蒲團,他和這人一人坐了一個,問道:「你是從南方來的,是從哪個地方來的,離我們瓜州保安縣有多遠?」

  這人答道:「我叫劉季成,是從揚州來的,離這裡好幾千里的路,我走了大半年了,本來打算這就要回去的,可沒成想得了重病!」說到重病,他又要大哭。

  楊澤皺眉道:「莫要哭了,你這麼個哭法兒,就算沒病也要哭出病來了。你說你是個小商販,是做什麼生意的?」

  劉季成指了指他的那個藤箱,道:「我家是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在揚州也算是小有名氣,但胭脂的種類不夠多,所以家裡人才讓我出來,想看看天下各地都有什麼樣的胭脂,記錄下來,以後好進行採買,我父親說這叫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集天下各地胭脂製作所長,研製出我們自己的好胭脂。」

  楊澤點頭道:「看來你父親還是很有遠見的,讓你一個人出來歷練,也是為了能讓你早日成材,你定是家中長子,以後要繼承家業的吧?」

  劉季成驚訝地道:「你也會算卦?連我是家中長子都看出來了?我名字中有個季字,別人聽了我的名字,都以為我是家中的老幺,從沒人以為我是老大過!」

  他倆在此問答,成寬道士聽著卻有些納悶兒,這位自稱懂醫術的小施主怎麼一句病人的症狀都不問,卻盡問劉季成的家裡情狀,難不成是個假醫生,靠矇騙過日子的?

  成寬道士對張氏小聲道:「這個人真是至仁堂的醫生?不會是假的,冒充的吧?女施主可認得至仁堂的人?貧道也曾聽說過至仁堂,聽說那家藥鋪裡的藥材賣得倒是便宜,可當家的坐堂醫,醫術卻不怎麼高明了……」

  他沒有去迎客,所以不知張氏就是楊澤的母親,還以為他們是不同的兩家人,更沒想到張氏就是至仁堂的老闆娘!

  沒等他把話說完,張氏大怒,這老道士太沒眼光了,還自稱是算卦很靈,靈什麼靈啊!竟然當著她的面說兒子是假冒的醫生,又說她丈夫的醫術不高,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子麼!

  張氏怒道:「老娘當然認得至仁堂的人,老坐堂是我丈夫,這個小醫生是我兒子,我就是他親娘!你不是會算卦嗎,怎麼連這個都沒算出來!」

  成寬道士大吃一驚,差點兒抽自己的嘴巴,這下子可得罪人了,只不過一不小心,就把人家一家子都給得罪了!他連聲道歉,給張氏賠不是。

  張氏仍舊不依不饒,道:「告訴你,我兒子醫術高超,小病向來不屑出手,要給人治病,也都是給大人物治的。知道咱們縣的吳縣令不?」

  成寬道士咧著嘴,尷尬地道:「自然知道,那是咱們保安縣的父母官啊!」

  楊澤和劉季成都轉過臉來,聽張氏和成寬道士說話,楊澤並不假裝謙虛,做兒子的能讓母親驕傲,能在人前自誇,這是能讓母親開心的事,他自然不會阻止母親開心,而劉季成因為自認為得了「重病」,所以很想聽聽楊澤怎麼個醫術高超法兒,當然也不會出言打斷。

  張氏得意地道:「吳縣令的小夫人得了重病,請了全城的醫生去給看,可誰也治不好,最後還得我們至仁堂出手,我兒楊澤到了縣衙,只看了一眼,就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了,吳縣令親自到我們至仁堂道謝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城裡的百姓,人人都知道的,可不是我胡吹,再說跟你吹牛,又有什麼好處。」

  「只看了一眼就把病治好了?」劉季成欣喜地問道。

  「對,都沒用第二眼!」張氏大聲說道。

  楊澤忙在旁補充道:「不是光只看了一眼就把病治好了,還是開了兩劑藥的。」要是看一眼就能治好病,那他不成神仙了,以後病人來找他,也不用開藥,只要讓他看看病不就好了。

  成寬道士這才「恍然大悟」,道:「楊施主竟然是位神醫,貧道剛才失敬了,能給吳縣令的家眷治好病,這可是大功德啊!」

  張氏更加得意,越發想要顯擺了,她道:「只給吳縣令的家眷治好病,這也算不得什麼,你們知道寧北道節度使魏侯爺嗎?」

  提到魏侯,劉季成沒什麼太大的感觸,他畢竟是外鄉人,對寧北道的事不太瞭解,可成寬道士卻大吃一驚,道:「難不成魏侯得了病,也是請楊神醫去給看的?楊神醫去林州出過診?」

  張氏哼了聲,下巴揚得高高的,道:「不是魏侯得了病,而是他的長子繼承人小侯爺得了病,我兒也沒有去林州出診,想我兒醫術通神,豈能隨便出診,是小侯爺特地從林州跑來,跑到我們至仁堂,請我兒出手為他治病的!」

  這可不得了了,做醫生能做到這個地步,能讓節度使的繼承人親自跑來求醫,這得多大的名頭啊,這楊澤得多高的醫術,才能有這麼大的架子!

  成寬道士頓時坐不住了,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對楊澤稽首為禮,道:「貧道失敬了,剛才竟然還對楊神醫有所懷疑,實在是太不應該了。貧道孤陋寡聞,縣中有楊施主這樣的神醫,貧道竟然不知曉,實是大大的失敬。待貧道這就吩咐下去,準備上好的素齋,給楊神醫和楊夫人賠禮。」

  他轉身叫過一名小道士,讓廚房立即準備上好素齋,他要請客,那小道士飛跑著去了後院。

  張氏見兒子受到尊重,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開心,很是自豪,一開心話就停不下來了,滔滔不絕,說起來個沒完,重點尤其是楊澤給小魏徵治病,把小魏徵先說得死去活來,只剩下一口氣了,然後再說楊澤如何開方,隨便揮揮手,小魏徵的病就好了,說得神乎其神,聽得成寬道士和劉季成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等張氏告一段落,楊澤這才又問劉季成,到底有什麼症狀,他剛剛問了劉季成的家鄉在哪兒,主要是想確定病因,現在問症狀,就是要確診開藥了。

  聽了楊澤的光輝事蹟,劉季成對他是大為敬佩,道:「回楊神醫的話,在下自從到了瓜州之後,便全身無力,很是倦怠,以前從沒有這種情況,還拉肚子,不過幾日光景,在下便瘦了七八斤,不但不想吃東西,還嘔吐噁心,這幾天折磨得在下都快要死了,在下不能死在北方啊,家中尚有老父老母……」說著說著,他又哭了起來。

  楊澤搖了搖頭,他心中已然確診,其實這劉季成沒有得什麼大不了的病,只是小毛病而已。當然,這年頭醫學技術落後,衛生條件也差,如果醫治不及時,感冒也是會死人的,尤其是對外鄉人來講,一點點小毛病,也會惡化成大病,客死他鄉不是隨便說說的。

  劉季成的症狀表明,他是水土不服,這是中醫的說法,換成是西醫的說法,叫做旅遊者腹瀉,旅行的人當中,十個裡面就會有一個有這種表現,只是嚴重的程度各不相同罷了。但在這個時代,對於是頭一回出門,沒有同伴照料的劉季成來講,光靠自己嚇自己,也能把他嚇出病來。

  楊澤道:「你的病我能治好,但我有一點疑問,據你所說,你看了好幾個醫生,花了不少的藥錢,怎麼這病還沒有治好呢?」

  劉季成啊了聲,道:「在下這病別的醫生也能治好?不是很重的病嗎?在下前幾個看的醫生,都給在下開了好多的藥,而且貴的不行,這都治不好,難道還不是重病嗎?」他出門的經驗不豐,不瞭解「某些醫生」的手段。

  可張氏卻是懂的,她道:「我兒太忠厚了,你為人誠實可靠,不欺負外鄉人,便也以為別人也是如此。他是外鄉人,身上又有幾個錢,碰到你算是他運氣,可碰到別人,哼哼,不宰他這個外地來的,難道還宰本地人麼!」

  楊澤哦了聲,隨即便明白了,這是典型的欺負外地人啊!外地人都怕得病,人生地不熟的,得了病可真是禍事了,莫說在這樣樣都不方便的古代,就是在現代,出門旅遊或是出差的人,也怕得病啊!

  劉季成去看病,當地醫生發現他是外地來的,還算是有錢,那自然要加倍的「重視」,各種貴藥使勁兒給開,反正就算治不好病,劉季成一個外鄉人,還敢把本地人怎麼樣了,不宰他的冤大頭,還能放過他麼!

  當然,也不是所有醫生都這樣,可劉季成運氣不好,碰到的幾個醫生偏偏都敲他的竹槓,藥吃了不少,可水土不服的症狀,卻是半點兒沒有好轉。

  楊澤向成寬道人借了紙筆,開了一個方子,遞給劉季成,道:「你去城裡的至仁堂,按方抓藥,就在店裡煎服,明天你這症狀就能好個七七八八,病好之後注意水要燒開了喝,吃瓜果蔬菜要新鮮,要洗淨了才能吃,吃飯前要洗乾淨手。」

  劉季成拿著方子,看上面只不過七八味藥,問道:「這藥要服幾劑?在下身上沒多少錢了。」他怕這藥太貴,他實在是手頭緊,開銷不起了,回家的路費都緊緊巴巴了。

  楊澤道:「我坐堂給人看病,收診費十文,今天這算是出診,診費翻倍,也就是二十文。這藥你服一劑即可,無須多服,算上煎藥的錢,一共大概五十幾文,所以總共花費,算你七十文好了。」

  劉季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七十文,這麼便宜?」

  楊澤嗯了聲,又道:「你可以再花十幾二十文的,在我鋪子裡買些烏梅,以後每天用一斤開水沖泡四粒烏梅,當茶飲用,便可以達到保健的功效。你沒有胃返酸水的毛病吧?」

  劉季成搖了搖頭,道:「返酸水的毛病,在下是沒有的。」

  「那就成,我看你其實身子骨挺結實的,以後出門泡烏梅喝就成了,水土不服的毛病就能少犯。」楊澤道。

  劉季成連聲道謝,拿著方子,背起藤箱,告別楊澤,離了昇平觀,去城裡至仁堂抓藥了。

  張氏見兒子看完了病,她也許完了願,便提起籃子,道:「兒啊,咱們去河邊放生吧,耽誤了這好半天的時間,把放生的事都給誤了。」

  楊澤答應一聲,陪著張氏,出了大殿,又出了觀門,往清水河邊走去。

  成寬道士親自相送,還特地囑咐楊澤,放生回來後,一定要再回觀內,他已經準備了上好的素齋,想要款待他們母子,楊澤自然答應。

  望著母子兩個的背影,成寬道士心中有了想法,他見楊澤輕描淡寫地就給劉季成開了方子,而且信心十足,看樣子應該能治好病,那要不要讓楊澤給觀裡的韓太夫人看看病?不過,給韓太夫人看病,可和給劉季成看病不同了,得慎重才行,不能草率行事,以免出現意外。

  他招手叫過一名道士,囑咐這道士馬上進城,去打聽一下,至仁堂的楊澤,是不是真給縣令的家眷治好過病,還有魏侯的兒子是不是真的去過至仁堂,打聽之後,立即返回,不要浪費時間,道士答應了,快跑著離開。

  楊澤陪著張氏,溜溜躂達到了清水河邊,見這河有十幾丈寬,河水清澈,一眼望去,能看到河底鵝卵石,岸邊柳樹成林,風景極佳。

  張氏到了河邊,蹲下身子,先對著河水,虔誠地念了幾句經,這才從籃子裡提出那隻大烏龜,說道:「今天你遭遇大難,被人抓了去,想要吃你,這是你的劫數,可天幸你遇到了我,實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我今天便放你一條生路,去吧去吧,這清水河可不正是你生活的好地方麼!」

  她雙手捧著大烏龜,用力一拋,把大烏龜投到了清水河裡,看著大烏龜在河水裡不停地四肢扭動,她欣慰地道:「兒啊,你快看,它被放生了,還能在清水河這樣的好地方生活,它有多開心啊,這是向為娘揮手呢,感謝為娘!」

  楊澤看著那大烏龜,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不對勁兒,但他還是附合著張氏,點頭道:「這是一隻知道感恩的烏龜,以後必會在這清水河裡修建水中洞府,活上個千八百年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張氏又從籃子裡拿出那些小烏龜,一隻接著一隻地投到了河水裡,讓她驚喜的是,這些小烏龜也都像那隻大烏龜一樣,在水裡不停地扭動四肢,看著可歡實了!

  「瞧瞧,這些小烏龜可真通靈性,雖然還這麼小,卻也知道感恩,不住地感謝為娘呢!」張氏開心之極,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讓這些烏龜得到了新生。

  他們母子就站在河邊,看著這些在水裡不住扭動的烏龜。可是,沒過多一會兒,這些烏龜連蹬帶刨地,竟然都掙紮著回到了岸邊,趴在岸邊露出的鵝卵石上,眼巴巴地看著張氏和楊澤。

  張氏這個高興啊,開心得無法形容,她拍手笑道:「天啊,這些烏龜真是太通人性了,它們知道為娘是它們的恩人,竟然對為娘依依不捨,太有靈性了!」

  楊澤撓撓後腦勺兒,心想:「按理說烏龜見了水,應該很快遊走啊,就算不全都遊走,頂多回來兩三隻也就算多了,怎麼卻都回來了?」

  張氏沖烏龜們揮揮手,道:「去吧,去吧,水裡才是你們的歸宿,你們是天生的水族啊!」

  可又過了一會兒,烏龜們竟然誰也不進清水河,而且竟然全都有往岸上爬的念頭,尤其是那隻大烏龜,竟然爬到了岸邊沒有水之處!

  張氏又是開心,又是感嘆,她道:「看來真是捨不得我,真通靈性,真是知恩的好生靈。為娘聽你舅舅們說過,龍生九子,子子不同,第六子名叫霸下,長得就像是烏龜,這些烏龜如此的通靈性,不會就是龍的第六子吧,普通烏龜怎麼會有如此的靈性!」

  一邊說著話,張氏一邊又抓起那些烏龜,挨個的又扔進河裡。可過了一小會兒,這些烏龜竟然又回來了,都趴在岸邊,說什麼也不進水裡去。

  楊澤忽地一拍腦門,他想起來了,這些烏龜是從樵夫手裡買來的,是樵夫而不是漁夫,這說明這些烏龜都是陸龜啊,本來就不是生活在水裡的,硬把它們往水裡扔,它們能不回來麼,這和感不感恩,有沒有靈性,完全無關!

  瞬間,楊澤只感哭笑不得,可又不好和張氏明說,以免讓張氏失望,他道:「娘,就讓它們在這裡玩耍吧,可能是被放生的關係,它們都太激動了,所以不肯遠遊。不如咱們去四周轉轉,欣賞一下這河邊風光。」

  張氏笑道:「也好,出次城不容易,正當好好轉轉!」

  母子兩個沿著河邊,慢慢散步,權當出城踏青了。待天到了晌午時分,兩人返回昇平觀,想必成寬道士已經把素齋準備好了。

  離著觀門還有一段距離,就見裡面快步奔出兩名頭挽雙鬟的少女,雖然是做丫環打扮,衣服料子卻很是華麗,比保安縣裡不少富家小姐穿的料子都好。

  這兩個丫環看到了楊澤和張氏,小跑著過來,其中一個叫道:「敢問這位先生可是楊澤,楊神醫?」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1-27 17: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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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韓太夫人的怪病

  看著跑過來的兩個丫環,楊澤道:「她們可能就是那個太夫人的丫環,不知那個太夫人得的是啥病,聽那個成寬老道的描述,相當地邪乎呢!」

  剛才散步看風景時,楊澤把那位韓大將軍母親的事,和張氏說了,張氏聽了很是嗤之以鼻,認為那韓太夫人得的富貴病,只有成天吃飽了沒事兒干的人,才有挑東挑西的臭毛病,要讓那個韓太夫人成天干活兒,自己幹得直不起腰來,看她還有精神頭兒,去挑剔別人不!

  張氏問道:「兒子,那你有把握治好韓太夫人的病不?從你說的症狀看,她也不像是有啥病,就是喜歡嘮叨,為人比較刻薄吧!」

  楊澤搖了搖頭,道:「還不清楚,沒什麼把握,得看到那位韓太夫人,我才能做出診斷。」

  他琢磨著,聽成寬道士的描述,那位韓太夫人怕是得了更年期綜合症吧,頗有些歇斯底里,要不然能把道士們逼成那樣麼!

  成寬道士不敢得罪韓太夫人,所以對楊澤所說很是片面,甚至並沒有說韓太夫人得了病,所以楊澤根本無沒判斷出韓太夫人有啥毛病,頂多認為她到了更年期了。

  兩個小丫環跑到了楊澤的跟前,盈盈萬福,一個小丫環脆聲道:「敢問這位先生是楊澤楊神醫嗎?」

  楊澤點頭道:「我便是楊澤,神醫二字可不敢當!」

  另一個小丫環問道:「你可是治好了魏侯的小公子,那個叫魏徵的小孩兒的病?」

  楊澤又再點頭,道:「湊巧而已,湊巧而已,其實我只看過幾天醫書,連藥方都不懂幾個,能治好小侯爺的病,全是蒙的,湊巧湊巧!」

  兩個小丫環齊聲道:「楊神醫過謙了!」她們都以為楊澤是在謙虛呢!

  張氏卻微微一笑,她是瞭解兒子的,兒子以前只知賭博,從不看醫書,能治好小侯爺的病,那真是只看了幾天醫書的結果,沒有半點的自謙,這兩個小丫環是誤會了。

  一個小丫環道:「我們是撫遠大將軍的家眷,太夫人路過瓜州,就在這昇平觀裡借宿,她老人家身子有些不爽利,不知能否請楊神醫移步,過去給太夫人看看?」

  不等兒子回答,張氏笑道:「在大戶人家裡做事的孩子就是懂禮數,還說請移步什麼的,真是太客氣了。太夫人身子不爽利,我兒去看看,自是應當的!」

  楊澤心想:「這就替我答應啦,萬一那太夫人真有啥怪毛病,我治不好,那該怎麼辦呢?」他看了張氏一眼。

  張氏衝他眨眨眼睛,那意思是說,治不好又能咋地,難不成還會要了你的命不成,只要你不亂給她吃藥就成了!

  「那好吧,咱們就去看看太夫人,我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楊澤點頭答應。

  兩個丫環立即又沖楊澤萬福,頭前帶路,引楊澤和張氏進了昇平觀,從側院繞過去,來到了後面的院子。

  後院最大的一間淨室,住的便是韓太夫人,但此時韓太夫人並沒有在屋裡待著,而是在院內的小亭子裡坐著,石桌上放著一本《道德經》,她正在唸經,成寬道士則在一旁相陪。

  見楊澤和張氏進了後院,成寬道士站起身,搶步迎出亭外,道:「楊夫人,楊神醫,裡面請,韓太夫人正等著你們呢!」

  楊澤大步進了亭子,沖韓太夫人拱手行禮,道:「草民楊澤,參見韓太夫人!」

  張氏沒有進亭子,只是在台階下,沖亭子裡行了個萬福,便算是見過禮了。大方帝國不似某些朝代,見了貴人或者是官大的,就非得要跪下磕頭,只要不是正式場合,那麼拱手和萬福這種禮數,就足夠了。

  楊澤見韓太夫人足有七十多了,但保養得很好,滿頭銀絲,梳理得一絲不苟,頭上戴著全套的首飾,臉上擦了薄薄一層細粉,還塗了點兒胭脂,衣服領子雪白雪白的,身上是全套的誥命服飾,手上則戴著紅寶石的戒指,還有粗粗的翡翠手鐲。

  看韓太夫人的這身打扮,真是富貴之極,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耀得人眼花繚亂,可這身行頭,還有這老太太臉上的胭脂,卻也讓人感到暴發戶味道十足,顯擺得過份,讓看的人感到頭暈眼花了!

  楊澤心中暗道:「真正的豪門貴胄,平常是肯定不會這麼穿著打扮的,只有突然間發達了的人,才會這樣深怕別人不知她是一品的誥命。這位韓太夫人在給女皇當女官之前,不會是個逃荒要飯的丫頭吧,突然間受到了女皇的青睞,結果一步登天,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非得讓別人知道她有多高貴?」

  韓太夫人架子端得十足,她放下手中的書冊,先是咳嗽一聲,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品了口茶,這才抬頭看向楊澤,從上往下的打量了一番。

  忽然,這位當過女官的韓太夫人,冷丁地冒出一句話來,竟是:「你的衣服下襬濕了,上面還有草芥,如此的不顧儀表,真是沒有教養!」

  楊澤一愣,頭回見面,我還在給她拱手行禮呢,她不說免禮也就罷了,怎麼挑剔上我的衣服了,還是下襬?他低頭看去,就見自己的衣服下襬果然濕了,上面還沾著細草棍兒,他陪著張氏在河邊散步,離河近了些,河水濺到了衣服下襬,又在草地裡走,這才弄髒了衣服。

  張氏在下面臉上難看,也不行萬福之禮了,站直了身子,看向韓太夫人。就算對方是一品誥命又能如何,楊家又沒犯事,她一個誥命夫人也不能把楊家咋地了,竟然說兒子沒教養,那不就是等於在說她這個當娘的,沒有教育好兒子麼!

  成寬道士則大感尷尬,這韓太夫人極是挑剔,張嘴就沒好話,他早就領教過了。本來請楊澤來是給她看病的,可她這麼一張嘴就得罪人了,人家楊澤還能盡心給她看病麼!

  楊澤嘿了聲,把手放下了,笑道:「失禮了,讓韓太夫人見笑了,只是草民沒有帶換洗的衣服,要不然定要先換身乾淨體面的衣服,再來見您!」

  張氏在外面聽了,很是替兒子叫屈,這韓太夫人說話這般不客氣,兒子還得對她笑臉相迎,還得說軟話,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有誥命就了不起嗎?

  張氏心中不服,可卻也知道,有誥命的人,確實是很了不起的,何況是一品誥命。

  可萬沒想到,韓太夫人聽了楊澤這話,忽地面現喜色,竟然開心起來,還拍手道:「哎呀,真是好可人兒意的少年郎,這般的懂禮數,可不像別人,聽了本太夫人的話,只是想著狡辯,說自己沒錯,哪如你這般知書達理,善解人意。」

  楊澤心中嘿然,上一句說我沒教養,下一句就說我知書達禮了,這老太太說話很不著調兒啊,想起一出是一出,還一口一個本太夫人的叫她自己,看這表現還真有可能是更年期綜合症,不過她看起來都七十多歲了,早過了更年期了!

  韓太夫人越說越高興,又道:「你沒換洗的衣服,沒關係,本太夫人有。本太夫人去看兒子,就是你們都知道的韓大將軍時,給他做了身新衣裳,可他卻變胖了,這新衣服穿不下了,看你這身材和我兒子沒胖前倒差不多,那新衣裳就送給你穿吧。來人啊,去取那件衣裳來!」

  身邊丫環答應一聲,快步進了屋子,片刻間即取出一件袍子來,讓楊澤換上。

  這下子張氏高興了,自己兒子啥也沒幹呢,只說了句很知書達禮的話,就混了身新衣服穿,這新衣服看上去相當不錯,料子挺柔軟的,就是顏色不太鮮亮,有點太樸素了,沒什麼花紋,不夠顯眼。

  別人送禮,如果不收,那就是不給送禮的人面子。楊澤向來是很給別人面子的,只推讓了兩句,便換上了新袍子。

  這件袍子可和普通百姓穿的大不一樣,料子質量非常考究,而且並不是那種華麗的絲綢,上面也沒有亮閃閃的花紋,這袍子的繡紋是暗紋,當光線照在衣服上時,角度不同,所映照出的花紋也不同,要仔細看,才能看到這些暗紋,這是真正奢侈的衣服,在不懂行的人眼裡,這衣服也就一般般,但在懂行人的眼裡,這件衣服卻代表著兩個字——奢華。

  見楊澤把衣服換上,韓太夫人道:「嗯,看著還挺合身的,就像是為你量身定作的一般。」

  忽然,她感到有些心疼,這衣服價值不菲,當初做這件袍子時,足足花她一千兩百貫,就算是穿在大將軍的身上,都是相當奢侈了,由於太貴,也不過只做了這麼一件,她一高興就給了楊澤,現在又有點後悔了。

  楊澤拍了拍袍子,又給韓太夫人行禮,道:「這件袍子太貴重了,草民不敢受,還請太夫人收回吧!」說著,他便想脫下袍子。

  韓太夫人顯擺的性子立即爆發,就算後悔了,她也不能再收回這袍子了,那顯得自己多小氣啊,她大聲道:「本太夫人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理,你就穿著吧!」

  楊澤也沒真打算脫,這麼好的衣服,幹嘛不要,他說不要,就是為了讓韓太夫人一定給,免得後悔要回去。

  韓太夫人讓楊澤在她的對面坐下,伸出手,道:「本太夫人有點兒小毛病,但不先告訴你是啥毛病,你給本太夫人號號脈,要是能號出是什麼毛病來,本太夫人就再送你一樣好東西,可是宮裡的好東西喲。」

  楊澤聽她滿口本太夫人的叫著,很感彆扭,又聽她像哄小孩似的說給自己好東西,更是感到不自在了,這老太太說話怎麼這麼古怪呢,是不是這年頭誥命夫人都這樣啊!

  他伸手給韓太夫人號脈,半晌之後,他鬆開手,說道:「不知太夫人今年高壽幾何啊?」

  「七十有四了,本太夫人雖然是女官,但也要七十致仕,不在陛下身邊當差,已足足四年了!」韓太夫人仍在顯擺,在暗示,應該說是明示,她是多麼受女皇陛下的寵信。

  楊澤哦了聲,道:「不知太夫人在陛下身邊是做什麼職司的?」

  韓太夫人很得意地道:「本太夫人是專為皇上捧羊脂玉壺的……」

  楊澤微微一怔,捧羊脂玉壺的?那不是宮女干的活兒嗎?看來這位一品誥命夫人不是正八經兒的那種女官,只不過是個得寵的宮女,只因女皇的寵信,又加上伺候的年頭兒久了,所以才封的一品誥命!怪不得,她這麼能顯擺呢,這是憋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當本太夫人啊!

  韓太夫人接著道:「你可別小看捧玉壺的差事,那是陛下身邊最緊要的差事呢,本太夫人專管陛下飲水之事,得防著別人下毒啊!這差事可辛苦呢,冬天壺裡是熱水,捧不好就會燙手,夏天好些是冰水,可也得小心才行,萬一不小心灑出來,灑到了陛下的身上,那可不得了。本太夫人當差幾十年,只出現過一次差錯,把陛下最心愛的玉壺失手打碎了,陛下大怒,責罰奴婢……」

  忽然,她說到這裡不說了,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顯見她那唯一一次犯下的錯誤,受到了非常嚴厲的懲罰,以至於現在想起來,還是恐懼異常,連本太夫人都不自稱了,失口稱起了奴婢!

  見她神情恍惚,亭子裡的丫環連忙安慰她,有的說女皇陛下是很信任她的,要不然也不能讓她在宮裡一直伺候到七十歲,這才讓她離開,有的說女皇陛下對她最好了,要不然也不能給她找了個國公爺當夫君,還提拔她兒子當大將軍,這可是天高地厚的信任啊!

  楊澤在旁靜靜地聽著,並不插言。其實,從韓太夫人的脈相上,他什麼也沒看出來,這老太太七十四了,可身體還是不錯的,俗話說七十三八十四,是老人家的坎兒,這老太太過了七十三了,而且還中氣十足,看樣子過八十四這個坎兒,也是啥問題沒有的,實在看不出她有啥病,或者說身體沒啥病,有病的是心理,伴君如伴虎,一個長年在女皇身邊的人,有點心理疾病,也是很正常的。

  趁著韓太夫人神情恍惚,楊澤突然問道:「那太夫人的小毛病是什麼呢?」

  他冷丁一問,韓太夫人隨口便答道:「奴婢必須要抱著東西才能站起身,才能走路!」她順嘴就說出有啥毛病了,也不考較楊澤,讓他猜是啥毛病了,更加重要的是,她仍口稱奴婢。

  楊澤緊接著又問:「可是離宮之後才犯的毛病?」

  「咦,你怎麼知道?」韓太夫人一下子回過神來了。

  楊澤敷衍道:「從太夫人的脈相上看出來的。」此時,他已經對韓太夫人的毛病心中有數了。

  這位韓太夫人在宮裡做事,又是負責女皇飲水的宮女,那麼必是女皇的心腹,女皇能從激烈的宮廷鬥爭中獲勝,最後登基稱帝,必定經歷過無數的腥風血雨,女皇身邊的宮女壓力必定也是十分巨大的。

  女皇讓這位韓太夫人一直在宮裡伺候她,幹到了七十歲才放她走,一來是寵愛,二來也是怕換人之後,有人在飲水中下毒,所以女皇不但給韓太夫人找了個國公爺當丈夫,還讓她的兒子當大將軍,這是拉攏的一種手段,讓韓太夫人一直忠心伺候她。

  可正因為這種寵信和拉攏,使得韓太夫人當了國公夫人,又是大將軍的娘,可卻沒享過什麼福,而是當了大半輩子的宮女,一直在伺候女皇,一直都是奴婢,這也是她不在宮中當差後,為什麼特別能顯擺,特別愛挑別人錯誤的原因。

  可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在內心深處,韓太夫人一直當自己是個奴婢,是女皇的宮女,她在巨大的壓力下捧了大半輩子的玉壺,這習慣哪可能說改就改了的!她現在不抱東西就站不起來,走不了路,說得直白些,就是她還活在女皇的巨大陰影下,那次打碎玉壺被嚴懲的事,仍深深地印在她的腦中。

  估計著,她打碎玉壺,可能是遭了女皇的忌諱,懷疑她下毒什麼的,因為害怕所以失手打碎玉壺,否則一個玉壺而已,女皇哪可能那麼小氣,因為個物件,就嚴懲身邊的宮女,要真那麼小心眼兒,還當什麼女皇啊!

  心病,還得心藥醫!可想讓韓太夫人以後能像個正常人似的活著,就得讓她明白一個道理,她已不再是宮裡的奴婢了,但這個道理,靠用言語去說,是不會有任何效果的,得另想辦法才成!

  楊澤想明白了病因,這才道:「太夫人,你的毛病是貴人之疾,與眾不同,非常特殊,也只有你這樣有身份的人,才會有這種富貴病,要想醫好,得讓草民好好想想才成。」

  這麼會兒功夫,韓太夫人已經恢復了正常,又變回了那副愛顯擺的表情,她點頭道:「那當然,本太夫人的毛病自然是與眾不同的,怎麼可能和你們這樣的草民有一樣的毛病呢!你要想就去想吧,本太夫人還要念道德經呢,被你耽誤了這好半天,剛才唸到哪兒都忘了!」

  楊澤站起身,對旁邊的成寬道士小聲道:「觀主,可否借一步說話?有事需要你幫忙!」

  成寬道士心想:「你看病,關我什麼事?我能幫你什麼忙,難道想讓我幫你算一卦,看看怎麼才能治好太夫人的病?我要是能算出來,我早就出手了,還能輪得到你麼!」

  他心裡感覺幫不上啥忙,可嘴裡可不能說,含笑點頭道:「好,咱們去貧道的淨室說吧!」

  兩人離了亭子,正要去淨室,楊澤忽地回頭道:「娘,你也來吧!」

  張氏手裡拿著楊澤換下的衣服,正不知該幹什麼呢,聽兒子叫她,心想:「可算有我事了,不知兒子叫我幹嘛!」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1-27 17:4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0-30 19:17
第十三章 心病還得心藥醫

  成寬道士在前面引路,穿過韓太夫人住的院子,到了他居住的小院,進入了他這個觀主居住的淨室。

  三人進了淨室,楊澤打量一下屋子,很普通的一間屋子,如果非得從字面上理解,所謂淨室,那就真的是很乾淨了,幾乎沒有什麼家具,只有一張床榻,榻上有鋪蓋,榻前有一張矮腳桌,桌上有一壺一杯,還有幾本書,除此之外,竟然什麼都沒有了!

  楊澤回身關上房門,對成寬道士說道:「觀主,你這間淨室,還真的是干乾淨淨啊,連木魚都沒有一個。」

  成寬道士忙道:「楊神醫說笑了,貧道並非僧人,不敲木魚的。這屋子裡的確沒什麼擺設,一來貧道是出家人,不需要那些,二來東西少些,才能利於靜心修行。」

  張氏在旁道:「觀主過得如此辛苦,看來是真正的修行人啊!」

  成寬道士忙謙虛了幾句,屋裡沒有椅子和板凳,他只好請楊澤和張氏坐到床榻上,又想倒茶,可杯子又不夠,他便想叫小道士來幫忙。

  楊澤擺了擺手,不讓成寬道士叫人。他先在床榻上坐下,然後又站起來,接著再坐下,如此站起坐下幾次,像是在測試什麼。

  成寬道士大感不解,問道:「楊神醫,你這是做什麼?」

  楊澤笑道:「我在試驗,如果不用人扶能不能自己很輕鬆的站起來,到時要讓韓太夫人從這床上站起來,看看需不需要人扶。」

  張氏啊了聲,道:「試這個,你這麼年輕,如何能試得準確,還是為娘來試才對,為娘只比韓太夫人小幾歲而已。」

  說著話,她坐到床榻上,然後一挺腰站起來,接著又坐下,再站起來,來回好幾次,直到楊澤連聲說不用再試了,她才作罷,搖頭表示,站起來不是太容易,但她是不需要人扶的。

  成寬道士心想:「看起來,楊神醫的娘年紀也不小了,看來是老來得子,怪不得對楊神醫這般寵愛,萬事都依著他。」

  張氏道:「幹嘛要試這個,是要那位太夫人住到觀主的房間裡嗎?這不妥吧!」她看了眼成寬道士,表情古怪。

  成寬道士大吃一驚,連聲道:「楊神醫,這個萬萬不可,貧道可是出家人,這淨室實在是……」

  楊澤忙道:「觀主莫要誤會,我娘是在說笑呢!我哪能讓韓太夫人住觀主的房間呢,只是見你的房間肅靜,所以想等會兒給韓太夫人看病時,讓她在這間屋子裡,能讓她靜下心來。」

  成寬道士哦了聲,竟然忍不住擦了把汗,心想:「原來如此,嚇了我好大一跳,別說讓韓太夫人住我的淨室,就算只是說說,話要是傳出去,我這昇平觀也得完蛋,非得被傳成是淫觀不可,還是連七十多的老太太都不放過的淫觀!」

  楊澤向成寬道士要了紙筆,開了個簡單的藥方,將藥方給了成寬道士,囑咐道:「這是劑清火通下的藥,你速派人抓來煎製,然後再取最好的茶來,我要用。」

  頓了頓,他又道:「你這觀裡可有大一些的瓷壺,就像是宮裡用的那種裝水的壺?」

  成寬道士搖頭道:「宮裡用的壺是什麼樣的?這個貧道不知道啊!但大一些的瓷壺,我這觀裡倒是有的,是多人用的大瓷壺,夠十多個人喝茶的那種!」

  楊澤點頭道:「也成,拿來給我,我有用處!」

  成寬道士不明所以然,但也沒多問,出門去叫小道士準備去了。

  楊澤又對張氏道:「娘,你也有事兒,待會,我要你大喊一聲,喊得越大聲越好,越突然越好,越嚇人越好!」

  張氏一愣,沒明白兒子到底要她喊什麼,楊澤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張氏聽了,很是驚訝,道:「這,這行嗎?」

  「行的,絕對行的!」楊澤道,他對自己的這個治病之法,很有自信。

  可張氏對這事還是將信將疑,畢竟剛才兒子說的事情太過重大,萬一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情的,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看張氏面現猶豫之色,楊澤道:「娘,這事兒要是成功了,兒子以後就真的是前途無量了,這位韓太夫人可是當今女皇的心腹,治好了她,沒準兒就能上達天聽,連女皇都能知道兒子是誰,可要是不成功,其實也沒啥,頂多就是一頓大板子唄,就算是打斷了腿,咱家還缺藥麼!」

  張氏想了想,點頭道:「話是這個道理,可要是把她氣暈過去,你這頓揍怕是輕不了,娘可捨不得你挨打!」

  楊澤笑道:「富貴險中求,天下哪有一點兒風險不擔的好事兒!反正,這事,要麼做,要麼不做,娘你想想!」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兒子皮糙肉厚,是經得住打的,而且覺得和一頓板子比起來,還是前程重要一些。」

  張氏看看楊澤,想了好半晌,這才道:「那就試試吧,娘也明白,要是咱們不干這事兒,怕以後幾十年,每當想起今天這昇平觀,你都要後悔的,娘不想讓你後悔。」

  娘倆重重地一起點了點頭,就這麼決定了,幹!

  母子兩個做好了決定,便開始在屋子裡收拾了起來,把用不著的東西拿出去,把本來就很乾淨的淨室,弄得更乾淨了。

  過了好半天,成寬老道才回來,懷裡抱著個大瓷壺,進屋之後,他道:「楊神醫,好茶貧道拿來了,藥也煎好了,你要的這大瓷壺貧道也給你抱來了!」

  把東西往桌上一放,他看了看屋裡,見床榻上的被縟都被拿走了,心中納悶兒,嘴上忍不住問道:「楊神醫,你到底是想怎麼給韓太夫人治病啊?貧道真是被你搞糊塗了,既然你開了藥,那直接讓韓太夫人服用不就行了,何必非要到貧道的這間淨室裡來呢?」

  楊澤笑道:「觀主向來是卦術高超,不妨算上一算!」

  成寬道士臉色一苦,打了個哈哈,道:「改,改日吧,今天事兒太多,改日再算不遲!」

  楊澤笑著出了屋子,往韓太夫人住的院子走去,成寬道士自後跟隨。可過月亮門時,成寬道士回頭一看,卻發現張氏沒有跟來,不知這老太太跑到哪兒去了,可能是在觀裡看風景?可這觀裡哪有什麼好風景讓她看呢!

  又進了韓夫人住的院子,此時韓夫人卻不在院內了,她不能總待在小亭子裡念《道德經》,累了也要去屋裡休息的,此時正坐在屋裡喝茶,丫環們站了一屋子,都在伺候她,扇扇子的,抱痰盂的,還有給她拿手帕的,只要是能想到的譜兒,韓太夫人全都要擺出來,以昭示她的高貴地位。

  楊澤進了屋子,道:「太夫人,你的貴恙草民已經想出來治療的方法了,但不能在這屋子裡治,得去觀主的屋子才行!」

  韓太夫人不解道:「這是為何,看病還要分地方嗎,在哪裡不是一樣?」因為行走不便,所以她並不想換地方,不管去哪兒,都要抱著個大花瓶,她心裡也不痛快的。

  楊澤道:「回太夫人的話,您的病與眾不同,所以治療的方法自然也就與眾不同。但如果您想讓草民用治普通人的方法,給您治病,那也成,但能不能治好,草民卻不能保證了!」

  這麼一說,韓太夫人立即就願意了,她道:「本太夫人的病既然與眾不同,那就按你說的法子治吧,普通方法當然是不適合本太夫人的!」

  說著話,她先抱起桌上的大花瓶,然後這才站起來,兩個大丫環忙一左一右扶住她,楊澤先出了門,她們在後跟隨。

  又穿過月亮門,到了成寬道士住的淨室,楊澤示意韓太夫人坐到床榻上,然後說道:「太夫人,你的病要想治好,便需要安靜,周圍一丁點兒動靜都不能有,只要是有了一丁兒點動靜,那就前功盡棄了,您這病……不,您這貴恙,那不但治不好,還得惡化!」

  韓太夫人坐下之後,剛把大花瓶放下,一聽楊澤的話,詫異地問道:「還得惡化?那會惡化到什麼程度?」

  楊澤故意沉思了一下,道:「還得抱更重的東西才能站起來,才能走路,但太重的東西您又抱不動,所以有可能沒法走路了!」

  韓太夫人啊了聲,想了片刻,道:「你治病的方法,可真是讓人不解,不過,試一試也無妨。」沖丫環們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吧,看好院門,不要讓別人進來打擾。」

  丫環們齊齊答應一聲,都出去了。楊澤看了眼成寬道士,這位觀主很是知趣,連忙也出去了,他可不想留在這裡礙眼,要知道韓太夫人的事兒,可不是一般的多。

  桌上除了韓太夫人帶來的花瓶之外,還有藥壺和小碗,再有就是那個大瓷壺了。楊澤把藥倒出來,捧給韓太夫人,道:「這便是那治病的良藥,還請太夫人趁熱喝了,涼了的話,藥效就會降低了!」

  韓太夫人接過藥碗,搖了搖頭,道:「本太夫人最怕喝藥,喝了藥之後,一打嗝都是滿嘴的苦味兒。」可她仍把藥喝了個乾淨,苦點兒沒啥,只要能治好病就成。

  楊澤等韓太夫人喝完了藥,便從大瓷壺裡倒出點茶來,先把小碗涮乾淨,這才又倒上滿滿一碗茶,遞給韓太夫人,他道:「是藥三分毒,需當化解藥毒才成,這茶有解毒之功效,需當連飲三碗,這才能讓藥毒化開,還能讓藥效提升一倍!」

  韓太夫人喝完了藥,滿嘴是苦味兒,又聽楊澤這麼一說,她幾乎就要罵人,氣道:「是藥三分毒,那這藥就是有毒的了,你怎麼不早說,非要等本太夫人喝完了才說,早知這樣我就不喝了!」

  楊澤忙道:「沒關係的,太夫人您把這茶喝了,就啥毒都不怕了,再毒的毒,也毒不了您!」

  他不停地說毒這個字,讓韓太夫人不得不喝茶,而且韓太夫人現在滿腦子裡都是有毒,有毒……

  聽聞有毒,這茶自然是不得不喝了,韓太夫人一口氣連干三碗茶,喝得她肚子都鼓起來了。擦了擦嘴,她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道:「這就可以了吧,叫丫環們進來扶本太夫人出去,這屋子裡空蕩蕩的,讓人坐著不舒服!」

  楊澤卻道:「別,別叫人,也不能動!現在您服了藥,得等藥力發作才成,這時候最需要安靜,可不能有聲音,也不能動地方,您就坐在這兒,可千萬別動啊!還有,在兩個時辰之內,不能說話出聲,一出聲,藥毒反撲,那時可就麻煩大了!」

  韓太夫人這回可真怒了,這個小混蛋,說話總是在辦事之後,這些治病的忌諱,這小混蛋怎麼都不事先說明呢,非得等自己服完了藥,他才說,簡直是太氣人了!

  她正要出聲斥責,卻見楊澤噓了聲,做手勢叫她不可出聲,從現在開始就不要說話了!噓完了之後,他抱起韓太夫人的那個大花瓶,手指勾起藥壺,出了屋子,還把門給關上了!

  韓太夫人只好一個人坐在床榻上生悶氣。她打量了一下屋子,就見這屋子裡除了床榻之外,竟然只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有個大瓷壺,還有她剛才喝藥喝茶的那個小碗,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了。

  屋子裡啥也沒有,自然也就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便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從毒這個字,想到了剛才的藥,想到了藥便想起了以前在宮裡伺候女皇時,那些太醫們給女皇開的藥,然後便又想起那些在藥中下毒,想毒死女皇的人,再接著又想起那些被女皇砍了腦袋的人!

  越想越心煩,不知不覺的,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喝了一碗藥汁,又喝了三碗茶,韓太夫人想上茅房了,感覺憋得厲害,可又想起她的病與眾不同,還不能說話,不能動地方,得兩個時辰之後藥毒才不能反撲,她只好憋著。

  越憋著,越難受,越難受她就越想那毒的事兒,她這輩子經歷過太多跟毒有關的事情了,自己也在這方面受過嚴懲,雖然後來洗清了罪名,可那種跟毒有關的恐懼,卻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裡,只要一想起來就害怕。

  越害怕,她就越不敢動,越不敢出聲,可得到的結果就是,尿憋得更厲害了!

  使勁兒地憋,終於憋到了一個時辰,韓太夫人都冒虛汗了,真有憋不住的感覺了!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倒水聲,嘩嘩的,聲音並不很大,可此時丫環們都在院外,離著老遠,淨室之內又只有她自己,整個院內屋裡都是靜悄悄的,這嘩嘩聲就顯得分外清晰了!

  韓太夫人心中怒罵,這是誰啊,真是缺德缺到了第八輩子上,這種時刻,倒什麼水啊,是想讓我尿褲子嗎?可氣的是,自己聽了這聲音,真有要尿褲子的衝動了!

  嘩嘩嘩,那水聲還不停了,一直在倒,嘩嘩聲不絕於耳!

  韓太夫人越聽越急,憋得越難受,她身子都哆嗦了,幾乎有馬上要去茅房的意思,這種感覺痛苦難受得厲害。她現在覺得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她能馬上去茅房了!

  終於,再也憋不住了,韓太夫人心想:「藥毒反撲,就反撲吧,反正被毒死,總比被尿憋死要體面些,我可是憋不住了,要是褲子濕了,那這張老臉真就沒地方放了!」

  主意拿定,她道:「來,來人啊!」一出聲,她才發現,自己由於憋得實在太厲害了,連話都沒法大聲說,有種一旦大聲說話,她就要尿褲子的危險!

  現在的情況緊急到了她連等丫環們進院子,然後再扶她去茅房的時間都沒有了,來不及了,她實在等不得了!

  到了關鍵時刻,一切都還得靠自己,靠別人那是誰也靠不住的!

  韓太夫人一咬牙,就想抱花瓶,然後她才能起身出屋,可卻發現她的花瓶早被楊澤那個混蛋醫生給拿走了,桌上只剩下個小碗和那個大瓷壺,抱小碗是不行的,只能抱大瓷壺了!

  她抱起瓷壺,這才站起身來,感覺這瓷壺挺沉的,裡面都是茶水,份量不輕,很有種她以前在宮裡抱羊脂玉壺的感覺,這感覺還挺熟悉的!

  抱著大瓷壺,韓太夫人走到了門口,騰出一隻手,剛把門打開,突然間,就聽外面有人大喝道:「大膽,竟敢在水中下毒!」

  門剛開,外面有誰,韓太夫人根本就沒看清,但聽聲音,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的口音,聲音響得突然,她更是沒法辯別是誰的聲音!

  然而,她腦海裡那埋藏已久的恐懼,就在這一刻間,突然爆發了!

  砰地大響,大瓷壺掉到了地上,茶水濺濕了她的外裙,也讓她再憋不住了,終於尿了出來!

  韓太夫人只感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她撲通跪倒在地,叫道:「冤枉啊,奴婢冤枉,奴婢沒有下毒!」

  「咦,你幹嘛給我下跪,我是說著玩呢,別當真啊!」剛才那個老年女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韓太夫人這回可聽清了,這個聲音不是女皇的,不是那個能讓她害怕到骨頭裡的女皇,那會是誰?她猛地抬頭,見眼前站著的,竟是那個混蛋醫生的母親,那個在亭子外面給自己行禮的婦人!

  激怒不可抑制,韓太夫人想起來了,自己幹嘛害怕,這又不是在宮裡了,自己可是一品誥命之身,而眼前這個婦人不過是個民婦罷了,可這個民婦喊了一聲,就讓自己跪下了,還沒憋住,堂堂太夫人竟然尿褲子了,雖然可以說褲子和外裙濕了,是被茶水濺的,不是尿的,但被一個民婦嚇成這樣,她這面子也實在沒地方放了!

  激怒之下,韓太夫人呼地就跳了起來,跳起的氣勢驚人,一點兒不像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跳起之後,她衝著張氏就衝了過來,跑得飛快,把張氏嚇得轉身就跑!

  院外的丫環們聽到聲音,趕緊進來,可她們卻都傻眼了,院子裡的情景實在太讓人震驚了!

  就見韓家的老太太,追著楊家的老太太,滿院子地跑,跑得可快了,一點兒不像上了歲數的人,而不遠處,楊神醫手裡拿著個水壺,腳前的地上濕了一大片,難不成他剛才在倒水玩?

  一個丫環吃驚地道:「太夫人懷裡沒抱東西,她,她毛病好了!」

  丫環們全都注意到了這點,都驚叫道:「太夫人的毛病好了!」

  就聽楊澤叫道:「停,停!韓太夫人你別追我娘了,你的那個病……那個貴恙好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1-27 17:42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0-30 19:17
第十四章 玉葫蘆

  楊澤叫的聲音不小,可真稱得上是洪亮異常,他當然要大聲叫喊,現在被追的那個是他娘啊,他能不著急麼!

  可激怒之下,韓太夫人根本就是充耳不聞,還在狂追張氏,非要和張氏撕把撕把,以顯示她的太夫人之威!

  兩個老太太這麼一追一逃,別人可看不下去了。楊澤飛奔過去,擋在張氏的身後,攔住韓太夫人,不讓她再追了,而丫環們則一起跑過去,拉住韓太夫人,她們見韓老太跑得這麼快,都害怕了,萬一要是老太太摔個跟頭,那她們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非被大將軍打死不可!

  張氏被楊澤救下,她跑到了月亮門那裡,呼呼喘著氣,心想:「好麼,都七十多的人了,怎麼這麼生猛啊,竟然比我還能跑,差點兒就被她抓住!」

  她心裡正想著呢,忽聽旁邊撲通一聲,她轉頭一看,見成寬道士竟然摔倒在地,雙眼翻白,竟然暈了過去!

  這老道也太不禁嚇唬了,人家兩個老太太連跑帶顛的都沒事,他這老道士光看人家跑,都能嚇暈,看來他得給自己好好算上幾卦,以後還會不會再碰上這種暈倒之災!

  楊澤攔在韓太夫人之前,而丫環們則抱住了她,可韓太夫人卻仍然不服,兩腿懸空,在空中亂蹬,叫道:「放開我,我非要教訓教訓她不可,讓她知道知道我的厲害!」因為太憤怒了,連本太夫人都不自稱了,直接我我的開叫!

  丫環們雖然人多勢眾,可卻也不敢真的使勁拉她,她們只是想不讓韓太夫人跑得猛,以至摔倒,卻並不關心張氏會不會挨打,再說她們又不認識張氏,張氏挨不挨打,她們怎麼可能在乎,她們只在乎自己會不會挨打!

  韓太夫人掙扎得太用力了,丫環們怕拉傷了她,只好放開了手,韓太夫人正要接著去追張氏,卻忽然感到懷裡多了一物,她趕緊抱住,低頭看去,竟是個水壺!

  楊澤見她還要追,靈機一動,便把手裡的水壺塞進了她的懷中,叫道:「抱著水壺,要不然你沒法走路!」

  韓太夫人大怒,把水壺對著楊澤的腦袋就扔了過去,叫道:「你這個小混蛋,可騙苦我了,我要你腦袋開花!」

  楊澤低頭躲過水壺,又叫道:「你不抱東西,沒法再追的!」

  韓太夫人大步就向張氏跑去,邊跑還邊說道:「誰說我沒法追的,我不抱東西也一樣能……追!咦,我怎麼不抱東西,也能跑了……」

  忽然之間,韓太夫人回過神兒來了,她停下腳步,驚訝地低頭看自己的雙腿,她沒抱東西,也沒靠人扶,怎麼就能站起來了,還能走,還能跑,還跑得飛快,難道說自己的毛病好了?

  楊澤見她停了下來,又道:「你不如再走幾步看看,要是走不了,那就再找個東西抱抱!」

  韓太夫人抬腿便走,連走幾步,竟然全無滯澀,再沒有以前的那種搖搖晃晃,非得要人扶著才行的感覺了!

  她回過頭,看向楊澤,道:「小混蛋……不不,楊神醫,我怎麼能走了?那藥有效果了?那藥不是有毒麼,藥毒會反撲的,這不是你說的嗎?」

  楊澤見她情緒緩和下來,便道:「還望太夫人見諒,那藥是沒毒的,要是有毒的藥,草民也不敢給您喝啊,您喝了不怕,可草民還怕韓大將軍呢,他要是一發怒,草民這個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韓太夫人又驚又喜,道:「那,那你是騙我的了?」

  楊澤笑道:「您是貴人,治病的方法自然與眾不同,草民只好小小地使用了一下偏方,騙騙您老人家了,你可別怪草民啊!」

  頓了頓,他又給韓太夫人台階下,道:「那大瓷壺裡的茶水味道古怪,都撒到您身上了,您可千萬千萬,不要怪草民啊!」

  韓太夫人剛才之所以那麼激怒,就是因為尿了褲子,面子上掛不住了,現在楊澤給她台階下,她正好就下了這個台階,點頭道:「這茶水味道是有些古怪,但卻能治好我的病,我不怪你,當然不怪!」

  她感覺楊澤這小夥子挺會說話辦事的,能為別人著想,稱得上是善解人意,頓時好感大增,也不再認為他是個混蛋醫生了!

  楊澤道:「衣服濕了,穿著不舒服,也容易生病,還請太夫人先去換了衣服,再由草民為你詳細解說,這治病之法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韓太夫人連連點頭,她正需要時間好好平穩一下心態,更重要的是把濕了的外裙和褲子換掉,濕漉漉的可是太不舒服了。

  丫環們上前要扶韓太夫人,可她卻一擺手,非要自己走不可,要自己走回居住的院子,待經過月亮門時,她看到站在一旁的張氏,有點尷尬,雖然對治病之法不太瞭解,可也知道張氏激她是治病的一個環節,所以還沖張氏點了點頭,再沒為難。

  張氏也忙向她行了個萬福,剛才韓老太太實在是太生猛了,都把她給嚇著了!

  韓太夫人看了眼還在地上暈著的成寬道士,說道:「他怎麼躺地上了?快點兒讓他起來吧!堂堂一觀之主,這個姿勢躺著,成何體統,就算是暈著,也太不像話了。」說罷,跨過成寬道士,回自己院子了。

  楊澤快步走了過來,問道:「娘,你沒事兒吧?」

  張氏喘了幾口氣,忽然哈地笑了出來,小聲道:「沒事兒,挺好的,跑了這麼一場,反倒精神頭足了!兒啊,這回你可好了,這前程算是賺到手了,娘太高興了!」

  楊澤也小聲笑道:「娘你沒事兒就好,別的咱們回家再說。讓我先把觀主救醒!」

  他走到成寬道士的跟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對著成寬道士的人中穴使勁一按,成寬道士啊地一聲,便即醒轉。

  醒過來的第一句,成寬道士便說道:「怎麼,怎麼沖貧道跑過來了?這事兒,跟,跟貧道沒關係啊!」

  楊澤笑嘻嘻地看著他,道:「怎麼和你沒關係,和你的關係可大了!」

  成寬道士剛才暈著,自是不知韓太夫人被治好了,他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急道:「冤枉啊,這事兒真的和貧道沒關係,可不要往貧道的身上推啊!」

  他還以為楊澤沒治好韓太夫人的病,反倒把韓太夫人給弄魔障了,追著張氏不放,可張氏偏衝著他跑過來了,誰讓他當時站在月亮門這兒了,結果就把他給嚇暈了!醒過來以後,楊澤卻說韓太夫人魔障的事兒,和他有關係,他能不拚命辯解麼,這關係他可不敢要!

  楊澤嘆了口氣,道:「好吧,那就和你沒關係,可等會兒要是韓太夫人給了好處,你也就沒份了!真是奇哉怪也,有好處的事兒,你竟然不要,使勁兒往外推,你還真是出家人,品格高尚啊,做好事不求回報!」

  成寬道士一愣,往院裡看去,看了一圈,卻發現韓太夫人不見了,他剛剛醒過來,剛才又受的刺激大了點兒,現在頭腦還有點迷糊,見院子裡沒了韓太夫人,心驚肉跳之下,竟然道:「韓,韓太夫人,死,死了嗎?」

  楊澤嗨了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真夠膽兒小的,竟然以為韓太夫人死了,這話要是被她聽到,她非得以為你是在咒她不可,那時你可就糟糕了!」

  張氏因為心中歡喜,忍不住也道:「我看你呀,也不是太會算卦,要不然今天這事兒,怎麼算不出來呢,就算你算不出太詳細的,可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你總能算出來吧!我看你呀,平常算卦都是蒙人的,幸虧我沒讓你算,要不然也得被你給蒙了!」

  「這個,這個……」成寬道士頭腦清醒過來了,看楊澤母子的表情,那韓太夫人不但沒事兒,反而是被治好了呀,可到底是怎麼治好的,這個可就奇怪了,剛才他沒暈之前,看韓太夫人的樣子,可和魔障了一樣啊!

  楊澤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觀主你現在還糊塗著,不過沒關係,等一會兒我給韓太夫人解說治病原由時,你就在一旁聽聽吧!」

  張氏取笑道:「不過好處你就別想了,誰讓你剛才一個勁兒地說和你沒關係呢,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沒人逼你說啊!」

  母子兩個說說笑笑,走進了韓太夫人住的院子。

  成寬道士在原地愣了半晌,忽地他一拍大腿,道:「這個怎麼能和貧道沒關係呢,要不是貧道留楊神醫吃素齋,又和韓太夫人說楊神醫醫術高明,那他們也不可能見著面啊,更不可能把病治好,有了好處當然要算貧道一份的!」

  可他現在明白過味兒來也晚了,誰讓他剛才拚命撇清了,只好又安慰自己,自己是出家人,做了好事不能求回報,如果韓太夫人不給自己好處,那可萬不能起貪念,可要是給了好處呢,那也就收下吧,總不能駁了人家太夫人的面子!

  心裡一邊想著,成寬道士也進了韓太夫人的院子,陪著楊澤母子坐在小亭子裡,等著韓太夫人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韓太夫人這才換完了衣服,還稍做梳洗,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恢復太夫人的體面,這才出了屋子,她沒用丫環們扶,自己走出來的。

  見她出來,亭子裡的人都站了起來。看韓太夫人竟是自己走出來的,成寬道士真是又喜又悔,喜的是這老太太的病好了,也該離開昇平觀了,不用再成天數落自己了,悔的是自己剛才為啥那麼膽小,竟然暈了,沒看到她是怎麼被治好的。

  韓太夫人見到楊澤,面露笑容,走進了亭子,招呼大家坐下,讓丫環們奉上香茶,她問道:「楊神醫,雖然你把老身的病治好了,可剛才卻也把老身折騰了個夠嗆,你要是不說清楚,老身可是不依,非要重重罰你不可!」

  說要重重罰楊澤,可她的語氣卻沒有半點兒要真罰的意思,而且她也不再自稱本太夫人了,那種使勁兒顯擺的姿態蕩然無存,反倒像是一個脾氣很好的老婦人。

  楊澤心中明白,韓太夫人的心病算是治好了,從她前後的表現上就能看出來。試想,一個長年在宮中生活,伺候女皇的得寵宮女,哪可能像個爆發戶似的,沒事兒就知道顯擺,肯定在接人待事上很有分寸,只要心病沒了,表現自然也就恢復正常了。

  楊澤笑著,把用這個方法治病的原由說了出來,其中關鍵之處就在於,要說韓太夫人明白,她此時已不宮裡了,她不再是女皇的奴婢,而是一個可以正常生活的人了,只要明白了這點,那抱著東西才能站起來的毛病,自然也就好了,心裡壓力消失,身體上的壓力,自然也就消失了。

  聽罷,韓太夫人嘴巴動了動,有種想問卻又不好問的表情,猶豫了片刻,她還是問了出來,畢竟她是在宮裡待了大半輩子的人,明白有些話要是不問,別人是永遠不會主動和她說的,裝神秘沒關係,但那神秘必須是別人的,而關係到自己的秘密,就還是別裝了。

  韓太夫人問道:「老身有個問題,問出來,楊神醫可莫要見笑。在老身出宮之後,就開始自稱本太夫人,也特別喜歡擺譜兒,其實老身心裡是明白的,擺譜兒還有挑別人的刺兒,是很讓人討厭的事,可就是忍不住,這也是一個毛病,可這毛病老身並沒有讓你治,卻也好了,這是為什麼呢?」

  楊澤明白,說起來這位韓太夫人先前有點精神分裂,她內心深處總想著自己是宮中的奴婢,可卻也知道自己是一品誥命,而內心深處的壓力得不到緩解,反應在外面的言行上,就會正好相反,她就會拚命用各種方法,向別人表明她很高貴,內心深處的壓力越大,外在表現就越嚴重,可一旦內心深處的壓力消失了,那麼不正常的外在表現,自然也就消失了,這兩者是相伴而生,如果其中一個消失了,那麼另一個也就不復存在了。

  楊澤自己明白是一回事兒,可讓他向這年頭的人解釋清楚,那就不容易了,要是實話實說,反而會讓聽的人糊塗,說不定會認為他在胡說八道。

  楊澤道:「是心魔作祟的原因,魔由心生,只要心中的魔被驅離了,那麼一切由魔引發的病症,就都會好的。太夫人你心魔沒了,所以一切不正常的症狀,自然而然的也就都消失了。」

  這種解釋非常籠統,非常含糊,可這年頭的人偏偏就信這個,越籠統,越含糊,甚至是越神秘的事情,這年頭的人就越相信,亭子裡和亭子外聽楊澤說話的人,全是這樣的。一句心魔作祟,不管是韓太夫人和張氏,還是那些丫環,就全信了,就連成寬老道也摸著鬍鬚,不住點頭,連聲說有理!

  韓太夫人長長舒了口氣,嘆道:「以前在宮裡時,那些太醫個個都是白鬍子,年紀不夠老的人,別說進宮給陛下看病,就算進太醫院都沒資格,老身以前也認為醫生要是年紀不夠大,就是經驗不豐富,醫術不夠高,可今天老身不再這樣認為了,是不是有本事,不能光看鬍子長短啊,更不能看是黑鬍子還是白鬍子!」

  成寬道士老臉一紅,把摸著鬍子的手放下了,有點兒不太好意思。

  韓太夫人又道:「老身原先說過,你要是治好了老身的病,那老身就送你一樣好東西,是宮裡的物事,老身說話算話,自是不能食言。」

  她從衣帶上解下一個玉葫蘆,遞給楊澤,道:「這玉葫蘆是當年老身在宮裡時得到的小玩意兒,無論是玉質還是樣式,都屬上乘,宮裡這種小玩意兒不少,不算稀罕物,但畢竟是宮裡的物事,帶在身上算是種體面,老身便就送給了你,你就當個裝飾,沒事兒的時候把玩把玩吧!」

  楊澤沒有推辭,站起身來謝過,接過了玉葫蘆。這玉葫蘆不是太大,正好可以握在手裡,翠綠的顏色,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看上去的確很精緻,葫蘆中間繫著紅繩,可以掛在腰帶上,當成是玉珮戴。

  他把玉葫蘆放在手裡,握了握,感覺手感很好,握著非常舒服,如果是寫字寫得久了,握握這個,便可緩解疲勞,所以這個玉葫蘆既可以當成是玉珮,也可以算是握件。

  成寬道士在旁看著,只感楊澤運氣真好,能得到這個玉葫蘆,別聽韓太夫人說得輕鬆,說這玉葫蘆不是稀罕物,可宮裡的東西能不是稀罕物麼,光看這雕工和玉質,這玉葫蘆怕是得幾千貫,絕對的好東西。

  成寬道士見楊澤把玉葫蘆系在了腰帶上,他便道:「韓太夫人,楊神醫,貧道準備了素齋,還請各位品嚐,天色已然不早,想必大家都餓了。」

  韓太夫人拍了拍手,站起身來,笑道:「可不是麼,早就餓了,咱們一起用飯去吧。老身的心魔沒了,明天打算上路,去京城了。」

  眾人都出了亭子,一起去品嚐昇平觀的素齋。

  用過素齋,楊澤母子告別了韓太夫人和成寬道士,又坐車返回了保安縣城。

  回到家中,剛進至仁堂,張氏便大聲道:「當家的,你猜今天咱們兒子給誰治好了病?」

  楊百秋正在堂裡不停地轉著圈子,見他們母子回來,說道:「給誰治好了病?啊,澤兒,剛才吳縣令派人過來,說那丘路德逃了,定為畏罪潛逃,所以他的路德堂要被官府發賣,吳縣令問咱們家要不要買,只問了咱家,沒問別家,看來真讓你二舅說中了,吳縣令這是要便宜咱們楊家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1-27 17:41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0-30 19:18
第十五章 前程之路

  張氏聽了楊百秋的話,頓時大喜,笑道:「吳縣令為人豪爽,再說又不是他自己出本錢,便宜咱們楊家的事,他自是要做的,要不然以後他家的小夫人再生病,咱兒子不給他治了,看他咋辦!」

  楊澤忙道:「娘你這話在家裡說說還行,可別和外人說,萬一傳出去,可要得罪縣令大人了。」

  張氏笑道:「傻兒子,這還用你提醒為娘麼,娘再糊塗,也懂得禍從口出,哪可能和外人說這些。」

  能低價買到路德堂,這是很讓張氏高興的,可相比較兒子的前程,那就沒什麼了。她拉了把楊百秋,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笑道:「當家的,你可坐穩當了,我要和你說個事兒。你猜猜,我們娘倆今天去了昇平觀,遇著誰了?」

  楊百秋哦了聲,想起剛才妻子進門時的那句話了,問道:「遇見誰了?昇平觀裡還能有誰,不就是一群老道麼,難道你們遇到了和尚?」

  張氏拍了他一下,道:「道觀裡面遇見和尚,其實也不希奇,反正都是出家人嘛!我們娘倆遇到的人可希罕了,是一位一品誥命的太夫人,是韓大將軍的母親,知道韓大將軍是誰不?」

  楊百秋大吃一驚,道:「不會是那個姓韓的撫遠大將軍吧?他可是北疆最大的官了,你們遇到他母親了?」

  張氏得意地道:「不但遇見,還給她治好了病,你看兒子身上的新衣服,就是她送的,還送了個玉葫蘆呢,是宮裡的物事,可貴重呢!」

  說著,她伸開手掌,讓楊百秋看那隻玉葫蘆。在路上時,她就把玉葫蘆要了去,握在手裡把玩,喜歡得不得了,越看越愛看。

  楊百秋接過玉葫蘆,他對於玉石並不怎麼瞭解,但這玉葫蘆確實是非常出色,單從成色上看,就算是不懂玉石的人,也能分出好壞來。

  楊百秋驚嘆道:「這是那個太夫人給的?哎呀,這可是值錢的玩意,我看就這麼一塊玉,都能把咱們至仁堂買下來了!」

  楊澤見他們說得高興,笑了笑,起到一邊坐下,叫過木根,讓他去泡茶,木根卻伸頭探腦地去看那隻玉葫蘆,不捨得走。

  楊澤拍了下他的腦袋,道:「你這木頭,怎麼還不去倒茶,難不成還要我親自去麼,那還要你幹嘛!」說著推了木根一把。

  木根卻道:「不就是個石頭葫蘆麼,就能買下咱們至仁堂了?那能不能買下路德堂?」他看不出那玉葫蘆到底有什麼好來,晃了晃腦袋,去後面泡茶了。

  這時,張氏已經把今天發生在昇平觀的事,說給了楊百秋聽,並且把她在整件事裡的重要程度足尺加三,使勁兒自誇了一通。

  臨說完,張氏道:「當家的,你說韓太夫人去了京城後,要是見著了當今女皇,會不會把咱兒子治好她病的事兒,說給女皇聽啊?」

  楊百秋想了半晌,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那個小侯爺了,再就是咱們縣令大人了,都不如你們,你們至少還見著了個一品誥命,那個太夫人會不會和女皇說咱兒子的事,我哪會知道,我連女皇長啥樣都不知道!」

  「廢話,難道我就知道了,要想看到女皇長啥樣,那就叫得慕天顏,我哥哥們說了,那得是祖上積了大德,才能看女皇一眼呢!」張氏說道。

  楊澤笑道:「那也未必!」

  張氏卻道:「怎麼未必。你看那個韓太夫人看了女皇,然後她兒子就當大將軍了,要是為娘能看上女皇那麼一眼,咱們兒子再不濟,也能當上個縣令吧!」她開始幻想起來。

  楊百秋嘿了聲,道:「你看女皇一眼沒啥,可人家女皇也得有心情兒看你一眼啊!」他轉過頭,對楊澤道:「能不能讓女皇知道你,這事實在是太飄渺了,咱們小門小戶的人家,可不能有這種奢望,還是把眼前事辦好才行。」

  楊澤點頭道:「爹你說的是丘路德的事吧?二舅說得沒錯,他果然是逃了,家產充公發賣,吳縣令只通知了咱家,那說明就是要便宜咱們,可這價格,還得估算一下才成,別吳縣令說出個價來,咱們承受不起,那再便宜也是白費啊!」

  楊百秋和張氏冷靜下來,一起點了點頭。楊澤的話沒錯,保安縣裡的大人物,再大也大不過縣令去,而身為縣令自然眼光高得很,他認為很便宜的價格,對於楊家來講,未必就是便宜,而且楊家也拿不出多少現錢來,真要是幾百貫,那還是很吃力的。

  楊澤道:「咱們和丘路德打賭,咱們至仁堂作價是一百貫,這就是極便宜的價格了,那路德堂可比至仁堂大上好幾倍,是咱們保安縣裡頭號的大藥鋪,比這個價肯定是只高不低的,但吳縣令是有意要便宜咱們,所以這個價我想應該也就是一百貫了。」

  楊百秋沉默半晌,道:「一百貫買下路德堂,自是咱們家佔了大便宜,可就算是一百貫,咱們家也得挪用一下進藥材用的款項,只怕耽誤了咱家進藥材的時間啊!」

  張氏重重拍了楊百秋的後腦勺兒一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道:「當家的你糊塗了,你買的是藥鋪啊,還愁沒藥材麼,咱們至仁堂來不及進藥材了,有什麼關係,直接從路德堂裡拿不就成了!」

  楊百秋啊了聲,摸著後腦勺兒,笑道:「我真是糊塗了,也太過小家子氣了,幸虧被你一巴掌打清醒了,咱們買的是藥鋪啊,還愁沒藥材麼!」

  楊澤卻道:「要是比一百貫高怎麼辦?比如說兩百貫,這筆錢在咱們眼裡不少,可在吳縣令眼裡,沒準兒就是小錢了。咱們家能接受的最高價是多少,要是高過這個價,咱們就不能要了!」

  這就是很現實的問題了,楊百秋和張氏再次沉默,過了半晌,張氏沒吱聲,楊百秋長吸了一口氣,道:「那就再湊湊,五百貫吧,這麼多現錢,是咱家能拿出來的最高數字了,再高,就傷筋動骨了,就算買下了路德堂,這麼大的窟窿,以後也不好填。」

  楊澤道:「那好,就是五百貫吧,其實這也不算便宜了,我估計吳縣令不會開這麼高的價的。」

  楊百秋和張氏也都認為不會出這麼高的價,但凡事還是都得事先做好準備,該準備的錢,還得事先準備好。

  依著楊百秋的意思,今天至仁堂早點關門就好,一家人吃個開心飯,畢竟楊家的日子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張氏不依,她不是不依這麼早關門,而是不想這麼無聲無息的關門,那太不符合做生意,一定要吆喝的俗話了。

  張氏親自寫了一個告示,當然是那種只能貼在自己家門上的那種告示,貼別人家門上,別人非得和她急不可。告示是用白話寫成的,大概意思就是:今天我兒子楊澤太累了,因為去昇平觀出診,治好了撫遠大將軍的母親,由於太過操勞,所以停業一天。

  楊澤看了這告示,真是哭笑不得,他道:「娘,人家店舖門上貼告示,都是店主有喜,歇業一天。你可倒好,貼這麼個告示出去,再說天都黑了,你貼出去,別人也看不見啊,更談不上歇業一天了。」

  張氏卻道:「這是貼出去,明天讓街坊看的,咱們家該開門還開門,到時娘就坐在鋪子裡,只要有人來問,娘就說你去縣令大人那裡了,去談筆大生意,街坊們聽了這話,保準以後看病就上咱們至仁堂來。」

  楊澤和楊百秋哈哈大笑,誰都沒有阻止,張氏願意顯擺,只要能讓她開心,那就讓她顯擺好了,可他父子二人心中卻都想:「要是以後街坊有病全上咱們這來,那別的醫生非得恨死至仁堂不可,這不是砸了人家的飯碗麼。」

  貼完了告示,張氏下廚,整治了一桌好菜,一家三口外加上木根,好好吃了一頓,吃罷聊了會兒天,這才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一早,楊澤起床,洗漱之後,用過早點,便去了縣衙,去見吳有榮,談買下路德堂的事。

  吳有榮仍是在花廳見了楊澤,這位吳大縣令對楊澤分外的客氣,親自給楊澤倒了杯茶,他笑道:「楊醫生,今天叫你來,主要是談路德堂的事,那丘路德罪大惡極,已經舉家逃走了,抓他歸案到也不急在一時。他的路德堂被充公,本官打算發賣,你可有意盤下?」

  來這兒不就是談這事兒的麼,楊澤也不拐彎抹角,道:「草民自是願意盤下,只是不知價錢幾何?」

  吳有榮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笑眯眯地道:「五百貫,如何?」

  楊澤只感牙疼,還真開出五百貫的價格了,這也算不上便宜楊家了,看來自己在這吳縣令的眼裡,沒啥面子啊!五百貫,可是楊家能出的最高數字了。

  楊澤道:「五百貫……一是半會兒的,草民家中實是難以湊齊,還請縣令大人寬限幾天,待草民去湊湊,或者大人能不能壓壓價?」

  吳有榮看了看楊澤,一字一頓地說道:「人情送匹馬,生意不饒針。這路德堂發賣的事,本官只和你楊家說了,也就是只希望你楊家買,你明白本官的意思了吧!」

  楊澤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雖然這個價格是楊家能夠接受的,但吳有榮在這事兒裡顯得有點不太夠意思了。不過還好,五百貫買下路德堂,多多少少也是有利潤可拿的。

  楊澤點頭道:「就依縣令大人的意思,五百貫,我們楊家買下路德堂了!」

  吳有榮一拍手,道:「好,爽快。對了,還有一事,就是關於丘路德的下落,你可知丘路德在哪裡?」

  楊澤呃了聲,想了想,這才道:「昨天之前,草民是知道的,丘路德自然是在路德堂裡,今天嘛,他既然是逃走了,自然就是保安縣城之外,至於此時此刻,應該是已經出了保安縣的地界了!」

  他說的這話,其實是廢話,誰都知道的廢話,昨天之前那丘路德當然是在自己家中,而如今逃走了,又逃了有這麼長時間了,豈有不出保安縣地界之理!

  說完這一通廢話,楊澤自己也感到有點不好意思,這不是浪費人家縣令大人的時間麼!

  然而,吳有榮聽了這廢話之後,卻啪啪啪地拍起手來,笑道:「很好,幸虧楊醫生告知了本官那丘路德的下落,本官這就派人去追,至於追不追得著,那就和楊醫生無關了,你不必為此擔負責任!」

  楊澤一愣,這話什麼意思,沒聽明白啊!

  就見吳有榮取出一張紙來,竟是一張告示,但這張告示可和張氏寫的告示不同了,這可是蓋了大印的正規告示,出這種告示是要記錄在案的。

  吳有榮道:「你來看看這張告示,上面都寫了什麼!」

  楊澤接過一看,這告示上寫的大概意思是:如果誰知道欲謀暗害魏侯長子的逃犯丘路德的下落,就要告知官府,官府為此懸賞五百貫!

  「這……」楊澤明白了,這張告示才是吳有榮真正要便宜楊家的地方。

  吳有榮笑道:「那路德堂,你用五百貫買了下來,而你因為告知本官丘路德的下落,所以得了五百貫的賞金,一出一進,兩項抵消了!本官剛才不是說了麼,人情送匹馬,生意不饒針,所以那路德堂你是非要用五百貫買下來不可的,總不能讓官府倒貼錢給你吧!」

  楊澤也笑了,這賞金五百貫也必須要這麼高的,要不然顯示不出對魏侯長子的重視啊!

  魏侯長子在至仁堂治病,那丘路德上門大吵大鬧,非要說他欲謀加害,也能勉強扯上關係,但丘路德只是個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罷了,卻並沒有幹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所以讓他跑了,沒抓住他,也不算加害他,只能算他自作自受而已。

  至於這發賣逃犯家產,又給了楊家賞金之事,並沒有讓官府出一文錢,就算以後另有官員來此做縣令,也不會追究的,再說又關係到魏侯之子,就算是官員看到了這份記載,也會假裝看不見的,沒誰會惹這個麻煩,這事過去了,便也就是過去了,沒有半點後患。

  吳有榮拿回告示,道:「這告示不會貼出去的,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以免別人真以為是你告的秘,對你楊家名聲有損!」

  連這都為我想到了,這位縣令大人真是夠意思啊,楊澤心中歡喜,連連稱謝!

  這也算是談完了一個小生意,但吳有榮並沒有讓楊澤離開的舉動,反而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楊澤喝茶,兩人一起舉杯。

  喝了一口茶,吳有榮道:「楊醫生,以你的醫術,又和小侯爺關係親厚,以後必不會窩在這小小的保安縣,本官在此之前沒能結識你,自是談不上雪中送炭,但錦上添花的事本官還是能做做的。」說著,他沖楊澤微微一笑。

  楊澤也回了一笑,顯而易見,這位吳有榮是要送他某個大人情了,這也是官場上的慣例,人情往來攀親帶故,官場上的關係網,還有小團體往往就是這麼形成的。只不過,他現在還不是官,吳有榮卻向他示好,這可不叫錦上添花,而是真正的雪中送炭了。

  吳有榮從袖中拿出兩個信封,先遞一個信封給楊澤,笑道:「這是本官免了你童子試的公文,你可以直接去州裡參加考試,中了就是秀才了。」

  楊澤頓時一喜,道謝接過信封,他正愁考試的事兒呢,考試是很讓人頭疼的一件事,吳有榮替他省了一場考試,這可是大好事,大人情。

  吳有榮又把另一個信封遞給楊澤,道:「這是本官給瓜州醫所寫的推薦信,推薦你進入瓜州醫所,雖然不會得到什麼品級,但你在那裡能多得些經驗,多認識些人,對以後的前程大有好處啊!」

  楊澤接過信封,再次道謝。這吳有榮看似粗魯,可實際上相當的會做官,為人處世很是精明,這兩份人情送的,都是楊澤最需要的,而且楊澤以後就算飛黃騰達了,也得記著,當初跨入官場的第一個台階,就是這位吳縣令推他走上去的。

  送人情這種事,說多了反而不好,吳有榮又囑咐了楊澤幾句,讓楊澤早些啟程去瓜州醫所,便讓他離開了。

  楊澤將兩封信揣入懷中,離了縣衙,剛出縣衙大門,就見吳大公子低著頭進門,楊澤有心和他打個招呼,卻見吳大公子不知在想著什麼,他便沒再說話,有點害怕吳大公子再和自己討論一下武林之事了。

  回到至仁堂,就見張氏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正在和一大群的街坊鄰居說話,說得正是他在昇平觀的事,張氏說得云山霧罩,街坊鄰居們聽得如醉如痴。

  張氏見兒子回來了,大聲道:「兒啊,你回來啦,和縣令大人談得怎麼樣了?」

  街坊鄰居們一起轉頭看他,打招呼問好聲不斷,對楊澤的態度再不像以前那樣,以前是對楊澤視而不見,現在是深怕打招呼打晚了,又怕態度不夠親熱。

  楊澤沖眾人點頭微笑,又對張氏道:「談好了,娘你給路德堂想個新名字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1-27 17:4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0-30 19:18
第十六章 去瓜州

  張氏見楊澤臉上帶著微笑,便知生意進行的順利,她問道:「花了多少錢?」

  楊澤沒有馬上回答,周圍這麼多街坊鄰居呢,他總不能把吳有榮沒要他錢的事說出來,這種事情,楊家和吳有榮心知肚明,各自心裡有數就成了,傳揚開來反而不好。

  張氏見兒子沒有馬上回答,心中稍稍一沉,看來價格方面不是太合心意,她也就不再問,想讓兒子進堂裡再說。

  可周圍的街坊鄰居卻都很感興趣,丘路德因為得罪了小侯爺,所以逃跑了,他們沒誰同情丘路德,那是他自找的,幹嘛同情他,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跑得了醫生跑不了藥鋪,這路德堂以後該怎麼開,他們還是挺感興趣的,想聽聽熱鬧。

  一個曾經罵過楊澤敗家子,還不許自家兒子和楊澤玩的老街坊,滿臉地笑容,挺巴結地問道:「楊大侄子,你買下路德堂了?花了多少錢啊,那路德堂可大著呢,我看至少得七八百貫吧!」

  周圍的街坊鄰居發出驚呼,七八百貫呀,好大一筆錢,對於平常百姓來說,別說七八百貫,就算是七八貫,那也不是小數了。

  楊澤乾笑兩聲,道:「沒那麼多,要是真有七八百貫,我們家也買不起啊!」

  張氏拉過兒子,道:「進家裡再說吧,你爹等著你回來呢!」

  楊澤嗯了聲,不回答那老街坊的問話,跟著張氏進了至仁堂。一進門,張氏回身就把大門關上了,反正門上貼著歇業一天呢,本來今天也不打算做生意了。

  見至仁堂關了門,那老街坊嘿了聲,轉過頭對眾人說道:「看他楊家牛氣的,不過就治好了貴人的病麼,有啥了不起的,再怎麼牛氣,楊家小子也不就是個醫生罷了,還能成秀才,中舉人,當大官麼!」

  街坊鄰居們一起點頭,可不是麼,楊澤充其量也就是個醫生,開個藥鋪啥的,就算以後能開兩家藥鋪,那也還是個醫生,不能是別的。

  見眾人附合自己,老街坊更感不平,覺得楊澤沒回答自己的問話,是不給自己面子,他道:「這年頭,什麼叫有出息,有了功名才叫有出息,依我看哪,楊家小子這輩子都別想嘍!」

  街坊鄰居們又都隨聲附和,他們都知道楊澤以前是個什麼樣子,能當個好醫生,就是他最大的出息了,至於說到功名,那他這輩子就甭想了,像秀才公和舉人老爺,那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楊家小子怎麼看都不像從天上下凡的星星,所以他這輩子都別想有功名了!

  眾人議論紛紛,猜測著路德堂被楊家花了多少錢買下的,反正大家閒著沒事兒,說著玩兒唄。

  堂內,張氏把店門關上,問道:「兒啊,那吳縣令到底管你要了多少錢,剛才你怎麼不說呢!」

  楊百秋也從後面進了前堂,聽妻子問話,他看向兒子,問道:「難道比五百貫還多?」

  楊澤搖了搖頭,道:「就是五百貫,不多也不少,不過……」

  楊百秋和張氏一起啊了聲,臉上都現失望之色,五百貫,就算是買下了路德堂,家裡的財務也會出現好大的窟窿,要好長時間才能填補上的,畢竟現錢和房產鋪面是不一樣的。

  楊澤道:「不過吳縣令沒管我要錢!」他把懸賞的事,簡單扼要地說了。

  楊百秋和張氏聽完大喜,兩個齊聲道:「這可是好大的人情啊,縣令大人可真給咱們楊家面子!」

  楊澤笑道:「這個人情實在不算什麼,吳縣令還免了我的童子試,讓我可以直接參考科考,只要中了,就是秀才了。」

  楊百秋聽了這話,眼睛大亮,他這輩子最羨慕的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像他的兩個大舅哥就是秀才,光憑著這個秀才的功名,就讓他自覺是高攀了張氏,要不然能這麼怕老婆麼。

  張氏也是大喜,道:「這麼說,咱們楊家也要出秀才公了,就像我兩個哥哥那樣!」

  「這還不止,吳縣令還給我寫了推薦信,推薦我進瓜州醫所呢,去醫所裡當個醫生,說對我以後的前程有好處!」楊澤從懷裡掏出那兩封信來。

  楊百秋接過信,卻見信封被糊住了,不能拆開來看,但他仍舊歡喜,道:「信裡面寫的一定是不錯的,吳縣令一定是會重重推薦你的,咱們楊家到了你這輩兒,終於開始發達了!」

  張氏也是歡喜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過了一會兒,她才突然叫道:「木根,你這懶惰小子,跑到哪兒去了!」

  就聽身木根說道:「我哪兒有偷懶啊,我不是一直都在這兒呢嘛!」他很委屈,為啥少東家能去考秀才了,自己反倒成了懶惰小子,要知道以前懶惰小子這個詞,可都是少東家專用的。

  張氏道:「咱家有了大喜事,你還不快去街上買肉回來……啊,不,還是我親自去吧!」整了整衣衫,她走到門前,把大門打開,衝著外面咳嗽一聲。

  外面還在沒事閒磨牙的街坊鄰居一起看向她,都停止了說話,那老街坊問道:「楊家嬸子,你這是要去接手路德堂啊,用不用咱們大夥兒幫忙?」

  街坊鄰居齊齊撇嘴,這個老頭兒啊,剛才還說人家楊家怎麼怎麼樣呢,不給他面子啥的,現在卻主動巴結,還真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眾人心中腹誹這老街坊,可卻也一起問出來,問張氏要不要幫忙,全然忘了他們剛才也在議論楊家呢,說楊家小子這輩子都不會有啥大出息。

  張氏挺直了胸膛,一副母以子為貴的表情,揮了揮手,道:「路德堂的事兒不急,有的是功夫去接手。老身現在要去買肉……不,是去酒樓訂桌好酒菜,為我兒子慶祝一下!」

  頓了頓,看了一眼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她又道:「縣令大人免了我兒子的童子試,我兒子過些日子就要去瓜州,等著考秀才了。」

  轟地,街坊鄰居像炸鍋了似的,都驚叫起來,剛才他們還說楊澤這輩子別想有功名,可轉眼間,人家就要去州裡考秀才了,還是縣令大人親自保舉的,這種直接免試的事情,在整個保安縣的歷史上,還是頭一次發生呢!

  那老街坊也震驚得五迷三道,他帶著顫音問道:「楊家小子……不不,楊大侄子要去考秀才了?那秀才多難考啊,他能考上嗎?」

  張氏瞪了他一眼,道:「怎麼會考不上,縣令大人可是親自寫了推薦信呢,讓我兒子先去學著當官,要是他考不上,能讓他去學著當官麼!」

  說完,她高高抬起頭,向城裡最大的酒樓走去。

  門口的街坊鄰居鴉雀無聲,一起看向門裡的楊家父子,當然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楊澤的身上。

  楊澤咧了咧嘴,心想:「我的老娘吶,你這牛吹的,都快吹到天上去了。我不過是要進瓜州醫所罷了,那裡去學著當官的!」

  忽然,一個街坊叫道:「楊坐堂,你家楊澤不是沒訂親呢麼,他也老大不小了,早該成親了,我那閨女人賢惠,長得又漂亮,不如咱們結親家吧,我不要你家的財禮,還會多陪送嫁妝!」

  這嗓子一吼出來,至少有一半的街坊鄰居跟著叫了起來,有要嫁女兒給楊澤的,有要嫁妹妹的,反正都想和楊澤攀上親戚關係!

  楊百秋大感得意,當真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想當初他兒子學醫不成,整日遊手好閒之時,想要結個親,當真是難到極點,甚至都讓他起了給兒子買個媳婦的念頭。再看看現在,兒子有出息了,這幫傢伙竟然腆著臉上來求親,還不要財禮,多給嫁妝!

  楊百秋心想:「你們想得美,現在才想和我楊家結親,早幹什麼去了,我兒子有出息了,以後要當秀才公,以後還要當舉人老爺,要娶也要娶門當戶對的,哪可能和你們這幫勢利眼結親,白日做夢去吧你們!」

  楊澤見自己瞬間成了香餑餑,不但沒有半點驚喜之色,卻反而很是驚詫,他回過頭看向楊百秋,心想:「我這老爹可別一時心血來潮,真給我說上門親事,我可記著呢,這些街坊鄰居家的女兒,沒一個像點兒樣的,要娶其中一個……還是算了吧!」

  楊百秋衝著外面的街坊鄰居拱了拱手,先是道了聲同喜,接著便道:「我兒的親事,以後再說,這個不急,他得縣令大人賞識,又和小侯爺親厚,以後沒準就去節度使衙門裡做事,大丈夫先立業後成家,他的親事不急,不急!」

  楊澤看了眼楊百秋,心想:「趕情兒,剛才我還以為我娘喜歡吹牛顯擺,弄了半天,我這個老爹比我娘還能吹牛啊!竟說我要去節度使衙門當差,可我連那衙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呢,別說節度使衙門在哪兒,就算是林州在哪個方向,我還不知道呢!」

  街坊鄰居們聽說楊澤以後要去節度使衙門裡當差,更是吃驚,想到楊澤的確是治好了小侯爺的病,以後真沒準能像楊百秋說的那樣呢,這楊家真的要飛黃騰達,一步登天啦!

  不少家裡有閨女的街坊鄰居已經在跺腳後悔了,恨自己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這楊澤能有這麼大的出息呢,要不然早就應該趁楊家沒發達之前,來攀這門親戚了,這回可好,楊家明擺著要去攀高枝,看不上他們這些窮街坊了呀!

  那個老街坊目瞪口呆,忽然,他抬起手噼裡啪啦地打了自己好幾個大耳光,他感覺自己真是瞎了眼啦,剛才怎麼能說楊澤壞話呢,剛說完人家這輩子沒有功名,沒啥大出息,可人家轉眼就要去節度使衙門了,那可是節度使衙門啊,在他的眼裡,就是天上了。

  這老街坊突然抽自己的大嘴巴,別人看著都嚇了一跳,就聽他又喊了起來:「楊大侄子,我早就看出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了,我早就看出來了……」

  眾人跟著也都喊了起來,都說早就看出來楊澤有出息了,門口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喊聲越來越大,不多時之後,半條街都被圍滿了,楊澤有出息這件事,越傳越神奇,喊他是天上星宿下凡的話,也越來越響。

  這情景把楊澤弄得哭笑不得,是關上店門不是,不關也不是,別人這麼熱情,總不能讓這麼多人吃閉門羹吧!

  等張氏回來之時,有關楊澤的傳言,已經轉變成了,楊澤要做節度使的上門女婿了,連婚期都定下了,把張氏弄得滿頭霧水,兒子要成親了,她這當娘的咋不知道呢,這話怎麼說的呢!

  楊澤不好意思關門,可張氏卻不管這些,她應付了幾句,便關上了店門,對楊澤道:「等一會兒酒樓就會送酒菜來了,今天是咱們家大喜的日子,娘訂了最好的席面,足足要兩貫錢呢,還要了一壇二十年的女兒紅,今天咱們奢侈一回,好好享受享受!」

  楊百秋也笑道:「對,這樣的大喜事一輩子能有幾回,多花幾個沒關係!」

  木根則道:「我能喝酒嗎,那女兒紅是啥味兒的?」

  楊澤笑道:「當然是酒味兒,還能是水味麼!」

  門外的街坊鄰居見楊家關門,他們又議論了半天,見人家再不開門,便也慢慢散了。

  待到下午,酒樓把酒菜送來,楊家三口外加木根,便在家中開宴,說說笑笑,一頓飯,竟吃到了掌燈時分,這才酒足飯飽,各自回屋。

  直到三更天時分,楊澤起夜,竟還聽到父母的房中傳出說笑聲,看來爹娘是真的高興,當父母的要求也很簡單,只要是兒子有了出息,那比什麼都能讓他們高興。

  此後幾日,楊澤去縣衙辦好了路德堂的房契等手續,又和楊百秋去了路德堂,查點藥材和店舖門面之後,這份產業便算是正式姓楊了。

  關於怎麼處理路德堂的事,楊家三口商量了好幾天,這才拿定主意。原本楊百秋和張氏,是想在保安縣裡開兩個門面,也就是兩個藥鋪一起經營,可由於楊澤就要去瓜州了,只剩楊百秋一人,他是顧不過來兩個鋪子的。

  如果再雇一個坐堂醫也不是不行,可一來坐堂醫難找,二來開藥鋪不比別的生意,萬一給人開錯了藥,治錯了病,那會是相當麻煩的。所以,楊百秋決定,關掉路德堂,把普通藥材搬到至仁堂來賣,而上好的藥材,讓楊澤帶著去瓜州,看看能不能在瓜州開個分號。

  如此一來,楊家仍有兩個藥鋪,卻不在一城,等於是擴展了生意,而楊澤又在瓜州醫所裡做醫生,瓜州醫所可是官辦的,有了這層關係,至仁堂分號的生意必定差不了,而且如遇到疑難重症,就近請醫所裡的醫官出面,麻煩事也能少得多。

  商量好之後,楊家全體出動,足足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才這把路德堂裡的藥材都搬到了至仁堂,又把路德堂的鋪面租了出去,再又給楊澤準備去瓜州的東西,現錢不敢帶太多,五六十貫,怕路上出現意外,北疆地廣人稀,別看保安縣隸屬瓜州,可離著瓜州足足有三百來裡,怎麼著也不能算近。

  楊百秋把鋪子裡的好藥材挑出一部份來,裝到一隻小木箱子裡,這些藥材也差不多值上二百貫了,用來給楊澤開新藥鋪用,普通藥材好採買,可好藥材卻是難尋,開新藥鋪總得有鎮店之寶,這些好藥材就算是了,更好的藥材以後再尋。

  收拾好行李之後,楊澤和楊百秋便提上禮物,去拜訪了吳有榮,吳有榮不收禮物,可楊百秋非要留下不可,吳有榮只好收下,但卻隨即送上了二十貫的儀程,權當是路費了。

  前前後後折騰了大半個月,這才算是告一段落,選了個黃道吉日,利於出行的好日子,楊澤告別父母,帶著木根,雇了輛馬車,離了保安縣,去往瓜州。

  臨分別之時,楊百秋和張氏一直送出城外,張氏忍不住哭了,畢竟兒子長這麼大,頭一回出遠門,當娘的能不惦記麼,楊澤和楊百秋一同安慰。最後,楊澤一再表示,到了瓜州就給家裡寫信,託人帶回來,張氏這才做罷。

  楊澤坐在馬車上,身子探出窗外,沖父母揮手,直到漸行漸遠,看不到父母的身影,他才坐回車裡,長嘆一聲。

  木根和車伕坐在車廂外面,他聽楊澤嘆氣,回頭道:「少東家,你嘆什麼氣啊,去瓜州不是好事兒麼!」

  楊澤輕聲道:「誰知瓜州會是個什麼情況呢,我一個外地來的,人家歡不歡迎,還在兩說之間呢!」

  木根道:「為啥不歡迎,少東家你醫術那麼高,他們怎麼可能不歡迎呢?」

  楊澤嘿了聲,沒有回答,心中卻想:「我醫術高?這個不見得呀!可就算是醫術高,這才會討人厭,同行是冤家,醫術越高,人家越不歡迎啊!」

  瓜州醫所乃是官辦,裡面有大方帝國的醫官,雖然是最低一等的官員,但在這個年頭卻是最正規的醫療機構,裡面的醫生都以正統自居,在這些醫生的眼時,楊澤不過是小縣城來的,野路子醫生而已,比遊方各地的草頭醫生,也強不到哪裡去,看不起他正常,看得起才叫怪事呢!

  楊澤對這些情況,心中明白的很,對他來講,瓜州醫所是一個機遇,卻也是考驗,等待他的將是一個嶄新的局面。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1-27 17:39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0-30 19:18
第十七章 急喉風

  馬車行進得並不迅速,楊澤不急,自然也不會催促,基本上是每天早飯後啟程,走二十里路,午飯後再走二十里,不等天黑,就早早地找客店住下,並不貪圖趕路,而且只走官道,絕不抄近路走小道。

  雖然走得慢,但是卻很安全,大方帝國的北疆不比中原腹地,地廣人稀也就罷了,時不時的還有小股盜匪出沒,遠不及中原安全,楊澤這樣做很是穩妥,是出門在外的旅客首選的趕路方式。

  在路上走了三天,這天日頭偏西,馬車行進到了一座小鎮,入鎮的路口上立著塊小小石碑,石碑上刻著三個字,兩個露在土外,最後一個大半個字已沒入土中。

  木根跳下馬車,對著石碑念道:「加飯……皮!」他咦了聲,回頭沖車上的楊澤叫道:「少東家,這個地方名字好生古怪,竟然叫加飯皮,這是什麼意思啊?」

  楊澤打開車門,下了馬車,走到石碑跟前,看了眼,笑道:「什麼加飯皮,應該是加飯坡才對。我看過地圖了,這裡在大方開國之初,是一處戰場的前沿,軍隊路過這裡,再往前走,就要和敵軍交戰了,所以當時的將軍有令,讓士兵們在這裡,不管餓不餓,都要再吃一點兒飯,要飽著肚子上戰場。」

  木根哦了聲,道:「原來是讓士兵們在這裡加點兒飯吃啊。看來那個將軍人不錯啊,就算讓士兵去送死,可也要讓他們當個飽死鬼。」

  楊澤看了一眼,道:「你說話可得小心了,那個將軍便是魏侯的祖上,立過好大的軍功,要不然你以為魏侯的節度使官位是從哪裡來的,就是那位祖上傳下來的呀!」

  木根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咕道:「我也沒說魏侯祖先的壞話啊,還說他人不錯呢!」

  楊澤不再上車,步行進入小鎮。這加飯坡鎮並不算很大,只有百來戶人家,鎮上也只有一條街道,貫通南北,街道兩旁也沒什麼商舖,至於能住宿的客店,也只有一家而已,店名就叫做「加飯坡老店」。

  楊澤來到客店門前,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這馬車看上去很精緻,絕不是從車行裡雇來的,很顯然是一輛私人馬車,看來這店裡住著有錢人,至少比楊家有錢多了。

  不過,凡是精緻的東西,往往便很嬌貴,這輛馬車的兩個大軲轆已經被拆了下來,看樣子是壞了,一個工匠模樣的人,正在對著馬車敲敲打打,看樣子是在修理馬車。

  木根小跑著進了店,叫道:「掌櫃的,給兩間上房,我們少東家一間,我和車伕一間,給馬上精料啊,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呢!」

  這幾天趕路,每到一家客店,他總是這麼喊,伺候楊澤相當地慇勤,比在家裡勤快多了,不為別的,就為了他自己也能住進上房,要不然讓他和車伕去擠大通鋪,他可受不了,身為楊澤的小廝,他可是對物質生活很有追求的。

  客店掌櫃是個胖胖的中年人,長相和善,不笑不說話,一副很好相處的模樣,他衝著楊澤彎了彎腰,笑道:「這位小公子是要住宿?上房有,但我們店小,總共只有兩間上房,一間已經有人了,現在只剩下一間,要不三位擠一擠?」

  楊澤擺手道:「我不喜歡擠在一起,上房我要了,給他們兩個開一間普通房間吧!」

  胖掌櫃笑得如花朵一般,道:「對不住了,我們鎮子小,往來客人不多,所以除了兩間上房,並沒有普通房間,只有兩個大通鋪,男客和女客是分開的,要不然這兩位……」他看向木根和後面的車伕。

  車伕是不在乎住什麼地方的,長年在外,什麼苦沒吃過,這是跟著楊澤出門,所以房錢是楊澤出,要是他自己出門,他肯定是要住大通鋪的,不可能開什麼房間。

  可木根就苦了臉了,他可不願意睡大通鋪,長長一條大炕上面,至少能躺十好幾個人,汗味兒難聞不說,有的人還打呼嚕,睡大通鋪對他來講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楊澤不理會他,這小學徒年紀不大,可卻頗有點貪圖享受,如果是富家公子貪圖享受也就罷了,偏偏他只是個小學徒,所以不能慣著他,該讓他吃點苦頭,就得吃點兒。

  衝著胖掌櫃點了點頭,楊澤取出一貫錢,押在櫃檯上,便由兩個小夥計抬著裝藥的木箱,引著他去了後院上房,木根則愁眉苦臉地,和車伕提了行李,一起去了大通鋪。

  楊澤進了後院,見後院有兩間正房,左邊那間正房的房門開著,小夥計去開右邊房門,他等在院裡,卻見左邊房裡走出一人,對小夥計們道:「我那馬車有沒有修好呢?我可在你們店裡耽擱兩天了,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一個小夥計忙轉身,哈著腰道:「周爺,不是小的怠慢,實是你那馬車太嬌貴,我們鎮上的工匠沒修過這樣的馬車,所以一時半會兒的弄不好,不過估計著差不多了,只要裝上軲轆,明天您一準兒能啟程。」

  這人道:「這還差不多。」說著話,看向楊澤,見是楊澤是個年輕小夥子,衣服整潔,便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楊澤回他一笑,沖這人拱了拱手,他見這人三十多歲的年紀,五官端正,穿著一身青色的文士衫,頭上紮著淺灰色的文士巾,手裡還拿著把摺扇,很有一副古代文青的派頭,想必是個文化人,說不定還是位秀才,甚至舉人什麼的,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百姓。

  這人見楊澤衝他拱手,立即便也拱手還禮,非常的有禮貌,口中說道:「在下周玉晉,瓜州人氏,不知這位朋友如何稱呼啊?」

  楊澤忙道:「在下楊澤,保安縣人氏,正要去瓜州,今晚能和周兄做鄰居,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周玉晉哈哈大笑,搖頭道:「你說話還真有趣,不過是同住一家客店而已,又怎麼能稱得上是三生有幸呢!」

  他見楊澤年輕,足足比自己小著一半,認為沒什麼共同話題,便不再說什麼,轉身進屋去了。

  小夥計們打開了門,請楊澤進去,楊澤對其中一個小夥計問道:「你說的那位周爺,可知他在瓜州做什麼的?」

  這小夥計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他是第一次住我們店裡,再說客人是做什麼的,我們也不好打聽。」

  想了想,小夥計又補充了一句,道:「這位周爺會看病,前天來時,還給我們店裡的客人看病呢。不過……」他壓低聲音道:「不過,沒有給人家看好,藥錢倒讓人家花了不少。」

  楊澤嘿嘿兩聲,便不再問,估計那周玉晉是個讀書人,恐怕讀過醫書,文人向來自視高,看到別人有病,便隨即出手,結果沒給人家治好,弄得連小夥計都知道他是半瓶子醋了。

  小夥計轉身出去,不大會兒功夫,又送來了洗漱的熱水,還有晚飯,楊澤吃完了飯,便早早上床歇息了。雖然趕路是坐的馬車,可顛來顛去的,也著實讓人感到疲憊。

  木根和車伕進了有大通鋪的房間,見大通鋪上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的客人,只有一個僕人打扮的中年漢子,另外還有一個商販模樣的人,算上他自己和車伕,總共也不過才四個人。

  木根這才松了口氣,人不多就好,今晚看來能睡個好覺了。吃完了晚飯,歇息一會兒,木根便在大通鋪靠牆的地方,躺下睡覺了。

  可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卻聽有人哭啼,聲音並不響,但哭起來沒完沒了的,著實讓人心煩,吵得他睡不踏實。

  木根一咕嚕爬起來,問大通鋪上的其他人,道:「那哭哭涕涕的人是誰,大半夜的不睡覺,哭起來個沒完,鬧不鬧心啊,她不睡覺,難道也不讓別人睡嗎!」

  他畢竟年紀小,正是貪睡的年紀,本來睡大通鋪就不願意了,還睡不著,小脾氣自然就上來了。穿上衣服,就想下炕。他聽出來了,哭聲是從女客房裡傳出來的,大通鋪分男客和女客,總不能讓男女都睡在一個大通鋪上,但相隔也只是一條走廊,就在男客房的對面。

  那小商販卻道:「這位小兄弟,你這是何必呢,還是忍耐一下吧!出門在外,大家都不容易,就算不能照顧,可也不要大半夜的去尋人家的霉頭!」

  木根想想也對,他便不下炕了,問這小商販道:「那個哭起來沒完的女人是誰啊,為什麼要哭?」

  他這麼一折騰,大通鋪上的另外兩個人也睡不著了,都翻身坐了起來。

  小商販道:「就是個命苦的女人唄,還能是什麼人。她說自己是去瓜州尋丈夫的,帶著個一歲多的孩子,可半道上盤纏被人給偷了,身上沒幾個錢了,要不是掌櫃的心眼兒好,她怕是連店都住不成。」

  木根道:「這裡離著瓜州可還一百好幾十里地呢,沒錢她怎麼去啊!」

  「誰說不是呢!」小商販嘆了口氣。做為商販,他長年奔波在外,所以對旅客受難,特別同情,深怕有一天自己也會淪落成這樣。

  小商販接著道:「更糟心的是,她孩子得了急病,最後剩下的那點兒錢都買了藥,可孩子卻不見好,眼瞧著不行了,當娘的能不哭麼!」

  他說完這話,旁邊那僕人模樣的人卻不願意聽了,插嘴道:「怎麼能叫服了藥不見好,明明是她只捨得買兩劑藥,我家老爺特地吩咐了,得連服十劑才能見效果,那孩子才服兩劑,要是能見好,那才叫怪事呢!」

  這個僕人便是後院周玉晉的家僕,周玉晉給那孩子看的病,也開了藥方,雖然的確是沒治好,可僕人聽別人說那藥沒效果,還是要為主人辯解幾句的。

  小商販乾笑幾聲,再沒說別的,為了個不認識的女子,得罪住一個大通鋪的人,犯不上。

  聽說有小孩兒得了病,木根頓時就來精神了,也不再想著睡覺了,他很自豪地道:「原來是小孩兒得了病啊,這個好辦,我去請我們少東家來,只要我們少東家一出手,啥病都能治好,一劑藥就成,都不用服第二劑!」

  說著話,他下了炕,穿上鞋就去找楊澤。

  那僕人氣道:「胡說八道,連我家老爺治那個病都要十劑藥,別人怎麼可能一劑就治好,你知道我家老爺是誰……」他話沒說完,可木根早就跑沒影了。

  僕人只好氣乎乎地重新躺下,嘟嘟囔囔地說個不停,反正就是在說木根吹牛。小商販自是不會說什麼,可楊澤的車伕卻道:「你們老爺,怎麼能和楊醫生比,我看你才是吹牛呢!」

  僕人呼地就坐起了身,怒道:「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可知我家老爺是誰,要說看病的醫術,我家老爺可是……」

  沒等他說完,車伕卻道:「愛誰誰,跟我有啥關係!」轉了個身,自顧自地睡覺去了。

  「你,你你你……」僕人氣得不行,可車伕不理他,他也沒法,只能你你個沒完。

  木根一溜兒小跑,到了後院,舉起拳頭,砰砰砰地就敲門,叫道:「少東家,少東家,這店裡有病人,是個小孩兒,快不行了,你快點兒去救他啊!」

  吱嘎一聲響,旁邊的房間門打開了,楊澤打著哈欠出來,道:「你敲錯門了,我睡這屋。」

  木根糊裡糊塗地,砰砰砰地敲門,結果敲的是周玉晉的門。周玉晉在屋裡被吵醒,心裡還納悶兒呢,我什麼時候成少東家了,我都三十好幾了,也不少了呀!

  楊澤晃了晃腦袋,清醒一下,回屋披上外衣,道:「病人在哪裡,我們去看看吧,你把藥箱拿著。」

  木根答應一聲,進屋去就把那個裝藥材的大箱子抬了起來,楊澤見狀,氣道:「你這糊塗小子,敲錯門,抱錯箱子,你抱它幹什麼呀,我說的是隨身帶的小藥箱!」

  木根哦哦兩聲,把大藥箱放下,抱起了小藥箱,引著楊澤去了大通鋪。

  到了女客所住房間的門外,木根叫道:「裡面的客人,你家不是有生病的孩子嗎,不要哭了,神醫來了,給你孩子看病來了。」

  楊澤回頭斥責道:「什麼神醫不神醫的,胡吹什麼,要是等會兒那病我治不好,你又吹我是神醫,你讓我這張臉往哪放!」

  木根卻道:「怎麼可能治好不好,一定治得好的!」

  他們在這裡說話,把胖掌櫃和小夥計們全都吵醒了,都出來問怎麼回事。而這時,女客的房門一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憔悴婦人出現在門裡。

  這婦人雖住在大通鋪,可看衣著卻不似窮苦人,穿的是細布衣服,只是沒有戴首飾,相貌還算不錯,只是兩眼通紅,臉上淚痕猶濕,顯見剛剛還在哭啼。

  這婦人看著門外的一群人,問道:「神醫?哪位是神醫?」

  門外站著的人中,有年輕的小夥子,有半大小子,還有胖掌櫃和小夥計,可就沒有看著像醫生的人。

  就見那半大小子一指年輕的小夥子,大聲道:「我們少東家就是神醫,啥病都能治,今天給你孩子治了病,明天就能好!」

  婦人啊地一聲驚叫,忽地撲上來,扯住了楊澤的衣服袖子,叫道:「神,神醫,請你可憐可憐我那苦命的孩子,救救他吧!」

  看這婦人焦急的樣子,楊澤心中很替她難過,要是放在平常時候,這婦人聽木根叫自己神醫,肯定不會這麼容易相信,非得表示一下懷疑不可,可現在卻立即就信了,還哀求自己,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她已經完全慌了神兒,完完全全地應了那句話,有病亂求醫!

  楊澤道:「你且讓開,讓我進屋看看孩子。」

  婦人立即讓開門口,楊澤進了屋,就見長長的大通鋪上,只有一個小孩兒躺著,看來店中沒什麼女客,只有婦人和她的孩子。

  走到炕邊,楊澤看向這小孩兒,就見這小孩不過一歲多大,是個小男孩,躺在小褥子上,時不時地扭動,樣子很是煩躁不寧。

  楊澤皺了皺眉頭,向孩子的小臉兒看去,只見孩子鼻子旁邊,還有嘴唇周圍,出現了淡淡地青色;他撬開孩子嘴巴,去看舌苔,發現孩子的舌苔呈水白模樣,再看孩子的小手,指紋顏色發紅,直透氣關!

  眉頭皺得更緊,楊澤轉身看向婦人,婦人滿臉的緊張,眼睛通紅,看她的樣子,只要楊澤說一聲治不了,她就要嚎啕大哭了。

  楊澤道:「你的孩子患病怕是有兩到三天了吧?」

  婦人忙道:「對對,今天是第三天了,前天突然得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

  「可是先有寒熱的表症,然後開始咳嗽,再然後聲音變得嘶啞,喉嚨也腫起來了,喘氣很急,還很困難,並且有咳嗽聲裡帶著痰音?」楊澤邊說話,邊給孩子做檢查。

  婦人連連點頭,道:「對對,正如神醫所說這樣,一點不錯。」

  她帶著哭音,道:「神醫可要救救我的孩子,我和他爹四十歲上才有了他,怕是這輩子也就只有他了,他要是死了,我們就要絕後了!」

  楊澤做完了檢查,嗯了聲,道:「喉風,發病甚急,這是急喉風。」轉頭看向婦人,又道:「別急,這病是可以治好的,而且看樣子這孩子是服過藥了,雖然效果不大,但卻也讓孩子少遭了些罪。」

  婦人大喜,撲通一聲就給楊澤跪下了,叫道:「只要神醫治好了我兒子的病,就是我全家的大恩人,我們給你立長生牌位!」

  楊澤擺了擺手,道:「報恩的話,等治好了再說不遲。你把先前的藥方拿給我看。」

  婦人忙從懷裡取出一張紙來,遞給楊澤。楊澤看罷,道:「這方子開得倒也中規中矩,只可惜上面少了一味藥。」

  他對胖掌櫃道:「煩勞掌櫃的按這方子,再抓一劑藥來,交給他來煎製,藥錢由我來付,都記到帳上。」他一指木根,意是讓木根來煎藥。

  胖掌櫃連聲答應,拿著藥方,叫過一個小夥計,讓他跑出去抓藥,雖然夜色已深,但藥鋪遇到急症,仍會開門的。

  楊澤叫過木根,輕聲說了句話,木根點點頭,跑向後院,去楊澤的屋子裡拿藥了。

  交待完後,楊澤打開藥箱,從裡面取出針盒,點燃艾絨給針具消毒,又用自制的消毒藥水給孩子擦了擦,他對婦人道:「我要給孩子行針灸之法,你去準備些濃茶來,越濃越好!」

  婦人口中答應,卻不動地方,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小夥計,另一個小夥計道:「我去,我去準備濃茶!」

  楊澤做了幾下深呼吸,穩住心態,隨即行針,刺向孩子的少商穴!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1-27 17:37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0-30 19:18
第十八章 好大的膽子

  楊澤針刺小孩兒的少商穴,雙穴都刺,都刺出了血來。

  婦人在旁看著,心疼得叫出聲來,她不太懂醫術,而且以前不管是自己得了病,還是家人得了病,都是吃藥而已,從沒經歷過針灸這種事,當然她再怎麼不瞭解醫生是如何治病的,但卻也知道針灸,只是沒有經歷過罷了。

  可現在第一次見著醫生使用針灸之法,就是用在她的心肝寶貝兒身上,還刺出了血來,她哪可能不心疼。

  婦人抽泣著道:「神醫,怎麼把我孩兒扎出血來了?這樣能行嗎?」

  楊澤不看她,繼續施針,嘴上說道:「我在給你兒子治病,你和我說話,分了我的心神,要是你兒子的病治不好,不要怪我!」

  婦人立時就不敢再說話了,眼巴巴地看著小孩兒,卻見兒子都被扎出血了,但並沒有掙扎哭叫,彷彿針不是紮在兒子身上似的,她心中驚訝,可卻不再敢問話了。

  楊澤刺完小孩兒的少商穴,又去刺合谷穴,施針手法變化,不再刺出血來,而是捻轉提插,這回看著就不那麼嚇人了,至少旁邊的婦人沒再被嚇到。

  不大會兒功夫,施針完畢,楊澤把針再次消毒,放回針盒,他回頭問胖掌櫃道:「那濃茶怎麼還沒送來,快著點兒啊!」

  胖掌櫃也是頭回看到針灸這種事,加飯坡鎮地方太小,只有一個小藥鋪,藥鋪裡的坐堂醫從來不給病人使用針灸之術,估計是不會,所以他看到楊澤給小孩兒扎針,當真是看得目瞪口呆。

  儘管一點兒都沒看明白,可越看不明白,胖掌櫃就越覺得楊澤醫術神奇,簡直是太有神醫的風範了,聽楊澤管他要濃茶,他忙道:「我去催,我現在就去!」晃動胖胖的身體,出了房間。

  他也不過是剛出房門,就聽外面的小夥計叫道:「濃茶來了,神醫請用茶!」

  待到進屋時,茶壺和茶杯已經在胖掌櫃的手裡了。

  胖掌櫃倒了杯茶,遞給楊澤,道:「神醫請用茶,咱這地方小,沒啥好茶,你就先對付著喝點兒,莫要嫌棄。」

  楊澤接過茶杯,抿了口茶,試試水溫,他道:「不是給我喝的,是用來讓這小孩兒嘔吐的。」他坐到了炕邊,抱起小孩兒,小心翼翼地把濃茶灌入小孩兒的嘴裡。

  小孩兒被灌了濃茶之後,隨即便嘔吐起來,吐出大口大口的痰涎,剛灌下去的濃茶也被吐了出來。

  婦人在旁看著,她雙手伸了出來,想去抱孩子,可又不敢,生怕再打擾到楊澤給兒子治病,但她心中卻很是糾結,不知該不該阻止楊澤,她感覺楊澤治病,與別的醫生不同,別的醫生都是開藥,然後煎藥什麼的,可楊澤卻又用針扎孩子,又給孩子灌濃茶,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個正經醫生,很有點兒假冒的感覺。

  在門口,住大通鋪的那三個人都在外面伸著脖子看著。

  那個周家僕人小聲道:「這麼折騰孩子,沒病也得折騰出病來,這人到底會不會治病啊!」他嘴上說這話,可心裡卻很是震驚,別人沒看過針灸之術,可他是見過的,而他見楊澤也會使用,心裡頭便知這不是個冒牌醫生了,有可能醫術不低。

  聽周家僕人貶低楊澤,車伕不願意聽了,他道:「楊神醫可是保安縣至仁堂的坐堂醫,治好過魏侯的長公子,還給縣令大人的家眷治好過治,就連撫遠大將軍的母親都讓楊神醫給看病呢,你怎麼能說他不會治病呢?」

  周家僕人大吃一驚,他可萬萬沒有想到,這年輕小夥子竟然給撫遠大將軍的母親治過病,聽車伕話裡的意思,顯見是還治好了!這可不得了,他得趕緊告訴老爺去,這是遇到同行了,還是牛氣衝天的大同行!

  周家僕人轉身便走,不小心還踩了那小商販一腳,連對不起都沒說一聲,急急忙忙地往後院跑去。

  小商販看了眼周家僕人,心中不滿,卻啥也沒說,轉過頭又看向屋裡。

  小孩兒吐出幾大口痰涎,呼吸轉為平緩,眼睛也睜開了,首先看到了楊澤,又扭頭看到了母親,他得病自然難受,小嘴一咧想哭卻哭不出來。

  婦人卻哭出來了,兒子這是明顯見好啊,她忙伸手,從楊澤的懷裡抱過兒子,把臉貼到兒子的小臉上,不住口地道:「小寶小寶,你沒事兒就好!」

  楊澤沖胖掌櫃道:「有溫水麼,拿來一點兒,喂這孩子喝了,還有再打一臉盆的溫水來,給孩子擦擦。」

  胖掌櫃現在對楊澤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楊澤讓他幹啥他就干啥,連聲答應,親自跑出去弄溫水了。

  這時,出去抓藥的小夥計跑回來了,手裡提著藥包,後面還跟著一個老頭兒,這老頭兒衣衫不整,看樣子是剛從被窩裡爬出來,一撮山羊鬍子亂蓬蓬的。

  小夥計道:「藥來了,這便去煎麼?」

  楊澤沖木根打了個眼色,木根上前接過藥包,道:「我去廚房煎藥,你們都別跟著啊,這藥方是保密的!」

  那衣衫不整的小老頭一愣,道:「那藥方老朽已經看過了……啊,是要加味啊!」他明白了,這是人家要加一味或兩味的藥材,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才要親自煎藥。

  胖掌櫃端著水回來了,小老頭兒忙道:「掌櫃的,快給介紹一下啊,哪位是神醫?」

  胖掌櫃把水放下,讓婦人去照顧孩子,他指向楊澤,道:「這位便是楊神醫,這位是我們鎮上的醫生,楊坐堂,您二位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人。」

  楊澤衝著楊坐醫拱了拱手,道:「在下保安縣楊澤,見過楊坐堂!」

  小老頭兒不敢相信地看著楊澤,他活了快一輩子了,從沒見過這麼年輕的醫生,怕是二十歲都不到,這麼年輕醫術豈能高得了?

  小老頭兒奇道:「施手治病的不是周醫吏嗎?怎地會是楊……楊小醫生?」問完了,感覺有點兒不太禮貌,趕緊又對楊澤道:「老朽楊得羊,略懂些醫術,在鎮上混口飯吃!」

  「在下也是混口飯吃的,大病看不了,只能看看小毛病啥的!」楊澤隨口應付了一句,心中卻想:「那個周玉晉是醫吏?那他就是醫所的人了,又是瓜州人氏,不會就是瓜州醫所裡的醫官吧?」

  醫所是大方帝國最基層的醫療機構,裡面的醫生才叫「醫生」,而民間百姓稱的醫生,只是一種敬稱,這時候不興叫大夫或郎中,都是叫醫生的。而醫所裡的醫官以醫師為首,醫吏為副手,品級很低,醫師是正九品,醫吏是從九品,但不管怎麼說,是官,不是民!

  這時候,婦人喂小孩喝了水,她甚是歡喜地道:「神醫,孩子好多了,多謝神醫!」

  楊得羊走上前去,看了看孩子,道:「的確是好了一些,真不是周醫吏給治的?老朽還想學學他治病的手段呢,前天沒看到,今晚大半夜特地……」

  說到這裡,楊得羊沒再往下說,醫術傳承是講師徒關係的,不拜師就想學人家的醫術,別人答應還好說,要是不答應,而偷著學,那可就不地道了。他看了楊澤一眼,卻見楊澤沒吱聲,好像並不在乎似的。

  屋裡屋外的人都不說話,氣氛有點尷尬,楊得羊乾笑幾聲,自感很無趣,但卻捨不得走,心裡琢磨著,楊澤會給剛才那藥方加味,會加哪味藥材呢,周玉晉的方子他學到手了,可那方子沒治好小孩的病啊,這個楊澤會不會治好呢?

  話說周家僕人跑到了後院,砰砰砰地敲門,叫道:「老爺,可曾安歇?前面出事兒了,你快點兒起來去看看吧!」

  屋裡的周玉晉很是不快,剛才來了個敲錯門的,現在自家僕人又來敲門,這是不讓他睡覺了啊!

  起身開門,周玉晉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大驚小怪的跑來幹嘛?」

  周家僕人把前院的事兒說了,周玉晉很是吃了一驚,道:「撫遠大將軍的母親得了病?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那魏侯之子得病的事,我卻是知道的,連林州的名醫都治不好,怎麼可能被那個少年治好了呢,我看他還不到二十歲吧!」

  周玉晉是看到過楊澤的,還因為楊澤年紀太輕,所以不想和楊澤交談呢,結果這才沒過多久,楊澤就成了位「著名神醫」,可憑幾句話就要他信以為真,那他三十多年豈不是白活了。

  周家僕人道:「小的也不信,可那個姓楊的真在前面治病呢,要不老爺你去看看?」

  周玉晉想了想,道:「他使用的是我的方子?有沒有改動,比如說加味或者減味?」

  周家僕人搖頭道:「這個,小的倒是不知!」

  「走,一起去看看!」周玉晉回屋披上衣服,跟著僕人一起到了前院。

  這時候,木根的藥也煎好了,他端著藥碗也往大通鋪走,邊走還邊吹著藥汁,周玉晉看到他,問道:「這位小哥,你這藥可是給前院那孩童煎製的?」

  木根抬頭看了他一眼,只嗯了聲,沒答理他,進了大通鋪。

  周玉晉淡淡一笑,對木根的態度並沒在意,他可犯不著和個半大小子慪氣,跟著木根一起進了房間。

  楊澤見周玉晉來了,衝他笑了笑,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這才交給婦人,他對婦人道:「喂孩子服藥吧,注意,不能一次喂完,要少量多次。」

  婦人點了點頭,坐到炕上,喂兒子服藥。小孩兒喝藥時倒是很乖,沒因為藥苦而不喝,母親喂他多少,他都喝了下去。

  楊得羊非常巴結地給周玉晉行了禮,陪著笑臉道:「周醫吏,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這點小事兒,還勞累您,有小老兒在這兒就行了!」

  周玉晉看了他一眼,道:「我來這兒,是來看楊醫生治病的。」

  那婦人剛喂完小孩一口藥,忽地抬頭看了周玉晉一眼,她不認得周玉晉,雖然前天周玉晉給她孩子開了藥,但卻沒說身份,而楊得羊是個勢力眼,就算他認得周玉晉,也不會和婦人說,剛剛楊得羊雖然提過周玉晉的身份,可婦人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哪有閒心管誰是誰,但現在楊得羊一聲周醫吏,婦人卻聽清了,忍不住看了眼周玉晉。但也只看了一眼,婦人又把頭低下,去照顧孩子了。

  這麼一個小小的細節,屋裡眾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

  楊得羊不相信楊澤有什麼高明的醫術,但他可知道周玉晉的醫術,那可是號稱瓜州第二,不是第一是因為周玉晉還有上司,自不能搶了上司的風頭,但據說他的醫術實際上已經超過了上司醫師,是真正的瓜州醫術第一。

  楊得羊先指了指楊澤,又轉頭對周玉晉道:「周醫吏您看不看他治病都是沒關係的,他是在小老兒鋪子裡抓的藥,用的方子就是您上次的那個,啥改動也沒做。」他進來得晚,沒聽到車伕說楊澤治好過大人物,否則他的態度又會轉變了。

  周玉晉嘿了聲,沒答理這勢力眼,心中卻道:「沒做改動,就說明沒有減味,那就是加味了,敢改我的方子,真是好大的膽子。不過,俗話說藝高人膽大,沒準兒這小夥子確是不簡單的人物呢!」

  楊澤聽楊得羊這麼個說法,他必須得做解釋了,免得出現什麼誤會,他道:「這位楊坐堂所言甚是,周醫吏的方子開得很好,劑量使用到位,而且正因為提前服了兩劑你開的藥,所以這孩子的病情才沒惡化,如我僥倖治好,也不過是借了你的光而已。」

  周玉晉忽道:「謙虛了,這卻不必,你如能治好,那就是你治好的,不用顧及我有什麼想法。你必是加味了,可否告知加的是哪味……嗯,失禮了,我不該問這個,是我失言了!」

  這年頭,醫生有些重要的方子都是保密的,醫書上記載的藥方雖是前人留下來的,那些前人當然都是名醫,要麼是官府要求這些名醫貢獻出藥方來,要麼是某些名醫死後,才把藥方公佈出來,而在某些名醫生前,是不會公佈他所獨知的重要藥方的。

  這樣做的原因有兩點,一是藥方保密可以獲得更大的利益,二是如果一個名醫公開了某種獨家藥方,而且很好用,就等於是說他比別的醫生醫術高,削了別的醫生的面子,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說不定就會有什麼詆毀的流言傳出來,總不能一一都去做解釋,名醫都是很愛惜名聲的,「絕大多數」的醫生不會願意留下這種話柄。

  「絕大多數」之外的,那就是張仲景和孫思邈這種超級名醫了,他們想出什麼書就出什麼書,想公佈什麼方子,就公佈什麼方子,在世人眼裡他們是神仙一樣的存在,普通名醫根本沒法和他們比,他們自然也就無需顧及什麼。

  這世上畢竟普通醫生佔大多數,需要顧及的事情很多,大方帝國的醫生也不例外。

  所以周玉晉問的那句話,都沒問完,他自己就覺得不妥了,又沒給人家好處,憑啥讓人家告訴他加的哪味藥,再說就算給了人家好處,人家也不見得就願意公開藥方的。

  可偏偏,楊澤是不在乎的,他笑道:「這有何失禮之處,周醫吏想知道那味藥是什麼,我告訴你便是,只是一味白殭蠶而已!」

  周玉晉頓時呆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從小學醫,成年後又進入了瓜州醫所,見過許多醫生,但從來沒見過,只一問就說藥方的人,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在這年頭,不應該有這樣的醫生啊!

  楊澤見周玉晉滿臉的呆如木雞,他只好又道:「我讓木根去煎藥,並非是要保密,而因為是在你的原方上加味的,萬一好治好了病,豈不是削了你的面子,證明我的方子比你的好使,如果別人要問,我自不會說改了方子,別人怎麼想隨他們的便,可你親自問,我豈有不說之理!」

  楊得羊在旁喃喃地道:「加白殭蠶?為什麼要加白殭蠶?」

  周玉晉呆呆地好半晌,忽然一拍腦門,叫道:「白殭蠶,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味藥!不不,我敢保證,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加這味藥,加了這味藥,我那方子就等於是畫龍點睛,整個方子都活了呀,我怎麼就沒想到,怎麼就沒想到呢!」

  喊完這句話,他突然瞪著楊澤,大聲道:「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太年輕了呀,怎麼能我一問,你就說了呢!你會開這種方子,就等於是在治急喉風這病上,你是無敵的啊,你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說出來呢,這方子可以傳代的呀,可以留給你兒子的呀!」

  周玉晉連連跺腳,非常為楊澤的兒子惋惜,因為楊澤這個當爹的太沒社會經驗,結果害得楊小澤沒了個賺錢的獨家好方子。

  楊澤卻道:「這孩子今晚是碰見了我,所以才能用這個方子治病,可如果碰不到我呢?讓他病重而亡麼?好方子知道的人越多,因此而受益的人才越多啊,當醫生不就是為了治病救人的麼!」

  「你,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周玉晉再次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論年紀我比你大,可論醫德,你比我高出太多,我不如你,慚愧啊!」說著,他沖楊澤深施一禮。

  楊得羊還在滿頭霧水,他道:「這不還沒治好呢麼,加味白殭蠶,到底好不好使,還在兩可之間啊!」

  周玉晉大怒,這傢伙懷疑楊澤,比懷疑他自己,更讓他憤怒!他怒道:「你這庸醫,怎麼當的醫生,是混日子的嗎,方子好壞都看不出!」

  楊得羊被喝得一愣,心中卻想:「我要是醫術高超,我能窩在這小鎮上嗎,早去大地方賺錢了!」

  婦人抱著孩子,聽周玉晉說方子好,她忍耐不住,問道:「我兒子的病,得服幾劑藥啊,我身上沒錢了,得去了瓜州,見了我當家的,才能還楊神醫藥錢!」

  沒等楊澤回話,周玉晉搶先答道:「我開的方子,要十劑才能緩解病情,能不能完全治好還是兩說,可楊醫生只加了那味白殭蠶,我卻可以肯定,只需一劑即可,如果我所料不錯,你兒子的病,明天這個時候,肯定會好!」

  楊澤心想:「這話說得太絕對了,肯定二字可不能亂用啊!」

  忽然,木根得意洋洋地衝一起住大通鋪的人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我們少東家只需一劑藥,就能治好這小孩兒的病,我說這話時,都還沒見過這孩子呢!但我就是知道,我們少東家就是能治好,這回你們信了吧!」

  小商販連連點頭,車伕臉上的表情卻是我也早就知道了啊,還用得著你說,周家僕人看了看自家老爺,又看了看楊澤,心想:「完了,瓜州第二名醫要換人當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1-27 17:36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0-30 19:19
第十九章 同去瓜州

  屋裡屋外的人隨著木根的這句吹捧,都開始議論起來,木根和車伕自然是在大力吹噓楊澤,而小商販也開始吹起他自己來,說如果不是他和木根說婦人的事,也不會引出後面治病的事來了,胖掌櫃和小夥計們也開始說起自己在整件事裡的功勞,使勁誇獎自己。

  大家說得興高采烈,周家僕人聽著不是味兒,可又不甘心自己被冷落了,他便大聲道:「要不是我家老爺早就開了方子,那這小孩兒也不能挺到現在,挺不到現在,楊醫生就算再厲害,也沒法給他治病,你們知道那藥是誰去抓的不?」

  眾人仍是在不住地吹著自己,沒人回答他的話!楊澤在和婦人說話,而周玉晉則低頭沉思,誰也沒注意到周家僕人著急了,就算是僕人也不願意被無視的!

  婦人抱著孩子,輕輕拍著他,哄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兒,全副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

  楊澤問道:「剛才一直忙乎,還沒問你怎麼稱呼呢,你是要去哪裡啊?」

  婦人聽他問話,忙回答道:「小婦人姓張,家夫是晉安人氏,姓向名成衛,去年年底去了瓜州……」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道:「家夫脾氣古怪,總是得罪人,他離家之後,小婦人和孩子在家鄉失了依靠,雖日子還過得去,但卻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小婦人才帶著孩子去尋他,沒想到半路上又遇到了小賊,把盤纏都偷了去,孩子又生了病,這才困落至此。」

  楊澤哦了聲,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向大嫂雖然現在困在此處,但這不是遇見我了麼,我也要去瓜州,順路帶你一程,等到了瓜州,你再去尋丈夫吧!」

  向張氏大喜,感覺真是遇到貴人了,這位楊醫生不但給她的孩子治病,還願意帶她去瓜州,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其實,她只是想留在客店裡,遇到去瓜州的人,託人給他丈夫帶個信兒,讓她丈夫派人來接她和孩子,可是萬萬沒有指望過,有人能帶她一程的,這可是好大的人情!

  他們這邊正說著話,忽聽有人叫道:「你們知道是誰嗎?」

  這嗓子叫得極響,把屋裡屋外的人都嚇了一跳,一起看向喊話的人,見竟是周家僕人,不知他發什麼瘋,嗷嗷喊叫什麼!

  周玉晉正想著心事,正在魂不守舍之際,突然被自家僕人這一嗓子,嚇了一個激靈,他回過頭,怒喝道:「你亂喊什麼,什麼知道是誰,你在叫什麼?」

  周家僕人一嗓子喊出來,立即就後悔了,他只是不忿被無視而已,可一時激動,竟然喊得這麼大聲,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

  周家僕人忙道:「小的,小的是在告訴他們,先前給孩子抓藥的人,是小的,聲音大了些,老爺莫怪。」

  周玉晉哼了聲,道:「丟人現眼的東西,真不該帶你出來。」他轉身向楊澤抱了抱拳,道:「天色已晚,這孩子的病情又已穩住,我便不打擾了,等明天再來看楊……小楊先生!」

  他得了楊澤好大的人情,知道方子裡要加味的藥是白殭蠶,不管怎麼說楊澤是為他改進了一個重要的方子,這份人情他必須得承,叫聲老師都不過份,當然他是不會真叫老師的,可叫聲楊先生,卻也不妥,便索興叫楊澤為小楊先生。

  楊澤笑道:「好,周醫吏回房休息吧,如果這病有反覆,在下又治不了,那時再麻煩周醫吏。」

  「不敢不敢,小楊先生莫要羞臊在下,這方子既對了症,自然不可能有反覆的!」周玉晉又道:「小楊先生以後請勿叫在下周醫吏,要是不嫌棄,那在下就托個大,你叫在下為周兄便是了!」說完,離開了大通鋪,回自己房間了。

  楊澤又待了一會兒,確定孩子是真的沒事了,這才離開大通鋪,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眾人也都不好在屋子裡待太久,必竟是女客的客房,孩子有病又需要安靜,大家安慰了幾句向張氏,便也都離開了。

  回了大通鋪之後,木根得意洋洋地又吹了一通,直到後半夜,困得睜不開眼,這才睡覺。

  第二天清早,早飯過後,楊澤又去看向那小孩兒,見孩子比昨晚好多了,喉嚨雖然還微微有些腫,但卻已經能夠進食,向張氏正在用小勺兒,喂他喝粥,是煮得稀爛的白米粥,胖掌櫃叫人送來的。

  楊澤給小孩兒又做了檢查,笑道:「這就差不多了,估計等到明早,就可完全康復,你這當娘的可以放心了。」

  向張氏感激不盡,一個勁兒地感謝,直說以後一定要報答,不但要報答楊澤,凡是幫助過她們母子的人,她日後都要丈夫報答。

  楊澤道:「你要想報答,那麼最好是要好好報答一下掌櫃的,要不是他人好,你非得流落街頭不可,孩子的病不但治不了,這裡離瓜州那麼遠,豈不是要有不忍言的事發生!你看,他還給你送來了白米粥,要換了別人,哪可能這麼善待你。」

  向張氏滿眼淚水,點頭道:「小婦人這次出遠門,真是碰到好人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忽然,門人有人道:「要說人好,小楊先生的人品才是真好。」說話之人竟是周玉晉,他一大清早也來了。

  周玉晉笑著進門,又道:「小楊先生,你救了這孩子一命,就等於是救了她們母子兩條命,也等於是救了他們全家人的命,這麼大的恩情你不提,卻要她好好謝那掌櫃的,什麼叫人品好,這就叫人品好。我周玉晉能夠結識你,實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在昨天他們兩個初見之時,楊澤對他說三生有幸,周玉晉還不以為然,可現在只過了一晚,就換成他對楊澤說三生有幸了。

  楊澤連忙謙虛幾句,之後,他問道:「周兄,你的馬車可曾修好?今天便要啟程嗎?」

  周玉晉點了點頭,道:「已經在這裡耽誤了三天了,今天要是再不走,怕我回到瓜州之後會被上司責怪,醫所有急事,我非回去不可。」

  楊澤有心問問是啥急事,可他畢竟沒有去瓜州醫所報到呢,現在就問醫所的事,會顯得操切,讓人覺得他不穩重。

  想了想,楊澤還是道:「在下去瓜州是想開家藥鋪,說不定以後還要請周兄照顧。其實,在下是很羨慕周兄的,能在醫所裡任職,對於當醫生的人來講,可是最有體面的事了!」

  周玉晉苦笑一聲,搖頭道:「體面之後,辛苦多多啊!對了,如果小楊先生想進醫所的話,請儘管來找在下,我必向醫師推薦你。」

  頓了頓,他又道:「只是醫所裡位置有限,現在沒有空位了,一個蘿蔔一個坑,所以就算有我的推薦,怕也是只能掛個名罷了,可惜了小楊先生的醫術啊!」

  楊澤哦了聲,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幸虧剛才沒有說自己被吳有榮推薦,吳有榮雖是縣令,可終不是州裡的官員,推薦歸推薦,就算是醫所不好駁他的面子,但總不能因為要讓他進去,卻趕另一個醫生出來吧,如只能給他個候補醫生的位置,等著排隊進醫所,那就有點兒沒意思了。

  周玉晉看了看那孩子,喜道:「果然好了很多,看來我所料不錯,今天這病就能大好。只是我不能等在這裡了,可惜了,可惜了!」說罷,沖楊澤拱了拱手,離了房間,出門上車走了。

  向張氏見周玉晉走了,忽然道:「看來是真有急事,而且是公家的事,還和他上司有關,要不然這位周醫吏,不會走的如此匆忙,小婦人看他似乎很想和小楊先生你交結呢!」

  楊澤咦了聲,看了眼向張氏,道:「他有急事,我也能看得出,可你是怎麼看得出是公家的急事呢?」

  向張氏哄了哄炕上的孩子,抬頭道:「這個很容易看得出來啊。周醫吏是當官的,要是有急事,不是私事就是公事。如果是他家的急事,那他的車就算是壞了,也不會在此耽擱三天的,要麼僱車走,要麼步行走,反正一定不會在這裡待三天。」

  楊澤點了點頭,道:「這話說得對,要是我離家在外,有人送信兒給我,說家裡出了急事,我肯定不會在路上耽擱,必定風風火火地往家趕,能早到一天是一天。」

  向張氏又道:「可公家的急事就不同了,他就算是回去晚了,也可以說是車壞了,無法趕路,只要有個藉口就好,可馬車一修好,他立即就走了,說明一定是上司的急事,要是同級或者下屬的事,他就不會藉口一沒,立即就走了。」

  楊澤嘿地就笑了,道:「不錯不錯,這事兒經你這麼一說,可不就明朗了,可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兒麼,肯定是他上司叫他回去的!」

  「而且周醫吏和他的上司醫師,肯定關係不好,不是醫師總刁難他,就是他想頂上司的位,總之處的不好就是了!」向張氏笑了笑,很含蓄地提醒了楊澤一句。

  她聽剛才楊澤和周玉晉說話,楊澤有想進醫所的意思,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卻聽出來了,所以她才提醒一句,暗示楊澤,醫所裡的水怕是不淺,要想進去,得千萬小心啊!

  楊澤低頭想了想,道:「是這麼個意思,他和上司肯定處的不好。藉著車壞為理由,晚回去三天,其實就是想讓他上司好看。身為醫所裡的醫官,能有啥急事,必是有人生病了,而他的上司醫師叫他回去,那必定是上司治不好那病,而他故意拖時間,就是等那病人知道他上司治不好病,必須得他出手才行,他這是暗地裡踩他上司呢呀!可萬一他回去,也治不好那病,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黑鍋由他上司背唄,說不定他上司的位置保不住了,正好他頂上去。能讓上司著急的病人,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向張氏看向楊澤,輕聲道:「所以能不能治好那病人,對周醫吏都是有好處的!」

  楊澤沉默半晌,道:「醫生要是當了官……唉,這是何苦呢!」

  忽地,楊澤想到,這官場上的事,向張氏怎麼這麼瞭解,如果是普通百姓,哪可能對官場這麼瞭解,這向張氏僅從周玉晉的醫官身份,還有走得急不急上面,就判斷出這麼多事來,這可是非常不簡單啊,難不成她是官宦的家眷?可官宦的家眷,又怎麼會不帶隨從,單身上路呢?

  他有心想問向張氏,可想了想,卻沒有真的問出來,他救了向張氏的孩子,又要帶她去瓜州尋找丈夫,在這種情況下,向張氏都沒說她丈夫是做什麼的,那必是很不方便說的,他要是冒然問出來,向張氏不答是對不住他,可要是答了,說不定會有什麼麻煩,所以還是暫時不問最好。

  這一日,向張氏一直在照顧孩子,楊澤則去鎮上走了走,看看加飯坡周圍的風景,也算是在旅途之中,給自己放了個小假,休閒旅遊了一下。

  待到傍晚,楊澤回到了客店,又給孩子看了看,見孩子喉嚨上的腫已消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吐痰涎,在向張氏逗他時,孩子也會笑了,基本和正常孩子沒啥兩樣。

  楊澤對向張氏道:「這孩子的病已經不需要服藥了,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要想完全恢復健康,還需好生調養幾日。」

  向張氏明白,她們母子已經耽誤了楊澤一天的旅程,總不好再耽擱下去,聽楊澤說孩子需要調養,她問道:「那是我們母子還要留在鎮上嗎?」

  楊澤笑道:「那倒是不必,坐車趕路是沒關係的,我每天所行不過三四十里,你和孩子坐在車裡,對他的調養是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再說有我在,就算是孩子有什麼意外,也方便照料。」

  向張氏又是連聲感謝,她感覺楊澤真是一個好心人,對她們母子相當地照顧,等她見了丈夫,一定要和丈夫好好說說,楊澤這樣的人很值得結交,還要勸丈夫不要像對待別人那樣,對待楊澤。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早,眾人用過早飯,楊澤給胖掌櫃結了店錢,便帶著向張氏母子一同上路。

  臨出加飯坡鎮時,卻見路口站著一人,竟是那個很勢力的楊得羊。就見楊得羊手裡提著一個紙盒,站在路邊張望,他見楊澤的馬車過來,上前幾步,看樣子是想和楊澤說話。

  木根回頭沖車裡叫道:「少東家,那個說你治不好病的老頭兒來了,你要不要見他?」

  楊澤從車窗裡探出頭,看到了楊得羊,他道:「把車停下。」又沖木根道:「說話怎地如此沒有禮貌,怎可叫人家老頭兒,要叫老先生。」

  木根哦了聲,但卻並沒有改口,更沒叫楊得羊老先生,車伕卻把馬車停下了,看著楊得羊。

  木根說話聲很大,楊得羊聽得清清楚楚,很感尷尬,但他活了幾十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該彎腰時他絕不會挺直腰板兒的。

  楊得羊上前一步,到了車窗,沖裡面的楊澤陪笑道:「楊神醫,前天晚上,小老兒不知你醫術高明,說話時不夠恭敬,看在小老兒年紀一大把的份上,還望你見諒,莫要記在心上啊!」

  他這麼一說軟話,楊澤哪還能說不原諒,他打開車門下車,衝著楊得羊抱拳道:「楊坐堂太客氣了,你這是找我有事兒?」

  楊得羊連忙捧起手裡的紙盒,道:「這是小老兒準備的一些土特產,還請楊神醫收下,路上打個牙祭。」

  楊澤沒有接紙盒,卻笑道:「楊坐堂有什麼事,還請直說吧,何必這麼客氣。」

  楊得羊卻不縮回手,嘴上道:「小老兒有事相求,是關於那治急喉風的事,那晚小老兒來得晚了,沒看到楊神醫資料的全過程,聽說你還用了針灸之術,刺了兩個穴位,不知是哪兩個,該當如何用針?」

  楊得羊不會針灸,但他那晚見楊澤大方,並不在意藥方,他又聽說楊澤給小孩兒用了針,他便想著探聽一下,就算他這輩子沒機會學針灸了,但可以讓兒子孫子他們學啊,這可是門能長久有飯吃的手藝。

  楊澤沒有立即答應,看著楊得羊,把楊得羊看得連汗都流下來了,他想打聽人家怎麼治病的,可是這時代醫家大忌啊!

  伸出手,楊澤把紙盒接了過來,感覺還挺沉的,他道:「原來楊坐堂是問針灸之法啊,其實這個說難不難,可要說你聽了就能學會,也不太容易,你問這個幹嘛?」

  楊得羊見楊澤接過了禮物,心中一喜,可聽楊澤這麼一說,又是心中一沉,以為楊澤想找藉口不教他,可人家不教也是合情合理的,他連抱怨幾句都不能。

  很有些不好意思,楊得羊道:「小老兒年紀大了,怕是這輩子再也學不會了,但知道了什麼穴位,又知道了方子,如何治急喉風這病的方法,卻可以傳給兒孫,為兒孫留碗飯吃,我這輩子沒成名醫,希望他們以後能成吧!」

  楊澤點了點頭,笑道:「這話說得誠懇,也說得直率!好,那我就告訴你治急喉風,該怎麼施針刺穴。」

  他把治急喉風的全套方法,不點半點隱瞞的,全都告訴了楊得羊,有的地方楊得羊沒聽明白,他還反覆解說,直到楊得羊全都明白為止。

  車上,向張氏看著楊澤,心想:「小小年紀,就有這般的風度,此子日後必成一代名醫。不過,也不一定會僅限於醫術方面,他能與人為善,廣交善緣,如有一日進入官場,定會得到上司的賞識,同僚們也不會排擠他,前程不可限量啊!我當和夫君好好說說他,提前結交,也算是為了孩兒以後能有個靠山!」

  想到這裡,她低下頭,輕輕拍了拍懷中的小孩兒,小聲道:「小寶啊,你要快快長大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1-27 17: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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