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公子風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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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3-7 20:41: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1322475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1 21:19
第十章:錦衣衛


    “夫人……當時吵得可兇了,老爺氣得從飄香閣裡出來,又叫人收拾了書房……”

    一個丫頭此時正碎碎念的將飄香閣裡的事如實禀告。

    陸夫人已是打了個盹兒起了身,此時臉上也是容光煥發。

    還真有效,不但有效,而且宛如仙藥一般靈驗。

    那侍妾靈兒恃寵而驕,自拴住了老爺的心,在府裡頤指氣使,如今吃了苦頭,老爺又破天荒的沒有在飄香閣裡過夜,這對陸夫人來說無異是一場盛大的勝利,很是揚眉吐氣了一番。

    陸夫人咂咂嘴,道:“待會兒給老爺送一床被子去,是了,再送一些酒菜,從前他心情不好都是要吃點酒的。還有,那個姓風的先生……”陸夫人頓了一下,臉上露出欣賞之色,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郝風樓確實解決了她當下最疑難的問題,不過這只是個開始,說不准以後還有仰仗他的地方,陸夫人繼續道:“明日叫人去問一下,他是不是在府裡住得慣,缺了什麼,儘管說……罷了,明早本夫人親自去一趟。”

    ………………………………

    第二天,在飄香樓裡,陸家的一舉一動都通過陸家的二管事陸忠傳報到了這裡。

    餘怒未消的靈兒輕咬香唇,銀牙咯咯作響,自從進了陸家,何曾受過這樣的氣?

    此時陸忠又在旁添油加醋地道:“二姨娘,這姓風的實在有太多古怪,小人已命人去松江查證,這松江府並沒有聽說過有哪家姓風的富戶人家,莫說是新近敗了家的,便是上至富貴之家,下到尋常的殷實人家也不曾聽說過。二姨娘,我懷疑此人極有可能就是混入府裡的燕王細作,千戶大人不是說了嗎?燕王已經陳兵江北,咱們朝廷的大軍已從各路合圍,他們渡不了江便是死無葬身之地,而燕軍都是北人,不熟舟船,想要渡江,唯有派出細作,拉攏陸都督。那燕王走投無路,必定會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這裡,千戶大人在數月前安排二姨娘進陸家來,為的就是今日。因此,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而這姓風的來路本就有問題,況且看陸夫人今日竟然親自去見了姓風的,昨天的事情顯然就是那姓風的在背後搞鬼,小人左思右想,覺得此人必定是燕軍細作無疑,若是不盡快剷除,到時候千戶大人怪罪下來,只怕,你我不好交代。”

    靈兒冷冷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本來呢,我是懷疑那個表小姐,可是現在看來未必是她,她太磊落了,實在不像,反倒是這個姓風的不像好人,你說要剷除,怎麼剷除?”說到這裡,靈兒又是咬著銀牙冷笑:“洪武朝的時候,咱們錦衣衛是何等的風光,可現如今呢,洪武二十年裁撤了衛所,咱們這些人,就成了孤魂野鬼,幸賴親軍都指揮使大人庇護我們,才讓你我有了口飯吃,有了點事做,可現在查辦反賊,咱們錦衣衛還得鬼鬼祟祟,在這鎮江做事,還得像做賊一樣,若是在從前,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二管事尷尬一笑道:“所以說,這一次不正是我們的機會嗎?能不能重整錦衣衛,就看這一次了,假若這次能在燕王謀逆上頭立下功勞,讓朝廷知道咱們的用處,光復北鎮府司的時候也不遠了。不過,咱們行事卻要小心一些,若是讓宮裡和朝廷曉得咱們擅自在陸家布了眼線,還不曉得會怎麼樣,上頭幾個大人也是頂著壓力才佈置下來的,一旦被外人知曉,朝廷怪責下來,只怕大家的人頭都要不保。”

    靈兒笑得更冷,滿是不屑地道:“你們男人做事反倒像女人,都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了,還在講仁義道德,若是仁義道德真管用,這燕王叛亂怎麼還流毒至今?罷,他們的事,咱們也沒必要理論,你想個法子,辦了這姓風的吧,我不想在府裡瞧見他了。”

    二管事點點頭,隨即又道:“是不是跟千戶大人報備一下?”

    靈兒淡淡地道:“隨你,只要見了屍就成。”彷彿殺一個人在這靈兒眼裡就好像吃飯一樣容易。

    …………………………………………

    翌日清早,郝風樓依舊去了閣樓裡教書。

    陸小姐自然還在屏風之後,不肯露出真容,郝風樓恨不得將這屏風踹開,好看看自己未來的妻子,只可惜迎春一如故往的垂坐在角落,教他發作不得。

    郝風樓很是衣冠禽獸的坐下,咳嗽一聲。

    陸小姐便道:“妍兒見過先生。”

    郝風樓道:“嗯,開課吧。”

    陸小姐道:“只是不知今日先生講什麼故事。”

    郝風樓氣得要跺腳,哥是老師啊,不是說書的,不過……似乎自己還真是有向說書發展的趨向,悲劇,這就是肚子裡沒真貨的人生。

    郝風樓淡淡地道:“給你講故事是為了啟迪你,我們授課自然還是要以經義為主,否則就太不像話了。”

    陸小姐哦了一句,道:“那麼先生今日要講經義?”

    “不。”郝風樓斷然道:“今日還是講故事,繼續啟迪你。”

    坐在一旁的迎春哭笑不得,她懷疑郝風樓是個草包很久了。

    郝風樓只能恨自己英雄氣短,卻還得裝出大儒的做派,道:“為師今天講的是明朝好……呃,今日索性就講……”

    郝風樓的故事不少,而且都是經過他的精挑細選,大多都是女子從一而終的故事,拋開意義不談,故事倒是有趣,陸小姐聽得入神,連續講了幾個,郝風樓正色道:“為師說的這些故事就是要深入淺出,告訴你什麼才是女德,人若無德,與禽獸何異?男子有德,則匡扶天下,可為表率;女子有德,則流芳百世,為閨人敬仰,所謂臣不事二君,女不侍二夫,臣子事二君者為貳臣,​​女子侍二夫為賤人,這是聖人說的話,不是我隨便忽悠你,又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陸小姐道:“父母之命若是改了呢?”

    郝風樓正色道:“君無戲言,父母之命豈能擅改?潑出去的水能收回來嗎?”

    陸小姐若有所思,道:“多謝先生的指點。”

    迎春看不下去了,提醒道:“風先生,時候到了,該下課了。”

    郝風樓心說來日方長,和陸小姐接觸的時間多的是,倒也不堅持繼續講下去,道:“今日就講到這裡,陸小姐,你好好想想我的話,望這些故事能對你有所啟迪。後日……”

    陸小姐忍不住問:“後日是不是風先生要講經義了。”

    郝風樓老臉一紅,又風淡雲輕地道:“不急,不急,磨刀不誤砍柴工,為師還要繼續啟迪你。”擦了把冷汗,幾乎是逃之夭夭。

    回到自己的院子,小香香笑吟吟的看他,還沒有問,郝風樓便曉得她要說什麼,板著臉道:“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小香香抿嘴道:“是不是陸小姐好難追?”

    郝風樓風淡雲輕地道:“少爺我是放長線釣大魚,不在乎一時得失,說了你也不懂,這叫潛移默化。”

    “是了?”小香香點點頭,笑吟吟地道:“方才那二管事來了,很是客氣,還送了請柬來,說是想請公子一敘。到時候還要請府上的一些人來作陪,請少爺不吝賞光。”

    郝風樓瞇著眼,看了看請柬,請柬之中的言辭果然很是客氣。

    小香香道:“少爺去不去?這二管事說是在什麼如春坊,我聽說,那兒有些遠……”

    “去,當然要去。”郝風樓目光中露出一絲狡黠,將請柬收起來,道:“人家盛情難卻,咱們現在是寄人籬下,跟著陸家討生活,總要和大家搞好關係,你好我也好嘛。”

    小香香嘟著嘴:“這如春坊,一瞧就不是乾淨的地方,少爺,你好不容易改邪歸正,千萬不要……”

    “嗯嗯……”

    郝風樓應下,在房裡歇了幾個時辰,看天色不早,便囑咐她在家好好呆著,問明了如春坊的位置,掐著時間似乎現在出發也還算是時候,於是便出了門。

    再過半個時辰就是酉時,郝風樓怕耽誤時間,便租了輛驢車,只是近來馬車很難租用,眼下江北戰事已起,鎮江作為南京門戶自然是抵禦叛軍的第一線,早在數月之前,官府就幾乎徵用了所有的車船,好不容易找了輛運貨的驢車,人家也不客氣,直接索要五十個錢,若是以往,這個價錢絕對是坑爹,郝風樓很是犯難,五十個錢,自己尋個地方點幾個酒菜都足夠了,花費五十個大錢去吃酒,自己算不算人傻錢多?

    不過他是個看得開的人,也沒有多囉嗦,講過價錢之後,狠狠鄙視這車夫一通,便上了車。

    他上車之後輕輕掀開簾子,看著這時,一輛不遠處的馬車也隨之啟程,尾隨著自己所​​坐的驢車,郝風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可捉摸的微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2 14:10
第十一章:美女姐姐救命
  

    如春坊坐落在北固山大營不遠處,雖是北固山刀光劍影,可是這兒依舊卻還是繁忙熱鬧無比,因為鎮江是南北交通的要道,雖然北方鬧了叛軍,不少打算北上的客商見朝廷嚴禁大家渡江,索性就在這鎮江滯留下來,鎮江非但沒有因此而蕭條,反而更增了幾分熱鬧。

    進入了正街,兩旁的店鋪可以用鱗次櫛比來形容,可見這裡應是鎮江的商業中心,各色鋪面繁多:有茶樓、茶坊,門上掛著水簾子,屋內支起爐子,以茶招攬四方客人,專售梅湯、和合湯、胡桃松子泡茶。有酒館、酒店,掛著大大的“酒”字旗。如果是一座大酒樓,就更加氣派。裡面有百十座閣兒,周圍都是綠欄杆。四處街衍窠子裡的粉頭妓女都到酒樓趕趁,懷抱琵琶,彈唱曲兒,或者吹笙品笛,替公子王孫或食客侑酒。有各種食店、麵店,買賣各種吃食。如羊肉麵店​​,日宰羊數隻,麵如銀絲,有蒜麵、肉內尋麵,兼賣扁食、奪魁。此外,還有雜貨舖、綢緞鋪、當舖,如此等等。

    郝風樓下了車,第一次感受到商業街的氣氛,很是心曠神怡,給那車夫交了車錢,街道兩邊的一些掮客、流娼、牙人見了,兩眼放光,這年月肯雇車出行的,雖然未必是大富大貴,因為大富大貴人家自己有車馬代步,可是想來也是殷實,於是不少人湊上來,這個問:“公子要採買什麼,咱們牙行最是公道,你打個招呼,咱們替你代購。”

    “公子是來吃飯的,來我信昌……”

    “公子……”爹聲爹氣的聲音拖長尾音,幾乎要把人骨頭都酥了:“奴家好寂寞……”

    郝風樓懶得理那些掮客和牙人,目光卻在那流娼身上打量一下,然後立即擺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道:“真是壞人心術,官府的人都死光了,怎麼容得了你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我奉勸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莫要再做這種勾當,這麼大把年紀,連我這樣的少年都勾當,大姑,你都可以做我娘了,我朝以孝治國,當今天子更看重教化……”

    眾人一聽,這孫子居然是個食古不化的讀書人,還是腦子壞掉的那種,於是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紛紛散了,那老娼婦有些不服,可是郝風樓口氣大,說什麼官府的人都死光了,心裡一尋思,這公子或許有那麼點兒來頭,便低聲咕噥幾句,手絹兒一甩,拂袖而去。

    郝風樓大汗,他不喜歡打擊人,可是若不來這麼幾句,這些人看自己臉皮薄,怕是趕都趕不走。

    來到如春坊外頭,這是一家規模宏大的酒樓,閣樓如雲,屋簷下彩燈薈萃,門口七八個伙計,笑臉迎人,一見郝風樓到了,其中一個上前道:“公子一人?”

    郝風樓氣定神閒,雖是囊中羞澀,可是氣派卻是不小:“是有人請我來的。”

    伙計隨即一笑:“想必是風公子了,陸老爺相候多時,請吧。”

    郝風樓點點頭,道:“好說,好說。”

    對著伙計入內,穿過過堂,裡頭別有洞天,有院落數間,通宵達旦,絲竹綿綿,間而有隔間裡傳出歡笑聲,郝風樓對這等高等場所自是滿懷期待,不過他時不時向自己身後看看,似乎發現了一個人影,露出會心的笑容。

    伙計將他引入一個閣樓,先是進去通報,旋即請郝風樓進去。

    閣樓裡頭極盡奢華,罩紗的燈在各處懸掛,一片通亮,裡頭已坐了許多人,一見郝風樓來了,紛紛站起,為首一個四旬上下,相貌堂堂,穿著並不奢華,剪裁卻極是合身,舉手投足頗有幾分氣勢,他爽朗一笑,道:“足下陸忠,久聞公子大名,來,公子請坐。”

    郝風樓很不客氣,道:“久仰,久仰。”便坐上空下來的主座。

    陸忠笑道:“風公子,哈哈……你我雖未謀面,但今日你我坐在這裡,便是朋友,朋友相交,又是在這酒桌之上,卻是不知公子的酒量如何? ”

    郝風樓笑嘻嘻的道:“酒量的深淺誰說得清,非要喝過才知道。”

    陸忠大笑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旁邊的人斟過了酒,陸忠先是舉盞:“先乾為敬。”

    酒過三巡,其他幾人也都來奉承,都自稱乃是陸府的人,來給郝風樓敬酒,郝風樓不知吃了多少,臉已有些紅了,帶著幾分醉意,人事不省。

    “風公子……風公子……”邊上一人輕手輕腳的拍了拍郝風樓的背,低喚幾聲。

    郝風樓只是不醒,傳出幾聲酒鼾。

    陸忠已是站起來,冷冷一笑,道:“醉過去了,他的酒量,看來不怎麼樣,很好,正好省下了許多麻煩,楊建,接下來的事你來辦,先運出城去,再做了他,不要鬧出什麼動靜,最好也不要驚動官府,悄無聲息最好,老夫呢,這就回去禀告。”

    “是,百戶大人。”

    陸忠點點頭,道:“乾淨一些,出了麻煩,你們擔待不起。”他起身要走。

    突然……他趴伏在桌上不動的郝風樓卻是伸了個懶腰,笑呵呵的道:“早知道你們沒有安好心,本少爺果然所料不差!”

    原本以為郝風樓已經爛醉如泥,誰曉得這個傢伙居然醒來,這一下,卻是嚇了所有人一跳。

    陸忠的臉色陰晴不定,死死盯住郝風樓,冷冷一笑,道:“你沒有醉?”

    郝風樓氣定神閒,道:“這種黃湯,也灌得醉本少爺?”郝風樓當然不會告訴他,在前世師傅嗜酒,隔三差五自己都要陪著喝上幾兩,只是後世的高純度白酒,卻不是這個時代的黃酒能比的。莫說是半斤黃酒,就是一斤,只怕也灌不醉郝風樓。

    陸忠淡淡一笑道:“你故意裝醉來偷聽老夫的對話,是想知道我們是什麼人,知道我們的意圖?可惜,你太愚蠢了,你既然知道我們別有所圖,就不應該來,只要乖乖躲在陸府,我們暫時還不能拿你怎麼樣,可是現在,無論你醉沒有醉,你也死定了。只是老夫有個疑問,你是如何看出此中蹊蹺的?”

    身為錦衣衛百戶,陸忠一直很專業,現在被人看出行藏出來,不問個明白,心裡頭不痛快。

    郝風樓站起來,笑吟吟地道:“很簡單,整個陸府一開始就有蹊蹺,先是那個所謂的侍妾,是叫靈兒是嗎?她一個侍妾居然惹得陸夫人焦頭爛額,陸夫人堂堂一家之主,居然奈何不得她,學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風俗,在咱們大明朝,夫人在家中的地位豈是一個侍妾可比?惹惱了夫人,夫人一句話就足以將這侍妾置之死地,既然如此,為何陸夫人卻處處受侍妾的氣,卻是不敢輕舉妄動呢?”

    在禮教的社會之下,正如徐謙所言,髮妻的地位十分高,而一個侍妾,其實和奴婢沒什麼分別。侍妾想要喧賓奪主,尤其是在陸家這等官宦人家,絕不可能,畢竟陸夫人可是誥命夫人。

    郝風樓淡淡道:“既然如此,那麼本少爺就在想,除非有一種可能,這種可能就是,這個侍妾的身份不一般,也就是說,娘家裡有人。”

    娘家,在這個時代,決定著一個女人在夫家的地位,古代講究門當戶對,陸老爺是爵爺,陸夫人的娘家家世肯定不會差;而這個侍妾的娘家,顯然也有一點背景,以至於這侍妾能在陸家站穩腳跟,甚至可以排擠夫人。

    郝風樓繼續道:“可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為何要給陸老爺來做妾呢,不是本少爺對陸老爺沒有信心,只是他年紀已是不小,你若是非要牽強的說什麼郎情妾意,本少爺怕是不信,就算本少爺信,這侍妾的娘家人會肯嗎?所以我越想就越覺得蹊蹺,隨即又想到此時叛軍已抵江北,而陸老爺恰逢是鎮江守將,謹守著南京門戶,關係非同小可,我便開始懷疑,這一切怕都是一個陰謀,而這位侍妾,想必就是安插在陸老爺身邊的棋子,若是陸老爺願意為朝廷效命,謹守鎮江,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要是陸老爺稍稍有幾分動搖,你們……只怕就要動手了吧?”

    陸忠看著眼前這個珠玉般的年輕人,竟是有一些小小的佩服,因為要分析出這些,不但要有細緻的觀察力,還要有全局觀,畢竟在這個大多數人都處在愚昧的時代,誰會管什麼謀逆,什麼叛亂,最多也就是閒客的談資罷了,誰會舉一反三,往深裡去想呢。

    陸忠還是氣定神閒,道:“只是這些?”

    “還有。”郝風樓娓娓道來:“就是我入府之後,府裡接二連三有人來打探我,想通過我的丫頭問明我的情況,我只是個教書先生,怎麼可能勞動二管事的人和表小姐都來打探,況且我的情況在應募的時候就已經說的很清楚,只是個落魄的世家子弟,以你們的身份,想要知道,只需要一聲吩咐就有人送去,可是你們依舊還要打探,這就說明你們不相信我的身份如此簡單,因為現在叛軍已經抵達江北,你們風聲鶴唳,比如你,你就懷疑我可能是叛軍的探子,是這樣嗎?”

    陸忠笑了:“不錯,我確實有這個懷疑,非常時期,任何人進了府,總要摸清楚底細。”

    郝風樓又道:“當然,還有那份請柬,這份請柬是陸主事寫的吧,筆鋒如刀,殺機畢露,觀其字就可以觀人,一個府中的主事,筆鋒如此銳利,能讓人感受到殺意,單單這一點,我就不相信你只是尋常主事這麼簡單。所以,我料定你們是朝廷或者叛軍的人,而本少爺運氣不太好,給陸夫人講了一個故事,卻恰好得罪了陸老爺的侍妾,也就是你們的主子,如此一來,你們對我的身份只怕就更加懷疑了,你自己也說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既然我嫌疑已經越來越大,所以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殺我滅口,因此,你才客客氣氣的送來請柬,希望我來赴宴,然後讓我徹底在陸家消失,對嗎?”

    陸忠哈哈笑道:“你很聰明,若不是叛軍的斥候,老夫倒是有幾分憐才之心,很想抬舉你,只是可惜,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自己找死。”

    郝風樓苦笑:“我之所以來赴宴,並不是我愚蠢,你們既然已經懷疑上了我,肯定不會罷休,就算我不赴宴,你們也會想方設法的殺死我,我恰好還有個丫頭,誰知道你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會不會對她不利,所以我非來不可,若是不做個了斷,我於心不安。”

    陸忠殺機畢露:“那就做個了斷吧,動手。”

    “且慢!”郝風樓苦笑道:“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

    陸忠微微獰笑道:“好。”

    郝風樓放開喉嚨,大叫道:“美女姐姐,不要藏了,救命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2 17:33
第十二章:傳說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陸忠微愣。

    原本他以為郝風樓如此自信定是有幾分本事,說不準此人還是個練家子,沒準是哪裡來的高人,陸忠口裡雖然殺氣騰騰,手心卻是捏了不少的汗,可是誰知這廝居然喊救命!

    陸忠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冷色,大喝道:“你喊破了喉嚨也無人來救你,動手!”

    四五個人身形一晃,堵死了郝風樓的所有出入,所有人紛紛掏出一柄匕首,露出猙獰之色。

    郝風樓又叫:“美女姐姐若是再不出來,他們就要得逞了,我若是被他們殺死,你也藏不住。”

    剎那之間,一道白影破窗而入。

    白衣飄飄,肌膚如雪,手中寶劍劃過一道驚鴻,身影隨著木屑猶如一柄利箭,劍光的鋒芒閃爍之下,直沒陸忠的身體。

    嗤……

    陸忠定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冷峭的美人,他萬萬想不到,窗外果然藏著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高手,他的前胸已經被長劍穿透,他始料不及,滿腹的驚訝很快被劇烈的疼痛淹沒。

    美女姐姐沒有過多遲疑,拔劍而出,一股血箭也隨之噴射出來。

    其他幾個陸忠的黨羽見了也是錯愕,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眼睛紅了,捨棄郝風樓,挺著匕首向這美人兒攻去。

    這美人兒凜然無懼,長劍飛舞,衣袂也隨之飄起,動作之快,讓郝風樓的目光應接不暇。

    郝風樓大叫道:“快,快來人,王大俠,你終於也來了,快,快救美女姐姐!王大俠素來武功蓋世,學生一直佩服得緊,快快動手……”

    幾個陸忠黨羽的壓力甚大,有了先前的教訓,生怕再有人殺進來,心不在焉的和這美人兒顫抖,卻又不得不分出神去看門窗。

    而美人的劍光越來越疾,宛如繁星點點,叮叮叮的與四五柄匕首交錯。一個慌亂的陸忠黨羽突然呃啊一聲,始終快不過美人的長劍,直接被長劍刺中腰腹,就此倒地。

    鐺……又一柄匕首被長劍磕飛,匕首的主人胸前噴出血花。

    ……

    一盞茶功夫,整個廂房已是一片狼藉,七八個屍首倒在了血泊之中。

    美人兒收劍,不免氣喘吁吁,櫻唇突出蘭芳之氣。

    郝風樓湊上來,豎起大拇指道:“不打不成交,敢問美女姐姐芳名。”

    美人兒卻很是冷淡,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在外頭?”

    郝風樓嘆道:“既然這些人是錦衣衛,那麼想來你就是燕王的刺客了,鎮江乃是重鎮,不取鎮江,靖難就決不能成功,早聞燕王殿下老奸……睿智過人,想來定有安排,你見那陸忠請我出來吃酒,心裡一定按捺不住好奇,想看看我到底和他們是不是一夥,又會密談什麼內容,當然要來打探一下才放心。”

    美人的俏臉凝滯,彷彿自己的心思全部被這郝風樓猜透,事實上她也有些懷疑郝風樓乃是朝廷那邊派來的什麼人物,又見陸忠宴請他,或許有什麼機密,所以才暗地裡跟踪來了。

    誰知最後卻是陸忠圖窮匕見,要殺郝風樓滅口,原本她並不願多事,正要離開,誰知郝風樓喊了一句美女姐姐救命,她頓時驚覺行踪暴露,所以才不得不現身。

    現在想來,竟是被郝風樓給詐出來的,平白救了他一命。

    不過郝風樓的急智卻是讓她有幾分佩服,她淡淡道:“你喚我凌雪就是。”

    郝風樓笑道:“凌雪姐姐,你當真是燕王的細作?”

    凌雪突然嬌軀一顫,蹙眉道:“我受傷了。”

    “哪裡……”郝風樓駭了一跳,心裡忍不住想,滿天神佛,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出意外啊。

    凌雪頗有幾分嗔怒,冷聲道:“方才被一柄匕首劃了一道小傷口,只是不曾想匕首餵了麻藥。”

    她說話的功夫竟是當真身軀有些軟,連劍都快要握不住,道:“這麼大的動靜,他們的黨羽一定會趕來,這裡是龍潭虎穴,我們要盡快離開,否則到時候必定會有追兵,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郝風樓這才意識到危機並沒有解除,忍不住安慰道:“他們畢竟沒有得到朝廷的授意,所以做事絕不敢這樣肆無忌憚,如此倉促,能有一兩個追兵就已不錯,是了,我們要趕快回陸家去,回到陸家,他們才不敢造次。”

    凌雪道:“便是來了一個,我們也必死無疑了,我受了傷,你擋得住嗎?”

    郝風樓老臉一紅,道:“如果來人年齡不超過十五,我還是很有把握的,那個……本少爺專治小學生各種不服……”

    此時天色已經晚了,二人不敢從正門出去,便奪窗而出。街上幾乎看不到人影,不過偶爾可以看到明火執仗的官兵,凌雪一開始還能支持,到了後來,便是走路也酸軟無力。

    郝風樓只好攙她,躲避著巡夜的官兵,看著漆黑如墨空蕩蕩的街巷。

    此時彷彿隨時都有危險迫近,凌雪蹙眉,道:“若是天色還早,這裡人多倒是可以混過去,可是眼下半夜三更,他們又是盯梢追擊的高手,只怕……難以全身而退了,你先走罷。”

    郝風樓猶豫了一下,很有腳底抹油的衝動,也很想無恥的說一句,明年的今日,我一定給姐姐上香,可是他咳嗽一聲,卻是違心地道:“要走一起走,畢竟你救過我的命。”

    凌雪微微愕然地看了郝風樓一眼,顯然不曾想到一個酸酸的讀書人也有這樣的'義氣'。

    ………………

    走了一段路。

    郝風樓的表現卻還算輕鬆,忍不住低問道:“凌雪姐姐,燕王為何要讓你來做探子?”

    “……”

    “做了探子,將來是不是要論功行賞?”

    “……”

    “你們的目的是不是要策反陸家老爺,也就是鎮江守將……”

    凌雪道:“你能不能住口,我頭暈得很。”說話間又發現郝風樓攙扶自己,和自己肌膚之親,雖然外表冷淡,心裡卻有些窘迫。

    郝風樓呵呵一笑,很憨厚地道:“我能不能再說一句話再住口。”

    “……”

    郝風樓突然站定,放開了凌雪,雙手負起,雙目微瞇,看向身後漆黑如墨的夜色,還有空蕩蕩的長街,他哈哈一笑,舉止揮灑,氣定神閒,一雙劍眉微微一凝,目中放出精光,朗聲道:“朋友,既然已經來了,何必要躲躲藏藏,不妨現身吧,你我各為其主,老夫看你一身功夫不易,多少會手下留情。”

    說罷……

    郝風樓佇立不動,冷冷一笑,又道:“怎麼,不敢現身?”

    凌雪警惕地看向重重的夜幕,以為黑暗中有人,頓時警覺起來。

    良久,一點動響也沒有,郝風樓連忙攙住凌雪,道:“快走。”

    又走了片刻。

    郝風樓故技重施,突然站定,朝烏黑的街巷冷笑一聲,道:“朋友,你這點三腳貓功夫,也敢班門弄斧。”

    還是沒有聲息。

    郝風樓不由咋舌,道:“這些錦衣衛真懶。”

    凌雪頓時無語,似乎也猜出了一點端倪,只是頭有些昏沉,並沒有接話。

    拐過了幾條街,第三次,郝風樓背著手,中氣十足地道:“久聞洪武時的錦衣衛高手極多,有不少厲害的角色,可是現在看來,只剩下一群酒囊飯袋之徒了,還盯梢什麼,出來吧,躲躲藏藏,算什麼好漢。”

    數十丈外,一個穿著夜行衣的漢子咯噔一下,汗毛豎起。

    如春坊出事之後,立即便有數十人聚集,大家看到橫七豎八的許多屍首,面如土色,心知這一次襲擊他們的必定是高手,陸忠一死,大家沒法交代,於是數十個人分各路追擊,值得慶幸的是,從某個匕首上染的血跡來看,對方應當受傷,而他們的匕首往往都沾了麻藥,大家料定,這個細作必定跑不了多遠,對方雖然厲害,可是畢竟有傷在身,想來不難對付。

    追到這兒來的人姓馬名堂,馬堂身手矯健,一路追擊,終於發現了可疑的踪跡。

    只是不明底細之下,他倒是不敢輕舉妄動,而是打定主意先盯梢一段時間,心知對方乃是高手,所以馬堂也不敢過份逼近,而是悄悄的尾隨其後,保持數十丈的距離。

    “以我馬某人的身手,又如此謹慎,相隔數十丈之遠居然也被發現了,此人,莫非是高手?可是,他不是應當中了麻藥嗎?”馬堂的手心,驟然捏了一把冷汗。

    他嗅到了一股殺氣,想當年錦衣衛最盛時期,能數十丈之遠察覺到一個錦衣衛探子盯梢的人,滿打滿算不會超過十人,而這些人無一不是享譽親軍各衛的絕頂厲害人物。

    “聽聞某些內家的高手能摘葉傷敵,若是內氣到了一定地步,耳目靈敏到了極點,甚至百米之外有一片落葉落地也可以察覺。”馬堂心裡嘀咕,對這個威嚴的聲音多了幾分敬畏,不由想:“莫非此人當真是那種絕頂的高人?是了,否則他中了麻藥,又為何會如此中氣十足?可見麻藥根本傷不得他分毫。”

    這時候,郝風樓長笑道:“怎麼,還不肯出來?你那點南派的功夫自以為瞞得過老夫嗎?若是再不現身,老夫只好不客氣了。”

    轟……馬堂腦子嗡嗡作響:“他……他怎麼知道我是南派的底子,這個人竟是如此可怕?”

    馬堂臉色慘然,最後戰戰兢兢,現出了身形。

    郝風樓看到了他,雙眼微瞇,佇立不動,假若現在便是天崩石裂,彷彿都不能使他觸動分毫,他輕描淡寫的遠遠眺望了一眼馬堂,道:“既然來了,想來你也是奉命行事,大家各為其主,到時下手之時也不用客氣,是了,你身上的兵刃在哪裡?”

    馬堂發覺自己的後襟已被冷汗浸透,喉結滾動,大氣不敢出。

    郝風樓笑了,道:“沒有帶來是嗎?老夫與人交手素來不喜歡對方手無兵刃,這樣罷,這把劍便送給你,你來。”

    郝風樓唰的一聲抽出凌雪腰間的細劍,拿在手裡掂量幾下,隨手將長劍拋到一邊。

    “……”

    一寸長一寸險,這是恆古不變的道理,馬堂也算是半個會家子,又怎會不知,現在對方自信滿滿,竟是將劍送給馬堂,要空手對敵。馬堂又見他自稱老夫,再依稀看他年歲並不大,心裡不由嘀咕:“都知道內家的高手到了一定程度,能夠返老還童,縱是一甲子的人,看上去也像青年,今日竟是當真讓我撞見。”

    “來拿吧!”郝風樓輕描淡寫的道。

    馬堂嚇得汗毛炸起,下意識的後退,又看郝風樓如閑庭散步一樣朝自己踱步逼近,他的心理防線頓時崩潰。

    性命要緊,這個時候,哪裡還管的了什麼使命,馬堂二話不說,拔腿便跑,因為跑的太急,腳下還絆倒了一下,摔了個嘴啃泥,可是身後,冷風陣陣,彷彿那位高人已經逼近,對方的拳​​風已經抵達了自己的後頸,哪裡還敢向後張望,一下子便不見了踪影。

    凌雪看得目瞪口呆,當馬堂出現的時候,她的心還緊緊縮了一下,郝風樓一看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自己又恰好中了麻藥,此時對方若是發難,這卿卿性命,只怕是要葬送於此了。只是不曾想,身邊這個教習,居然三言兩語,就將對方打發。

    凌雪看郝風樓的目光,隱隱多了幾分敬意。

    郝風樓心裡卻是感嘆:“這種虛張聲勢的手法,本來是忽悠妹子的,誰曾想如今連男人都要忽悠。師傅,你老人家安心的去吧,弟子已將咱們情聖一門發揚光大,已經達到了男女通吃的地步。”

    忍不住擦了額頭上的冷汗,低聲道:“我好怕怕,還好對方一時嚇住。”

    “快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3 16:07
第十三章:靖難功臣
  

    一覺醒來,凌雪看到陌生的環境,再感覺到自己的酥胸上竟是搭著一隻手,這隻手在自己酥胸上來回的揉啊揉,讓凌雪忍不住低聲呻吟了一聲,只是耳畔傳出低鼾,鼾聲幽綿……

    這是哪裡,怎麼回事?

    凌雪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昨夜的記憶瞬時的湧上心頭,再聯想酥胸上的這隻手,聯想到昨天夜裡那個古怪的教習,凌雪大驚,她只記得自己到了陸府的時候,意識已經模糊,之後的事呢……

    她整個人像是炸開一樣,一骨碌起身,翻起手掌,蓄力要一掌將萬惡之手的主人拍成肉泥。

    可是等掌風剛剛要擊下,卻發現自己身邊睡著的卻是個小丫頭。

    “你醒了?”

    有人掀開了簾子,郝風樓的笑容依舊是自信中帶著幾分翹起的得瑟。

    “噓,小聲一些,昨夜為了照顧你,這丫頭可是忙活了半宿,咱們出去說話。”

    凌雪驚疑不定,發現自己這個獨當一面的燕王'細作'居然被眼前這個酸教習捏在手心,心甘情願的依他行事。

    凌雪趿鞋下地,躡手躡腳,跟隨郝風樓到了外頭的小廳。

    郝風樓嘆了口氣,道:“人生的際遇有很多種,比如有一種人,運氣就不太好,被家中父母掃地出門,未婚妻也逃了,既沒有前途,身上的銀錢也所剩無多,這樣的可憐人是不是很值得同情?”

    凌雪沉吟道:“先生何故感慨?”

    郝風樓指一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這個喝涼水都塞牙縫的人。”

    凌雪覺得處處都被動,不由沒好氣地道:“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郝風樓哂然一笑,道:“我叫郝風樓,松江府人,來這陸家嘛,說出來怕人笑話,其實是來追求陸家小姐的,這陸家小姐原本和我早有婚約,只是可惜陸家對我有一些誤會,不得已之下我只好隱姓埋名,指望將來能澄清這些陸家的誤解。不過眼下我決定將此事先放一放。”

    凌雪恍然大悟,不過郝風樓開誠佈公,讓她微微一愕,郝風樓昨天的表現實在有點老奸巨猾,雖然若不是他,自己只怕早已落入了那些錦衣衛之手,不過凌雪心底深處,對郝風樓並不信任。

    這話怎麼有點怪怪的,這個傢伙真的沒有出息,眼巴巴跑來這是非之地,原來只是去追求陸小姐。可是他說要把追陸小姐的事放一放,再結合現在郝風樓看向自己很是灼熱的眼神……他是什麼意思?

    凌雪不由腳跟微退,心裡說,這個登徒子,莫非是放下陸小姐,轉而來對我……

    旋即,她心裡不由好笑,自己怕個什麼,對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自己一掌就可以拍死,當是他怕我才對。

    郝風樓道:“凌雪小姐,你覺得我怎麼樣?”

    凌雪大窘,心裡罵:“好一個見一個愛一個的登徒子。”可是腮邊卻不由升起霞雲,她不爭氣的發現,自己對這個傢伙實在沒有太多的惡感。

    凌雪違心地道:“其實你長得也不是很好看。”

    郝風樓卻是鄭重其事地道:“當然,長相是一方面,那麼內涵呢?”

    “內涵……”凌雪覺得很難啟齒,她自幼就是練習劍法,此後又是為燕王東奔西走,雖然見多識廣,可是還從來沒有見過臉皮厚到這種程度的男人。

    郝風樓嘆道:“你難道就沒有發現,我臨危不懼,智謀百出嗎?”

    凌雪只能頜首點頭,郝風樓昨天的表現實在不像個無用書生。

    郝風樓道:“那麼你覺得我做探子怎麼樣?”

    “你……”凌雪哭笑不得,原來這個傢伙竟是想為燕王效力。

    郝風樓嘆道:“像我這樣的男人,世上已經不多了,這絕不是我自賣自誇,若是讓我為燕王效力,有三個好處,這其一,燕王眼下正在用人之際,像我這樣的人才不可多得。其二嘛,就是我在陸家已經有了身份,你們的目的必是策反陸老爺,我是在陸家教習,所以不必特意絞盡腦汁安插進來。其三,便是我已經得罪了錦衣衛,他們已經將我視我為眼中釘,所以你們也不必擔心我蛇鼠兩端,和朝廷勾結。”

    經歷過昨夜,郝風樓可是經過了深思熟慮,首先他是個怕死的人,若是其他時候,他不會淌這趟渾水​​,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泡陸家小姐才是王道,不過眼下,既然已經得罪了錦衣衛,自己沒有了退路,還不如放手一搏。而另一方面,他深知歷史上的燕王靖難成功,這個時候不趁機刷一點功績,實在對不起自己。

    凌雪:“……”

    郝風樓道:“小姐為何不發一言。”

    凌雪只好道:“你既然已經得罪了朝廷,我也信你,燕王殿下已經陳兵江北,苦於無法渡江,鎮江守將是戰是降,確實已經關係到了燕王殿下和數萬將士的身家性命,可是你當真……”

    郝風樓連忙道:“我是真心啊,學生久仰燕王殿下大名,早想賣身投靠,奈何沒有門路,燕王殿下將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你,想來你必定是燕王殿下極為信重之人,還請姐姐不嫌,收了我吧。”

    凌雪沉吟片刻,還是被郝風樓說動了,沉吟道:“好吧,我恰好也需要一個幫手。”

    郝風樓大喜:“只是眼下戰局如何,還請姐姐相告。”

    好歹昨夜共過患難,凌雪倒也開門見山,​​道:“眼下最關鍵的,還是這鎮江,現在江北的朝廷各路大軍已經朝燕軍撲來,而燕軍前有長江天塹,後有數十萬虎狼追兵,若是十日之內再不渡江,則燕王危矣,只是在燕王南下之時,江左各府縣已經堅壁清野,早已焚毀了舟船,燕軍既無船隻,又不習水戰,所以想要強渡,卻是千難萬難。因此,燕王殿下的關鍵還在這鎮江府,若是鎮江守將肯歸降,則大事可定。”

    郝風樓皺眉:“只有十天?”

    凌雪道:“這也沒有辦法,燕王殿下其實早有南下之意,所以半年之前就命我偽裝陸家的一個遠親前來投靠;只是不曾料到這一路南下如此順利,等到想要再另行安插人手時,鎮江府已經是草木皆兵,早已封鎖了水路,燕王就算是想加派人手,也是來不及了。”

    郝風樓苦笑,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跳進了坑裡。

    十天啊,要說服一個將軍投降,人家和你無親無故,憑什麼聽你的?

    可是換句話來說,靖難之役固然是危機重重,可是燕王能不能做皇帝,渡江最是關鍵,不渡江,燕軍就是流寇,渡了江,頓時便可泥腿子變成金龍。可以說,這是一件天大的功勞,現在想來,郝風樓都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在撲通撲通的直跳,本少爺這莫非是要建立豐功偉績了?

    不過眼下高興得實在太早,雖然知道歷史上鎮江的守將會投降,可是天知道是怎麼個投降法,說不定人家不降了呢,那本少爺豈不是成了叛賊。

    郝風樓很糾結,痛並快樂著。

    他決定把事情問得更清楚一些,一番追問,才知道凌雪固然武功不錯,也暗中刺殺了一個對朝廷忠心耿耿的武官,並且在外放出了流言,說是陸家老爺必反,想要藉由朝廷之手,將陸家老爺子逼反,可除此之外,再無建樹。

    郝風樓欲哭無淚,不專業啊姐姐,這點小手法想要逼反一個守將,或者讓朝廷懷疑陸都督,人家也不是傻子,怎麼會上你的當。

    郝風樓沉吟道:“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凌雪也知道自己這點兒小腳貓功夫有點拿不出手,眼下是病急亂投醫,管他是獸醫還是庸醫,試一試總沒有錯。

    郝風樓道:“再放出流言出去,就說陸都督乃朝廷大大的忠臣,為朝廷鎮守鎮江,勞苦功高,還常常對家裡人說,當今皇帝聖明,他要粉身碎骨,剁了小J……那句話就算了,總而言之,他陸都督,乃是大大的忠臣。”

    凌雪疑惑道:“這樣有效?”

    郝風樓苦笑:“還有十天時間,最好有效。”

    凌雪也吁了口氣,似乎在為此事發愁,她似乎想起了什麼,道:“哦,是了,你就是那個郝風樓,那個松江府的郝風樓?”

    郝風樓覺得很悲劇,姐,你是細作啊,是深海啊,你怎麼如此後知後覺,方才告訴你我是郝風樓,是松江府來的,你現在才反應過來,你要專業一點啊。

    凌雪接下來道:“你的花柳病好了沒有?”

    郝風樓徹底的服了,五體投地,兩腿一軟,一頭栽倒在地。

    凌雪嚇了一跳,連忙手足無措的扶他。

    小心翼翼看郝風樓額頭,發現郝風樓的額頭摔破了一個小口子,不由道:“見血了,疼嗎?”

    郝風樓咬牙切齒,道:“疼。”然後不由失聲笑起來。

    凌雪道:“你笑什麼?”

    郝風樓輕輕揩了點血絲在指尖,下巴微抬,仰角四十五度,眼角微微模糊,泛著銀光,動情的道:“雖然很疼,可是我為燕王流過血,我為靖難立過功,念及於此,我的心情便久久不能平復,你看,我指尖上的血便是明證。凌雪姐姐,將來燕王南渡之時,你面見燕王殿下,一定要告訴他,在他春風得意的背後有一個身心健康的大好青年曾經為他流血流汗、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4 09:58
第十四章:先下手為強
  

    接下來幾天,郝風樓振奮精神,彷彿人生一下子有了目標,他不是個官迷,不過想到燕王渡江之後,自己忍辱負重,流血流汗,立下這偌大的功勞,將來肯定是少不了建功封侯,到了那時,被爹娘掃地出門算什麼,本少爺吃香喝辣。

    錦衣衛那邊並沒有什麼舉動,一方面洪武年間就已經裁撤了錦衣衛,所以郝風樓料定這是他們擅自舉動,這些人未必想事情公諸於眾。畢竟陸忠就是錦衣衛,當今皇帝自稱仁義,可是現在陸家裡頭佈置了錦衣衛,此事一旦張揚出去,肯定要引起天下​​嘩然。

    所以郝風樓暫時還是安全的,他依舊去陸小姐那兒上課,依舊還是用故事去啟迪陸小姐,只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好在再過不了多久就要解脫,若是能混個功勞,到時候不免要改頭換面登門,所以他授課時也是輕鬆。

    至於凌雪,這兩日卻是不見踪影,想來是去佈置流言了,果然過不了多久,整個鎮江便傳出種種消息,坊間許多人都說陸都督忠肝義膽,決心與鎮江共存亡,流言往往會伴隨著各種小故事,而故事的主人翁自然都是陸都督,什麼面向江北怒髮衝冠,什麼想到燕王打到江北之後失聲痛哭,深恨燕王導致生靈塗炭。

    這些消息也在陸府流傳,郝風樓聽了,微微一笑,心裡不由想:“朝廷會有什麼反應呢?”

    …………………………

    在京師的中軍都督府,魏國公徐輝祖正皺著眉,他時而坐下,又時而站起,圍繞著小廳來回踱步。

    坐在一邊的則是一個四旬上下頭戴綸巾之人,此人目光一閃,淡淡道:“公爺怎麼看?”

    徐輝祖嘆口氣,道:“燕王老奸巨猾,不會這樣簡單。此前鎮江有流言說陸峰必反,陸峰這個人一向謹慎,這些話,本督是一句都不信的。可是現在卻又流傳出這個流言,這斷然不是空穴來風,想來是背後有人有意為之。問題在於,這是誰傳的消息,為何要放這種流言?”

    “國公的意思是?”這綸巾之人眼眸一張,閃出狐疑之色。

    徐輝祖佇立在案旁,淡淡道:“假若我們猜測這兩個消息都是燕王所為,前一個消息說陸峰必反,這肯定是挑撥離間,可是後一個消息……燕王為何要這樣做?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

    綸巾之人不可置信,道:“公爺的意思是,或許陸峰和燕王已經狼狽為奸,為了取信朝廷,所以故意傳出這等流言……”

    徐輝祖苦笑。

    綸巾之人凝道:“陸峰雖然早年和燕王共事,可是依學生看,他不是這樣不知輕重的人,或許這也是燕王的佈置,藉此來挑撥陸峰和朝廷的關係。”

    徐輝祖嘆口氣:“這既可能是燕王更高明的反間之計,也極有可能是陸峰當真蛇鼠兩端要做這等背信棄義之事,就算後者只有一成可能,可是朝廷也不能不防,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已經不能冒險了。”他頓了一頓,正色道;“現在臨陣換將已經不可能了,陸峰在鎮江水師中的聲望甚重,一旦換將,後果可能更壞,你下一封軍令,命梁輝所部在句容一帶布防,以防不測。”

    綸巾之人搖頭道:“這樣的佈置豈不是分明提防鎮江嗎?只怕那陸峰得知,必定心裡不痛快。”

    徐輝祖又嘆了口氣,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能如此安排。”

    …………………………………………………………………………………………………………………………

    兩日之後,郝風樓給陸小姐授了課,卻是有個女婢過來道;“請風先生去見夫人。”

    郝風樓應下,由小婢領著去了後院的一處花廳,果然夫人端坐在那裡,夫人見了他,頓時含笑,道;“小女沒有刁難風先生吧?”

    郝風樓不知陸夫人為何要找自己來,只得跟她寒暄,道:“小姐秀外慧中,刁難二字不知從何談起。”

    陸夫人道:“哦?先生已經見過了我那女兒?”

    “呃。”很不給面子,郝風樓確實沒有見過陸小姐,所以這秀外二字顯然不切實際,郝風樓只好道:“我猜的。”

    陸夫人只是莞爾一笑,似乎想進入正題了,幽幽地嘆了口氣。

    郝風樓道:“夫人何故嘆息?”

    陸夫人道:“本夫人煩心啊,女兒的事要煩,家裡的事也要煩。”

    郝風樓笑道:“夫人這是自擾,府裡的人都羨慕夫人,都說夫人好福氣。”

    陸夫人笑吟吟地道:“冷暖自知,不說別的,就說老爺吧,他近來也是諸事不順,聽說今日在營裡摔壞了一個翡玉,這翡玉還是我早年送他的,你看,他說摔就摔,一點情分都不講。”

    郝風樓悟了,陸夫人不是來尋自己聊家常,而是聽說陸老爺摔了東西,希望自己給她參謀參謀。

    不管怎麼說,郝風樓上一次的提點,確實給陸夫人的幫助很大,陸夫人要拴住丈夫,需要一個幫手。

    郝風樓心裡喜出望外,隨便敷衍了陸夫人幾句,便告辭而出,去尋了凌雪,道:“事情成了。”

    “成了?什麼成了?”凌雪一頭霧水。

    郝風樓背著手搖頭晃腦地道:“咱們的離間計成功了,方才陸夫人那邊得來的消息,說是陸侯爺摔了塊玉佩。”

    凌雪托著下巴,效仿郝風樓一樣思考,或許以為學郝風樓的肢體語言就可以迷糊灌頂,猶如腦白金一般,能夠增加智商,可她還是糊塗:“這和摔玉佩有關係?”

    郝風樓嘆口氣:“你想想看,陸侯爺統領鎮江水師,這是何等人物,這樣的人會輕易失態嗎?一般的小事,能迫他做出這樣的舉動?依我看,定是我們的流言放了出去,朝廷雖然也是半信半疑,可是為了以防萬一,肯定是做了一些舉措,而這些舉措在陸侯爺看來,就是朝中有人故意針對他,你想想看,陸侯爺會怎樣想?”

    凌雪激動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也看出了一些眉目,只是……哎……”

    郝風樓見她嘆氣,道:“事情都成了,我們又立了新功,你為何嘆氣?”

    凌雪苦笑道:“可是我聽到最新的消息卻是江北的朝廷軍馬已重新站穩腳跟,自各路南下,試圖圍堵燕軍,燕王殿下前有虎狼、後有追兵,若是三日之內再不渡江,則要被重重合圍,必敗無疑了。”

    “是嗎?”郝風樓頓時覺得頭痛,這不科學啊,燕王你不是很給力的嗎?怎麼這麼落魄,好似喪家之犬似的?

    凌雪嘆道:“所以就算是陸侯爺生了氣,可是讓他為此投靠燕王,只怕是癡心妄想。哎……至多三日,若是三日再沒有其他辦法,燕王殿下只怕兇多吉少了。”

    郝風樓苦笑:“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凌雪眼睛一亮:“你說?”

    郝風樓道:“你武功這麼好,不如幫我綁了陸小姐去,咱們就此隱姓埋名,我和陸小姐成親,你偽裝成我的通房大丫頭,咱們從此悠遊南山,隱市不出好不好?”

    凌雪鄙視的看了郝風樓一眼:“燕王待我恩重如山,我豈可捨他而去?呸……”凌雪冷酷的啐了一口,鄙視的道:“況且誰要做你的通房大丫頭。”

    郝風樓驚訝地道:“通房大丫頭我本是留給我家香香的,讓你佔了便宜你還……”

    凌雪臉色潮紅,作勢要動手。

    郝風樓連忙噤口道:“我又有主意了。”

    凌雪猶豫一下,作罷,道:“你說。”

    郝風樓道:“想要陸侯爺反水,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陸侯爺無路可走,陸侯爺的小妾不就是朝廷的人嗎?既然如此,不妨直接殺了她,然後連夜去見陸侯爺,告訴陸侯爺此人的真正身份,逼他歸降燕王。”

    凌雪道:“他會肯嗎?”

    郝風樓分析道:“有六成​​地可能,你想想看,此人是朝廷的人,一直在陸侯爺枕邊監視陸侯爺,陸侯爺但凡是一個男人,想到自己身邊的一個女人原來竟是朝廷的佈置,所謂的濃情蜜意不過是朝中有人對他的戲弄,這口氣,他忍受的下嗎?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是男人的心理卻也是微妙得很,男人在其他方面可以大度,唯獨在女人方面被人戲弄是絕不能忍受。”

    凌雪頜首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郝風樓又道:“再者,這個小妾到底是什麼路數不得而知,不過想來,肯定是朝中某些人的重要棋子,現在這個女人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陸家,陸侯爺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到時候假若有人翻起舊賬,治他一個殺人罪,他吃罪得起嗎?”

    凌雪眼前一亮,道:“這是不是班超出塞的典故,班超出使鄯善,鄯善王先是對班超很是禮遇,可是很快,鄯善王逐漸對班超等漢使冷淡下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匈奴使節也抵達這裡,鄯善王蛇鼠兩端,又改了主意想和匈奴交好。班超召集三十六人,夜襲匈奴使節,將匈奴人盡數殺死,匈奴使節盡都死在了鄯善國,鄯善王自知無法向匈奴人交代,匈奴人遲早會來興師問罪,因此索性交好大漢,徹底斷了​​和匈奴人的瓜葛。”

    郝風樓摸摸鼻子,心裡說:“想不到本少爺隨口一個主意就有歷史典故出來,果然偉大的頭腦總是不謀而合。”他忙道:“對,只要人死了,我們再證明此女乃是朝廷所派,陸侯爺就不得不有所忌憚,就算朝廷現在不加罪,可是將來保不齊會有人拿這件事出來打擊他,無論如何,人終究是死在陸府,他說什麼別人都未必相信,若是有人說陸侯爺和燕王有勾結,所以才殺死了此女,那就更加百口莫辯了。因此,想要策反陸侯爺,只有先殺了這個女人。”

    郝風樓對這個'女人'恨得牙癢癢,自己不過是有一點嫌疑,她便命陸忠對自己下殺手,若不是自己機靈,只怕早已命喪黃泉。

    凌雪沉吟:“只是在這陸府稍有風吹草動必定會驚動其他人。”

    郝風樓笑道:“這有何難,找個人在另一邊放火,到時候陸府混亂,趁著這個時候,凌雪姐姐直接去手刃了這個毒婦。”

    凌雪喜笑顏開,道:“你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很好,我們今夜就動手。”

    郝風樓呆了一下,道:“且慢,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是什麼意思?”

    “我們當然是我們。”凌雪道:“我會讓人在附近放火,到時你我二人一起衝去那女人的院落,那女人想來也不是省油的燈,我怕一人拿不住她。”

    郝風樓突然有一種自己挖坑活埋自己的感覺,至少在他的計劃裡,他應該是屬於那種大變即將發生,突然火光沖天,外頭喊殺陣陣,而自己靜坐房中,栓緊房門,綸巾羽扇,身邊有個小香香紅袖添香,淡定的唱一首《梁父吟》以此來抒發自己節操才是。

    可是現在怎麼感覺自己好像打雜的?

    郝風樓感覺自己再也不相信組織了,組織識人不明啊,大好的青年俊傑,居然也要去殺人放火。

    凌雪扭捏地道:“有你在身邊,我心裡鎮定一些,否則……”

    郝風樓嘆口氣,道:“我懂的。”

    不去是不成的,一條線上的螞蚱,若是凌雪失敗,自己也要倒霉,還是去吧,孔明是做不成了,本少爺只好做張飛。重地道:“陸峰雖然早年和燕王共事,可是依學生看,他不是這樣不知輕重的人,或許這也是燕王的佈置,藉此來挑撥陸峰和朝廷的關係。”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7 09:50
第十五章:動手


    郝風樓很緊張,小香香見他不安,忍不住問:“少爺,少爺……陸小姐今日是不是惱你了?”

    郝風樓搖頭:“你為什麼這樣問。”

    小香香道:“我瞧你臉色不好。少爺不要怕,夫人說……”

    郝風樓只得壓壓手,轉移話題:“小香香,我問你,你是說勾搭陸小姐好,還是少爺先去做官,等做了官,再明媒正娶的好?”

    小香香托著下巴道:“老太爺就是官,夫人說老太爺這個人很老很老了還很花心,六十歲了還娶了十四歲的小妾,所以做官不好。”

    郝風樓汗顏,這哪裡跟哪裡啊,然後他激動起來,就要做官啊,老太爺,啊不,老祖宗才是本少爺的榜樣啊。

    入夜,郝風樓哄著小香香睡了,到了三更,郝風樓做了一番準備,躡手躡腳的出了門。

    月如鉤,寒風瑟瑟,樹影婆娑,夜色陰沉清冷。

    一身黑色勁裝的凌雪早在附近久候多時,見了郝風樓出來,輕步上前:“你為何這副打扮。”

    郝風樓的打扮實在不雅,穿著幾套衣衫,差點將自己包成了個木乃伊。

    郝風樓看了一眼夜行衣緊緊包裹著的凌雪,此時凹凸有致,格外的婀娜,不由慚愧地道:“臨時抱佛腳,畢竟我是半路出家,能有這一身行頭已是難得了。”

    凌雪沒有糾結下去,鄭重其事地道:“再過一會,我的丫頭就會放火,我們在這裡等一等,一旦火起,立即動手。”

    郝風樓點頭。

    凌雪又打量他:“你的武器呢?”

    凌雪身上帶著一柄長劍,而郝風樓身上光禿禿的,一點親臨火線的覺悟都沒有。

    郝風樓道:“帶了。”隨即,從懷裡掏出一本書來。

    黑暗中凌雪看不清是什麼書,卻忍不住道:“你拿這個做武器?”

    郝風樓苦笑道:“你自己也說,我在你身邊你才有信心,難道真教我拿著刀劍去和人家對砍?我是去精神上支持你的,當然,若是有機會,我也會精神上傷害那個女人。”

    凌雪徹底凌亂了,有要暴走的衝動。

    這時候,突然火起。

    立即有人在黑暗中大叫:“起火了,起火了……”

    起火的位置不偏不倚,是在陸家的祠堂。

    祠堂這東西就好像人的臉皮一樣,至少在古人看來,那是比性命還要珍貴的東西,因為裡頭供著陸家的祖宗。

    陸家頓時大亂,所有人第一個反應就是救火,否則一旦老爺回來,看到'祖宗'們都化為了焦土,多半要殺人的心都會有。

    “動手!”凌雪如箭一樣衝向後院西廂。

    郝風樓連忙追上去。

    不過……他突然意識到了兩個很嚴重的問題,第一,凌雪跑得很快,猶如一隻獵豹,一下子,就隱入了黑暗之中。第二是,他沒去過後院,所以​​壓根不知道那賤女人住在哪裡。

    “臥槽!出師不利啊!”郝風樓看著凌雪一下子消失在夜幕中的方向,破口大罵一句,沒頭蒼蠅似的往裡頭衝。

    後院亂成一團,護衛們早就去救火去了,所以也無人阻攔。可是裡頭閣樓如林,四面都是呼救聲,郝風樓連方向都分不清了。

    “不成,得找個人問問。”郝風樓看到前面的一處閣樓隱隱亮著燈火,事急從權,直接撞門而入。

    “有人嗎?敢問西廂哪裡走?”

    “……”

    郝風樓住嘴了,果然是有人,因為有個清純可人的小妹子正要趿鞋下來,她還穿著裡衣,裸露白皙的皮膚,尤其是她彎腰趿鞋時的動作使前胸兩團小兔子暴露出來。

    郝風樓倒吸了口涼氣,不科學啊,怎麼會這麼大。

    妹子受了驚嚇,如受驚的小鹿一般不安地看著郝風樓。沉默了一下,然後期期艾艾地道:“你是先生,我記得你的聲音。”

    郝風樓苦笑道:“原來是陸小姐。”

    “先生你這是……”陸小姐大羞,連忙將床上的錦被裹住自己,紅撲撲的臉始終不敢抬起來,那長長的睫毛微微遮下,掩住如星的眸子,道: “你這是要做什麼?我……我會喊人的。”

    郝風樓道:“我想問一下西廂怎麼走?”

    陸小姐呆了一下,道:“左拐第三進,過了月洞就是。你……”

    郝風樓苦笑,道:“你不必多疑,我告訴你,外頭火起,你知道,先生是個以天下為己任之人,豈有見火不救的道理,於是誤打誤撞進來,絕沒有對你那個那個的意思,你相信嗎?”

    陸小姐顯然不是很白痴,很痛快的搖搖頭。

    郝風樓只得道:“好吧,其實我乃燕王座下金牌細作,這把火便是我放的,我現在便要手刃潛伏於此的錦衣衛,策反你爹,這個你信不信?”

    陸小姐依舊搖頭。

    郝風樓想死,道:“你果然很聰明,好吧,我說實話吧,我就是個流氓,我就是個登徒子,我便是傳說中人見人怕,驚嚇萬千少女,使無數少婦心驚膽戰的絕世淫魔。我看到起了火,所以特地想來輕薄你,好了,輕薄完畢,你不要裹著棉被了,該看的反正我都已經看了,再見!”

    郝風樓很悲憤,他不想解釋,解釋就是掩飾,再如何掩飾也掩飾不了流氓行為。

    按著陸小姐指引的方向,郝風樓終於到了一處庭院,這裡的人多去救火了,只留下一兩個女婢,女婢發出驚叫,躲得遠遠的,此時在院落之中已有兩個身影各自手持寶劍,叮叮的金鐵交鳴聲中纏鬥起來。

    “已經開始了。”郝風樓慶幸自己來得及時,可是仔細一看,不由皺起眉。

    凌雪固然是劍劍狠辣,可是這小妾靈兒同樣是快如閃電,能排遣到陸侯爺身邊的人當然是高手,其實凌雪和靈兒二人實力旗鼓相當,只是可惜凌雪心浮氣躁,生怕陸府那邊反應過來,所以處處搶攻,而靈兒看清她的心思之後,反而氣定神閒。

    高手對決,最講究的就是心態。

    郝風樓朝凌雪大喊了一句:“加油。”

    凌雪渾然不覺,依舊搶攻。倒是靈兒陡然聽到動靜,後退半步,揮舞長劍將自己護的密不透風,瞥眼看了郝風樓一眼,滿是戒備。

    郝風樓倒也不急。

    他觀戰片刻,而後從懷裡掏出一本書來,正是小香香帶給他的嬌妻如雲。

    郝風樓沉吟片刻,旋即朗聲讀道:“卻說那沈傲一聲桀笑,已是撕開了靈兒的衣裙,靈兒本是個蕩婦人……靈兒嬌斥:'冤家'。這一招毒龍出洞,乃是那沈大官人的成名絕技,靈兒如何吃得消……”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7 09:53
第十六章:伏誅


    郝風樓將書中的女主不自覺地改為了靈兒。

    靈兒聽得頓時勃然大怒,卻是知道郝風樓的心思,盡力不作理會。

    凌雪心裡苦笑,依舊搶攻,手中長劍一次快過一次。

    郝風樓嘆道:“這靈兒乃是十足的蕩婦,三歲站著撒尿,五歲便勾搭自己的叔伯,萬惡淫為首,這樣的人,遲早要下阿鼻地獄。”

    靈兒呼吸粗重,咬著銀牙依舊和凌雪殺的難解難分。

    郝風樓義正言辭地道:“可是有一件事我很費解,什麼樣的人才能養出這樣的東西出來,莫非她爹娘…卻說靈兒他娘…”郝風樓心裡說:“阿彌陀佛,不要怪我嘴賤,生死交關,事急從權。”

    靈兒怒了,突然暴起,竟也快攻起來,手中長劍如毒蛇一般刷刷而出,逼得凌雪不得不退避三舍。

    郝風樓雙手張開,仰天長嘯:“悲劇啊,為何世上有這樣傷風敗俗的賤人,子不教,父之過也……”

    靈兒眼睛圓瞪,突然一躍而起,一劍奇快無比朝凌雪射去,凌雪駭了一跳,只得驢打滾避開。

    而這時候,靈兒一個借力,雙腿彈跳而起,挽起一朵劍花,流星一般朝郝風樓刺來。

    原來那一劍乃是她的殺招,只是這個殺招並非針對凌雪,醉翁之意不在酒,趁著凌雪躲避的功夫,已如閃電一般朝郝風樓飛閃。

    等到凌雪反應過來,已是來不及了,不由驚呼:“快躲。”

    郝風樓哪裡躲得開,也是目瞪口呆了一下,沒有反應了。

    他看到了披頭散髮的靈兒那目光中殺意,而這殺意也越來越近,竟是讓他渾身不能動彈。

    鐺……

    長劍刺進郝風樓的胸口。

    凌雪不敢去看,閉上了眼睛,眼淚流出來,撕心裂肺道:“你這笨蛋!叫你不要帶書!”

    那靈兒露出了獰笑,可是接下來,她愣住了。

    不對勁!劍尖雖然刺了進去,可是似乎不像是入肉的聲音,而且眼前這個可恨的傢伙還站在這裡一動不動,雖然臉色蒼白,可是並沒有絲毫重傷的覺悟。

    為什麼沒有血?

    靈兒呆住了,她猛地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傳聞有絕世的高手,練就了一身金鐘罩,一旦進入了某種境界,水火不侵、刀槍不入。莫非這個人……”

    靈兒的瞳孔在收縮,她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致命的錯誤。

    而這個時候,凌雪已經挺劍從背後襲來。

    高手過招,任何一個錯誤都可能致命。

    就在靈兒恍惚之間,凌雪一劍刺破虛空,自她的身後穿心而過。

    靈兒一愣,旋即仆倒在地,再也沒有再動一下。

    “呼……”確定靈兒死了,凌雪鬆了口氣,連忙衝到郝風樓身邊,道:“你……沒有事吧。”

    郝風樓淡淡道:“無妨。”

    凌雪升起一個和靈兒一樣的疑問,為什麼這一劍對郝風樓沒有一絲傷害,凌雪鄭重地看了郝風樓一眼:“莫非……你真是前輩,前輩,小女有眼不識泰山… …”

    一下子,凌雪恍然大悟。

    不是前輩不科學呀,人怎麼能刀槍不入,能刀槍不入的人只有傳說中的金鐘罩高手,而要練就一身橫練功夫,沒有三十年之功即便天縱之才也絕無可能,喚郝風樓是前輩也是理所當然,再聯想他處事不驚的態度,凌雪懷疑,這廝可能是嬉戲人間的高手前輩。

    郝風樓嘆口氣:“終於被你發現了,好罷,這件事你知道便好,老夫一向很是低調,名利於我如浮雲一般,前輩二字,就不要提了,叫我小樓吧,我很隨和的……”

    說話之間,啪地一聲,從郝風樓衣內掉出一個木板來,木板上還包了一塊鐵片,目測是用鐵鍋改造而成。

    此時,凌雪全明白了,忍不住道:“無恥。”

    郝風樓老臉一紅,道:“快搜一搜,看看這裡有什麼信物。”

    凌雪點頭,二人一起搜索片刻,終於尋出一塊鐵牌,正是從前錦衣衛的信物,郝風樓又摘下靈兒的一只吊墜,道:“這個時候,陸侯爺聽聞家變,一定會回來。要策反他,去大營不成,回到家裡也不成,最好半途截住他。”

    “走!”

    …………………………………………………………

    夜深,一支隊伍快速前進。

    家中失火,陸峰感覺不妙,連忙帶著一隊親兵心急火燎的往陸家趕去。

    走到半途,突然被人截住,前方有人道:“老爺,夫人命我來,有要事相告。”

    陸峰心裡打了個突突,然後勒馬,果然看到前方一個人影佇立在那裡。

    “你是何人?”

    郝風樓道:“我是府中新任教習,姓風名樓。”陸峰在打量郝風樓,郝風樓也在打量陸峰,郝風樓心裡說:“未來岳丈老大人,小婿有禮了。”

    陸峰有印象,夫人似乎提過此人,這才鬆了口氣,他打馬上前:“家中如何了?”

    郝風樓道:“火勢已經撲滅了,一切安好,只不過有一件事學生卻要相告,請陸侯爺看看這是什麼。”

    陸峰下馬,接​​過一塊令牌和一只吊墜,前者是錦衣衛的令牌,雖然錦衣衛已經撤除,可是這個曾經令人聞之色變的衙門依舊讓人記憶深刻,後者乃是愛妾靈兒的吊墜,一向不會離身,可是現在卻出現在了郝風樓身上。

    “這是什麼意思?”

    郝風樓第一次和陸峰交鋒,通過三兩兩語,郝風樓看得出來,陸峰是個大男子主義很強的男人,他淡淡道:“陳靈乃是錦衣衛的人,已經死了。 ”

    陸峰身軀一震,臉色頓時蒼白。

    錦衣衛的人,怎麼可能是錦衣衛的人?想到平時和自己濃情細語的人居然是錦衣衛,陸峰第一個感覺就是震驚和羞怒。

    想想看,自己對陳靈說的每一句情話,或許都出現在朝中某個大人物的案几上,甚至還可能出現在宮中的某個角落,任誰想到都會覺得噁心。

    再之後,就是憤怒,昨日朝廷調動了一支軍馬,而這支軍馬壓根就不是防範北軍,分明就是衝著鎮江來的,現在再聯想陳靈,陸峰感覺很不妙。

    陸峰臉色複雜,不過他是理智之人,目光恨恨地瞪了郝風樓一眼:“你又是何人?”

    方才郝風樓已經自報家門,現在陸峰卻又來問,顯然是知道郝風樓還有另一重身份。

    一聲喝斥,帶著一股強大的威壓,這種帶兵之人,聲勢駭人,一般人被陸峰大喝一聲早就六神無主了。郝風樓卻是鎮定自若,笑吟吟地道:“學生奉燕王命。”

    陸峰冷笑道:“果然如此,你以為如此就能挑撥離間?來人!”

    他沒有猶豫,這個人身份太敏感,必須讓他消失。

    老丈人要殺上門女婿,好狗血,郝風樓心裡感嘆,忙道:“侯爺莫要忘了,陳靈雖是錦衣衛,卻是死在陸家,而且還是死得不明不白,侯爺難道就不怕將來朝廷追查起來……”

    陸峰笑得更冷:“那就拿了你,去給朝廷解釋!”

    郝風樓心裡又是嘆氣,不由想:“老丈人這是要逼小婿去死啊,那麼就別怪小婿坑你了。”

    郝風樓不作聲。

    幾個親兵衝上前來,要將郝風樓拿住。

    郝風樓一副引頸受戮的樣子,一臉的坦然。

    陸峰又是皺眉,這個傢伙,為何不呼救求饒?他只好問道:“你為何不說話?為何不求饒?”

    郝風樓道:“有一件事,小……不,學生不知當說不當說。”

    陸峰帶著幾分獰笑:“你說說看。”

    郝風樓道:“探子有兩個,另一個是凌雪。”

    聽到凌雪二字,陸峰呆了一下,凌雪是以表小姐的名義混進府的,可是陸峰為何收留凌雪呢?理由很簡單,因為凌雪的父親和陸峰有過命的交情,後來陸峰鎮鎮江,凌家則是鎮通州,此後凌雪的父親死了,凌雪便投奔而來。

    陸峰萬萬想不到,凌雪竟然也是燕王的細作。

    郝風樓微微一笑,又道:“還有一件事,就是學生姓郝,叫郝風樓,是松江府人。”

    陸峰虎軀一震,徹底凌亂。

    郝風樓……松江人……他就是……是從前和和自家女兒定過親的郝風樓。陸峰臉色蒼白,雖然退了婚,可是拿去交給朝廷,未免有點不近人情。更重要的是,郝家和陸家的關係糾纏不清,就算把人交去給朝廷,朝廷會不會想,郝家的人是奸細,你陸家脫得了身?

    很多事絕不是你交出人來,就能說得清的。就算現在能說清,三五年後,若是有哪個御史突然惦記上了你,來個混淆是非,你等於是跳進了黃河,越洗越髒。

    陸峰臉色陰晴不定,他意識到,自己被坑了。

    沉吟片刻,道:“將他暫時關押起來。”

    他沒有二話,翻身上馬,道:“回營。”

    “侯爺不回家看看了?”一個親兵低聲道。

    “不用了,還有更要緊的事辦。”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7 09:59
第十七章:面見燕王


    浦子口。

    湍急的江水自東向西滾滾而去。

    連綿的大營立於江水兩岸,江北大營異常沉默,虎狼般的北軍已經疲倦到了極點,而此時,就在江邊,一個雄姿英發的將軍騎著戰馬,佇立於江畔。

    此人虎背熊腰,五官如刀刻一般,雙目盯著湍急的江水,顧盼自雄。

    “殿下。”站在戰馬身邊的是一個和尚,和尚一身素服,顯得有幾分滑稽可笑:“最新來的消息,盛庸等人又在揚州等地召集軍馬,試圖再戰。”

    “孤王知道。”將軍吁了口氣,眉頭鎖得更深:“孤王征戰二十年,天大的困難都不曾疑懼,起兵靖難至今,戰功無數,可惜,可嘆。”

    “殿下是否想說,殿下橫掃天下,唯獨奈何不了這長江天塹嗎?”

    在和尚身邊的正是燕王,此時,燕王自嘲一笑,目光依舊炯炯有神:“是啊,孤王只要在馬上,便無人可擋,可是,騎馬是渡不了江,朱允炆那小子倡議劃江而治……”

    和尚冷冷道:“殿下難道看不出這是朱允炆的拖延之策,殿下,不進南京,這靖難便師出無名,天下的人心盡在南京,殿下若是媾和,敗亡只在旦夕。”

    燕王大聲一笑:“孤王戲言而已,事到如今,渡江則定鼎天下,渡不過唯死而已,死有何懼。”他豪氣萬丈地揮鞭向前,遙指對面江岸,道:“孤王定要過江!”

    和尚道:“一年前,貧僧就曾料想到燕軍可能要渡江,因此命凌雪潛伏鎮江,只是不知她能否說動陸峰,陸峰和殿下也曾有過交情,若是他肯投降,則大事可定。”

    燕王沉吟道:“難啊,陸峰這個人雖然和孤王有一些交情,可是他的性子,孤王卻是知道,此時主動權盡都掌握在他的手裡,他不會輕易歸降,至於凌雪,這個丫頭畢竟還太稚嫩了,讓她打探消息或許足夠,可是讓她說動陸峰卻不是易事。”

    正說著,突然見江對面的水寨有無數舟船出來,為首的一艘艦船上,上書'水師都督陸'的字樣。

    燕王愕然,忍不住道:“莫非他們要渡江而擊?不對,陸峰除非是瘋了,否則斷不可能渡江主動出擊,他們在江對面就是猛虎,過了江則不堪一擊了。”

    和尚道:“殿下看那船上懸掛的白帆,他們是來歸降的!”

    燕王不禁激動,一下子翻身下馬,踩著泥濘一直到江水淹過了膝蓋,眺望遠方,長長深吸一口氣,虎目閃出光輝:“天佑孤王!”

    ………………………………………………………………

    郝風樓被帶到營中軟禁,他已經預料陸峰別無選擇,肯定是要歸降,所以雖然被關押,心情倒也不錯,該吃時吃,該睡時睡,幾個軍卒曾搜過他的身,怕他身上藏有兵刃,結果卻把嬌妻如雲搜了出來,一個軍卒喝問:“這是什麼書?”

    郝風樓輕描淡寫地回答:“好書。”

    軍卒不識字,卻是叫了營中一個識字的老書辦來,老書辦看過書之後,熱血沸騰,白鬚顫抖。最後卻還是將書還給郝風樓,苦笑道:“年輕人看多了這種書沒有好處。”

    郝風樓笑得比他更苦,軟禁在這裡,沒有其他娛樂,只有一本這種書,想有益身心也是不成了。

    一連數日過去。

    凌雪終於來了。

    見郝風樓倚著床榻看書,心裡不由對他有幾分敬重,這個時候他竟還有心情看書,從前覺得他什麼都好,就是品性有點不端,現在看來,似乎輕浮只是他的外表。

    看書的人總是能讓人產生一種微妙的敬意。

    凌雪面帶笑容,興沖沖地道:“燕王南下,已抵大營了。”

    “是嗎?”郝風樓連忙將書藏起來,淡定地道:“情形如何,我現在是不是可以恢復自由之身?”

    凌雪講述事情經過,陸峰回營之後當機立斷,立即率舟船渡江,燕王倒履相迎,挽著陸峰的手說,陸都督活命之恩,孤王銘記於心。

    郝風樓聽到這裡,腹誹道:“若不是我,哪裡有活命之恩。”

    “當時燕王並不知道。”凌雪耐心解釋。

    郝風樓道:“此後知道了嗎?”

    凌雪鄭重其事地道:“燕軍已經浩浩蕩蕩渡江,我親自去見了燕王,陳說事情原委,燕王對你很感興趣,他說想不到鎮江竟有此奇人。”

    郝風樓道:“燕王可說了要賞我什麼?”

    不怪郝風樓猴急,他最怕燕王和從前的郝風樓那樣,屬於嫖過之後便萬事拋之腦後不給錢的那種人,自己一介弱書生,殘廢二世祖,難道還能武裝討薪不成?

    凌雪抿嘴一笑:“殿下想見見你。”

    見我?

    郝風樓有些意外,道:“什麼時候見?”

    凌雪道:“現在。”

    郝風樓不由無語。

    燕王召見在他的意料之外,因為他雖然自信自己確實立功,可是燕王剛剛在鎮江立足,百廢待舉,現在肯定沒有什麼閒工夫,只是現在召見,卻不知這燕王是什麼心思。

    不過轉念一想,卻也情有可原,雖然不知道歷史上燕王是如何勸降陸峰,可是現在陸峰投降,卻和自己有很大的關係,若不是自己,燕王可能就要死無葬身之地,這麼大的功勞,或許別人不知道,燕王會不知道嗎?

    郝風樓也不客氣,對凌雪道:“既然如此,我們這就去見燕王殿下。”

    心裡不由有幾分期待,郝風樓似乎很想哼唱一曲,以示自己要飛黃騰達。

    不過燕王召見,有利有弊。

    自己立下大功,若是直接賞賜,好處是固定的。可是一旦召見,這個賞賜的多少可能就全憑燕王對自己的印象了。師傅他老人家教授自己要分析揣摩每一個女人的人心,女人的情緒很不固定,若是愉悅,一切都肯託付對方,可若是生出惡感,便巴不得你倒霉。

    這種心理上的分析套用在男人身上也一個道理,郝風樓不由對這一次召見變得格外鄭重起來。

    凌雪卻是上下打量郝風樓,道:“你的衣衫都破舊了,身上也是髒兮兮的,還是先沐浴更衣之後再見燕王為好。”

    郝風樓卻是搖頭道:“不必,燕王殿下日理萬機,我們就不要耽誤他的功夫了。”心裡卻在想,我若是光光鮮鮮的去見燕王,又怎麼顯示自己既有功勞也有苦勞,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這個時候當然是越是落魄越好。

    凌雪不明就理,卻也覺得郝風樓的話很有道理,道:“那麼這就動身吧。”

    上了一輛馬車,也不知過了多久,到了一處大營,郝風樓正待進去,凌雪叫住他:“等等。”

    郝風樓駐足,凌雪臉色略帶微紅的給郝風樓捋了捋袖子:“太皺了,你總是這樣不拘小節,以後可怎麼辦?進去之後小心回話。”

    郝風樓點點頭,深吸口氣步入大帳。

    一入大帳,頓時臭氣熏天,這是一股鹹魚的味道,郝風樓以為自己走錯了,定睛一看,頓時惡寒。

    帳中燈火通明,裡頭有一個穿著常服的魁梧大漢,活像一個屠夫,端坐在椅上,雙腳擱在椅前的銅盆裡,盆裡冒著騰騰熱氣。

    泡腳……

    這就是燕王?

    燕王殿下,你就是這樣召見我?你不尊重知識分子呀!

    燕王泡腳泡得很享受,而坐在一邊的是個和尚,和尚生得很醜,卻偏要做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因為他也在泡腳。

    而且在銅盆邊上還有一對臭靴子和纏腳用的布條。

    郝風樓惡寒。

    朱棣見了郝風樓進來,哈哈一笑道:“是郝公子?多有得罪。”

    郝風樓只好道:“學生見過殿下。”

    朱棣點點頭,打量郝風樓,似乎覺得郝風樓年紀太輕了,本來他召見郝風樓也只是心血來潮,可是看郝風樓如此年紀,心裡不由疑惑,這個人當真就是凌雪所言,那個傳出謠言,連朝廷都被騙過,當機立斷,刺殺朝廷密探,說服陸峰的書生?

    朱棣心裡疑惑,和那和尚對視一眼,隨即大笑道:“好,英雄出少年。”他旋即道:“孤王在北平,大多時候都是穿靴子出入,這靴子沉重,很是磨腳,因此才有泡腳的習慣,郝公子不妨試試。”他不容郝風樓拒絕,朝身邊的侍者使了個眼色。

    侍者端來銅盆,又搬來椅子。

    郝風樓哭笑不得,索性大方起來,也脫了鞋襪,他軟禁在軍營,連續幾日沒有梳洗,一雙腳也是其臭無比,頓時熏得燕王和和尚昏天暗地,郝風樓心裡得意:“總算沒有吃虧。”

    腳泡進了熱水裡,話頭也多了,朱棣淡淡道:“郝公子,你是松江人?”

    郝風樓道:“是。”

    朱棣道:“據聞你是郝侍郎的後代?”

    郝風樓的祖父確實曾官至侍郎,郝風樓點頭。

    朱棣嘆道:“孤王與令祖也有幾面之緣。”他沒有深究下去,郝風樓隱隱猜測,自己這祖父多半和朱棣不對付,否則怎麼只會點到即止。

    朱棣雙目一沉,目光變得幽邃,淡淡道:“你也算是名門之後,有此家世,為何要為孤王效命?”

    朱棣單刀直入,頗為凌厲。

    從郝風樓的種種表現來看,朱棣不相信郝風樓只是去追求陸小姐這麼簡單,他認為,這是郝風樓別有深意,這個深意就是協助自己,奪取鎮江。

    可是這個年輕人為何要如此呢,朱棣想不通。

    郝風樓心裡鬆口氣,知道關鍵的時候來了。

    他沉吟一下:“因為燕王必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郝風樓老臉不禁微紅,還是臉皮不夠厚啊。

    燕王滿是詫異的與和尚對視一眼,露出疑惑之色。在江南,朱棣在大多數人眼裡都是個遲早敗亡的反賊,其實莫說是別人,就是燕王自己也不相信必勝這樣的說辭,可是現在一個年輕人卻是告訴自己,自己必勝無疑,朱棣的好奇心一下子勾了起來,他突然發覺這個年輕人頗為有趣,於是不露聲色地道:“是嗎?既然你說孤王必勝,那麼孤王且要考校你,孤王為何必勝?”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7 10:03
第十八章:門生


    什麼叫做天命所歸,天命所歸其實和後世的所謂影視作品一般,純屬忽悠,如有雷同,定是巧合。在北軍,雖然燕王一直都在忽悠,告訴大家必勝的信念,可是天時地利人和俱都在朝廷那邊,在燕王看來,這必勝二字連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現在,這個叫郝風樓的傢伙卻是信了。

    郝風樓直截了當地道:“其一:燕王鎮北平,麾下將士盡是虎狼之師,無​​人可擋。而朝廷軍馬鬆弛已久,縱是北軍十倍,也不堪為戰。”

    朱棣頜首點頭,心裡說,這個人還有點見識。

    郝風樓道:“其二:殿下素有大志,從善如流,禮賢下士。而當今天子寵幸腐儒,朝中多是只知搖頭晃腦的迂腐書生,這樣的人,不足為慮。”

    朱棣欣賞地看了郝風樓一眼,自覺的很有道理,他很看不起朝中的那些大臣。

    郝風樓繼續道:“再者,天子看似得了民心,可是天子削藩,在小人挑唆之下違反太祖皇帝定下的金科玉律,使天下宗親朝不保夕,人心喪盡,殿下起兵靖難,盡得宗室人心,必勝無疑。”

    說到這裡時,朱棣駭然地看了身邊的和尚一眼,和尚目中也掠過了一絲疑竇。

    因為這些話本是朱棣身邊的第一謀士,也就是眼前這個和尚姚廣孝勸說朱棣靖難的理由,姚廣孝為了增加朱棣的信心,一五一十的分析了優勢和劣勢,最後得出了必勝的結論。

    可是現在,郝風樓這個傢伙,居然說辭和姚廣孝一模一樣。他們哪裡知道,郝風樓的分析,是基於事後諸葛亮而得出的結論。在朱棣和姚廣孝眼裡,一個尋常的江南世家公子,竟有如此的眼光和邏輯分析能力,實在罕見。

    朱棣一時說不出話來,郝風樓的表現實在有點妖孽。

    姚廣孝卻是拍手道:“好,說得好。”

    郝風樓謙虛道:“哪裡,哪裡,這只是學生一點粗淺的認識。”

    姚廣孝吐血,你一點粗淺的認識就和貧僧不謀而合,這是說貧僧也就只有你粗淺認識的水平?

    好在姚廣孝從沒有功名利祿之心,反而笑呵呵地道:“那麼貧僧再考校考校你,現如今燕軍渡江,南京就在眼下,奈何南京駐軍十萬,易守難攻,要奪南京,應當如何?”

    朱棣也打起精神,想听聽郝風樓如何回答。

    郝風樓正色道:“所以南京不能攻。”

    朱棣瞇著眼,道:“哦?不能攻?”

    郝風樓正色道:“以燕王的軍馬,若是久攻不克,肯定士氣低迷,而學生聽說,天子已派出大臣前往各處募兵,進京勤王,若是燕王殿下久攻不克,士氣低迷,而各路勤王大軍又紛紛抵達,燕王怎麼辦?”

    朱棣倒吸口涼氣,看向姚廣孝。

    就在剛才,朱棣和姚廣孝就曾制定過奪取南京的策略,而兩個人都認為不宜對南京城動武,理由和郝風樓所說的都是一樣,一旦僵持下去,燕軍必敗。

    問題在於,燕王一生戎馬,打的仗比吃的飯還多,有這個眼光是理所當然。而姚廣孝學了一輩子的腹黑之術,乃是燕王帳下第一謀臣,能有這樣的見識也是應當。

    可郝風樓年紀不過十七八歲,弱冠之年尚且差一些,怎麼會有這樣的見識?

    姚廣孝這時候也沒有多少風度了,忍不住道:“既然不能強攻,該如何奪取?”

    郝風樓覺得這一對傢伙實在厚顏無恥,三言兩語就要將自己的所有底牌都掏出來。

    姚廣孝見他疑慮,以為他無計可施,便笑吟吟地道:“你若是有良策,貧僧願收你為徒。”

    姚廣孝確實起了愛才之心,因為這個年輕人實在太聰明,他感覺很像年輕的自己。

    郝風樓忍不住道:“做了你的徒弟,有什麼好處?”

    脫口一問,頓時暴露出了郝風樓的本性,郝風樓感覺自己後悔了,嘴賤啊,這個節骨眼上,怎麼就問出這樣的話來?

    朱棣卻是笑了,一拍大腿,道:“他是孤王的良師益友,你做了他的弟子,孤王便待你如子侄!”

    這句話顯然不是對郝風樓說的,而是對姚廣孝說的,且不說這句話是真是假,可是朱棣一句話,頓時讓姚廣孝滿面紅光,這是什麼,這就是領導重視的感覺,領導重視可不是靠幾句推心置腹,而是不經意之間對自己的推崇。

    可是在郝風樓看來,朱棣這廝果然和他屠夫的​​外表有些不同,朱棣很會籠絡人心。一句話就能讓姚廣孝這樣的老狐狸對他死心塌地。

    “好,一言為定。”郝風樓索性也放開了,沉吟道:“不過我要先想一想。”

    朱棣顯得很大度:“悉聽尊便。”

    銅盆裡的水已有些涼了,朱棣命人撤了水,大家各自傳回靴子,郝風樓心裡努力回憶了一下靖難的經過,得出了靖難的結果之後,便開始思索怎麼樣去完善這個結果。

    這就好像有一道難題,你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是單單知道答案不夠,你還要拿出解題的過程出來。

    而朱棣和姚廣孝則是叫人上了茶來,抱著茶盞吹著茶沫,卻時而對望一眼,他們顯然不太相信郝風樓能拿出最好的戰略,之所以詢問,只是生出了考校的心思,看看這個年輕人能達到幾分水平。

    一炷香之後,郝風樓豁然而起,道:“殿下應當按兵不動。”

    朱棣淡淡道:“為何?”

    郝風樓道:“因為要破南京,靠的不是孰強孰弱,而在於心理。燕王殿下率軍南下,一路勢如破竹,已經讓南京人心惶惶,現如今兵臨城下,南京城中必定已是亂作一團了。假若這個時候攻城,一旦陷入苦戰,反而會讓城中的文武官員同仇敵愾,而燕軍疲憊,一旦久持不下,此消彼長,反而不妙。可是如果按兵不動,城中見燕軍來了,又不知燕軍深淺,必定惶惶不安。”

    說穿了這就是威懾,將一把刀架在南京城裡的君臣們的脖子上,雖然燕王自知,燕軍轉戰千里,已成強弩之末,可是只要燕軍擺在這裡,就足以嚇壞別人。

    朱棣頜首點頭,道:“難道只是按兵不動?”

    郝風樓微笑道:“當然不能,燕軍按兵不動,城中人心惶惶,這個時候樹倒獼猴散,正是燕王殿下的可趁之機,燕王可命探子混入城中,收買城中文武官員,裡應外合。”

    朱棣愕然。

    他這一次是真正的震驚了,裡應外合,本來就是朱棣和姚廣孝的佈置。事實上,在拿下鎮江之後,他們便已經商定了這個計劃,可是不曾想,郝風樓居然也想到了。

    不謀而合,純屬是不謀而合。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7 10:27
第十九章:燕山左衛親軍


    莫說是朱棣,便是姚廣孝的震驚也是溢於言表,這是他苦思良久的方略,誰知道郝風樓這個傢伙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想到。

    姚廣孝呼吸開始加重,看著這個有些讓他看不透的年輕人,一字一句道:“如何收買?”

    郝風樓看朱棣和姚廣孝的表情,便已知道自己回答正確,淡淡一笑道:“我聽說燕王殿下素來和李景隆交好,燕王在北平起事,李景隆率軍彈壓,兵敗逃回南京,天子並沒有怪罪,反而委以重任,命他巡視城中防務,李景隆這個人的聲名並不好,學生在松江時就曾聽說過他的許多劣跡,假若這個時候,燕王能夠修書一封,說明厲害,李景隆貪生怕死,自兵敗之後早已對燕王殿下畏之如虎,燕王又出現在南京城下,遲早都要打入南京,所以學生相信李景隆必降。”

    選擇李景隆作為突破口,簡直就是神來之筆。一方面,這是個人渣,人渣都貪生怕死。另一方面,他和燕王年幼時就是玩伴,有足夠的感情基礎。更重要的是,許多人未必知道燕王的厲害,可是李景隆卻知道,他曾帶兵前往北平鎮壓燕王,結果數十萬大軍,被燕王輕易擊潰。一個貪生怕死的人,恰好又嚐到了燕王的厲害,同時又和燕王是小時候的玩伴,這樣的人最容易下手,因為別人就算有守住南京的信心,他卻是沒有。別人忠誠,他卻是自私,只想著自己。至於從前的感情,也可以成為一個利誘的手段,至少他可以肯定,憑著從前的關係,燕王進了南京肯定不會為難自己。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好的人選嗎?

    朱棣雙目微瞇,這時候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郝風樓了,這個傢伙簡直就是妖孽。旋即,他苦笑起來,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封書信,淡淡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書信嗎?”

    郝風樓道:“莫非是燕王殿下寫給李景隆的書信?”

    “正是如此。”朱棣霍然而起,略顯幾分激動,虎目落在郝風樓身上:“孤王早有此意,要破南京,非說降李景隆不可。你看,這是孤王給李景隆的書信,望他能深明大義。”

    朱棣對郝風樓的目光變得欣賞起來,若說一開始,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想看看這個自帶乾糧的帶路黨到底什麼樣子,可是現在不得不對郝風樓刮目相看。

    他看了和尚姚廣孝一眼,姚廣孝淡淡一笑:“郝公子,貧僧說話算數,從此之後,你便是貧僧的弟子了。”

    郝風樓倒也頗為樂意,姚廣孝是什麼人?那可是朱棣親信中的親信,在燕軍中地位崇高,整個靖難之役,幾乎都是由此人策劃和實施,是燕軍的核心人物,這樣的人收自己為徒,似乎也不錯。

    朱棣見郝風樓依舊站著不動,忍不住吹鬍子道:“怎的,既然拜師,就要有拜師的樣子,還不快你的恩師行禮。”

    郝風樓稍稍猶豫,心裡嘆息,前世有個坑爹的師傅,現在又來一個,乖乖行禮,口稱:“恩師在上,弟子有禮。”

    姚廣孝壓壓手,請郝風樓起來,道:“這是軍營,俗禮就免了,有燕王殿下為證,行了弟子禮就成。”他本就是個不喜繁文縟節的人物,緊接著看了朱棣一眼,道:“燕王殿下,貧僧不成器的徒兒好歹也算是功勞赫赫,只是不知殿下如何安排。”

    朱棣大笑:“你剛剛收了徒,便想著要為自己的徒兒謀個前程了。這樣罷,他雖立大功,不過畢竟還年輕,孤王暫時委他燕山左衛親軍小旗,如何?”

    郝風樓不由有些失望,尼瑪,只是個小旗?這和弼馬溫有什麼區別?

    姚廣孝見郝風樓一臉失望,卻是笑道:“怎麼,你覺得不妥?這燕山左衛乃是殿下的親衛營,大多功勳子弟能編入其中做一個校尉親兵都覺得知足,燕王殿下委你小旗,這是厚愛,還不謝恩?”

    郝風樓算是明白了,燕王左衛頗有些像是近代王國軍隊的所謂軍官團,都是勳貴子弟充任,專門負責保護燕王的安全,責任重大,前途光明。

    郝風樓對大明朝的一些體制有些了解,很多時候,級別大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前途,比如一個翰林的編修,不過是七品的小官,屁都不是,可是千萬不要小瞧這個七品芝麻綠豆的官,說不定十年二十年之後,他就成了宰輔,至於所謂的布政使、知府,別看他們級別很高,可是前途上很難有什麼大的作為。燕山左衛,就相當於武官當中的翰林院,小旗雖然不入流,在後世只相當於軍中的班長,可是將它比擬為翰林中的庶吉士一點也不為過。

    郝風樓只好謝了恩典。

    朱棣變得嚴肅起來:“只不過,你也不用急於到任,孤王還有大事託付。”

    郝風樓道:“還請殿下示下。”

    朱棣站起來,負著手道:“方才你倡議勸降李景隆,與孤王不謀而合,只是要勸降李景隆,既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更需要此人為人機敏,不能有絲毫差錯。孤王想來想去,可以讓凌雪潛入城中,只是她雖然劍法高深,自保有餘,可是畢竟還不夠機敏,能否說服李景隆關乎孤王的靖難大計,非同小可,孤王命你隨凌雪一道潛入京師,見機行事;若是事成,孤王定有重賞。”

    “……”郝風樓愣住了,他忍不住想大吼:“剛才不是說是子侄嗎?不是說當作自己人看嗎?臥槽,自己人也要孤軍深入,也要以身犯險,也要九死一生?”

    朱棣淡淡道:“怎麼,你不樂意?”

    郝風樓道:“我身體不是很好。”

    朱棣看向姚廣孝,姚廣孝含笑道:“來,來,來,為師給你把脈。”

    “這個……”郝風樓感覺自己挺悲劇的,好不容易混入了燕軍系統,結果又要九死一生,於是猶豫道:“殿下,你方才說要待我如子侄,君無戲言啊。”

    朱棣看了郝風樓一眼,笑了:“其一,孤王並不是君,只是藩王……其二,孤王起兵靖難,為的是天下蒼生,為的是祖宗社稷,為大義豈可惜身?孤王的長子身有殘疾,可是孤王命他固守北平,朝廷率軍五十萬圍城,他挺身而出,與將士同吃同睡,奮不顧身,鏖戰半年。孤王的兩個次子尚武,孤王命他二人為先鋒,他們親冒矢石,也都是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那麼孤王問你,你還有什麼話說?”

    做朱棣的兒子還真不容易,郝風樓感嘆,然後他沒有話說了,面對這種狠人還能有什麼話說,他兒子的命都不顧,還會顧你?你不是他子侄還好,現在做了他的子侄,他更不客氣,還不將你往死裡用。

    郝風樓硬著頭皮道:“好吧,我試試。”

    郝風樓退了出去。

    朱棣的臉上仍然帶著幾分莞爾笑容,郝風樓一副吃癟的樣子給了他很深的印象,他虎目四顧,淡淡道:“這個人,先生怎麼看?”

    姚廣孝道:“他既是貧僧弟子,貧僧自然要維護他,所以貧僧還是不誇獎他的好,以免殿下說貧僧舉賢不避親。”

    朱棣哈哈一笑,道:“這個小子有點意思,像匹小馬犢子,有點桀驁不馴,喜歡打小算盤,可是將來說不準是匹千里馬。”

    姚廣孝避開這個話題,道:“殿下當真打算將一切期望都壓在他的身上?”

    “怎麼?先生對自己的門生弟子也有疑慮?”

    姚廣孝捋鬚:“破南京是大事,不能出任何差錯。”

    朱棣點頭,臉色凝重地道:“不錯,所以孤王會另外派出一個探子,前去聯絡谷王,谷王畢竟是孤王的兄弟,如今又在城中,負責南京衛戍事宜,若是這小子說不動李景隆,那麼就從谷王身上做突破口。”

    姚廣孝道:“殿下打算派誰去合適?”

    朱棣微微一笑:“張玉之子張輔已長大成人,近來一直躍躍欲試,他為人頗為謹慎,性子也淳和,幾次到孤王這裡要做先鋒,為他的父親報仇雪恨。就讓他去試試吧,小狼崽子,總有覓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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