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公子風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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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3-7 20:41: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1322472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7 10:41
第二十章:你知道的太多


    郝風樓坐在陸家的書房裡,書房裡很安靜,陸峰正瞇著眼,上下打量他。

    “你父親還好吧?”

    郝風樓回答道:“還好,有勞伯父關心。”

    陸峰捋鬚道:“你混進陸家來,是你父親的主意還是你自己的主意?”

    郝風樓苦笑道:“其實……是我自己的主意,鎮江這邊對小侄多有誤會,以訛傳訛之下毀了小侄清白,小侄混進來,其實是想重結秦晉之好,還望伯父成全。”

    陸峰搖頭道:“不好。”

    郝風樓忍不住道:“為何不好?小侄已經痛改前非。”

    “不是這個問題。”陸峰搖頭。

    郝風樓又道:“小侄現在深得燕王信重,將來縱然不能榮華富貴,可是也​​絕不會辱沒了妍兒。”

    好歹也是官身了,雖然只是不起眼的小旗,不過混進了燕山衛,只要燕王奪了天下,前途還是有的,這也是郝風樓現在的底氣。

    陸峰依舊搖頭:“不好。”

    郝風樓急眼了:“我和妍兒指腹為婚,雖有誤會,可已經澄清,為何左不好右又不好,郝陸兩家乃是世交,伯父為何如此不通融?”

    陸峰捋鬚:“你想知道?”

    郝風樓怒氣沖沖地道:“自然要說清楚。”

    “你知道的太多了!”陸峰風淡雲輕地道。

    “……”

    郝風樓徹底無語,他想過陸峰無數個拒絕的理由,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陸峰的理由竟然是如此,雖然將心比心的想一想,有一個人混進自己家裡,又是打探又是和錦衣衛明爭暗鬥,不知探知了自己多少內情,尤其是陳靈,更是陸峰最為敏感的軟肋,未來的女婿知道得越多,將來就越不好面對。不過郝風樓有自己的立場,陸峰這是欺人太甚。

    好,很好,看來只好曲線救國了,老丈人這裡走不通,那就再想辦法。

    郝風樓倒也沒有氣急敗壞,只是行了個禮,道:“既然伯父如此,小侄自然無話可說。只是小侄奉命要去南京一趟,身邊有個丫頭叫香香,如今就在尊府,還請伯父照拂一二。”

    陸峰喝了口茶,嘆息道:“非是老夫不顧念舊情,實是萬不得已,望你體諒,至於你的託付,自然好說,老夫定然細心周到。”他的話裡頗有幾分虧欠之感。

    不過郝風樓倒是不覺得他虧欠自己什麼,在他看來,胡漢三終究還是會回來的。

    出了陸府,郝風樓不敢去見小香香,生怕小香香問東問西,許多事都已安排好了,到時自然會有人去通知。至於陸家夫人那邊,因為要潛入南京,所以還不能展現真實身份,只推說回家省親一趟,自有陸峰去解釋。

    在陸家門外,凌雪已等候多時,見郝風樓出來,忍不住道:“陸侯爺答應了沒有?”

    “答應什麼?”

    凌雪撇撇嘴:“自是你和陸小姐的事。”

    郝風樓淡淡道:“不急的。”

    凌雪見郝風樓神色淡然,便曉得事情沒有成功,忍不住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娶陸家小姐不可?”

    郝風樓也是迷糊了,良久才道:“其一:陸家小姐的聲音很好聽,人也很可愛。”想到那一夜的誤打誤撞,郝風樓不由莞爾一笑,接著道:“其二,我若是娶不到陸家小姐,我爹娘非要氣死不可,身為人子,責無旁貸。”

    心裡唏噓一口氣,就算是為以前的那個郝風樓還這爹娘的債吧。

    “凌雪姐姐,我們動身吧。”郝風樓牽過了一匹馬,這匹馬頗為矯健,毛色很好。

    凌雪道:“再等一等。”

    “等誰?”郝風樓一時疑惑。

    過不了多久,卻是又有人來,來人是個頗為英武的青年,濃眉大眼,身材魁梧,騎著健馬旋風般地過來,身後是個小廝,也是虎背熊腰,頗為彪悍。

    青年下馬,上下打量郝風樓,隨即鼻孔裡頭微微的發出一聲冷哼,眼睛微微上揚,不曉得的還以為是青光眼,實則是鼻孔朝天,居高臨下的看人。

    凌雪對郝風樓道:“這是張輔,乃是燕山左衛百戶,此次也隨我們一道潛入京師,只是我們策反李景隆,他則是策反谷王。”

    郝風樓不由想,少爺我立下這麼大功勞,還做了姚廣孝的徒弟,才不過是個小旗,單單如此,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這個傢伙是誰,年紀和自己相仿,居然是自己領導的領導?

    郝風樓笑呵呵地上去給張輔見禮:“張百戶你好。”

    張輔又是冷哼一聲,嘴巴撇到一邊,當作沒瞧見。

    張輔恨啊,原本都說好了的,這次進南京由他負責,他求了很多次情燕王才得到同意,可是誰知道突然又來了個郝風樓,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小子和自己一樣身負重任。原本是一個人吃獨食,現在卻是一分為二,來了個引入競爭機制,張輔當然不高興,分明是燕王覺得自己能力不足,不堪重任。當然,他不能怨恨燕王,結果這一肚子火氣自然撒在了郝風樓身上。

    張輔乃是燕軍第一大將張玉之子,當年燕王遇難,張玉和朱能二人拼死去救,為了引開追兵,張玉讓朱能護送燕王,自己則是穿扮成燕王的模樣吸引南軍,結果被南軍團團圍住,力竭戰死。

    身為如此猛人的兒子,燕王對張輔關愛有加,待張輔比自家兒子還要親,畢竟燕王的命就是張輔他爹救來的,而張玉在燕軍中素有威望,張輔在燕軍之中自然成了所有人眼裡的寶貝。

    張輔很不爽,尤其是郝風樓這種白面書生很是令他痛恨。

    郝風樓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尷尬,凌雪拉著他,低聲道:“不要理他,我們雖然是一道潛入南京,不過到時他自去策反他的谷王,與我們沒干係。”

    郝風樓點頭。

    眾人一齊上馬,都沒有再作聲,各自朝著南京方向疾馳而去。

    自北軍奪了鎮江,京畿附近已是風聲鶴唳,到處都是亂兵,所過的州縣,也都城門緊閉,一副如臨大敵之狀,潛入南京,確實困難,好在有水路通往南京,又有人接應,一路上倒是有驚無險。

    這張輔對郝風樓的態度一向愛理不理,郝風樓心裡感嘆,高帥富就是不一樣,說話都是唧唧哼哼,你在桌上吃飯他偏要蹲到地上吃,品味獨特。

    幾日之後,四人進了城,郝風樓對張輔道:“我們一起尋個客棧安頓可好,彼此有個照應?”

    張輔冷笑,鼻孔朝天:“不必。”

    於是雙方分道揚鑣,郝風樓和凌雪尋了一處客棧安頓之後,叫小二打了熱水,各自沐浴一番,便在郝風樓房裡商議,郝風樓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傳出謠言,就說燕王的細作已經入城。”

    凌雪驚訝道:“這不是賊喊捉賊?”

    郝風樓微微笑道:“就算不傳出這個謠言,城裡也必定有人會明察暗訪,索性就放出謠言出去,謠言出去之後,應天府能無動於衷嗎?到時肯定是要派出差役在各處客棧裡搜查,不過我們不怕,你是女人,這些人必定不會在意,而我乃是松江人,說的也是南人口音,差役應當不會懷疑,只要讓他們盤查過去,到時自然會對我們放鬆戒備,是不是?”

    凌雪恍然大悟,郝風樓說的有道理,與其提心吊膽,還不如先讓應天府來盤查一次,盤查之後,對方反而會對你放鬆戒備。

    郝風樓繼續道:“還有,就是要打探一下這李景隆平時經常在哪裡出入,直接尋到他府上去是不成的,在情況未明白之前,你直截了當跑去遊說,就算人家有心投靠燕王,只怕也擔心你是朝廷的試探。所以我們不必急於一時,先​​打探他的行踪,然後慢慢接觸他,跟他先做了朋友再說。”

    凌雪頜首點頭,道:“事不宜遲,你先在客棧裡歇一歇,我先去散佈消息,還有打探一下李景隆的踪跡。”

    商議定了,二人分頭行事,郝風樓倒頭便睡,凌雪馬不停蹄的出了客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7 10:44
第二十一章:深入虎穴


    這一路風塵僕僕,郝風樓確實累壞了,等一覺醒來時天色已是黑了,凌雪氣喘吁籲的回來,道:“打探到了消息。”

    郝風樓精神一振:“什麼消息?”

    凌雪道:“這李景隆每天夜裡都要去一個叫怡紅院的地方吃花酒。”

    郝風樓道:“每夜都去?”

    凌雪點頭。

    郝風樓狠狠拍案,眼中霧氣騰騰,滿懷階級仇恨地道:“禽獸!”

    凌雪道:“據聞那怡紅院乃是南京最好的一處青樓,裡頭的客人都是揮金如土,更有甚者一夜揮霍百金都不鮮見。”

    郝風樓咬牙切齒地道:“玩弄婦女,敗壞社會風氣,這樣的人渣實在可恨。”沉吟片刻,又繼續道:“現在這個時候,李景隆在不在那怡紅院?”

    凌雪道:“應該在。”

    “好,我們就去那裡。”郝風樓握緊拳頭,道:“為了報效燕王,為了靖難,縱是怡紅院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

    凌雪道:“好。”想了想,又道:“你等等,我去換一身衣衫,我恰好帶了男裝來。”

    郝風樓不由道:“你也去?”

    凌雪明眸一笑:“我也要報效燕王,為了靖難呀。”

    郝風樓摸了摸額頭,無語問天。

    凌雪果然換了男裝來,頭挽綸巾,身穿一件尋常富家公子的儒衫,微微易容一番,像是個精雕玉琢的公子哥,她在郝風樓面前揮舞了一下扇子,輕輕搖了搖:“動身。”

    南京城的夜市最是繁華,一堵城牆將內外分為兩個世界,外頭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可是城裡依舊是燈火通明,熙熙攘攘。郝風樓不由嘆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咦,你看這藥舖子,規模宏大,真是鮮見,還有這成衣鋪子……”

    恍惚之間,郝風樓彷彿回到了後世的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流,燈火通明的世界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遠處便是許多青樓坐落一起,其中一處規模最是宏大,燈火輝煌,巨大的牌樓上書怡紅院三個燙金大字,郝風樓揮了揮扇子,忍不住搖頭:“腐敗啊腐敗。 ”

    凌雪正要上前,郝風樓叫住她:“你帶來了多少銀子?”

    “銀子……”凌雪恍惚了一下,道:“有七八兩碎銀,這一趟過來只是策反,只帶了沿途的開銷,客棧那邊還押了十兩銀子呢。”

    郝風樓忍不住撫額,道:“七八兩碎銀也敢來這種地方?你知道不知道松江府上點檔次的青樓,單單入門的茶水錢就要三四兩,鎮江那邊更貴,因為來往的商旅多,至少得五兩,知道什麼叫銷金庫嗎?這就是銷金庫,這怡紅院乃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青樓,沒有十兩二十兩銀子,怕是還沒進去就給人趕出來了。嫖娼不帶錢,這是大忌啊。”

    凌雪蹙眉,露出女兒之態,道:“你怎的知道得如此清楚?”

    郝風樓老臉一紅,立即正色道:“道聽途說而已。”

    凌雪道:“不如,我們就在這等,等那李景隆出來,我們再想辦法結識他?”

    郝風樓鄙視她:“你在街面上和他打招呼,只怕人沒見到,他的狗腿子就將你打開了,要結交朋友自然是在怡紅院裡最是合適,罷了,我想想辦法。”

    凌雪一頭霧水,沒錢也有辦法?

    卻見郝風樓瞇著眼仔細打量著這怡紅院外頭穿梭的人群,搖著扇子眼睛半張半合的注視什麼,直到一頂灰溜溜的馬車到了門前,下來一個大腹便便的商賈,這商賈左右張望一眼,正要進去,郝風樓眼眸中掠過了一絲精光,飛快上前,道:“且慢!”

    凌雪苦笑,這個傢伙又不知要做什麼。

    商賈駐足,此時郝風樓已經到了近前,郝風樓呵呵一笑,隨即作揖:“陳東家,好久不見。不,不,學生應當叫你表姑父才是。”

    這商賈一時稀里糊塗,道:“我們認識?”

    郝風樓道:“怎麼不認識?前幾個月我還去藥舖裡尋過表姑呢,那一日表姑還生氣來著,哎,你們陳家家大業大,我是窮親戚,不經常走動,這一趟途徑南京少不得還要拜訪表姑。”

    這商賈確實姓陳,可是一聽到表姑二字,他的臉色頓時有些變了,期期艾艾的道:“啊,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大家既是親戚,咱們進裡頭說話。”

    郝風樓搖頭,囊中羞澀的樣子道:“不用,不用,我只是途徑此地。”

    可惜這陳姓商賈卻是急眼了,拉著要走的郝風樓,道:“這是什麼話?你放心,進去之後,一切開銷我這做尊長的統統包了,走,走,我們喝兩杯。”

    郝風樓很是為難地道:“好吧,盛情難卻。”

    身後的凌雪看的目瞪口呆,感覺這個世界所有人都瘋了一般,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時見郝風樓和那陳姓商賈進去,她不敢怠慢,連忙閃身跟進去。

    郝風樓一路和陳姓商賈寒暄,進入了怡紅院,這怡紅院乃是三進三出的格局,重重閣樓,到處都是穿梭的士子商賈,時不時傳出鶯歌燕舞,粉紅的燈籠發著紅暈,這陳姓商賈輕車熟路,和裡頭的小廝耳語幾句,小廝會意,點了點頭,領著他到一處​​廂房上了酒菜。

    陳姓商賈打了賞銀,接著便和小廝挑選陪酒的粉頭。

    凌雪滿腹疑惑,正待要問,郝風樓笑道:“怎麼,你是不是在想,為何這位陳東家非要請我們喝花酒?”

    郝風樓微微一笑:“我初見此人的時候便覺得此人有蹊蹺,你看他出入這樣的青樓,身價肯定不菲,能來這裡的多是大富大貴之人,便是尋常的殷實人家也是不敢來的。可是他的車馬卻並不華貴,一看就是租來的,身上的衣衫雖然還算體面,可也只是稀鬆平常而已,所以我料定,他雖然腰纏萬貫,可是行事十分低調,一定是在躲什麼,一個腰纏萬貫之人逛個窯子還怕什麼呢?無非就是懼內而已,多半是他的婆娘厲害,他跑來偷腥,聲怕發現,所以才如此低調。”

    “於是等我靠近他的時候,發現他身上一股藥味,滿身藥味的人,要嘛是個病秧子,要嘛就是開藥舖的,你看他能來青樓尋歡又精神奕奕,肯定不是病秧子。所以我便直接說從前去過他一趟藥舖拜訪。”

    凌雪還是狐疑:“可是你怎知他姓陳?”

    郝風樓淡淡道:“這個容易,這一路過來的時候,有藥舖七間,而稍微上點檔次的,就是那陳記藥舖,若是一般的小買賣人肯定不敢來這裡,唯有那陳記藥舖規模宏大,所僱的伙計多如牛毛,這樣大買賣的人,才敢到這裡來銷金。”

    “我直接上前,先呼他為陳東家,又提及到了藥舖,他雖然見我面生,可是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我從前打過交道,而我自稱是他的表外甥,他心裡也就默認了,因為像他這種財大氣粗的人,天知道有多少親戚來巴結,就算沒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這等八竿子才打著的親戚多的是,以他的身份肯定也沒興致去記住。只不過嘛,他這是微服出來,是絕不能自家婆娘知道的,所以我說過幾日要去拜訪表姑,他便嚇著了,生怕到時候我無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於是嘛……”郝風樓哈哈一笑:“為了收買我,他非要讓陪他一道來尋歡作樂不可,男人之間,什麼關係最可靠?當然是……哈哈… …”

    凌雪恍然大悟,忍不住道:“裡頭竟有這麼多玄機,我還以為那人瘋了。”隨即正色道:“可是我們現在在這裡,卻不知李景隆在哪個房,若是現在冒昧去尋人,很容易讓人起疑,可是在這裡乾坐著,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郝風樓凝重點頭,他想起來了​​,自己不是尋歡作樂的,雖然有冤大頭請客,可是完成任務要緊。怎麼樣才能結識到李景隆呢?自己找上門去肯定不成,人都是賤骨頭,你找上門去,人家肯定懷疑你又什麼居心,就算沒有往深裡想,也會對湊上來的人瞧不起,得讓對方找上自己才是,可是如何讓李景隆湊上來呢?

    他琢磨片刻,朝凌雪使了個眼色:“我想辦法。”

    話音落下,那陳東家便領著數個粉頭來了,幾個粉頭湊上來,都頗有容色,大多身材豐腴,想來這是陳東家的口味。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8 09:17
第二十二章:不解風情


    陳東家哈哈一笑,讓一個粉頭坐在自己腿上,一隻鹹豬手很不老實,在粉頭身上四處探索。

    而郝風樓正襟危坐,卻是紋絲不動。

    陳東家見郝風樓'放不開',便笑道:“不必客氣……”

    郝風樓卻是搖頭,道:“表姑父,不是我拘謹,實在是……”

    陳東家見郝風樓話裡有話,追問道:“哦?實在是什麼?”

    郝風樓淡淡道:“實在是這裡的粉頭檔次太低,俗不可耐。”

    滿堂皆驚。

    陳東家一下子正經起來,推開身上的粉頭,幾個粉頭一個個面帶嗔怒。

    陳東家倒是灑脫,道:“看來你也是深諳此道之人,你若是覺得不好,那也無妨。”說罷趕幾個粉頭出去,吩咐道:“去請幾個能鎮得住場的來。”

    粉頭們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像怡紅院這樣的高檔青樓,最忌的就是有客人不滿意,畢竟出入這裡的都是土豪官紳,一旦有人招待不周,沒了聲譽,這買賣就做不成了。那老鴇子溫氏連忙帶了七八個粉頭進來,笑嘻嘻的道:“老爺,公子,哎喲喲,多有怠慢,招待不周,還望恕罪。方才那幾個,確實不是伺候人的,不入二位爺的青眼,實在萬死。”

    說罷讓引來的粉頭們站成一排:“這些都是怡紅院裡的幾個好貨,權當奴給老爺和公子賠罪,還望海涵。”

    陳東家已經笑開了花,一雙眼睛在粉頭的身上逡巡。

    郝風樓卻依舊是臉色平靜,淡淡道:“庸脂俗粉!”

    溫氏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其他幾個粉頭也都笑的勉強。陳東家都覺得有些過份,低聲道:“怡紅院的姑娘,都是色香藝俱全……”

    郝風樓卻不理他,傲然站起來,先是走到第一個粉頭面前,淡淡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粉頭福身:“奴叫冬梅。”

    郝風樓打量她一眼:“冬梅姑娘,你彈琴彈得不錯吧?”

    冬梅驚訝道:“公子知道奴會彈琴?”

    郝風樓心裡笑:“你唯獨右手留長了指甲,只有彈琴之人,才會如此。”他卻不點破,只是淡淡道:“可惜你雖琴彈得還勉強能入耳,可是性情卻是冷淡,對客人太虛情假意了。”

    冬梅繯首,竟然默認。

    那溫氏聽了心裡一驚,可是又不敢反駁,因為郝風樓說的,竟是一點沒錯。

    郝風樓走到另一個粉頭面前,注視她幾眼,道:“你叫什麼?”

    “奴叫杏兒。”

    郝風樓嘆口氣,道:“你雖沒有什麼長技,可是吹簫讀書,都會那麼一點半點,姿色身材也算是上等,不過……你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該來做這等皮肉買賣了。”

    杏兒頓時慌了,咬著唇不吭聲。

    溫氏豎起眉來:“沒有的事。”

    郝風樓卻是恬然道:“有沒有,大家自己清楚,矢口否認沒有用。”

    溫氏一下子像洩了氣的皮球,又見杏兒慌亂,心知瞞不住,只得道:“公子,還有這如花……”

    如花……就是杏兒身邊的一個女子,這如花倒也放肆,頓時吃吃的笑,嫵媚的要拉郝風樓的手,道:“公子,我沒有身孕。”

    郝風樓板著臉道:“你更可惡,你胸根本就不大,卻偏偏還要擠出來,穿了衣衫的時候是波濤洶湧,脫了衣裙就一馬平川,你這叫欺詐!”

    如花頓時摀住自己胸,連退幾步。

    溫氏眼都綠了,其實她很想發作,可是郝風樓卻彷彿是怡紅院裡的老鴇子,對粉頭們瞭若指掌,一個個細數她們的缺點,而且字字都有根據,雖然算是來砸場子,可是人家的話天衣無縫,讓人既下不來台,又無計可施。

    陳東家一聽,起先還覺得郝風樓多事,可是一個個漏洞點出來,頓時讓他索然無趣,畢竟開頭覺得千好萬好,可是一旦被人指出了缺點,心裡便有了障礙,於是忙道:“不好,不好,再換一批,再換一批。”

    溫氏無奈,只得悻悻然的領著粉頭們走了。

    可是這怡紅院裡卻是雞飛狗跳起來。

    來這裡的客人本就是尋樂子,現在聽說有客人鬧事,一個個虎軀一震,紛紛湊上來。

    另一處房裡,某個三旬上下皮膚保養極好,一身華服的傢伙聽了隨從的耳語,忍不住道:“有這樣的事,還有人敢來這怡紅院裡搗亂,莫非不曉得,這怡紅院背後是誰?”

    隨從解釋道:“人家不是搗亂,是評鑑,而且個個皆準,老鴇子都說不出話來,人家雖然說出了缺憾,可終究還是給了怡紅院面子,說了一些長處。 ”

    這華服之人頓時興致勃勃,道:“走,我們也瞧瞧去。”

    此人便是李景隆,李景隆是個人渣,可是偏偏這樣的人渣居然還深受朝廷信任,他率五十萬大軍征討北平,結果大敗而歸,朝廷也不責怪,非但如此,還讓他負責南京幾處城門的防務,而這位曹國公呢,卻是醉生夢死,雖然有御史彈劾,不過他老子是李文忠,大明朝一等一的名將,內閣的幾位閣老似乎總覺得有李文忠的光環,這南京城才能固若金湯,因此對這些彈劾的奏疏都是置之不理,天不收地不管,李公爺當然更加肆無忌憚,白日便是睡覺,一到夜裡就是通宵達旦的尋歡作樂。

    李景隆確實來了興趣,像他這種人屬於無風也要捲起三尺浪,現如今聽到有這麼​​個樂子,也不客氣,立即匆匆往事發之地趕了。

    郝風樓的廂房裡很是熱鬧,如今裡三層外三層都圍滿了人,公子哥和巨賈們紛紛七嘴八舌的湊趣,這個道:“要來了,要來了,老鴇子要使出殺手鐧了。”

    “多半是要請天香姑娘來鎮場子,天香姑娘一出場,看他還能挑出什麼刺來。”

    李景隆看的有趣,擠到前頭,見出風頭的是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又聽邊上人說:“這少年不過弱冠之年,竟是慧眼如炬,深諳此道,我輩縱橫歡場二十年,卻不如他,慚愧,慚愧。”

    果然,這時候溫氏終於引來了個姑娘,這姑娘亭亭玉立,宛如蓮花一般出塵,兩邊有兩個沒梳頭的小丫頭拱衛著,公子哥和巨賈們一見,竟是一個個收起邪笑,紛紛打招呼:“是天香,天香姑娘。”

    天香姑娘面無表情,有人搬來個錦墩來,她款款坐下,也不吭聲,只是嘴角勾起一絲微笑,頓時艷煞全場。

    溫氏眉飛色舞的道:“這便是本院頭牌天香姑娘,公子這麼有眼力勁兒,倒是給天香姑娘挑挑刺。”

    眾人起哄。

    郝風樓面帶微笑,看向天香道:“姑娘既是頭牌,想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了?”

    天香道:“不敢。”

    郝風樓淡淡道:“會彈箏嗎?”

    天香猶豫了一下,道:“請嬤嬤來箏來。”

    郝風樓冷笑:“不必裝了,你不會彈箏。”

    天香啞然。

    眾人頓時吸了口冷氣,這傢伙是如何曉得的?

    郝風樓心裡想:“要彈的一手好箏,就要下功夫苦練,而彈箏和彈琴不同,彈琴是用手,彈箏卻是戴著扳指或是撥片,一個習慣了戴扳指的人,手指肯定會有痕跡,她沒有痕跡,自然是極少練習。”

    溫氏臉色青一塊紅一塊,一眼就被郝風樓識破,面子上實在過不去,她不由道:“就算不會彈箏又如何?總不能樣樣齊全,天香的書法不錯,彈琴也好,又精通棋藝,樣樣精通四字也不算吹噓。”

    眾人有紛紛起哄,道:“是啊,是啊,這不算,這不算。”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8 10:41
第二十三章:大事業


    郝風樓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麼學生就只好撕破臉皮了,天香姑娘什麼都好,唯獨有一樣卻是不好,就是天香姑娘早有意中之人了,若是我猜的沒錯,天香姑娘的相好身家也是不菲,過不了多久,就要過門了吧。”

    滿場嘩然。

    溫氏臉色變了,道:“胡說。”

    天香面如土色。

    郝風樓平淡道:“事實就是事實,其實怡紅院早就開始物色取代天香的人選了,我說的對不對?不過這男人對天香姑娘頗好,又是家財萬貫,對天香姑娘來說,這倒是一個好歸宿。”

    本來這個事,溫氏一直藏著掖著,結果捅了出來,若是現在矢口否認,將來天香出了怡紅院,肯定有無數人罵怡紅院睜眼說瞎話,可是承認,似乎又有不妥。

    可是不需要她承認,但看她和天香的臉色大家便知了。

    郝風樓又淡淡笑道:“有些話本來不好說,不過權當是笑話來聽吧,天香姑娘的腰功很是了得,尤其是這顛倒陰陽的手法,天下無出右者。”

    公子哥們紛紛叫好,混跡在這裡的老油條大多數都是譁眾取寵之輩,見郝風樓一個個品評,竟都是八九不離十,一個個目瞪口呆,佩服不已。於是無數人湧上前來,拱手道:“敢問兄台名諱。”“尊駕仙鄉何處?”“公子哪裡學來的本事?”“我輩楷模啊!”

    郝風樓謙虛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賤名不足掛齒,若是諸位看得起,就喚我賊眉鼠眼吧。”

    已經上過一次當,因此是個敗家子,所以有各種流言,甚至連得花柳病的都有,郝風樓現在怎麼肯輕易透露自己名諱。

    賊眉鼠眼……

    眾人恍然,這時候流行別號,人家既然不願道出本名,可見一定是有什麼顧慮,因此有人散了,也有人不肯走,這個道:“賊兄,這是我的名帖,不知賊兄下榻何處?”“有空能否一敘。”

    許多人語氣誠懇,都有討教的意思。

    郝風樓一一婉拒,至於名帖,按著這時代的規矩,先是再三說不敢,最後收下。

    李景隆則是摸著自己下巴的一小撇鬍鬚瞇著眼打量郝風樓,對身邊的小廝耳語幾句,隨即便回自己的房裡去了。

    “賊公子,我家老爺想請公子去坐一坐?”

    郝風樓雖然品鑑一番之後覺得痛快,可是現在也覺得索然無味。他之所以能一眼看穿粉頭的優點和缺點,靠的是兩世為人的經驗,前世師傅教自己如何觀察,而從前那個郝風樓的記憶裡統統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兩相結合一起,就成了一門人人稱羨的'本事'。

    凌雪早已習慣了郝風樓各種驚人之舉,倒也從容,只是那陳東家卻是一臉詫異。

    郝風樓看著來人,微微笑道:“你家老爺是誰?”

    來人生怕郝風樓不肯來,道:“我家老爺姓李,曹國公。”

    曹國公就是李景隆,其實郝風樓並沒有十成把握這李景隆尋上自己,不過可能性卻是極大,根據李景隆的種種事蹟,這個人是個窮極無聊的人,很是不甘寂寞,他每日來這怡紅院尋歡作樂,與其說是好色,還不如說是不甘寂寞,到了他這種地步的人甚麼都已經膩歪了,但凡有點新鮮事,都足以讓他打起精神。

    郝風樓也不扭捏,淡淡道:“是嗎?既然曹國公相請,學生自然卻之不恭了。”給凌雪使了個眼色,便隨這小廝出去。

    進到一個房間,李景隆已是靜候多時,賊眉鼠眼,這個人倒是頗為有趣​​,李景隆不愛和那些之乎者也的書呆子打交道,他喜歡結交各種江湖奇人,就比如他率五十萬大軍征北平的時候,就帶了很多門客,有的吹嗩喇吹的好,有的能拿烏龜殼占卜,雖然碰了一鼻子回來,期間還把建文帝的家底敗了個精光,可是李國公是個很執著的人,他依舊不改初衷。而今日見到的這個青年,簡直就是奇人中的奇人,本國公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天上飛的,陸上走的,水裡游的,閱女無數,怎麼就沒有這個眼力勁呢,他得問明白。

    郝風樓進來,他倒是沒有起身相迎,而是端著那麼點兒架子,不過倒也和顏悅色,道:“賊老弟,請坐。”

    郝風樓不客氣,徑直坐下。

    李景隆先是誇獎了幾句郝風樓的眼力,旋即道:“賊老弟仙鄉何處,為何進京?”

    他聽郝風樓的口音,不像是南京人,故此一問。

    郝風樓道:“學生是松江人,此番入京,是做一番大事業。”

    原本下一句,李景隆迫不及待的想問郝風樓的閱女之術到底是什麼名堂,可是一聽郝風樓口稱要做大事業,頓時來了興趣。

    好大的口氣,老子混吃等死了半輩子,也不敢說大事業,虧得你一個青年說的出口。

    可是郝風樓也有自己的心思,他現在其實就是釣魚,眼下在李景隆眼裡,自己不過是個奇人,相對於一個國公來說,充其量也就是個門客、清客的興致,朋友還遠遠談不上,而二人畢竟是地位懸殊,想要拉關係,單憑方才'一鳴驚人'的表現卻還差的遠了,這就如**裡的某些名人一樣,想要得到別人的時刻關注,就得大言不慚的大放厥詞,不顯出自己的與眾不同,如何揚名立萬。

    果然,李景隆上鉤了,忍不住問:“你要做什麼大事業?”

    郝風樓微微一笑:“既然公爺問起,學生說來也無妨,其實學生是來做買賣的。”

    做買賣……李景隆笑了。

    郝風樓卻裝糊塗:“公爺何故發笑?”

    身為南京城裡的極品人渣,李景隆有些不太高興了,老子什麼時候連笑一笑都不許了,好在李公爺今日興致好,所以打算以德服人,於是耐著性子道:“你要做什麼買賣?”

    郝風樓道:“要做自然是大買賣,一年沒有十幾萬兩銀子入賬,這種買賣學生是不做的。”

    李景隆笑不出來了,他感覺眼前這個傢伙簡直就是個瘋子。

    一年十幾萬兩銀子的買賣,李景隆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就說眼下朝廷,一年的賦稅滿打滿算,也不過兩百萬兩不到,當然,這沒有計入鹽鐵的稅負,而大明朝的稅負大多以徵實物為主,雖然徵來的主要是糧食、布匹以及一些供物,可是整個朝廷一年的白銀就這麼多,可是姓徐的好大的口氣,居然開口就是十幾萬兩紋銀。

    李景隆冷笑:“本公爺誠心待你,你竟拿本公爺開涮,怎麼,當本公爺是傻子嘛?”

    郝風樓道:“學生並沒有戲耍公爺的意思,這買賣學生已經計劃了很久,絕不會有問題。”

    “那好。”李景隆道:“我來問你,你有多少本金。”

    郝風樓一攤手:“身無分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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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9 08:51
第二十四章:看少爺手段如何


    李景隆這下子怒了,這是把人當傻子啊,莫非本公爺這麼蠢,連這樣的常識都不懂?他正要發作,郝風樓卻道:“公爺不信?”

    信了就是真傻,李景隆冷笑:“你認為本公爺會信嗎?”

    郝風樓微笑:“那麼不如打個賭吧。”

    打賭……這倒是頗對李景隆的胃口,但凡喜歡尋歡作樂之人都是好賭,李景隆道:“怎麼個賭法?”

    郝風樓道:“一月為限,學生先賺一萬兩紋銀。”

    李景隆呆住了,他突然發覺,自己其實並不傻,傻的好像是眼前這個呆子。

    郝風樓道:“不過在此之前,公爺得先借五百兩銀子的本錢給我,若是我贏了,這五百兩銀子自是歸學生所有,可是若是我輸了,任憑公爺處置。”

    李景隆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起郝風樓起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虧本買賣,因為對方壓根就是空手套白狼,這傢伙一無所有,贏了就賺自己的銀子,輸了任憑自己處置,莫非把這廝拿了,抓去剝了皮炸了油自己就能得什麼好處?

    不過……李景隆明知道這是賠錢的買賣,可是對方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還真讓他有點好奇,他心裡認定,眼前這個人不是瘋子,就一定有什麼通天的手段,聯想方才他的表現,再看現在又如此信誓旦旦,倒是讓李景隆很想知道,這個傢伙,到底想憑什麼有這個信心打這個賭。

    當然,郝風樓那一副你敢還是不敢的表情讓李景隆只能硬著頭皮一條道走到黑,李景隆可憐的自尊心受到了挑釁,若是不答應,倒像是示弱。

    沒有片刻沉吟,李景隆應下:“好,本公爺就和你賭。”

    見李景隆答應,郝風樓起身,他不能和李景隆說太多,必須保持一定的神秘感,這便是人性,就好像獲得女子芳心一樣,萬萬不可過於炙熱,點到即止即可,給對方留有一點想像空間,往往能事半功倍。

    郝風樓心裡叫苦,師傅教的手段,如今對付的卻是李景隆這種人渣,天知道師傅在天之靈,會如何作想。

    郝風樓告辭而去,李景隆瞇著眼,似乎還在想著什麼心事。

    這個人太奇怪,可是不得不說,此人留給了李景隆許多的懸念,李景隆不由喃喃道:“這個人,有點意思,只是……”沉吟一下,李景隆似乎在思咐什麼,又補上一句:“他當真有什麼辦法?”

    然後,李景隆發現,這個傢伙居然沒有將自己的下榻地址留下,李景隆又不由想:他是料定了本公爺會派人打探他的下榻之處,還是一時疏忽。

    李景隆可憐的智商想不明白,好在蠢人有蠢人的辦法,他淡淡道:“來人。”

    一個隨扈連忙進來,躬身道:“公爺有何吩咐?”

    李景隆淡淡道:“派人盯著這個人,查一查他住在哪裡,還有,明日清早送五百兩銀子過去,以後他無論做什麼舉動,都盯牢他,別讓他拿了本公爺的銀子跑了。”

    隨扈點點頭,匆匆去了。

    回到客棧已是夜半三更,凌雪滿腹的疑惑:“你和李景隆說了些什麼?他怎麼說?”

    郝風樓並不相瞞,將前因後果都說了。

    凌雪蹙眉:“做買賣,一月之內掙來紋銀萬兩?你……”

    郝風樓嘆口氣:“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李景隆這種人雖是見風使舵之輩,可越是這樣的人,想要獲得他的信任,就要展現出自己的手段,唯有讓他嘆服,到時我們才能說服他。其二嘛,想要和這種人推心置腹,單憑幾句好話是不成的,只有彼此有了利益牽涉,他才會願意和你平等對話,對你產生信賴感,我想來想去,以他的身份,其他手段都不足以吸引他,此人貪婪,以我們的條件,也只能靠白花花的銀子了。”

    凌雪道:“可是一月一萬兩銀子的買賣,這……”

    郝風樓笑了:“我會想辦法。”

    當夜無話,二人各自回房睡下,第二日清早卻是有人來拍郝風樓的房門,卻是小二道:“下頭有應天府的差官,請外來的客官都要下樓接受盤查。”

    郝風樓心知凌雪放出去的消息有了效果,連忙穿衣下去,出了房門,連忙下樓,果然已有一隊差官明火執仗的等候多時了,此時正在盤問一個客商。

    其實盤查細作之事,本是五城兵馬司來管,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朝廷隱秘的密探,錦衣衛雖然暫時撤除,可是一些達官貴人依舊暗中給予資助,畢竟有些事,還需要他們去查辦。

    可是流言大行其道,到處都說有燕軍的細作混進了城裡,原本想要暗查的朝廷大員們也坐不住了,不得不擺點樣子出來,改暗查為明訪,這是態度的問題,若是應天府官員對外頭的流言無動於衷,將來一旦真出了什麼事可就擔待不起。

    明訪其實對郝風樓和凌雪有利,與其讓賊惦記著,還不如讓他們盤查一次,只要能消除掉戒心,反而對郝風樓有好處。

    一個差官上前,盤問郝風樓幾句,郝風樓一一答了,對方見郝風樓一口南人口音,而且郝風樓早有應對之詞,天衣無縫,疑心已經盡去,官差又道:“據說你們是兩個人,另一個是女子是嗎?”

    郝風樓點頭。

    差官道:“為何不讓她下來相見。”

    “不便相見。”郝風樓回答倒是老實,現在雖是明初,女子還不至於一輩子閉門不出,不過這男女之防卻很是緊要。

    差官淡淡一笑,道:“這個嘛,還是要見見的好,上官下令嚴查,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他雖這樣說,卻屹立不動,郝風樓明白,非要驚擾女眷是假,藉機揩油才是真。

    正說著,卻有人進來,道:“哪個是賊公子。”

    郝風樓微微一笑,道:“我便是。”

    這人青衣小帽,一看就是某個府裡的小廝,笑吟吟的上前,對郝風樓行禮,道:“我家公爺送銀子來了,還請公子笑納。”

    青衣小帽的人一面說,一面拿出了一沓銀票。

    明初時朝廷就發行了銀票,甚至朝廷許多官俸都是銀票發放,可惜這東西並不保值,那些王公貴人還有官員們拿了銀票之後欲哭無淚,第一時間就是將銀票去換成糧食,不過李景隆還算厚道,沒有當真送來五百兩的銀票,而是足足給了一千一百兩,按照眼下的市價,倒也確實和五百兩紋銀的購買力相當。

    郝風樓接了,微微一笑:“代我向曹國公問好,還有,告訴他,銀子已經收到,一個月之後,見個真章。”

    那小廝點點頭,飛快去了。

    郝風樓旋即又向差官道:“諸位既然秉公嚴查……”

    “不,不,不……”差官們面面相覷,能拿出這麼一筆銀票的人,肯定是貴人,而那家丁都如此彬彬有禮,可見必定是大戶人家調教出來的,再加上他們談話之中多次談及了公爺二字,這就說明,來給郝風樓送銀子的乃是某位國公爺,這樣的人物莫說是他們,便是應天府府尹都未必招惹的起,幾個差官本想從郝風樓身上榨出點銀子,這個念頭立即煙消雲散,有人賠笑道:“公子,多有得罪,小的們告辭。”

    捏了一把汗,一干差役幾乎是奪門而出,眾人聚在外頭一商量:“此人必定是什麼重要人物,或是什麼貴賓,往後不得再來滋擾,省的吃罪不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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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19 11:07
第二十五章:憂國憂民


    來福客棧。

    張輔和他的僕役便下榻於此,自住進這裡,張輔深居簡出,不敢隨意拋頭露面,他還要打探一下風聲。倒是他的小廝,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清早才趕回來,禀告道:“大人……”

    張輔緊張的道:“不要叫大人,要叫少爺。”

    “是,少爺。”僕役道:“谷王這幾日都是閉門不出,倒是前幾日,和慶成郡主見了一面。”

    張輔激動的道:“慶成郡主半月前曾去我們北軍大營拜謁燕王,代表朝廷和殿下求和,這才剛剛回到京師,谷王見她做什麼?”

    他不敢輕易斷言。

    僕役又道:“公爺不是讓小人盯著姓徐的那小子嗎?小人打聽了一下,昨天夜裡他去了怡紅院,這是南京最出名的青樓,據聞他在裡頭還出了大大的風頭,自稱是賊眉鼠眼,無數人對他趨之若鶩呢。”

    張輔冷笑:“早說這個人靠不住,你看,咱們進南京是來策反,掩藏行踪都來不及,他還四處出風頭,果然是個蠢貨。”

    僕役也跟著道:“對,愚不可及。”

    張輔心裡舒暢了,燕王殿下誤信奸人,不過不打緊,南京城還有自己,自己只要把谷王的事辦妥即可。

    這時候外頭吵吵鬧鬧,卻又掌櫃來拍門:“應天府差役巡查城中細作,請客官下樓。”

    張輔一驚,隨即又冷靜下來,朝僕役道:“下去看看。”

    下頭早有差官守候,前來盤問張輔,張輔鎮靜自若的說了,可是幾個差官卻是冷笑,其中一個道:“我瞧你是北方的口音,你莫不是北平人吧?”

    張輔道:“我是山東人。”

    幾個差官笑的更冷:“哼,總之就有嫌疑,走,跟我們去衙門裡走一趟。”

    張輔不肯,正要打算動手​​,他的僕役倒是看出了蹊蹺,這些差官是拿著雞毛當令箭,盤查是假,想索要賄賂倒是真的,於是僕役連忙笑嘻嘻的道:“幾位官爺……”說罷從衣裡掏出了一塊碎銀子奉上。

    一個差官收了,顯得滿意,不過另一個差官卻是貪婪的看著這僕役的百寶袋子,上前道:“還要搜一搜。”直接拽出一個錢袋子來,打開錢袋子,裡頭有銀票若干,又有許多碎銀,並無他物,差官掂量掂量,笑嘻嘻的道:“走。”

    張輔要追上去,他的僕役卻是連忙攔住:“少爺……大局為重。”

    張輔臉色鐵青,重重嘆口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少爺,我們沒銀子了,銀子都在……”僕役安慰了張輔一句,之後道出了眼下的難題。

    張輔卻是道:“本少爺擔心的不是這個,我們遭受了盤查,那姓郝的也必定了遭受了盤查,這姓郝的如此愚蠢,多半要露餡,一旦被官差拿了,嚴刑拷打之下,難保不會將我們供出來。”

    說罷,張輔背負著手,憂國憂民的感慨:“跟這般豬一樣的人混入南京,不是燕王之福啊。”

    掙銀子,似乎比想像中要難得多,大明朝並不崇商,所以南京城雖然商賈雲集,可是能涉足的買賣卻是少的可憐,但凡是暴利的行業,沒有深厚的背景更是休想。

    為此,凌雪很是擔心,既然買賣關係到了李景隆,那麼能不能策反李景隆,這買賣已經成了至關重要的問題。

    可是到底做什麼買賣呢?

    郝風樓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她,次日夜裡,郝風樓一頭扎進了另一家青樓,名​​曰時花館,隨身還帶著百兩銀子足額的銀票,​​一宿未歸。

    第三天也同樣如此,這一次郝風樓的目標乃是秦淮河,十里秦淮河上,畫舫如織,無數的舟船川流不息,掛著各色燈籠的樓船燈火通明,到處都是一擲千金的豪客和虛情假意的煙塵女子,郝風樓如今漸漸已有了些名氣,甚至他一進某處畫舫或是青樓,許多人聞風而動,在嫖客界裡也有諸多議論,這賊眉鼠眼風頭可謂一時無兩,便是一些煙花女子,也巴不得這位賊眼公子好一些的風評,因為許多人發現,郝風樓點評過的女子,往往生意都比別人好一些。

    郝風樓這種晝伏夜出的習慣,讓凌雪甚是不滿。

    只是郝風樓一向喜歡賣關子,只是找個藉口,說是自己這是去準備做買賣,將事情搪塞過去。

    “這個傢伙……”凌雪心裡忿忿不已,以策反為名,天天流蕩於花叢,還口口聲聲說為了燕王大計,簡直就是荒謬。

    ……………………

    青衣巷,夜色朦朧,可是由於戰事,不少難民逃入城中,這都是南京城一時防備不及而竄入城中的散兵游勇還有一群鄉間還來不及帶走財富的士紳,運氣好的,投靠了自己的親朋故舊,運氣不好的,白日四處遊蕩,夜裡只能蜷縮在這裡。

    一個人影顯得格外的醒目,縱是落魄,縱是飢寒交迫,依舊抹不掉他們偉岸的身軀。

    “少爺,我餓了……不如明早,我們去打短工吧,無論如何,先填飽肚子。”

    偉岸身軀的主人虎軀一震,虎目射出一道精光,他是張輔。

    張輔鄙夷的看了可憐巴巴的奴役一眼,雖然銀子已經被官差搶奪,縱然因為身無分文被客棧的掌櫃趕了出來,即使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投靠,甚至是飢腸轆轆的肚子像火燒一樣,卻依舊阻止不了張輔所憂心的大事,他瞇著眼,淡淡道:“聽說,那姓郝的最近夜夜笙歌,每日都在秦淮河裡流連,哼,此子誤燕王啊,難道他就不知,一旦引起官府的注意,被這些朝廷爪牙盯上,燕王大計,就要毀於一旦!我十萬北軍將士,都要受他的牽連?愚蠢,愚蠢,愚蠢!”

    連罵了三句愚蠢,張輔似乎有些乏了,席地而坐,背靠在牆上,又大發感嘆:“這樣的大事,豈容兒戲,燕王誤信奸人,十萬北軍的重擔,盡都落在你我身上了。”

    僕役可憐巴巴的看他,吞了吞口水,謹慎的住嘴,然後蜷到一邊藉著朦朧的燈光數著地上的螞蟻。

    “哎……看來,我定要加快步伐,盡快聯絡谷王,可是該如何取信於他呢?”張輔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僕役捏起了一隻螞蟻,喉結滾動,還是很不爭氣的流出了口水,然後一口將螞蟻吞下。

    “嗯……還是很餓。”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20 10:10
第二十六章:靖難高於一切(新書求支持)


    新書求一切支持,還有,過兩天小說可能要改名,書名至強錦衣衛

    …………………………

    “公爺,這賊眉鼠眼每天夜裡,都在青樓裡流連,不但去過時花館,還去過……”

    李景隆一臉黑線,他有一種預感,自己被人耍了,這個傢伙,莫非只是個市井無賴,騙了自己五百兩銀子去胡吃海喝,逍遙自在嗎?很可能,極有可能,他承諾自己做大買賣,還和自己打賭,結果忽悠了自己五百兩銀子,夜夜笙歌,這哪裡是做什麼買賣,簡直就是把他李景隆當猴子耍。

    不過……

    李景隆很是高明的淡淡笑了笑。

    他告訴自己,自己絕不能氣急敗壞,不能臉色刷的一下白了,然後氣的跳腳,他要淡定,他要沉著,要有智珠在握的從容,否則明天整個南京城的貴族圈子裡,自己就會成為人傻錢多速來的笑話,所以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顯得很是沉穩的喝了口茶,然後呵呵一笑,道:“你懂什麼,高人行事,自然和別人不同,反正還有二十天的功夫呢,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心裡在咆哮:“狗養娘的混賬,若是敢糊弄本公爺,本公爺閹了你餵狗!”

    臉上又輕描淡寫的哂然一笑:“你看看你嗎,哪裡有一點泰山崩於前的氣度,平時本公爺都是怎麼教你們的,哼,一群混賬東西,這點小事就慌了手腳?叫人盯著就是,管他做什麼,不過,本公爺和他打賭的事,盡量少張揚出去。”

    來禀告的乃是個管事,管事苦笑道:“早就傳開了,卻不知是誰傳出去的消息。”

    李景隆老臉抽搐了一下,恨不得跳起來罵娘,他用盡了一切的毅力克制住怒火,長吁了口氣,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樣子道:“哦?外頭怎麼說的?”

    管事吞了吞口水,道:“小人不敢說。”

    “你說!”李景隆斬釘截鐵。

    管事期期艾艾的道:“魏國公還有上高候他們再四處嚷嚷,說公爺上了一個小賊的當,還說公爺……”

    “好了,不要再說了。”李景隆的手在發抖,他知道還有很多的難聽話這管事沒有說出來。

    “你下去吧。”

    管事告辭。

    廳子裡空無一人的時候,李景隆終於忍不住了,恨恨抄起手裡的茶盞,要狠狠摔下去,結果茶盞在半空揮舞到一半,他又不得不改變了主意。

    可恨啊可恨。

    李景隆突然發覺,這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打賭了,這涉及到了自己名譽的問題,雖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所謂名譽早就和擦過屁股的草紙一樣,不過被人笑話辦事不力是一回事,被人笑話是個浪蕩公子爺也是一回事,可是被人笑作是傻瓜,被一個市井無賴隨意糊弄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李景隆對那位傳說中的賊眉鼠眼又恨不起來,他現在反而心裡在高呼佛號:“阿彌陀佛,賊居士可千萬莫要是騙子,千萬不要。”

    郝風樓出名了。

    他之所以出名,與其說是因為他在青樓裡的驚世駭俗的表現,還不如說那一份賭約。

    也就是因為李景隆赫赫有名,比如這廝人憎鬼嫌,御史清流看他是奸賊,勳貴子弟們沒和他少為女人爭風吃醋,便是尋常百姓人家,也都對他咬牙切齒,一個如此純粹的壞人,如今卻和另一個叫做賊眉鼠眼的傢伙立了賭約。

    人都有某種美好的願望,至少絕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的美好願望是這位賊眉順眼最好把李景隆這個混賬坑了,如此一來,大家又可多了一個談資,多了一個笑柄。

    於是乎,有人在議論李景隆是如何上當受騙。也有人在議論這位口稱是賊眉鼠眼的傢伙年紀輕輕,到底有什麼本事,能夠一個月掙來一萬兩銀子。

    一萬兩銀子絕對不是小數目,便是頂級的豪門,也絕對不會忽視這麼大筆銀子,許多人想看李景隆的笑話。

    已是一連過去七天,郝風樓一大清早從秦淮河那邊回到下榻之處,他回客棧的時候,已看到有人探頭探腦的盯梢他,郝風樓並不以為意,知道這是李景隆派出來的人。

    現在的李景隆便如架在乾柴烈火上,已經逼到了牆角,這正是郝風樓需要的效果。

    像李景隆這樣的人,你若說他是個重視清譽的人,那是瞎扯,可要說他完全沒臉沒皮,又不能一概而論,這就好像有人可以接受別人罵他賊,但是絕不能接受別人罵他是流氓,李景隆也是人,人就有弱點,李景隆可以接受別人罵他遊手好閒,但是絕不能接受別人罵他蠢,這是底線,也是李景隆的軟肋。

    只有輿論將李景隆逼到了牆角,那麼郝風樓才能成為李景隆的救命稻草,這種放線釣魚的辦法,原本是師傅他老人家教授自己專治各種不服少女的,現如今不得已,只能用在這位公爺身上。

    回到客棧,郝風樓並不急著去睡,而是拍了凌雪的門。

    房內沉默良久,過了好一會兒才打開。

    郝風樓見凌雪一副哈欠連連的樣子,道:“凌雪姐姐還沒有睡?”

    凌雪嗔怒道:“我睡了。”

    “你沒有睡!”郝風樓斷言道:“你看,你眼圈都出來了。”

    “有嗎?”凌雪只得道:“你整日這樣遊手好閒,燕王殿下可還等著城中的消息。”

    郝風樓進了房,凌雪側身放他進去,郝風樓道:“我想喝茶。”

    凌雪猶豫一下,還是給他斟茶來,苦嘆道:“你既然和李景隆打了賭,可是為何拿了他的銀子花天酒地,你可知道,李景隆在客棧附近早已安排了人手,一旦食言,他定不會罷休的。”

    郝風樓抱著茶盞,微笑道:“所以我才晚出早歸,為了靖難大業,為了燕王殿下,我很辛苦啊。”

    凌雪很難理解,這世上到底得有多厚的臉皮,才能說出這樣無恥的話來。

    郝風樓嘆了口氣,道:“不過為了燕王大計,辛苦一些又算什麼?好啦,我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你。”說著,郝風樓從身上抽出一份單子,單子上密密麻麻的寫著許多蠅頭小字,郝風樓將單子拍在桌上:“你想個辦法,將這單子印個五百份出來,我算了算,現在印刷雖然價格昂貴,不過五十兩銀子想來是足夠了,這是銀票……”直接給了一百兩的銀票擱在桌上,郝風樓鄭重其事的道:“這個賭約能不能成,接下來就看你了。 ”

    凌雪拿起單子,秀眉深深蹙起,俏臉一紅,啐了一口道:“你真不要臉皮。”

    郝風樓義正言辭的道:“為了燕王我性命都可以不要,還要臉做什麼?”不再理會凌雪,理直氣壯的喝了一口茶,道:“要盡快辦,時間不多了。”

    若說格鬥殺人,凌雪確實擅長,可是耍起心機和賣關子,她卻深知自己大大不如郝風樓,雖然這單子不堪入目,可是凌雪並沒有猶豫,連忙攜著單子去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21 08:41
第二十七章:轟動


    印刷術自隋唐開始,先是單一的印製佛經、曆書,此後日漸繁華,到了宋元時期,已是達到了某個頂峰,此時縱是明初,可是由於木活字和銅活字的興盛,印刷的內容開始五花八門,民間的印刷工坊在南京這個地方也是不少。

    想要印刷,只需尋一個書舖打聽,便可尋到專門印刷的工坊,身為大明朝的國都,這裡本就聚集了天下最精良的一批刻板工匠,凌雪在半個時辰,已經出現在了某處工坊,東家出來相迎,凌雪說明了來意,隨即取出了單子。

    那東家接過一看,臉色變得很不正常,古怪地打量凌雪,帶著幾分不可思議。

    凌雪美目一沉,低斥道:“看什麼看,能不能印出來?”

    這東家哂然一笑,心知自己犯了忌諱,笑道:“這個好說,這裡頭的字大多都有現成的活字,倒是不必另行刻板,只是油墨和排版頗為費心費力,​​是要五百份嗎?這樣吧,後日可以印出來,只怕價錢嘛……”東家繼續道:“只怕不菲。”

    凌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點了點頭,抽出一張銀票:“這是定金。”

    一看是銀票,東家急眼了:“銀票不值錢……”

    “那就按眼下時價折銀。”

    所謂折銀,其實就是按市率來算,百兩的銀票,大致也就相當於四十五兩銀子的價值,這東家才滿意了,點了點頭道:“後日正午來取。”

    凌雪的舉動瞞不過許多人,其中既包括了李景隆,也包括了幾個南京城裡游手好閒的勳貴子弟。

    新的消息又傳出來,那個極有可能是賊眉鼠眼不知從哪裡勾搭來的女子,有人暗暗猜測這個女子可能是和賊眉鼠眼私奔來南京的,從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如今不知造了什麼孽,被賊眉鼠眼這廝糟蹋,這個女人拿了一份單子交給了姚記的印刷工坊,至於那單子裡是什麼內容,就語焉不詳了。

    倒不是這些奉命盯梢之人懶得打聽,而是大家都明白,盯梢的不只是自己一個,路數不明,所以誰也沒有去做出頭鳥。

    一個時辰之後,一身大紅官袍打算入宮面聖的李景隆收到了一份密書,這位近來有些著急上火的公爺眉頭皺得更深,喃喃自語:“他到底想做什麼?”

    “老爺,宮裡那邊只怕要等急了。”

    “知道了,知道了。”收了密信,李景隆顯出幾分不耐煩,嘟嘟囔囔的道:“每日進去都是聽那些大臣嚼舌根,當年要削藩的是他們,現在驚慌失措的還是他們,都說本公爺是糊塗蟲,哼哼,本公爺看那些個書呆子才是真正的糊塗蟲!誤國殘民?本公爺只是無能,他們呢?他們才是愚不可及。”

    ……………………………………………………………………………………………………

    “那叫賊眉鼠眼的,這兩日倒是沒有夜間出去作樂,不過嘛,哈哈……據聞他每日躲在客棧裡,閉門不出。”

    “早就說了這是個騙子,曹國公那個蠢貨,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崩到什麼時候,多半到時候要氣得跳腳。”

    “五百兩銀子雖然不多,不過拱手送人,還被人如此戲耍,嘿嘿……”

    這樣的議論在某個特定的圈子裡到處都是,想看笑話的人實在太多,李景隆的人緣可見一斑。

    “話說回來,這個賊眉順眼敢跟李景隆那廝打賭,或許真有幾分本事也是未必。”

    “有個屁的本事!”有人搖頭晃腦:“五百兩銀子一個月掙一萬兩出來,去做賊嗎?你來掙掙看,莫說本錢只有五百兩,就算給你一萬兩,你也沒這樣的本事。你看這廝不敢透露自己真名,多半是個不知哪裡來的騙子,反正破罐子破摔,看李景隆那廝太蠢,索性騙了銀子,今朝有酒今朝醉,等一個月之後,銀子花完了,就算曹國公打斷了他的腿,又能如何?”

    “說的不錯,這等市井潑皮,實在是見得多了。”

    ………………………………

    南京城某個角落,兩個衣衫襤褸的人蹲在牆角,張輔感嘆:“這姓郝的化名賊眉鼠眼,惹得南京城裡議論紛紛,完了,徹底完了,事泄只在近日,我們要想盡辦法傳遞消息出去,請燕王做好最壞打算。”

    邊上的僕從渾身惡臭,摳著身上的泥蟲,然後大大方方地丟進自己的嘴裡,蓬鬆凌亂的頭髮之下,嘴角嚼了嚼,有點咸,不過還算有點滋味。

    “少爺,我餓了。”

    “混蛋,剛才不是吃了半個饅頭嗎?”張輔對僕從很不滿,這廝就是個吃貨。

    僕從淚流滿面:“少爺,討來的半個饅頭被你吃了。”

    張輔托著下巴,微風徐來,亂髮飛舞,若是無視頭髮上幾隻臭蟲,依稀能看到長髮飄飄的瀟灑,濃眉下的眼眸深邃且蘊藏著內涵地看了僕從一眼:“事涉靖難成敗,茲事體大,心思豈可放在饅頭上,這個郝風樓要誤大事了。”

    僕從有一搭沒一搭地點點頭:“是,少爺。”

    張輔舔舔嘴,從幻想回到了現實:“等下你再去討個饅頭來,要林家鋪子的饅頭,他們家的饅頭麵勁兒足,有嚼勁。”

    僕從可憐巴巴地道:“我要吃半個。”

    “笨蛋,你為何像郝風樓一樣蠢,你可以去討三個饅頭,少爺分半個你。”

    “有道理!”僕從精神一震,好不容易搓了半炷香的泥蟲也沒興致吃了,小心翼翼地收入袋子裡,想著當宵夜吃,然後道:“我去試試看。”

    …………………………

    兩日後,一張張的單子貼在了街頭巷尾。

    這些單子俱都是應天府的一些差役張貼的,也有一些買通的半大孩子,在碼頭、書舖子里傳發。

    應天府的差役其實油水並不多,這裡不比鄉下,畢竟是天子腳下,達官貴人極多,不敢隨意亂來,許多差役其實都是徵來的,再加上太祖皇帝剛剛駕崩也不過幾年,吏治的風氣還不算太壞,因此尋常的差役日子過的苦巴巴的。

    而這個時候,有人請他們幫忙去張貼單子,差役們自然沒有拒絕。

    他們的賞錢類似於後世的績效獎金,大家約定單子張貼在哪個位置之後,這位神秘的雇主便先給他們每人十文錢,然後雇主承諾,三天之後他還會在各處街道檢查,若是單子還在,則再加十文,每隔三日檢查一次,只要確認單子沒有毀壞或者被人揭走,一個月下來,就有五十文錢。

    五十文錢並不多,可是積少成多,而且還是舉手之勞,對應天府的不少差役都有吸引力,於是,這些差役便穿梭於各處街道,將單子一份份按著神秘雇主的要求四處張貼,若是尋常人,膽敢四處張貼東西,說不準就被人拿住辦了,可是差役們不同,他們本身就是執法者,無人干涉。

    為了後續的賞錢,差役們倒是很盡心,在街面上行走的時候隔三差五都要到貼單子的地方看一看,防止有人毀傷,若是有人膽敢去毀壞,少不得要出來訓斥一下。

    於是乎,這種'牛皮癬'立即出現在了南京的人口密集處。

    這世上從來不缺好事者,於是許多人湊上去看,眾人一看,傻了眼,然後一個個臉色古怪起來。

    單子很有新意,裡頭羅列了許多東西,而且分門別類,讓人一目了然。

    就比如上頭所書的怡紅院,在怡紅院背後,便標示出了四顆星,先是從怡紅院的環境講起,說它坐落於某處某街,地處繁華,又說門臉尚可,燈光中上,此外還有怡紅院的酒菜,每家青樓,既然是尋花作樂,就肯定有酒也有菜,這雖然只是配屬的服務,不過關係也是不小,單子裡羅列了怡紅院的一些特色菜餚,比如燜羊肉,後頭特意評價,口感尚可等等評語。

    當然,重頭戲還是評價怡紅院的頭牌以及尋常的煙花女子,幾乎每一個女子都有羅列,冬梅的特長是什麼,缺點是什麼,春兒擅長什麼,又有什麼缺點,林林總總,很有畫面感,甚至於每一個女子都有專門的平分,如相貌多少,性格多少,琴棋書畫又是什麼。

    此外還有價格,價格從高到低,也都很詳盡,如頭牌價格多少,點了酒菜價格多少,尋常的賞銀多少,點什麼樣的酒價格又有什麼不同也都十分詳盡。

    除了怡紅院,還有幾家畫舫和青樓也都在其中,單子的最後還有專門的大字:“賊眉鼠眼認證,假一罰十。”

    這種單子絕對是破天荒的事,一下子吸引了熱烈討論,這個時代本就沒有什麼娛樂,任何一點雞毛蒜皮的事都可以引為談資,現如今出了這麼個新奇事物,不免引起許多人的熱議。

    許多人生出一個疑問:“這個賊眉順眼是誰?他是什麼來路?還有這個單子,到底是真是假?”

    人都有好奇心,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到處都張貼滿了這種單子,自洪武之後,風氣大開,許多犯忌諱的事也可公開討論,所以許多人爭議起來也是口沒遮攔。

    “賊眉順眼,我似乎有過耳聞,聽說許多世家公子都佩服他,說他閱女如神,但凡是他看過的女子就沒有料不中的。”

    “莫非此人是算命的?”

    “算命?這卻不是,總之說不清,我也只曉得一點皮毛,倒是有一些富家公子對他頗為推崇。”

    “哼,譁眾取寵罷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21 08:44
第二十八章:香餑餑


    張財是浙江人士,從浙江到南京販了一批絲綢來,像他這種客商沒有十萬也有​​三四萬,除了客商,還有從各地匯聚南京的生員,有無數的過客,有的是常住,有的是短居,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北邊的戰事一下燃燒到了南京城,張財原本過幾日就要回鄉,可是現在卻不得不在南京逗留下去了,至於逗留到什麼時候,他也拿不準。

    好在戰爭只是宗親之間,雖然燃起了戰火,雙方卻還保持克制,燕王打著是靖難旗幟,除了作戰,倒也沒有殘害百姓,而朝廷自有仁君,更是三令五申,對南軍極為約束,因此雖然外頭打生打死,可是於張財來說卻還不至於驚慌。

    今日清早在茶館裡喫茶,聽到茶樓裡許多人討論到什麼賊眉鼠眼,還有什麼怡紅院,什麼時花館,張財沒有在意,等他會帳之後到了街上,卻發現一處街角人頭攢動,無論是誰,總是喜歡瞧熱鬧,張財也不免俗,於是連忙上前,便看到了牆上貼著的單子。

    不只是如此,還有好事者怕有人不識字,所以高聲念出來:“荷花畫舫青青姑娘,色藝雙全,身材豐腴……無花柳症……年方十九,性子淳和……”

    張財瞇著眼看,大致明白了什麼內容。

    耳邊聽到有人道:“咦,有病沒有病他也知道?不過說實在的,前些時日便有人得了花柳,這東西真是害人,花了銀子染了一身病來,若是這上頭所言屬實,倒是能救人一命。”

    “張哥兒莫非也想去……哈哈……”

    “我不信,不信這賊眉鼠眼真有這樣厲害。”

    “信不信試試就成了。”

    “這個倒是,今天夜裡,我便到怡紅院尋著春香姑娘,倒要看看,是不是果如他所言,吹的一手好簫。”

    說這些話的人往往都是滿口官話的本地人,可是張財此時也起了心思,他是外鄉人,看問題的角度卻是大大不同。

    張財有銀子,人在異鄉,當然也希望出去找點樂子,這是人之常情,不過他有​​顧忌,問題的關鍵還在於他這外鄉人的身份,人在異鄉膽子就不免要小上許多,畢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而本地人早看出這些蹊蹺,也就打蛇隨棍上,各種坑蒙拐騙,比如前幾日他僱輛車運輸一批貨物,起先是說好了九錢銀子,結果到了後來,人家硬要你三兩紋銀,張財氣憤不過,可立即就有一群人圍了上來,最後只好捏著鼻子認了倒霉。

    有了許多這種經歷,所以但凡是外鄉人到了南京城總是要小心翼翼一些,絕不敢高調,而這青樓本就是藏污納垢之所,許多青樓裡養了不知多少市井無賴,因此許多的江湖傳聞早就不可避免的流傳出來,某某府縣的公子來到京城,被哪個狐媚子勾了魂,如何如何下場可悲。

    這當然不是空穴來風,就算所傳不實,也定有相似的現實經歷,所以像張財這樣的人,他是心裡百爪撓心,可是卻絕不敢躍出雷池一步,畢竟到了那兒,你點了酒菜,叫了姑娘,最後會帳之時突然是百兩紋銀,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還有些青樓,店大欺客,見你不是本地人,故意尋些人老珠黃的陪侍你,你明知吃虧,照樣還是不敢聲張。

    可是這個單子卻讓張財的心思活絡起來,這裡頭不但把價錢標示的清清楚楚,各色人等都可以根據自己的財力多寡去選擇自己能夠接受的消費,比如張財,頭牌自然是消費不起,可是如怡紅院春香這樣的姑娘卻是綽綽有餘,至於酒菜,哪些價格高昂,哪些能夠承受,都是一清二楚。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裡頭對所有煙花女子的評價,評價有高有低,價錢也是不同,從五星的姑娘到兩星,無論你只是想一度春宵,還是想听人彈唱,都一目了然。

    “今夜不如去試試。”張財起了賊心,旅人多寂寞啊。他的目光鎖定在了怡紅院的春香姑娘上,春香姑娘身材苗條,這是張財所喜愛的,而且說是頗有姿色,也能讓張財滿意,畢竟他不敢奢望國色天香,頗有姿容就已符合他的預期,除此之外,還有春香的詳細資料,如身高幾何,如會彈箏,如膚色白皙,春香在張財看來雖然不是最好,卻最是合適。

    “好,今夜去怡紅院。”張財沒有猶豫,悄悄記下了怡紅院的地址,才慢悠悠地去了。

    和張財一樣想的人很多,有的和張財一樣是外地的客商,生怕宰客,所以把價錢都記牢,單看這個單子就有了目標,到時可以直接奔著目標去。還有不少在京的學子,他們雖然對價格也敏感,可是更看重的卻是才藝,吹簫、彈箏、撫琴、下棋甚至作對都是他們關注的內容。

    至於那些世家公子聽到了消息,也會讓僕役去抄錄一份去看,他們純屬是湊熱鬧,就是想看看這賊眉鼠眼所言的到底是真是假。那名單裡的東西是否有虛假的成分。畢竟如今賊眉鼠眼閱女之術在這個圈子裡傳的神乎其技,不過許多人並沒有見識,只是耳聞,少不得大家要去見識一下。

    怡紅院幾個青樓已是生意火爆起來,人流比從前一下多了數倍不止,那老鴇子溫氏愕然,看到一個個人進來,竟都像是熟客一樣,溫氏以為自己撞了什麼大運,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那賊眉鼠眼所為。

    怡紅院這樣的青樓,尋常時候,一天能有幾百兩銀子的流水賬倒是正常,可是今日一天,卻是足足翻了一倍,刨去各種開支,怡紅院的純利就已高大一百多兩,這不是小數目,生意如此好,不但讓樓裡的姑娘有了活兒幹,除此之外,賞錢、酒水、茶水,這些可都是銀子。

    溫氏讓人抄了一份賊眉鼠眼的單子來,頓時明白了自己的生意為何如此火爆了,純利一下子翻了一倍,原來全是這單子的功勞,她是個細心之人,又叫人到單子裡的幾家青樓裡打聽,果然單子裡的青樓生意都是火爆無比。與此同時,其他的青樓生意卻是差了一些。

    雖然只是一些,可是有人吃肉有人喝湯,吃肉的想繼續吃肉,吃湯的卻並不願意一輩子清湯寡水,溫氏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嚇住了:“聽說吳東家和趙老爺已經去了福順客棧,去拜訪賊公子。”

    溫氏一下子像是受了驚嚇的山貓,整個人都變得警惕起來:“他們去那兒做什麼?”

    其實不必問,溫氏心里便知道答案,吳東家和趙老爺這兩個傢伙也是做皮肉的買賣的,而且和怡紅院處在差不多的地段,檔次也是差不多,所以平時大家沒少勾心鬥角,這一次怡紅院藉著那賊眉鼠眼的春風一下子生意火爆,而這兩位生意就不免要受影響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去尋賊眉順眼,自然是去求情,希望這位賊眉順眼給自家的女人評鑑一下,最好再公諸於眾,藉此打消掉怡紅院的優勢。

    既然賊眉順眼幾張單子就能決定大家買賣的好壞,那麼最直接的手段當然是立即去巴結這位賊公子。

    溫氏之所以緊張也是因為如此,她擔心的是,這個單子不可能維持太長時間,至多一個月,效果就會衰弱下去,若是這位賊公子又出一張單子,裡頭卻是沒有怡紅院,反而是姓吳和姓趙的青樓名列其中,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別人?

    溫氏現在曉得了這單子的厲害,當然不敢等閒視之,如今自己的競爭對手有了動作,她能閒著嗎?

    “去,備車,到福順客棧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3-21 11:29
第二十九章:我們的目標是……


    客棧外頭,已停滿了各**車,來往的人自然是鬼鬼祟祟,溫氏下車的時候,立即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姓吳的……

    看到了此人,溫氏立即咬牙切齒,這姓吳的可沒少給自己下絆子,姓吳的似乎剛從客棧裡出來,恰好也看到了溫氏,眼睛觸碰的剎那,雙方擦出了火花,顯然,這不是基情……

    扭著腰肢,溫氏進了客棧,結果發覺裡頭已坐滿了茶客,叫了伙計來,伙計笑嘻嘻地道:“是見樓上那位公子的?這只怕得再等等。”他指了指滿座的廳堂,道:“從清早到現在,已有四十多人要求見了,不過客官最好還是回去了罷,照這麼下去,只怕到了晚上,你也未必能見到……”

    溫氏冷冷一笑,道:“你上茶點來,老身什麼不多,就是功夫多。”她看到了廳裡已經坐了許多'熟人',不過大家並沒有相互搭理,都只是戒備地看了對方一眼,便將目光移開,都當作不認識。

    溫氏心裡了然,知道他們是來做什麼的,越是這個時候,她越是不能走,明知道這些'熟人'們都尋上了門,自己怎麼能走?看這架勢,大家都在打如意算盤呢,就算不為了買賣,也不能讓這些'熟人'如願。

    於是她如老尼坐定,瞇著眼漫不經心的喫茶,心裡卻是亂七八糟,固然怡紅院因為賊眉鼠眼的單子而得益,可是她陡然發覺,正因為這不起眼的單子,卻是打破了整個南京'娛樂'圈的平衡,平衡一打破,反而讓她無所適從,沒錯,怡紅院的買賣確實是好了,可是以往的經營體系卻是陡然崩潰,這讓溫氏產生了一種茫然感。

    通俗易懂地來說,就是從前的時候,大家的買賣都是這麼做,溫氏經營了這麼多年,對青樓的打理知根知底,以她的本事,雖然不至於讓怡紅院大紅大紫,可至少也能穩住現在的局面。可是現在呢,這買賣的好壞突然多了一個變數,最根本的問題在於,今日那賊眉鼠眼可以捧你,但是明日卻照樣可以捧得起別人,今天他能讓你的生意變好,未必明日不可以讓別人的生意變好,這種不可控的變數卻是溫氏最為擔心的。

    溫氏心不在焉地吃著茶點,耳朵豎起來,打聽動靜,可是坐​​在這裡的人卻都和她一樣,一個個悶不吭聲,似乎心思都和她差不多,其實她還好一些,那些生意陡然慘淡之人心裡更加七上八下,比溫氏更加敏感。

    卻說溫氏也著實了得,看到一個個人上去,又一個個人下來,好不容易輪到了自己,天已是黑了,她並不覺得疲倦,連忙上來,由一個伙計引到了廂房,跨檻進去定睛一看,便看到了龍精虎猛的郝風樓。

    溫氏吃吃笑起來,雖是人老珠黃,卻還是不自覺地露出幾分諂媚的笑容,道:“賊公子,你可好一陣沒去怡紅院了,院裡的姑娘可都惦記著你呢。”

    幾天之前,溫氏斷不會說這樣的話,這個傢伙就是個找茬的,這傢伙要是去了怡紅院,嫖客們都不嫖了,統統來圍觀這個傢伙。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溫氏倒是頗為識趣。

    郝風樓危襟正坐,心裡汗顏,這話聽著怎麼很有誤會,就彷佛本少爺是嫖盡了天下女人一樣,還成了熟客了?他慶幸自己只有別號,本來就在鎮江和松江出了名,這要是再將臭名遠播到南京,那便是每日去秦淮河洗澡也不乾淨了。他微微一笑,道:“都在想本公子什麼?”

    溫氏笑了,道:“自然是想賊公子……”她突然發覺,一時竟是答不上來,心裡痛罵,這個混蛋。

    郝風樓倒也不勉強,道:“好吧,談正事,溫東家打理這麼大的買賣,日理萬機,既然尋上門來,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溫氏乾笑,道:“是,老身是來問單子的事。”

    郝風樓點點頭,道:“哦,這只是我一時雅興而已,怎麼,溫東家覺得這單子裡有什麼不妥?”

    “沒有,沒有。”溫氏矢口否認,想了想,道:“老身是想問,往後賊公子還會出這樣的單子嗎?”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若是賊眉鼠眼當真是一時雅興,倒也罷了,可是往後再出,怡紅院就一定要想盡辦法在單子上冒頭。

    郝風樓淡淡地道:“這個嘛,我現在雅興來了,所以往後若是不出意外,應當每月出一份單子,你也曉得,這十里秦淮,還有南京城內這麼多的青樓,不是一家,也不是兩家,每每想到客商們欲尋花問柳而不可得,最後止步不前,還有諸多風流公子想要銷金卻不明就裡,我便沉痛不已,現在出了這麼個單子,卻是恰好給他們提供便利,也算是為民服務嘛,縱然辛苦,可是此舉意義非凡,是不是?”

    溫氏臉色一變,最壞的結果來了……

    郝風樓既然要為民服務,這就相當於捏住了無數青樓、畫舫的七寸,每月出一份單子,而每一份單子都極有可能改變'娛樂'圈的格局。

    溫氏只好道:“不知下月的單子,賊公子有何打算?”她依舊還在小心試探,沒有輕易露出自己的底牌,盡力使自己的與其漫不經心。

    郝風樓哂然一笑:“能有什麼打算,自然還是四處走走看看,將自己的心得體悟寫出來。”

    溫氏有些急了:“那賊公子會來怡紅院看看嗎?”

    郝風樓苦笑道:“這可不成,你也知道,方才許多人都來拜訪,也有許多人想邀請我去他們那兒看看,是了,朱雀樓的吳東家,還有……”

    溫氏擦了擦汗,問題果然來了,這一次怡紅院上了單子,並不能保證以後每月都能上,假若郝風樓被其他人籠絡,天天在單子裡推廣他們的買賣,怡紅院並不擔心生意不會像近日這般火爆,她擔心的是往後生客、熟客都落入了對手那兒,將來怡紅院的生意會慘淡下去,此消彼長之下,不出一年,怡紅院非要關門大吉不可。

    溫氏咬咬牙,眼睛一絲不苟地盯著郝風樓,一字一句地道:“若是老身願意拿出三百兩銀子,請賊公子往後多多照顧怡紅院的生意呢?”

    三百兩不是小數,不過對溫氏來說卻不算什麼,她做的買賣畢竟不小。

    郝風樓正色道:“溫東家想來不是很明白鄙人的性格,學生雖然沒有功名,可好歹也讀過一些書,知道有句話叫做有所為有所不為,你這是要賄賂我嗎?”

    “這個……”溫氏感覺有點為難了,遇到這麼個神經病,有點難伺候。

    旋即郝風樓一笑,道:“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溫氏打起精神:“公子請說。”

    郝風樓正色道:“其實呢,近來本公子也在做一些買賣,不知溫東家有沒有興趣?”

    溫氏道:“還請公子言明。”

    郝風樓點點頭,道:“我這買賣說起來也有意思,叫牙防組。”

    “牙防組……”溫氏難以理解:“這牙防組是什麼?”

    郝風樓大言不慚的道:“顧名思義嘛,這牙自然就是牙行的意思,幫人推介,說穿了其實就給大家穿針引線。至於這個防字,自然是預防管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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