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053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5 14:29
第一百八十章 有難同享
   

    隨著太陽公公打著哈欠的上班,天色放晴了。昨夜法華寺遭了一場大難,牆垣坍塌十多處,韋馱殿漏了水把達摩東渡的壁畫全都給染了,盛開的石榴花統統被雨打風吹去,七倒八歪的躺在瓦礫裡。

    主持央求客人們幫著老邁龍鐘的和尚們整理殘跡,嚴學究慷慨接濟了十兩寶鈔和兩石米面,用來犒賞出力之人。

    禪院裡的一處空地上,嚴金桂神色感激的低頭站在徐灝身邊,代她被狠狠糟蹋的姑子恨道:「果然是個狼心狗肺之徒,天還未亮就偷了首飾匣子跑了,如果是金桂,萬一事發後就無顏活在世間了。」

    徐灝奇怪的道:「那你呢?就不怕官府捉拿。」

    姑子嘻嘻一笑,解釋道:「貧尼乃方外之人,無非是杖責幾下而已,最大的懲罰不過是限期還俗,大不了過幾年再出家。」

    徐灝為之無語,對著金桂說道:「這一切你都看見了,你不自重人不重你,不為自己也得為你老父親多想想。好了,咱們後會無期。」

    嚴金桂喏喏的道:「公子,萬一那人進了衙門,揭發我家的事該如何是好?就算渾身是口也分辨不清楚呀!」

    徐灝指著遠處破敗的大雄寶殿:「舉頭三尺有神明。」

    一個時辰後,主持過來尋嚴學究,說道:「阿彌陀佛,新來的孫施主不慎淹死在了外頭的河溝裡。」

    嚴學究難過的歎道:「天妒英才。等官差來了又得一番折騰,逼問是不是遭人殺害。和尚們得受委屈了。」

    主持微笑道:「不妨事,死的了孫施主抱著個首飾盒子。小廝說是你家的。快隨老衲過去一探究竟,是否是令愛之物?」

    嚴學究大驚之下忙命小廝把女兒叫了過來,問道:「你的首飾是不是丟了?」

    嚴金桂驚疑不定的道:「昨夜因牆塌了,奴家受到驚嚇,就起身去書房湊合了一宿,不知。」

    當下父女倆去了閨房,果然梳妝台上的首飾盒子不翼而飛了,如此『真相大白』。孫秀才夜盜財物跑路時不慎栽倒掉進了河溝裡,被淹死了。

    不提嚴金桂滿腦子皆是疑問,徐灝一直等到報了官來個仵作衙役之後,解釋自己因下雨和孫秀才換了房間,當時他大聲喊叫,隔壁屋裡好幾個人都聽見了,紛紛替他作證。

    臨走時徐灝對著嚴金桂說了一句今後好自為之。飄然而去。

    徐家二房花廳裡,心情不好的蕭氏聽完李秋講訴少爺離家之後的近況後,重重鬆了口氣。

    徐慶堂皺眉不語,等李秋走了後,慢悠悠的端起茶來,抿了一口讚道:「好香。」

    蕭氏氣道:「香個屁!兒子都沒了。你還有心情品茶?」

    徐慶堂笑道:「大不了咱倆再生一個。」

    「美得你。」蕭氏白了丈夫一眼,高聲道:「來人,去把竹蘭她們四個統統都給我攆出去,我失去了兒子,她們也別想好過了。」

    蕭家村一處小四合院。徐灝笑吟吟的看著拎著大包小包被掃地出門的四個美丫頭,樂不可支的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今咱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呵呵!」

    晴雯把行囊放在炕上,慎道:「都怨你,現今我們四個有家歸不得,成了喪家之犬。」

    徐灝不樂意的叫道:「怎麼就怪我呢?要怪那也得怪麝月和香玉,不是為了她們倆,我能被趕出來嘛!」

    竹蘭無語的道:「好了別鬧了,趕緊把屋子打掃乾淨,今後得我們自己生火做飯吃。」

    麝月心裡難受,低著頭道:「今後就由我來做飯好了,都怪我。」

    徐灝笑道:「你們可不能留在這兒,常言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有你們整日裡招蜂引蝶的,不定哪天就替我招來了禍患,你們四個暫且進京入住燕王府。」

    四個丫頭頓時驚住了,竹蘭說道:「我們不去,這裡是蕭家村,又不是舉目無親的外頭?應該不會有事的。」

    徐灝笑道:「話是這麼說,但是小心無大錯。再說你瞧瞧你們的穿著打扮,用的胭脂水粉和珠寶首飾,哪一樣不值錢?我一個草民養的起四個大家閨秀?不合常理。

    真若有人覬覦美色或錢財暗地裡出手,咱們一男四女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哪怕我是在危言聳聽。你們不清楚你們的身價,我清楚,不說你們手裡值錢的家當,光是人就能賣個二三百兩銀子,一旦有人把你們搶走了,後果豈不是不堪設想?」

    這下子誰都無話可說了,畢竟誰都承受不起任何閃失,就如少爺所說,真要是被人拿了去,即使能夠及時解救回來,名聲也算是徹底毀了,人言可畏。

    看著她們情緒低落的表情,徐灝說道:「燕王府沒有主人,你們不會受到什麼委屈。我給香玉安排了一位從醫多年的女醫官,給晴雯麝月安排了隸屬於燕王府名下的商舖;至於竹蘭你,是選擇嫁人還是自力更生,隨你心意。」

    四個丫鬟震驚的看著徐灝,她們萬萬沒想到結局出於意料,竟是在最絕望的時候迎來了期盼多時的這一刻。

    徐灝趕緊說道:「別來跪地磕頭嚎啕大哭等庸俗反應,我不吃這一套。」

    撲哧撲哧!近墨者黑的丫鬟們紛紛破涕為笑,竹蘭動情的道:「這關口你還能替我們姐妹籌謀將來,真不知該怎麼感謝。」

    徐灝收起笑臉,淡淡的道:「誰也不用感激我,凡事有得必有失。她們三個心想事成的代價,就是得一輩子跟著我,即使我不要她們的人,她們此一生也不能嫁人了,而且沒有她們拒絕的餘地。」

    晴雯頓時冷笑道:「誰稀罕嫁人了?今後你也休想碰我一下,大不了一輩子做個老姑娘。」

    竹蘭看了看紅著臉不說話的麝月和神色堅定的香玉,心中暗歎,猶豫了半響頹然說道:「我做不到,少爺放我歸家去吧。」

    徐灝對於竹蘭的反應絲毫不奇怪,竹蘭向來處事端莊穩重,心細如髮,她想的比較長遠。不提自己今後能不能出人頭地,她早就盤算過無數次了,無論年齡或是姿色,都無法和年輕貌美的晴雯她們相比,與其一輩子留在自己身邊淪為可有可無的角色,莫不如趁早離開的好。

    徐灝點頭道:「你先隨她們一起去燕王府,不必急著回家嫁人,此事我自有安排。」

    「嗯。」竹蘭露出笑臉,她還真怕一回家就被逼著嫁人呢,若是配個粗俗不堪的小廝,還不如永遠留在少爺身邊,好過千倍百倍。

    當下燕王府派人把她們都給接走了,臨走時香玉雀躍的說一定要好好學醫;而麝月則羞澀的悄聲說一等他進京,晚上會服侍他沐浴,再也不扭扭捏捏了,倒是晴雯那死丫頭怒氣沖沖的捏著麝月的耳朵,把人給生生拽走了。

    徐灝的一席話,算是徹底釐清了大家的未來,給予她們自由的同時,也限制了她們的名分,除非是沐凝雪開了口,不然她們永遠沒指望成為妻妾。

    徐灝的考慮無疑更長遠一些,不單單是貪圖她們的美色,而是顧慮到將來伴君如伴虎,一朝滿門抄斬!而且優生優育多給自己留些後代,教授些未來的知識,以期出現能夠改變歷史的偉大子孫。

    穿越者的最大任務,不就是改良基因,傳承知識嘛?單憑一代人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

    總之男人永遠會給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無恥的到處播種,猶自沾沾自喜的認為是為了造福蒼生。總之這也是適者生存的法則之一,強者霸佔雌性多子多孫,狡兔三窟。

    一廂情願並不能事事心想事成,未來會有許多的不確定,喜劇往往會淪為悲劇。這一點徐灝有著足夠的心理準備,對敢於掙脫掌控之人,不管男女,下場都很簡單。

    當晚徐灝把石峰找來,命他派人監視歐陽倫,必須要提前下手,設計剷除背叛自己的沐皙,不然芒刺在背,晚上都睡不好覺。

    石峰對此欣然受命,罕見激動的道:「大人總算想通了。什麼時候進宮?大人必須得先恢復錦衣衛身份,如此才能無所顧忌的清理門戶。」

    徐灝笑道:「得先讓歐陽倫出手對付我,方能有借口出手對付他。至於沐皙為虎作倀,身為錦衣衛卻背地裡勾結駙馬,到時處死他自然名正言順。」

    「大人說的是,屬下這就去調查歐陽倫的行蹤。」石峰向來說做就做,當即轉身去了。

    徐灝抬頭看看天色,走到灶房對聘請來的廚娘,鄰居家的劉大娘說道:「我要去蔣家,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媽媽早些回家吧。」

    熱氣蒸騰的半開放式廚房,頭髮花白的劉大娘馬上掀起蒸籠蓋子,迅速取出個白花花香噴噴的白面饅頭,用粽葉包好遞了過來,說道:「拿著路上吃,等會兒叫我家的小子過來看門,別回來的太晚,小孩子容易犯困。」

    「我知道了。」

    徐灝拿著滾燙的饅頭出來,半路上狼吞虎嚥的吃完,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拎著粽葉來到蔣家。

    院子裡的正在掃地的崔氏看著拎來拎去的粽葉,奇怪的道:「為何不扔了?」

    徐灝下意識的道:「亂扔雜物不好,等回頭做一批垃圾箱,放在村子裡的路口上。」

    「怪人。」崔氏上前接過葉子,隨手扔在了角落裡的竹筐裡。

    PS:貌似不吼一嗓子不行,啊啊啊!大爺們賞些月票推薦票吧,擺碗。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5-5 14:3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7 09:32
第一百八十一章分道揚鑣

    要說徐灝這一輩子最佩服的人裡面,眼下的蔣嵩絕對會名列前茅,首先戰力驚天動地,堪稱你輩男兒之翹楚!其次是節儉持家的好習慣,令人不服不行。

    沒完沒了的折騰了三天三夜,蔣老師非但沒有油盡燈枯之下嚥了氣,反而氣色大好,大抵是吸收了充足雜氣的緣故,面色紅潤,說話清晰有力。

    那三個老婆被磨得疼痛難忍,紛紛落敗而逃,就算崔氏許諾一天九頓飯,雞鴨魚肉俱全都不好使了。

    經此一役,蔣嵩名動金陵,被萬千喜好女色的男人視為斗戰聖人。死後墳地常年香火不斷,各方遊人絡繹不絕,其中大部分自然是些房事不舉的男性遊客。

    可嘆據傳言那屍骨的下半身有奇效,以至墳墓連續被盜,最後只剩下了上半截,當然此乃後話。

    現在蔣嵩沒死,他記掛著被縣衙要去的那五十兩銀子,示意徐灝坐在自己身邊,對輸了錢回家的兒子說道︰「你晚上拿著裹腳麻繩去那家門口上吊,圖賴他的人命。」

    徐灝立刻倒吸一口涼氣,心說蔣老師您太狠了吧?

    蔣濤不願意的道︰「我一個精壯小伙,將來好日子長著呢,憑什麼讓我去吊死?」

    蔣嵩身下一陣燥熱,知道又要發作了,紅著眼叫道︰「你個傻砍頭的!誰叫你真死了?無非嚇唬一下,他家一害怕自然就服軟了,撤銷了案子把銀子乖乖送回來不說。必須得額外加十兩銀子和禮物,不然就繼續鬧他。我已是待死的人了。銀子有何用處?脫不了都是你使。」

    蔣濤直搖頭,撇嘴道︰「我不幹,有命才能使銀子,萬一沒人來救,不是連老本都折了進去。」

    徐灝趕忙說道︰「蔣師您千萬別指望我,許多少好處也不成。」

    「你們倆就是一對軟蛋,不中用的東西。」

    蔣嵩氣得大罵,乾脆說道︰「你們倆把我給抬過去。就死在他家門前,不把銀子還來,叫他們一家子拿銀子買棺材發送老子。」

    好傢伙,這才是真正的大才!這一刻徐灝真不想蔣老師死了,後悔不已,當初就該把蔣嵩收為己用,如此不亞於得到三百城管。

    不提悔不當初的徐灝暗自神傷。蔣濤叫道︰「爹你安生些吧。要不你自己走著去,沒見那縣衙張貼的告示?抬屍上門圖賴人者,先將屍親重打四十大棍才問案,我屁股還不得被打開了花?」

    「老子若是能走,還用得著你們?」

    如此蔣嵩氣的吹鬍子瞪眼,一邊和兒子鬥嘴。一邊忍受著下面火熱的傢伙,忍受不住了,吩咐兒子去叫媳婦趕緊過來救火。

    徐灝隨著出來,就見崔氏死活不願意,哀求道︰「今天已經坐了兩個時辰。流血了都,他沒先死我倒是被弄死了。」

    屋裡的蔣嵩發作起來。殺豬似的嚎叫。蔣濤二話不說匆匆去找那三位老婆,奈何人家死活不肯過來,蔣濤跑回來伸手道︰「隔壁村有幾個賣唱的,我得拿錢去請。」

    崔氏說道︰「我手裡沒錢,你找你爹要去。」

    蔣濤怒道︰「這時候怎麼要?你別蒙我,屋裡一準藏著銀子。」

    「反正沒錢。」崔氏索性把頭一扭。

    徐灝知道要被訛詐了,誰讓自己大晚上的自投羅網呢?正好手裡有一兩碎銀子,掏出來遞給了蔣濤。

    蔣濤心滿意足的出去了,崔氏埋怨道︰「你還不知道他?把人找回來再給銀子啊!這一去指定又要賭錢了。」

    徐灝懊喪的拍了拍額頭,說道︰「算了,我去找人。」

    大半夜的把薛文給叫醒了,又找來兩位童年玩伴,四個人去了村子口的酒館,多方打聽,尋到了兩位從秦淮河退下來的老婦人,一番花言巧語,把人給哄了過去。

    蔣嵩的戰鬥力實在太強,這兩位婦人一樣堅持不了多久,而正當年的妓女就別指望了,有錢也得人家樂意來,以蔣老師隨時嚥氣的鬼樣子,不提也罷。

    他們幾個站在院子裡議論,說起來只得去尋淫-爛的姑子,沒廉恥的媒婆,失了時的老娼和年紀大,不在乎臉面的婦人,可是以蔣家一毛不拔的性子,總不能讓大傢伙長期出錢吧?

    總算徐灝有辦法,說道︰「我畫個圖,找匠人做個模子,灌上涼水循環不休的湊合著用吧。」

    徐灝自然借鑒後世倭國那玲瑯滿目的成-人用品,燒制幾個符合蔣嵩大小尺寸的罐子,放入冷水和豬油等東西,套上去,過些時間再換一個。

    忽然劉大娘領著孫子氣喘吁吁的過來,說道︰「你家大少爺帶人把院子給砸了,走時放下話來,不許你住在蕭家村,不然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徐灝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薛文氣憤填膺的道︰「你來我家住著,就不信了,徐家敢闖上門來打人。」

    徐灝神色緩和下來,不在意的道︰「不用了,我去別的地方找個落腳地。」

    「那怎麼行?你就住我家。」薛文固執的道。

    徐灝笑道︰「何必和徐家置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總不會去鄰村生事吧?」

    薛文嘆道︰「那可未必,你打了人家的父親,做兒子的焉能善罷甘休?」

    徐灝想了想說道︰「那我就遠遠躲著,蔣師的事就麻煩大家了,一旦有事,你們就去找我,回頭我把地址告訴你們。」

    大半夜的,眾人把徐灝送到了村子口,昨日大雨導致泥土路泥濘不堪,望著他深一腳淺一腳的漸漸遠去,大家感慨一番後各自散去。

    第二天徐汶帶著人前往京城的路上,被對面而來的蒙面騎士忽然一甩馬鞭,纏住了脖子重重摔了下來,整個人昏迷不醒。

    兇手沒追到,徐耀祖大怒之下命人四處尋找徐灝前來審問,不想徐灝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沒了蹤跡。

    受此影響,長房和二房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又一次當著老太君的面前,徐慶堂頂撞了大哥幾句,被老太君嚴厲訓斥了一頓,蕭氏一賭氣帶著女兒和蕭雨詩搬到了娘家。

    福壽居裡,王氏怒容滿面的道︰「娘,老二夫婦這明顯是打算分家另過了,他們夫婦既然不孝,那咱們就無義好了,哼!反正不能便宜了他們夫婦。」

    老太君有氣無力的道︰「我老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王氏喜出望外,說道︰「媳婦遵命,您老今後安心的頤養天年好了。」

    等王氏帶著人走了後,月蘭上前憂心忡忡的道︰「老祖宗,這樣下去,咱家不是就要散了嗎?您就忍心看著?」

    老太君虛弱的躺在床上,神色複雜的搖了搖頭,最終沒有開口。月蘭見狀嘆了口氣,拿起錦被給老太太蓋好。

    這邊王氏得了令箭馬上變得威風八面,命人把內宅二房三房的下人全都攆回外宅家去,三位管家全都換上了自己的心腹,又安插人手去了福壽居。

    徐耀祖則派人進京霸佔了紅葉的店舖,府上把綢緞鋪子的一半分子給了長房,總之一陣折騰下來,二房徹底斷了財路。

    此舉氣的徐慶堂去找大哥質問,徐耀祖見都不見,直接命下人把他轟了出來。

    徐慶堂去了福壽居,給母親重重磕了十幾個頭,帶著肯走的二房下人集體出來,經李秋指引,全都搬到了魏家村。沒幾天蕭氏帶著女兒過來團聚,至此二房算是和自家決裂,分道揚鑣了。

    這一日,朱巧巧憤怒的站在太太身邊,壓抑著怒氣說道︰「母親為何不經我同意,擅自把我名下的皇莊全都改成徐家名下?」

    王氏故作驚訝的道︰「你嫁到我徐家,嫁妝自然就是我徐家的了,還用問嘛?」

    朱巧巧怒道︰「此乃父王贈送給我的私產,將來是要由我的兒女來繼承。不經秦王府同意,即使是宗人府也不能擅自更改。」

    王氏頓時冷笑道︰「你一個不守婦道的賤人,還敢跑來指責我?來人,把她關進院子裡,不經我允許,不許放她出來。」

    朱巧巧勃然大怒,指著就要上前的婦人婆子,厲聲道︰「以本宮的身份,誰敢?」

    王氏一臉不屑,石破天驚的道︰「忘了和你說,你父王前幾日剛剛斃了,王妃已經自盡殉葬。而你兄弟世子殿下傳來了話,不把蕭家的蕭雨瀅送到秦王府,他就不認你這位庶出姐姐。」

    此時身懷六甲的王玄清被人攙扶著走過來,輕聲道︰「娘,大喜已經招供了,是她代替大嫂行的房,不過丫鬟們都說大嫂和老三之間確實是沒有私情。」

    王氏冷冷看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朱巧巧,說道︰「讓產婆仔細檢查一下,如果不是完璧,幽禁她一輩子。」

    朱巧巧不可置信的道︰「你竟然敢如此對我?你就不怕我皇祖父得知後動怒?」

    王氏笑道︰「怕呀!可那又怎麼樣呢?不服氣,你自可找人去皇宮告狀。」

    朱巧巧死死盯著王氏,幽幽說道︰「你別忘了灝兒。」

    王氏嘲笑道︰「實話告訴你,他不久即將離世,你們下輩子在陰曹地府見面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00:12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李萌
       
       
    秦淮河附近有一條很不起眼的豆腐巷,巷子裡有一座戶部尚書趙大人做翰林時住過的宅子,因趙大人後來發跡了,就把宅子還給了岳父劉老大人。

    而劉老大人乃是江南士林極有威望的宿老,早在前朝做了半輩子的文官。大明定鼎天下後,其隱居家裡潛心著作,後來以七十三歲的高齡經大臣茹?舉薦,以「文字應聘」入朝,長期擔任翰林院大學士。

    劉大人被尊為朝廷三老之一,洪武十八年高齡出仕,如今洪武二十八年,足足八十三歲矣,老驥伏櫪依然精神頭十足,在朝野內外擁有巨大聲望。

    臨街兩間穿堂小屋,中間是門戶過道,裡面小小的四合院落;二道門後有小小影壁牆兒,繞過之後是三間堂房兩間西廂房和一間東廚屋,房後有個小花園,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裡是劉老大人初次進京時購置的,後來送給女婿趙大人夫婦住了幾年,如今劉府買下了後面半條街,宅子被低調回京的臨安公主租了下來。

    話說當日徐灝就近去了驛站投宿,天未亮就指使石峰對徐汶出手。當時石峰毫不猶豫的應承下來,得手後陪著徐灝進京,而徐灝琢磨再三選擇過來投靠臨安公主。

    臨安公主能夠得以回京,其中徐灝有份功勞,加上和嚴學究一樣,自覺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是以馬上收留了他。

    徐家的追兵因此無功而返,所謂大隱隱於市,人口百萬的京城裡,找個人等同於大海撈針。

    徐灝就這樣住在了前院的一間空屋裡,他不想太打擾手頭並不寬裕的寡婦公主,自己請了些周圍的鄰居幫忙打掃,上街買了一具牙床和紅木衣櫃,一張八成新的紅漆八仙桌和兩把雕花椅子;此外還有鍋碗瓢盆炊帚被縟雜七雜八等物。雇了幾個閒漢給抬了回來。

    古人云君子遠廚房,討人厭的徐灝就準備修個灶房,被公主勸止了,非要他過去一起吃飯。

    臨安公主的親戚自然多到令人髮指,可是夫家敗了和身為寡婦,不願和親戚有什麼來往,而李家則少的令人髮指,可嘆李善長三族被夷,諾大個京城連個遠親都沒有。

    因此公主一家四口都很歡迎徐灝這位稀罕客人,加上徐灝同為皇親。彼此之間沒什麼可避諱的。

    徐灝當日信口管朱元璋叫姥爺,是以乾脆管公主叫姨媽,因姨媽姐妹中排行第一,嗯,沒好意思叫大姨媽。

    公主膝下有長子李芳次子李茂和乳名小草的幼女,大抵因李家驟然傾覆,故去的駙馬李琪希望女兒能夠像野草一樣不怕世人白眼,頑強的長大成人。

    徐灝很喜歡年僅六歲天真可愛的小草,給她取了閨名叫李萌。公主聽了後覺得不錯,就這麼定了下來。

    徐灝隱匿在公主府非常安全,沒有人有膽量敢來鬧事,只要不怕九族被誅的話。就連石峰等閒都不敢過來。

    李家二十多口人都靠著臨安公主的兩份俸祿過活,一份是皇莊一年所出的千石糧食,一份是每月宗人府發下來的寶鈔二百貫。

    除去皇族間繁多的人情往來和日常開銷,一年下來所剩無幾。因此臨安公主過的很節省,也是兩個兒子都快長大了,要攢錢給哥倆說媳婦。

    徐灝不太喜歡今年十七歲的老大李芳。或許小時候享受過奢華,貴少爺的習氣不改,要不是母親管得嚴,一準是個豪奴成群,惹事生非的主。

    老二李茂則人如其名,非常有禮貌,今年一十四歲;家族出事時他還小,成長在家破人亡的環境裡,自小懂事酷愛讀書,被母親寄予厚望。

    徐灝陸續通過石峰的口中,得知父母和長房反目搬到了魏家村定居,嫂子被關了起來,知道是時候該反擊了。

    這一天,臨安公主難過的道:「二弟好端端的怎麼就病死了?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屋子裡,徐灝把包裹裡的新衣服取出來,遞給了小丫鬟,聞言說道:「聽人說秦王出兵平叛,得勝歸來後染了急病而亡。」

    臨安公主嘆道:「弟弟們自小就勤練武藝,身子骨一向不錯,很少生病。唉!竟沒想到太子人到中年卻因得病去了,二弟也是如此,父皇一定傷心難過的很,真想進宮去探望他老人家,順便把孩子們也帶過去。」

    此時李萌身穿葡萄色絡紗衫兒,淡鵝黃比肩兒,笑嘻嘻的走了過來,徐灝眼睛一亮,讚道:「真漂亮。」

    說完順手從懷裡取出兩根金鑲玉的橫簪,上面鑲嵌著珍珠,朝著李萌招手。

    「給我的嗎?」李萌甜甜一笑,一臉期盼。

    「還有一套新衣服和兩支簪子都是你的。」

    徐灝哈哈一笑,親手挽起李萌一頭烏黑長發,把簪子橫插扣好,李萌笑起來兩隻眼眸變成了彎彎的月牙,現出兩隻小酒窩來。

    臨安公主見狀無奈的道:「又亂花錢,小草的衣服多的都裝不下了。」

    徐灝笑道:「那我買個最好的衣櫃回來。」

    「你太寵她了,如此下去我可養不起,乾脆送你好了。」臨安公主搖搖頭,無可奈何。

    徐灝抱起萌的令人心碎的小女孩,笑道:「姨媽咱們一言為定,今後妹子就歸我了。」

    臨安公主愕然道:「說說而已,你當真了不成?你自己還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孩子呢。」

    「那又怎麼樣?我保證把小草養的白白胖胖。」徐灝雙手舉起李萌,逗的女孩咯咯嬌笑,「小草你願不願意和我住一起?」

    李萌嬌滴滴的道:「不要,我要陪著娘。」

    臨安公主頓時滿足的捂嘴輕笑,徐灝則咂嘴道:「白給你買了那麼些好東西,都說女生外向,你卻不一樣。」

    李萌眨著秀氣眼眸,執著的道:「我就要陪著娘嘛,不過我也喜歡你。」

    「有這句話就夠了。」徐灝把她放下來,收起笑容,「姨媽聽說過兩天是歐陽駙馬的壽日,你晚上要去赴宴麼?」

    臨安公主淡淡的道:「人家連請帖都沒送來,我怎好意思厚著臉皮過去?」

    徐灝說道:「我倒是收到了一張喜帖,不過不是在公主府,而是在秦淮河上。」

    臨安公主說道:「歐陽倫太張揚了,秦淮河上吃花酒,豈不是公然不給妻子面子,就不怕因此觸怒了父皇?」

    徐灝意有所指的道:「他吃花酒是假,引蛇出洞才是真。對了,我晚上就託人給張娘娘送個信兒,一等娘娘定下日子,姨媽你就帶著小草進宮。」

    「真的?」臨安公主大喜,親了下依偎在懷裡的女兒臉蛋。

    徐灝輕笑道:「真的。」

    當夜,徐灝幾個月來第一次和皇宮聯繫的消息隨風而動。

    魏國公府,徐達悠閒坐在四面敞開的水榭裡,神色自在的欣賞滿池荷花。對面的草地上,一群女孩們正在垂釣嬉戲。

    徐增壽靜靜站在身後,低聲道:「昨夜傳來消息,徐灝要送臨安公主進宮了。」

    徐達露出一絲笑意,「這孩子終於忍不住了。」

    徐增壽說道:「秦王殿下離奇暴斃,聖上為此龍顏震怒,除了世子生母鄧妃外,所有嬪妃和奴僕一律處死。又命晉王快馬進京,顯然已經開始疑心燕王了。」

    徐達微笑道:「朱棣乃鴻運當頭之人,不必替他憂心。老夫眼下最好奇的是,徐灝此子到底是忠於家族,還是忠心帝王,或者忠於朱棣?」

    徐增壽有些糊塗了,說道:「他反叛家族,這麼久了不和陛下或姐夫聯繫,可想而知他只忠於自己,要不借歐陽倫之手殺了他,要不由我親手清理門戶,省的我徐家近日頻頻遭人恥笑。」

    徐達略微思索了下,緩緩說道:「此子很有耐性,若不是徐耀祖夫婦連番逼迫,他肯定還會繼續低調度日,一直會耐心等待老夫或陛下任何一人壽終正寢,然後自己無有後顧之憂的去投靠朱棣。如今他光天化日之下隨著臨安公主大搖大擺的進宮,到時誰敢殺他?」

    徐增壽不屑的道:「如非顧忌姐夫,殺他不費吹灰之力。」

    徐達斷然說道:「你馬上派人知會他一聲,就說老夫要親自見他,倒要看看他到底來,還是不來。」

    徐增壽心中升起殺意,冷笑道:「他既然親口拒絕不做錦衣衛,又毆打長輩,可見他鐵了心要和咱家劃清界限,如此狼心狗肺之人,父親何必給他機會?」

    徐達皺眉道:「巴不得老夫死的人多了,不差他一個。其實這裡面的事你不明白,就算是老夫也是在揣測而已。老夫心事未了,不能死。

    罷了,你就派人對他說,不要隨臨安公主進宮,則他嫂子就會放出來,如此他定會繼續低調做人。」

    徐增壽不滿的道:「爹您把話說清楚成不成?到底咱家是支持姐夫還是朱允炆?您老有耐心,他徐灝有耐心,可陛下能有耐心嗎?」

    徐達忽然笑道:「有人沒有耐心就行了。」

    下午時分,徐灝收到石峰的傳話,坐在屋裡苦苦思索。

    徐達明顯是叫自己繼續冷眼旁觀,坐視接下來的局勢演變,這也最符合自己的期望,什麼都不做是最佳選擇。

    可惜家裡的變化出人意料,一家人都出來了,還有必要忍耐下去嘛?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00:14
第一百八十三章 展翅
       
       
    煙籠寒水月籠紗,夜泊秦淮近酒家。

    十里秦淮最美的時候在夜晚,兩岸鱗次櫛比的金粉樓台美不勝收,遊客如織;璀璨燈海把整個河面渲染的如夢似幻,一艘艘爭奇鬥豔的畫舫凌波而行,槳聲燈影歌聲陣陣。

    徐灝長衫飄逸,背著雙手站在岸邊,靜靜觀看這紙醉金迷的風流秦淮河,背後是人聲鼎沸的醉仙坊,花枝招展的粉姐賣力招攬著各方豪客。

    二十多位黑衣人拱衛著他,使得遊人紛紛繞行,倒是有幾位被豪奴簇擁著的公子哥毫無顧忌的闖過來,卻被最外圍的黑衣人亮出一塊銅牌,唬的公子哥掩面而逃。

    石峰低聲道:「大人時刻小心,歐陽倫即使不敢明著傷人,萬一指使人把大人灌醉推下船?」

    徐灝沉吟道:「那你帶上親信心腹隨我上船。」

    「是。」石峰神色放鬆下來。

    此時一艘畫舫緩緩而來,徐灝看著船頭摟著半裸女子吃酒調笑的中年男人,忽然說道:「今晚我打算進宮,你安排下坐騎。」

    石峰一愣,趕緊說道:「那屬下多帶幾個人保護大人,讓馬兄弟在烏衣巷候著。」

    徐灝微微點頭,指著打遠處飄下來的巨型畫舫,笑道:「來了。」

    石峰抬頭望去,就見是一艘精美絕倫高達五層的大花船,三十支船槳整齊劃一的濺起漫天水花,朝著這邊順流而下。

    徐灝當先走向黑漆漆的碼頭,石峰緊隨其後,十二位心腹屬下遙遙跟在最後。

    踩在木橋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不時傳來遠處的絲竹之音,寂靜碼頭給人一種遠離塵囂的錯覺。石峰眼冒凶光,打背後抽出一把匕首,獰笑道:「對不住了。」

    走在前面的徐灝沒有任何反應。石峰迅速上前揚起匕首,突然耳邊傳來笑聲。

    「對不住了,石大人。」

    石峰不可置信的瞪著近在咫尺之人,臉上洋溢著熟悉的笑容,張口說不出話來,喉嚨已經被一把薄薄的刀片輕輕劃過,一絲血線漸漸擴大,汩汩血液噴灑而出。

    刺耳的破空聲連續響起,瞬間把十二個黑衣人射成了馬蜂窩,慘叫著倒了下去。一群手執短弩同樣身處黑衣的錦衣衛動作敏捷的翻上木橋。把滿地屍體推到下面,下面的錦衣衛抬著屍體走到河邊,放到兩艘快船上拉走。

    整個過程如同行云流水,短短一瞬間就從殺戮歸於平靜,徐灝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親手殺了石峰的沐皙稍顯興奮,右手殘缺的小手指套著個黃金指套,左手滴溜溜的把玩著刀片,死了的石峰不知道,以飛刀名聞錦衣衛的沐皙其實是一位左撇子。

    沐皙大步走到徐灝身邊。並肩而站,笑道:「妹夫,歐陽倫殺不殺?」

    過了一會兒,畫舫緩緩駛到近前。徐灝笑道:「殺是殺不得的,不過也不能讓他好過了,把船上的男人都扔到河裡吧。」

    說完徐灝轉身朝著岸邊而去,沐皙一揮手。整個河邊冒出來一百多錦衣衛,一擁而上的沖上了畫舫,頓時船上雞飛狗跳。撲通撲通的落水聲連續響起。

    隱隱約約聽到歐陽倫的慘叫聲,徐灝大笑著翻身上馬,往紫禁城策馬飛奔。

    乾清宮西暖閣,審閱奏章的朱元璋披著一件外衣,好半響頭也不抬的道:「給你一年時間,查出謀殺秦王的幕後真兇。」

    徐灝低聲道:「臣不敢查。」

    朱元璋手上的動作停了停,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此乃聖旨。」

    「遵旨。」徐灝馬上大聲說道。

    朱元璋繼續審閱奏章,好半天忽然說道:「如今你已經徹底和徐家撕破臉皮,剷除了徐家在錦衣衛裡的人手,今後可以自立門戶了,對將來有何打算?」

    徐灝冷笑道:「徐家妄圖和耿家郭家連成一氣,臣今後自然要擺明車馬和他們對抗,不惜一切手段,破壞幾家聯姻。」

    朱元璋抬起頭來,冷冷的道:「何必如此麻煩,索性朕賜你口諭,把這幾家屠戮乾淨。」

    徐灝說道:「耿郭二位老將軍對陛下忠心不二,兒女親事擇門當戶對的徐家聯姻並不為過,臣以為讓兩位老將軍遠離京城即可,以為日後為皇儲所倚重。」

    多日來心情不好的朱元璋,被這一番話說的好過不少,如果徐灝附和聖意,贊同對僅剩的老臣下手的話,那徐灝和燕王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繼續說。」朱元璋暗自慶幸,他殺徐灝不會手軟,可是對自己的兒子就不行了,雖說是帝王,但一樣虎毒不食子。

    徐灝又說道:「秦王殿下死得蹊蹺,臣認為應該和晉王燕王無關,西安和太原北平距離遙遠,互相之間沒有統屬關係,無法染指對方人事。再說皇儲已定,二位王爺向來重視手足之情,豈會對兄長下毒手?」

    朱元璋起身緩緩走過來,激動的道:「朕的兒子們絕不會手足相殘,絕對不會,尤其是朱棣他們幾個,自小隨著朕顛沛流離,過慣了苦日子,最是顧念親情。想朕當年全家人忍饑挨餓,寧肯都餓死也要把僅剩的食物留給年紀最小的朕,他們自小受到朕的言傳身教,絕不會謀害親兄弟,永遠都不會的!這就是我朱家門風,朕的後代,絕不會做出此等喪盡天良的惡事來。」

    徐灝沒有說話,默默看著罕見露出激動神態的洪武大帝,子女絕對是朱元璋最大的精神支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朱家後代,如果真的兄弟相殘,老朱同志非得氣瘋了不可。

    那到底是誰殺了秦王?肯定不是朱棣,這麼蠢的事朱棣不會做,而且此舉明擺著就是在嫁禍於他,誰是最大的受益者?莫非是朱允炆干的?

    徐灝偷偷看了眼沉浸在悲痛和憤怒中的朱元璋,依然喋喋不休的給自家孩子辯解。

    徐灝知道自己的猜測恐怕八九不離十了,為什麼朱允炆繼位之後,很多文臣都死心塌地的效忠?一來朱允炆是被朱元璋指定的合法繼承人;二來就是比他有資格當皇帝的人都已經死了。

    先不說號稱是馬皇后嫡出的朱棣,秦王晉王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嫡子。而朱允炆非嫡非長,大概是覺得要不把親叔叔弄死了,怎好名正言順的做皇帝?

    到底是哪個二百五給朱允炆出的餿主意?這都是文人重視名分大義的臭毛病。

    徐灝輕輕嘆息,秦王晉王要是不死,朱棣不可能那麼順利的揮兵南下,起碼為了自保,這兩位手握重兵據守關中要地的親王,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朱元璋的本意或許也是如此,十幾個兒子各佔一方,彼此互相箝制誰也無法坐大。除了嫡子秦王晉王外加燕王之外,其餘親王誰都沒什麼資格和朱允炆爭。朝廷一家獨大,等坐穩了皇位之後,再等前幾個親叔叔先後故去,到時諸王還不是任由朝廷擺佈?

    事實也是如此,朱棣登基之後,不急不慢的徐徐調整,遍天下的藩王都成了圈養的豬狗,最擅長的就是生孩子了。

    徐灝咂咂嘴。怪不得得位不正的朱允炆那麼多兵馬打不過朱棣呢,除了若干死心塌地的文臣之外,整個天下的勳貴武將大多出工不出力,估計是都看透了朱允炆的心性。比他爺爺還要陰狠不容人。

    不管自己的猜測對不對,此時都不能說給老朱同志聽,何況也沒有真憑實據。

    吐沫橫飛的囉嗦了半天,朱元璋漸漸冷靜下來。整個人忽然衰老了很多,兒子的死對他打擊很大,拿起一本散發著墨香的新書。扔給了徐灝。

    徐灝接過來一瞧,封皮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

    「皇明祖訓」。

    就猶如得到了一把尚方寶劍,徐灝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就聽朱元璋冷冷的道:「恢復你鎮撫使官職,限期一年之內,查出真兇。皇室宗親滿朝文武有牽涉其中之人,可先斬後奏。」

    徐灝怔怔神趕忙說道:「陛下,錦衣衛不可恢覆審訊之權,否則後患無窮。」

    「此案是例外。」

    朱元璋越發覺得徐灝像個忠臣,誰人不是拼了命的增加權利?而這小子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秉持一顆公心。為了效忠自己,竟然毅然反出家族。當然以這小子的鬼心思,一定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親人,因為有王弼的前車之鑑,他料到自己要讓他逼死徐達,是以趕緊脫身而出,省的連累父母雙親,既然你聰明的猜到了,那朕就偏偏不如你的意。

    總之徐灝是可以被信任的,朱元璋死死盯著徐灝,「若再有親王離奇暴斃,你就自刎陪著去吧。」

    徐灝冷汗冒了下來,喏喏的道:「臣年紀小,擔不起重任。」

    朱元璋揮揮手:「你專心辦你的案,其餘事自有他人去做。」

    當下徐灝莫名其妙的出了乾清宮,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敢情帝王也疑心到了朱允炆身上?所以才叫自己這樣的年輕人去辦案,恐怕朱元璋潛意識裡,是不想真正破案吧?

    人的心思太複雜了,此種涉及到皇族隱秘之事,顯然不能交給重臣去做,而交給自己這樣背叛家族,猶如無根之草,地位渺小的年輕近臣,無疑最適合不過。誰讓錦衣衛一干大佬都掛了呢?說起來猜忌心太強烈的朱元璋,這兩年確實是無人可用了。

    管他的,左右一年期限,徐灝決定雞毛當令箭,先把自己的事辦好。

    第一件事,就是要徹底掌控錦衣衛,鎮撫使等於指揮使,沒有任何上司管轄的徐灝大人,完全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錦衣衛如今總人數從鼎盛時期的八千多人銳減到了不足五千人,和普通衛的人數相當,下設十四個衛所,其中九個都在京畿周圍,駐守午門的有兩千人。

    徐灝先論功行賞提拔親信,沐皙被越級提拔為正五品的千戶,原來沐皙的真正身份乃是沐英的私生子,凝雪的三哥。

    沐英當年的風流韻事不提也罷,因勳貴大臣朝不保夕,是以為了家族計,沐皙一直沒有認祖歸宗。

    沐皙的生母因難產而死,小時候以同族兄弟的身份和凝雪一起長大,兄妹間感情很深,沐夫人把他視為已出。

    自從徐灝加入了錦衣衛,凝雪就把沐皙的身份和盤托出,事實上沐皙的手指早就斷了,那是為了紀念死去的青梅竹馬。

    早在沐皙和石峰成為親衛之時,徐灝就已經開始防備石峰,因為石峰是四叔徐增壽推薦來的。

    事實上不單單不信任石峰,徐灝任何人都不會信任,通往權勢的道路上,這是必須要具備的明悟。

    自打拒絕恢復錦衣衛的身份後,徐灝就開始著手策劃,就算石峰不出手,都得殺了對方,不如此無法對朱元璋表明他和徐家徹底一刀兩斷的決心。

    而石峰為什麼要出手,就是因他三番五次的詢問徐灝什麼時候進宮,引起了徐灝的疑心。推測出在石峰和徐增壽看來,徐灝進宮之日,就是皇帝下旨賜死徐達之時。

    反正無論如何,徐灝都得把身份的不穩定除去,不管是誰都得死。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建立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從而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帝王除外。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00:14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出手
       
       
    洪武二十八年秋,信國公湯和病逝,終年七十歲。帝王不勝悲慼,追封湯和為東甌王,謚號襄武,敕葬安徽蚌埠曹山南麓。

    八月,頒佈【皇明祖訓】至天下諸司,曉諭群臣,對職制喪葬祭祀律法內令等等定為祖制。並立法垂後,命臣民永為遵守。立下遺囑,後世若敢言更改祖法者,即以奸臣論無赦。

    刊布【禮制集要】,再一次對禮儀進行詳細規範,上至朝廷,下至臣庶冠婚喪娶之儀,服舍器用之制,各有等差,著為條格,使天下臣民知曉上下之分。

    聖旨一下,京城勳貴之家無不惶恐,無不懼怕被權力大增的錦衣衛找上門來。

    同年八月,長興侯耿炳文奉旨西巡邊關各地,武定侯郭英奉旨北巡邊關各地。

    左都督府事徐輝祖奉旨於北平練兵,右都督府事李景隆奉旨於山西練兵。

    耿炳文長子前都督府僉事耿璇奉旨於福建練兵,郭英長子中軍都督府都督郭鏞於河南練兵。

    消息傳出來,文武百官對此議論紛紛,猜測不出帝王用意。而當事人幾家則明白的很,此乃帝王警告,再不敢相互聯姻,來往過密了。

    一間長滿雜草的院子裡,朱巧巧一身素衣跪坐在佛龕前,上面供養著一尊銅佛,左右供奉著父母牌位。

    佛龕香火不斷,灶房卻是少米無柴,胖胖的廚娘扭著腰肢走過來,說道:「大奶奶,沒火了。」

    朱巧巧紋絲不動,四喜皺眉把桌上的蠟燭遞了過去。廚娘接過來又說道:「沒米沒面吃啥?」

    四喜怒道:「前幾天月蘭姐不是送來一斗米一斗面,兩隻活雞一方肉麼?」

    廚娘嘲笑道:「早就吃沒了,哎呦我的四喜奶奶,當日吃雞腿時那叫一個痛快,怎麼吃了滿嘴油膩。一抹嘴就不認賬了?」

    四喜臉色一紅,惱羞成怒的道:「你。」

    「別說了。」朱巧巧抬頭盯了廚娘一眼,吩咐道:「去把我的緞子裌襖兒拿出去典當了,買些米面回來。」

    四喜嘟噥道:「又得便宜那些黑心腸的小廝們了,不行,這一次我自己去。」

    廚娘到底畏懼朱巧巧三分,換上笑臉說道:「奶奶也別怪奴家脾氣不好,現如今除了咱們這裡,誰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話說過幾天大小姐就要出嫁了,老爺太太一高興。每人賞了一貫錢呢,可嘆咱們連一文錢都沒得到。」

    四喜頓時冷笑道:「那都是奶奶的錢,真不要臉。」

    廚娘說道:「此刻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乖乖認命了吧。」氣的四喜扭頭進屋去了。

    朱巧巧沒有言語,低下頭繼續唸經,廚娘見狀撇了撇嘴,故意說道:「忘了和奶奶說了,大少爺納了耿家庶出的族女為妾,如今大少爺已經陞官做了帶刀官呢。」

    朱巧巧身子一顫,眼眸中冒出怒火。很快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恢復了平靜。

    剛剛打水回來的三喜馬上反唇相譏:「帶刀官算什麼?三少爺官復原職,那是堂堂鎮撫使,早晚他帶著錦衣衛回來找你們算賬。」

    廚娘不屑的道:「姐姐你就死心了吧!自從三少爺飛黃騰達之後。整個人就消失了。據說連家都沒歸,估摸是被聖上派往外地辦差去了。大奶奶倒是沾了光,因此被大太太開恩放出來自己過日子,可是他人即使回來。這嫂子與小叔子的,人家豈能不顧閒言碎語過來接你們去享福?孤男寡女說不清道不明的,就算三少爺唸著奶奶的好。可奶奶就不為三少爺的前程著想?」

    「三少爺不是那樣的人。」三喜沒有底氣的叫道。

    朱巧巧幽幽一嘆,情緒低落的道:「你說的是,即使灝兒過來,我也斷斷不會隨他去的。」

    廚娘得意的看著氣呼呼的三喜,說道:「瞧沒瞧見?奶奶這才是顧全大局。」

    三喜一跺腳,氣道:「真是當初瞎了眼,早知他這樣無情無義,奶奶當初何苦一味的幫他?」

    過了半天,廚娘拎著把菜刀百無聊賴的時候,四喜氣喘吁吁的扛著個米袋,腰上繫著一條草繩,拴著六根大木炭回來。

    廚娘上前接過米袋,四喜興奮的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來,「買了只香酥雞,一會糧店會送來些油麵菜蔬,今晚大家解解饞。」

    廚娘納悶的道:「你不過了?那衣物最多典當三五千錢,一下子都花沒了,奶奶還有幾件體己夠你折騰?」

    「反正今天高興。」四喜笑嘻嘻的說完後走到朱巧巧身前跪坐下,「剛才聽家裡的人說,兩位姑娘的親事都泡湯了,氣的太太大發雷霆,暈了過去。」

    廚娘聞言大吃一驚,趕忙跟著走過來,好奇的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好歹說清楚了。」

    四喜笑道:「後來我就去找相熟的媽媽打聽,原來耿家二老爺在秦淮河上吃花酒時,被錦衣衛給抓了起來,連夜送交刑部大牢審問,查出耿家二老爺用朝廷的銀子請客吃飯,都說此乃死罪呢。」

    廚娘吃驚的張大了嘴,喃喃道:「老天,這一定是三少爺幹的好事,當日他被趕出家,就是因為那耿家二老爺呢。」

    朱巧巧靜靜的聽完,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四喜又喜滋滋的說道:「這沒完呢,齊家少爺被錦衣衛檢舉佩戴龍鳳玉珮,觸犯了國法,被當眾重打了八十大板,把人生生打的半死不活。齊侍郎為此苦苦懇求聖上開恩,一回家就派人來告知親事取消了。」

    廚娘嘆道:「三少爺果然還是不吃半點虧的脾氣,看來今後長房要有難了,他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四喜不懷好意的瞅著她,嗤笑道:「你還是想想自己吧,這些日子沒少受你的氣,又吃又拿,等著吧。」

    廚娘頓時傻眼,忙一個勁的給朱巧巧賠不是,自己打了自己十來個耳光,再不敢有怠慢分毫,老老實實的賣力做飯去了。

    原本心如止水的朱巧巧看著灶台下燒著的牛糞火,滿院子皆是臭煙,緩緩站了起來。

    「走,我們去找太太說理去。」

    魏家村,空蕩蕩的院子裡,徐慶堂靠著天井吃著茶水,一身粗布釵裙的蕭氏走過來坐在對面,夫妻倆對視無語。

    好半響,徐慶堂苦笑道:「那小子心夠狠的,任由咱們在這吃糠咽菜,一文錢也不送來。」

    洗盡鉛華的蕭氏因最近頓頓粗茶淡飯,自己動手服侍丈夫,相比以前反倒是年輕了幾歲,淡淡的道:「孩子他是想讓咱們看清楚世態炎涼,如今我算是明白了繁華轉眼成空,富貴如浮云的道理,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挺好。」

    「別說這沒用的。」徐慶堂振奮精神的笑道:「下面人該走的都走了,留下來的不能虧待了,我這就去張羅些吃食來。」

    蕭氏跟著起身道:「青蓮紅葉進京這麼久了,怎麼還未回來?」

    話音剛落,就見李老爹滿臉喜氣的被李秋攙扶著走來,叫道:「老爺夫人大喜啊!」

    徐慶堂笑問道:「喜從何來?」

    李老爹大笑道:「府上二老爺派人過來傳話,說先前對不住老爺您,綢緞鋪子全部贈送,算是賠禮。並說老爺子發下話來,屬於咱們二房的產業全部完璧歸趙,還說要讓官府出面,重新分家。」

    蕭氏立時喜上眉梢,徐慶堂則皺眉道:「把店舖拿回來養活全家就行了,也不用分什麼家,不能為此令母親傷感難過,徐家不分家。」

    蕭氏眉頭一皺,不悅的道:「經此一事,你還這麼愚昧?」

    徐慶堂苦笑道:「非是我固執,只要母親健在一日,我就不能不孝。」

    「說的也是。」蕭氏如今也看開了,「不分家可以,可今後二房自己過,自己家的事自己說的算。」

    「依你,」徐慶堂點頭道。

    大傢伙興高采烈說著話的時候,有小廝跑來說道:「打京城來了客人,是女眷。」

    蕭氏一愣,忙說道:「快把客人迎進來,你們都迴避一下。」

    稍後一頂轎子緩緩落在院子裡,走出來一位中年美婦。蕭氏仔細打量對方,見其人披著沉香色云麓披風,身穿鵝黃緞子春衫,月白素色絲綢拖邊湘裙,大云頭青緞子高底鞋兒。

    一時間有些捉摸不透來人的身份,蕭氏客氣的道:「您是?」

    美婦笑道:「你是灝兒母親吧?實不相瞞,我乃沒了丈夫的臨安公主,此來是替灝兒請你們一家子遷往京城定居。」

    蕭氏又驚又喜,她知道兒子住在臨安公主府,雙方不必見外,因此沒有行大禮,說道:「敢問殿下這是何意?奴家有些糊塗了。」

    臨安公主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反正聖上賞賜了你家一座宅邸,因年久失修,這兩個月一直在修繕,如今修好了,自然要請主人家前往入住。」

    蕭氏終於明白過來,暗道我說小兔崽子怎麼非但不往家裡送錢,反倒一個勁的伸手要錢,敢情是為了修宅子,這混賬東西竟然敢瞞著老娘?回頭找你算賬。

    蕭氏為難的道:「您有所不知,老太君不進京,做兒女的豈能去享福?唉!」

    臨安公主微微一笑:「無需煩惱,老太君很快就會動身進京了,到時你們一家自能在新家團聚。」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00:15
第一百八十五章 集體出走
       
       
    風塵僕僕剛剛從鳳陽返回京城的徐灝很無辜,兩個月來被帝王指使的團團亂轉,去了一趟秦王府,去了一趟湯家代皇帝祭拜,一路上馬不停蹄,疲憊要死。

    不想他人不在京城,下面人卻自作聰明的體察上意,也是最近錦衣衛士氣大振的緣故,在沐皙的帶領下有意示威京城,連續出手整治了耿家齊家,解氣是解氣,可也從此得罪了兩家豪門。

    徐灝為此把相關官員召集起來,埋怨道:「為何不把人給打死?反正撕破臉皮了,留著口氣幹什麼?」

    鬧得大傢伙紛紛面面相覷,沐皙苦笑道:「屬下等萬萬不敢草菅人命。」

    如今沐皙接管的一千錦衣衛,就是從前那曾經令天下聞風喪膽的飛馬緹騎,乃是錦衣衛最精銳的武力。

    不過論起錦衣衛的地位排名,實權最大的沐皙在千戶裡僅僅屈居第三。

    頭兩位千戶地位尊崇,乃是掌管一百二十四名天武軍即大漢將軍,和將近二千人的儀仗隊,即御前護衛親軍。

    徐灝對於整個錦衣衛系統,幾乎沒有做什麼改動,只是把總旗以下的任命權下放各千戶。如此一來,沐皙就可自作主張的把一干心腹提拔為小旗,牢牢掌控麾下一千精銳。

    徐灝不關心中看不中用的二千儀仗隊,任由他們自成體系。命兩位千戶大人守好午門,管好操練站崗等一應事宜。

    總旗以上的任命權涉及到五軍都督府和兵部吏部,當然只是走個過程。錦衣衛內部陞遷任職一向都由帝王親自任命,誰也無權過問。

    徐灝不插手正七品以上的人事。畢竟他是鎮撫使不是指揮使。此外還有隸屬於錦衣衛的屯田,因官位的空缺,今年省下來將近五千石的糧食,被徐灝當做獎賞分發了下去,又從戶部討要近十萬貫的經費,用來獎賞各地衛所,提升士氣。

    徐灝最重視最感興趣的乃是整個情報體系,可惜四品官以上和有關皇族的密摺他無權過目。而地方官員涉及到了大多是些男盜女娼之事。除了過過眼癮沒什麼用處。

    多看多學多聽就是不動手,此乃徐灝的宗旨,反正不能把錦衣衛變了模樣,沒的將來成為大敵。

    皇權至上的明朝,不要妄想把整個錦衣衛收為己用,一朝朱允炆登基為帝,區區二三年下來的努力。頃刻間就會土崩瓦解。

    不過小範圍內的勢力是值得去培育的,但是這得需要時間。

    徐灝說了幾句場面話後,揮手命官員們散去。沐皙走過來低聲道:「剛剛送來的消息,蒲城郡主要去和你家大太太打官司。」

    「嫂子總算是想通了。」

    徐灝滿意的笑了笑,吩咐道:「你馬上帶人去宗人府,把勾結徐家的官員送交刑部。然後把消息傳遞到徐家。如果太太不知退讓?」

    說到這裡徐灝停了下來,緊接著斷然道:「那就以謀奪皇族田產,抵抗錦衣衛的罪名,把徐耀祖夫妻倆就地格殺,。」

    沐皙趕緊把刀片收回去。說道:「這!大人還請三思。」

    徐灝故意說道:「我厭倦了他們夫婦無休止的帶來麻煩,死了一了百了。」

    沐皙不以為然的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殺人簡單,今後怎麼面對親人?

    徐灝自嘲道:「是啊,總不能一股腦的都殺了,那成什麼了?此事你看著辦吧,最好狠狠的嚇唬一下。」

    「是。」沐皙當即領命而出,帶著四十位手下先趕往宗人府。

    與此同時,朱巧巧一掃幾個月來的軟弱,神色平靜的直視著太太王氏,一字一句的道:「不要逼我把醜事鬧到宮裡,到時誰也討不了好。反正你若不把嫁妝還給我,那乾脆讓徐汶寫下一紙休書。」

    心神不定的王氏不願搭理她,沒好氣的道:「胡說什麼?出嫁從夫你沒學過嘛?趕緊回去。」

    朱巧巧冷笑道:「如今我算是看透了,拼著休夫名聲盡毀也不能退讓。一味啞忍只能換來無休止的輕賤,今日我也學學老三,走出你徐家去,天大地大何處不能容身?」

    王氏頓時惱羞成怒,厲聲道:「你放肆!別以為你是郡主就無法無天,只要我家一日不休了你,你就不能走出我徐家半步。來人,把她關起來。」

    朱巧巧爭鋒相對的指著周圍的婦人婆子,說道:「誰敢再囚禁我?此乃死罪!你們都別忘了京城裡的錦衣衛。」

    正在這時,老太君聞訊匆匆趕來,王氏趕忙把老太太攙扶到了上座,朱巧巧委屈的眼眶立即紅了。

    老太君沉著臉道:「把巧巧的嫁妝都還給她。」

    王氏不滿的叫道:「娘。」

    「你閉嘴。」老太君轉頭和顏悅色的朱巧巧說道:「你先出去等等,老身有話對太太說。」

    等人都退下了,老太君語重心長的道:「你瞧瞧你幹的這些糊塗事,豈不知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想見的道理?這麼多天了,灝兒一直在等你主動對巧巧認錯,而巧巧也在等你主動歸還人家的嫁妝。你倒好,繼續心安理得的霸著不放,你憑的是什麼?如果灝兒和巧巧任何一個把家醜捅到聖上面前,你還要不要性命了?」

    王氏咬著牙道:「我就不信老三不顧他嫂子的名聲,敢把家醜宣揚的天下皆知。」

    老太君無語的道:「那你就不怕他讓耀祖父子倆再次丟官罷職?先前府上來人說輝祖被調出京城練兵,膺緒夫婦去了杭州做官,增壽更是主動辭了官職。而你們夫婦倆倚重的耿家老侯爺不日即將離京,長子要出京練兵。次子被定了死罪。不用問,除了灝兒外誰敢整治兩家公侯?眼看著大廈將傾。你竟然猶自執迷不悟,難道非得等大禍臨頭?」

    王氏頓時臉色蒼白,不可置信的道:「娘,您說的都是真的?」

    老太君唉聲嘆氣:「事到如今,老身哪裡還有心思哄你?趕緊的,去給巧巧配個不是,把人家的東西統統還回去。灝兒剛剛回京,別逼他馬上動手。」

    王氏本就是個沒主意的。此刻侄女王玄清又不在身邊,當下猶豫了一番,她最怕的就是丈夫和兒子丟了前程,那就一切皆休了。

    心不甘情不願的王氏板著臉去給朱巧巧認錯道了歉,命人把田契拿來交給了三喜。

    看著父親留給自己的財產,朱巧巧把淚水咽到肚子裡,她不想再和王氏住在一起。隨著老太君去了福壽居,心中立誓從此要和長房一家子恩斷義絕,名分上她和徐汶依然是夫妻。

    朱巧巧也是沒法子,畢竟父親斃了有孝在身,秦王府回不去。其實婚姻上頭她根本沒有自主權,說起來徐汶什麼過錯都沒有。想休夫都找不到藉口。而此種家務事甭想指望帝王出面,老朱同志有心無力,根本操心不過來。

    沐皙冷著臉留下幾句狠話後回京不提,這邊徐青蓮和紅葉進京接管了自己的店舖,得知徐灝有了宅邸。一起過來央求老太君隨她們進京,而老太太猶豫再三。最終搖頭拒絕。

    紅葉又拉著朱巧巧,說道:「奶奶不去,嫂子你和我們走,咱們都不管她老人家了,看她一個人怎麼辦。」

    朱巧巧苦笑道:「老祖宗不走,我哪好意思過去?」

    徐翠桃姐妹三人聞訊而來,老太君拉著翠桃的手嘆息道:「你是受了家裡的無妄之災,屬你最可憐。」

    不想徐翠桃笑吟吟的道:「我巴不得不嫁過去,正好遂了心願,」

    紅葉叫道:「二姐說得好,那耿家二老爺什麼好東西?年紀一大把好色如命,死了活該。」

    老太君神色複雜的道:「到底老身也有過錯,要是一早反對的話,咱家何至於變得四分五裂?」

    這話可謂是說到所有孫女的心坎裡了,誰都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把一份不滿深深埋藏在心裡。

    老太君自己有苦說不出,暗暗後悔不應該事事聽信二弟徐達的,還有不該一心想把孫女嫁到豪門,確實是有錯在先。

    不該話說回來,灝兒於此事上的反應程度之激烈之強硬,委實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為了姐妹丫鬟,不惜就此叛出家族,可見那孩子的想法有多麼與眾不同,做人何等的堅持本性!行事是何等的瘋狂霸道!

    徐翠桃盈盈跪在地上,鄭重說道:「祖母明鑑,連續兩次,家族都想把孩兒送給權貴,孩兒都聽從了父母之命。可是不想再有第三次了,特來告別祖母,孩兒自此以後要搬到二房去住,只求得到三弟的庇護,即使被指責為不孝之女也顧不得了。」

    老太君眼睜睜看著翠柳翠云跟著雙雙跪下,清楚她們姐妹受到老三的影響,一個個都變的自有主張了,最終無奈的道:「事已至此,咱們娘們都走好了,老身豈能任由你們背負不孝罪名?」

    朱巧巧和姑娘們都為之人人歡喜,有了老太太率領大家集體去投靠二房,就不怕世人說三道四了,反之則非常麻煩,一個不孝的罪名背下來,誰家敢娶?

    消息很快傳到王氏和王玄清的耳朵裡,氣的王氏就要衝過去把人給攔下來。

    王玄清則冷靜的道:「娘您仔細想想,咱家失去了一多半產業,正愁將來會漸漸入不熬出呢。老太太帶著姑娘們走了更好,就讓二房去操心養活她們好了。不但省下了大筆日常開銷,嫁妝一併省了下來,何樂而不為?」

    王氏不滿的道:「別人我不管,翠桃可是我親生的。」

    王玄清淡淡的道:「二姑娘接連兩次沒能嫁出去,以後能有好人家要她嘛?乾脆死馬當作活馬醫,讓老三去費心費力,而咱們坐享其成。」

    「這倒是。」王氏頓時沉吟不語,她雖說怨恨徐灝,可是對徐灝的人品,那是信得過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00:16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昔日宰相家
       
       
    沒想到兜兜轉轉峰迴路轉,一家人又團聚在一起,徐灝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顯然一切皆是權勢惹的禍,這令徐灝對於世事的看法有了些改變,心腸變硬了。但更珍惜雪中送炭的薛文等人,不過對於翠桃等姐妹依然如故,她們是這個時代的弱者,能夠鼓起勇氣選擇自己,已然殊為不易了。

    話說回來,這一番折騰下來,徐灝在自家的地位顯著提升,發表意見時沒人再敢當做耳旁風,如果日後執意要搬到北平的話,應該能夠說服父母和親人。

    這已經無疑是最大的收穫了,完全達到當初要背叛家族的目的。有鑑於此,徐灝的計劃做出了調整。

    說起來世事難料令人感嘆,徐家親人得以團聚,倒是朝中三老之一的劉老大人出了變故,如今賞賜的府邸竟然就是劉老大人女婿,戶部尚書趙勉的,因同僚下屬貪污受賄而坐髒被處死。

    幾家興旺幾家凋零,二年來的風風雨雨,徐灝有種看盡世間滄桑的感覺,這讓他越發珍惜眼下的平淡生活。

    劉老大人因此辭官返歸故鄉,徐灝對他沒什麼同情心,大抵劉大人早年做過前朝的官。無論朝野如何稱頌其人慷慨爽直,又自號『坦坦翁』,徐灝都把他歸列為漢奸,何況七十三歲高齡還跑出來當官,可見其人毫無風骨可言。

    臨安公主所言日久失修云云,是為了避諱不吉,請了宮廷匠人一番修整,把整個宅邸一分為二,公主府佔據了東面大約三分之一的面積。

    老太君怕給二房增加負擔,拿出多年積攢的體己,把身邊的老人大多都給遣散了,事實上這些人家都已經兒孫滿堂。有田有房有產業,早就無需依附徐家過活。

    有一些族人舉家搬來,徐灝本不想收留,後來想了想沒有反對,任由父母出面安頓。

    三房下人家大多隨三老爺夫婦赴任去了,姨娘庶出兄弟姐妹也去了,徐淞選了十來戶人家隨著進京,剩下的留下看家護院。

    至於二房看似元氣大傷,走了很多口下人,實則剔除了寄生軀體上的腐肉。剩下的家人共同經歷了一段窮苦生活。一路扶持走了過來,彼此間以前的恩怨齷蹉都隨之煙消云散。

    李老爹全家用事實證明了忠誠,如今成了徐府大管家,長子李大做了二管家,李二成了對外大管事,李老三負責打理綢緞鋪子,李老四負責打理田產。

    徐灝計劃外放李秋兄弟幾個去燕王府做武官,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活下來一個就能成為靖難之役的功臣。或許還會賞賜爵位,福澤整個家族和世代子孫。

    帶著大筆嫁妝而來的朱巧巧一舉解決了錢財用度,做嫂子的樂意花,當小叔子的願意用。其他人則只能為之苦笑嘆息了。

    徐灝卻清楚嫂子的慷慨只是暫時的,一等熟悉了環境後,絕對會試圖染指家中大權。對此徐灝樂觀其成,因為如今家裡由他說的算。嫂子只有死心塌地的依附自己,才能借此掌控局面,說穿了女人只能依靠男人活下去。

    老太君住進了更名為千壽堂的大院。徐慶堂夫婦住在相距不遠處的小院子,便於晨昏定省。

    昔日趙勉不愧為滿腹才華之人,閒來無事就把個家裡的花園修的美輪美奐,大抵妻妾眾多房舍也多,算是便宜了後來人。

    今日徐灝特意請了三天假,陪著姐妹們往花園而來,大家要挑選自己的住處,每個人格外興致高漲,徐淞最近要住在軍營裡,不在家。

    大臣的宅邸基本都挨著繁華的秦淮河,牆高丈五,當先一座彩漆門樓,四下幾間台榭,站在上面可以望到秦淮河的熱鬧美景。內裡花木庭台,一望無際,比之昔日徐家的花園猶有過之。

    假山真水,翠竹蒼松,一路行來景緻處處。丫鬟們走得累了,一個個賴在草地上鬥草玩,或兩三人結伴攜手走入芳徑去尋幽訪勝,或倚著欄杆用紅豆戲池水中游來游去的金鱗。

    徐翠桃鍾愛黃菊和三葉桃,選擇了舒金遍地的疊翠樓,綠竹一向和二姐交好,見樓前搭建著木香棚連接著茶蘼架,一側有竹子修建的水閣風亭,歪著頭想了想點頭同意。

    徐灝覺得這裡稀罕,對綠竹說道:「我讓人在周圍種上些耐寒君子竹,欺雪大夫松,好嗎?」

    綠竹露出笑臉,微微點頭,紅葉牽著她的小手,憐惜的道:「隔幾天你就來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求求你了。」

    「嗯。」清瘦的綠竹笑容越發甜蜜。

    欣賞了一會兒疊翠樓,徐翠桃留下丫鬟婆子打掃,一行人沿著迴廊繼續朝前走去。過了一座石拱橋,但見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水鳥翱翔,鴛鴦悠閒的在水中雙宿雙棲,一座橫跨湖面的水閘連著秦淮河,幾艘小船停泊在岸邊。

    河面上有棟水榭名曰臨夏閣,周圍蓮荷斗彩,清涼宜人。徐青蓮若有所思的道:「翠桃的住處是應對著秋,而此處是夏,看來還有春和冬了。」

    徐灝莫名想起三春去後諸芳盡的詩句,心情稍微低落了些,因此倍感珍惜大家同住一處的眼前時光。

    徐翠云笑道:「我住在這吧,每天可以遊船垂釣,就是蚊蟲不免多了一些。」

    眾人皆沒有意見,徐翠云帶著兩個丫鬟兩個婆子走了過去。大家繼續走,穿過散發著獨特花香的芍藥圃,地勢突然變得狹窄,兩邊排成排的石筍猶如一個個寶塔,但見前方松牆竹徑,隱約能看見位於後面的連綿房舍。

    大家都朝著徐灝輕笑,紅葉拍手道:「此等幽靜所在,自然是我哥的住處嘍。」

    晴雯和麝月馬上跑了過去,其他人見狀紛紛跟了上去,徐灝一瞧覺得很滿意,曲水方池倒映著蕉棕,花圃裡盛開著向日葵,院子很寬敞,造型別緻的房屋完全是木質結構。佔地面積很大。

    「我就住這兒了。」徐灝腿腳都有些酸了,趕緊拍板,意圖留下來偷懶。

    竹蘭她們都很滿意,紛紛進了屋子裡東看西逛,商量著住在哪。紅葉非要拉著徐灝走,一副要走完全程不罷休的勁頭。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徐青蓮選擇了桃李爭妍,牡丹花畔的一棟春景繡樓,取名聽雨觀瀾;徐翠柳看中了生長著白梅橫玉,月窗雪洞的藏春閣。覺得名字豔俗改名為霜雪齋。

    徐淞因身邊有通房丫頭,是以不能住在花園裡,論理說徐灝也不應該了,可是他念及姐妹們即將出嫁,沒有說什麼,以他目前在家中的獨特地位,倒是沒人覺得不妥。

    紅葉心眼多,她生意越做越大急需人手,所以選擇了靠近徐灝住處的一座精緻雅舍。周圍都是些海棠芭蕉,卻很庸俗的取名為金禧閣,可謂是賺錢之心昭然若揭。

    此外諸如原有的薔薇館,翩翩紫燕築巢的燕遊堂。最高的臥云亭,用白色大理石建造的玉雪苑,吃齋靜心用的寒煙廳,供奉世外高人的玉貞觀。其餘各種亭台樓閣還有很多,這裡暫且省略。

    徐灝一路走來頻頻感嘆,這就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了。堂堂正二品的尚書,府邸竟然這般氣派,原以為是尋常的宅子,這一番參觀下來,方知徐家非但遠遠不如,就是和不遠處號稱金陵第一園的魏國公府相比也不逞多讓,可見多年來不知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趙勉真是死有餘辜。

    後來和臨安公主聊天時才知道,敢情這裡乃是老丞相李善長的家,無怪乎身為兒媳婦的公主選擇這裡定居,又怕觸景傷情以至於住在外圍。

    老朱同志果然是深愛長女的,可是被自己鵲巢鳩佔,徐灝想想有些不舒服,後來一想這就是緣分。而朱元璋把李善長的故居賞賜給自己,估計也是有一份感恩的心思在裡面,隱隱有把女兒一家子託付給自己照顧的用意。

    晚上徐灝陪著臨安公主吃完飯,抱著李萌過來玩,一進院子,見香玉正坐在亭子裡,聚精會神的聽一位道士打扮的老婦人講授醫術。

    李萌的奶媽今年三十出頭,很有姿色的美婦人,夫家姓金兩口子都是高麗人,八歲進宮一直服侍臨安公主,對於皇宮裡非常熟悉,指著老婦人驚呼道:「這不是宮裡的吳司藥麼?」

    徐灝笑道:「如今不是司藥了,而是咱們家的供奉長老。」

    「老天,真是太好了。」金奶媽激動的道:「吳司藥醫術精湛,不知救活了多少條性命。可嘆皇后娘娘病逝後受到了牽連,被貶到浣衣局,後來就不知音訊了,讓宮裡人都好生掛念。」

    徐灝對此知之甚詳,解釋道:「燕王殿下小時候病重就是被吳司藥治好的,因此把她接出來安置在燕王府,去年老人家覺得年紀大了思念故鄉,是以返回京城,我今天把人請到了咱家。」

    金奶媽趕忙上前相見,吳司藥有些驚訝,一交談才知面前的秀麗少婦,就是當年梳著小辮子的小金喜,見到故人很是高興,遂和奶媽一起去拜見臨安公主。

    徐灝逗著李萌,說道:「我怎麼覺得你乳娘像一個人,一位叫做金喜善的外國明星。」

    李萌嬌滴滴的問道:「明星是什麼?」

    徐灝笑道:「明星就是京城裡唱戲出名的戲子,你別看如今是下九流行業,未來一朝翻身農奴把歌唱,可風光了。」

    「那農奴是什麼?」李萌秀氣的眼眸裡又出現了問號。

    徐灝笑容淡了下來,說道:「農奴就是現在被周邊異族壓迫的漢人,他們不會種地,就把漢人搶過去的逼著他們給種糧食,誰敢反抗就殺了誰。」

    李萌顯得很害怕,趴在徐灝的肩膀上,小聲道:「你去救救他們好不好?」

    徐灝目光很冷,語氣卻溫柔似水:「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去救他們。」

    「我等你回來。」

    「嗯,一言為定。」

    ps:這兩天不知何故,寫的很吃力,求安慰!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00:16
第一百八十七章 國家幹部

               
        徐灝收到了人生第一次彈劾,來自幾位御史,指責皇帝賞賜的府邸踰越禮制。

        徐灝對此滿不在乎,沒有被官員攻殲過的官員不是好官員。而老朱同志對此沒有表態,只說李善長舊居是賞賜給了臨安公主。

        這下令御史們來了勁頭,彈劾臨安公主有勾結錦衣衛,干涉朝政之嫌。老朱同志怒了,二話不說下了道聖旨,舉例徐灝在山東北平檢舉不法官員的功勞,賞了徐灝個正三品上輕車都尉的散勳,散勳不是實職不是武職,吏部和禮部是以對此皆無話可說。

        御史們不依不饒,又彈劾徐灝被魏國公徐家掃地出門,沒有資格因勳貴身份升賞散勳。

        結果燕王府發來賀電,點明徐家老太君和徐灝住在一起,即使魏國公家不承認徐灝徐家子弟身份,燕王夫婦念在老太君的情面上,一樣承認這個侄兒。

        御史們繼續指責說,既然徐灝和皇族關係密切,那就不應該擔任錦衣衛鎮撫使,為了避嫌應該主動辭官。

        徐灝算是看明白了,原來根子上是在錦衣衛,因近段日子沐皙他們的卓越表現,眼看錦衣衛又將死灰復燃,文臣們坐不住了。

        不料老朱同志從善如流,下旨免除徐灝的鎮撫使身份,改為正六品的行太僕寺寺丞,御史們沒動靜了。

        短短幾日間,徐灝就從威風八面的錦衣衛頂頭上司,淪為了看守禦馬的弼馬溫,連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更別說有針對性的發動反擊了,事實上也不知該做些什麼,難道要上書自辯嘛?徒惹人笑話。

        千壽堂,坐在椅子上的徐灝笑得合不攏嘴,鬧得大家都以為他氣傻了呢。

        老太君對身邊的臨安公主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無端端的就被貶了官。大不了咱們搬出去就是了。」

        蕭氏則皺眉道:「一轉眼,灝兒就從四品官降到了六品官,趕明兒御史大人們再看他不順眼,還不得被貶去看守城門?」

        臨安公主笑道:「此乃大喜事,不信你們問問灝兒。」

        紅葉使勁推了哥哥一下,叫道:「你別傻笑了,給我們說說。」

        徐灝回過神來,笑吟吟的道:「這都是陛下厚愛,明天我就進宮磕頭謝恩去。」

        蕭氏佯怒道:「你把話說清楚了,吊的人心裡七上八下。」

        徐灝笑呵呵的對大家解釋道:「以前雖說做了鎮撫使。實際上只是個試職,不過是借了陛下的威儀狐假虎威而已,因錦衣衛不同於任何衙門,可以由陛下親自指定,又因我年紀小沒資歷,實則不算是個正經武官,勉強算是帶了品級的侍衛,是不被吏部兵部承認的偽官。一旦遭遇什麼變故,沒人會承認我的鎮撫使身份。隨時可以解除我的職務,攆回家來。如今陛下賞了我正六品的寺丞,隸屬於兵部,則今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當官了。這一步對於無數人來說,意味著一步登天,確實是天大的好事。」

        原來如此,大家算是明白過來。蕭氏立即喜上眉梢,感嘆道:「還是聖上想的周到,可別再做什麼錦衣衛了。令娘整日裡為你提心吊膽,走到哪都遭人厭惡白眼。」

        徐灝點頭道:「今後就可以安穩過日子了,只要踏踏實實的辦好差事,什麼危險都沒有。行太僕寺是京城最不得罪人的冷衙門,幾十個寺丞呢,再不怕被御史莫名其妙的盯上。

        其實我何嘗想做一個錦衣衛?可是除了侍衛外,以我的身份條件,即使是聖上都無法提拔做官。想以前做燕王府門下時,區區童生的身份,我連長史司的九品吏都做不了,若不是仗著燕王府,誰瞧得起你?可算有了正式編制了,哈!」

        徐灝確實說的不假,因禍得福從而跳出了人見人憎的帝王近臣身份,成為一名正式編制的國家幹部,這一步對他的意義太大了。要不然永遠只能在武職上打圈圈,寺丞介於文官和武官之間,今後大可根據自身需要,來選擇未來的發展方向。

        當然沒有進士身份,按理說做文官的前途不大。可是別忘了此乃明朝初年,遠沒有形成經由科舉的文臣們一手遮天的局面。更何況徐灝和皇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如果非要做文官,那被文臣集體排擠是必然的,可是如果有皇帝垂青,位極人臣也是可以做到的,只看其中的鬥爭和運氣。

        徐灝不想當什麼內閣大臣,但他很需要這份寶貴資歷,耐心坐滿一任,則將來無論是帶兵打仗還是進行革新,轉換官職時會少了無數刁難。

        果然吏部對於徐灝雜牌子的身份頗有微詞,故意壓著旨意不馬上登記造冊,一連七八天都沒有動靜,李秋跑去詢問,相關官吏冷冰冰的一句繼續等著,把人打發了回來。

        徐灝不著急,不是恩萌不是舉薦而是帝王親口任命,你吏部敢拖多久?最多半個月,等磨磨蹭蹭的把調令送到兵部,頂多又是半個月,敢超過一天,我就去乾清宮告你們去。

        咦?貌似皇宮不容易進了?以他的官位根本沒資格進宮,當然以其他身份進宮不難,就是比以往過程要繁瑣麻煩的多。

        現如今進宮一次不容易,不能因雞毛蒜皮的小事動輒去求老朱同志,人情用一次少一次,得珍惜。徐灝體會到做官的無奈來,遂連續多日廝混於脂粉堆裡,遊湖賞花,彈琴繪畫,逗逗妹紙,調戲丫鬟,倒也樂不思蜀。

        期間和凝雪鴻雁往來,得知她人在大理遊覽風光,旅途中偶感風寒已經好了。得知徐灝近況之後,沐夫人準備和長子沐春夫婦十一月份一起動身回京。

        這天徐灝原本打算陪著姐妹們出門踏青,晴雯風風火火的走過來,說道:「李秋打發小丫頭過來,說外書房有位姓薛的客人找你。」

        徐灝正被麝月慢悠悠的梳著頭,聞言立即說道:「那是我好友,我現在就過去。」

        說完後,徐灝起身胡亂把頭髮挽好,低頭讓麝月戴上白玉冠,插好簪子系好脖子上的絲絛,拿起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晴雯眯著眼眸盯著臉色紅撲撲的麝月,逼問道:「剛才屋子裡就你倆,鬼鬼祟祟幹什麼呢?」

        麝月顧左右而言他的道:「沒做什麼,少爺問我昨晚睡好沒,我就說睡的挺香。」

        「真的嗎?」晴雯壓根不信麝月的謊話,這丫頭一撒謊腿就會顫抖,那裙子瑟瑟的都快掉下來了。

        麝月知道瞞不過晴雯,期期艾艾的紅著臉道:「他,他問咱倆是不是,哎呀我不好意思說。」

        晴雯奇道:「有什麼說不得的?又沒有別人在。」

        麝月沒來由的吃吃笑了起來,小聲道:「他以為咱倆好了呢,就是那種好。」

        晴雯一愣,隨即嗤笑道:「敢情這是吃飛醋呦,我還真以為他無慾無求呢。不過我可警告你,不許你被他哄上了手,頂多任他佔佔小便宜,我就當沒看見。「

        麝月頓時急了,氣道:「我不干,清清白白的憑什麼?」

        晴雯一抬手狠狠戳了下她腦袋,「你傻呀!如今竹蘭姐有意避嫌,輕易不進臥房來。香玉死腦筋就知道學醫術,整天不得閒,你不哄著他,難道要我去?」

        麝月呆呆的道:「就和往常一樣唄,我們做我們的丫頭,他做他的少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你果然笨的像只呆頭鵝。」晴雯氣的無可奈何,乾脆挑明了說,「他如今大了,肯定會對女孩子有了別的心思,如果咱們不想法子收著他的心,指不定就和院子裡哪個野丫頭勾搭在了一起,到時冒出來幾個通房丫鬟,我們豈不是還得伺候那些沒廉恥的貨?到時你心甘情願?」

        麝月立時皺起秀眉,搖頭道:「我不要,除了沐姑娘,我誰也不願伺候。」

        「這不就結了。」晴雯沉吟道:「你和我既然指望少爺一輩子照顧,首先就得奉承好沐姑娘,如果他們成親前屋裡多出來別的女人,沐姑娘定會恨咱們,所以即使少爺有什麼不規矩的動作,只要不過分你必須忍著。」

        麝月苦著臉道:「萬一少爺用強怎麼辦?你明知我不忍心拒絕他。」

        「那我不管。」晴雯很沒義氣的嬉笑道:「無非你就成了姨娘,今後我伺候你。」

        麝月把頭搖的像個撥楞鼓,憧憬的道:「少爺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在心裡,一輩子給人做小有什麼好?有了錢買塊地修個院子,什麼事自己說的算,那時咱倆永遠在一起。」

        晴雯無語看著天真爛漫的麝月,嘆道:「傻丫頭,如今你會這麼想,將來身邊沒有男人,一定會哀怨要死。」

        麝月輕輕一笑:「那又如何?就算從了少爺,還不是一生和幾個女人輪流守著丈夫?我可不想淪為家裡那些姨娘們,一個個怨婦似的受盡委屈。

        少爺說得對,想要不勞而獲的成為人上人,你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前些日子秋香姐來信說,他男人手裡有了錢,就把買來的丫頭給收用了,如今成了一妻兩妾,悔不當初嫁了人,早知如此不如死心塌地的跟了少爺。其實她和咱們倆一樣,暗地裡都喜歡他。」

        晴雯被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的叫道:「我才不喜歡他。」說完氣呼呼的轉身走了。

        麝月笑道:「口是心非,不喜歡,那你不學竹蘭姐準備嫁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00:22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見蔣老師

               
        薛文前來找自己,肯定只為了蔣嵩之事,不會有其他緣故。

        徐灝很欣賞對方,早已把薛文視為如同周鵬等人一樣的好友,除了預祝他下次科舉考中進士外,沒什麼可關照的,薛家有田有地,衣食無憂。

        等在書房裡的薛文對於徐府的一切都暗暗乍舌,很為再次崛起仕途得意的徐灝感到開心,心裡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看見徐灝進來,薛文起身說道:「恭喜你做了寺丞,今後前程無憂矣。」

        徐灝笑道:「有什麼可賀喜的?做官乃高危行業,今後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掉了腦袋。」

        薛文笑道:「那也有的是讀書人拼了命的要做官,只要不貪贓枉法不參與朝中黨爭,加上一點點運氣,安安穩穩一輩子下來,並非難事。」

        徐灝意味深長的道:「身在局中就會明白什麼叫做身不由己了,仕途險惡,多少聰明人栽在裡頭?」

        薛文年輕有朝氣,對此自是不以為然,收起笑臉說道:「不談這個了。今日登門打擾,是為了蔣師而來。」

        徐灝點頭道:「路上慢慢說,先去蔣家看看。」

        路上薛文講訴蔣嵩之事,蔣老師一直活受罪就是不肯去陰曹地府報導,時而用瓷罐子時而用婦人,可戰力再強也總有一敗塗地的時候。

        漸漸就那麼半死不活的吊著口氣,他還惦記著那五十兩銀子,清醒時就罵罵咧咧,口口聲聲說要死在人家門前,唬的那家人撤銷了訴狀,縣官憐他將死之人,就把銀子派人給送了過來。

        正好蔣濤輸了精光來家,打起了銀子的主意。就和崔氏商量說想預備棺槨衣衾沖沖喜。崔氏就拿給他二十兩銀子,蔣濤嫌少說這點錢能買什麼?我爹秀才身份,難道就買具柳木薄皮的棺材?起碼得四五十金,上等的棺木幾千兩的都有,總得買個幾百兩的吧?

        崔氏不干了,說這銀子還是衙役剛剛送來家的,得留著吃飯,你問你爹要去,我不知銀子都藏在哪了。蔣濤就說你把銀子都給我,先做幾件衣服。去棺材鋪子選個好木料把訂金給了,差不多夠了。

        崔氏怕他拐了銀子賭錢,要讓他爹陪著一起去,氣的蔣濤把銀子一扔,說你不信我,那我不去了。

        等蔣嵩一去,家裡就剩下蔣濤一個男人,年紀輕輕的崔氏見他不是好話,有意奉承他。改口說那你自己去辦吧。

        就這樣五十兩銀子有去無回,眼看著丈夫不行了,崔氏就去找薛文。薛文和幾個徒弟湊了五兩銀子,崔保人掏了五兩銀子。買了四匹白布一匹緞子做壽衣,其餘錢用來賒了四十八兩銀子的杉木板,請了人來家打造棺材。

        幾天後都做好了,蔣老師二更天時終於嚥了氣。薛文因此進京通知徐灝。

        徐灝嘆了口氣,馬車緩緩駛進了蕭家村,望著遠方房舍連綿的徐家宅院出神。

        蔣嵩乃是老太君的遠親。論理徐家就不能不管不顧,名分上又是啟蒙老師,徐灝兄弟四人應該都得過來幫著料理後事。

        薛文冷笑道:「一早就過去知會你家長房了,誰知管家就打發了一貫錢,說此乃大少爺賞的。進京時我遇見了二公子徐濟,徐濟藉口說最近國子監學業繁忙,無暇抽出身來。」

        徐灝皺眉道:「算了,不是還有我嘛!」

        薛文說道:「不管蔣師生前為人如何,畢竟死後為大,反正你徐家長房經此一事,令全村人看出了他一家子都寡情寡義,等將來他家出了事,你看誰會去幫襯?」

        徐灝為之默然,太平年代的古時對於鄰里間的鄉情異常重視,真正是一家有難全村伸手。在外地遇到難事,第一個想的就是去找家鄉人幫忙,而大多數人家對老家人也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相幫,除了一份鄉土之情和良心道義,也有萬一自家遇到了麻煩時的考慮。

        由此可知古人多麼重視家族親情,血緣關係無疑乃世上最可靠的東西,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以前徐灝不懂,總是把後世看的宅斗宮斗戲當成古代生活的常態,事實上徐家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些正常的家庭矛盾。

        穿越這麼久了,沒聽說過誰家骨肉相殘,為了財產繼承什麼的鬥得你死我活,不是說不想而是不敢。尤其是士族以上的人家,不為別的也得為了前程著想,不孝順長輩不友愛兄弟的話,每年一個劣評功名就沒了,坐下忤逆之事不說觸犯國法,起碼別指望出仕做官了。

        貌似當日毆打徐耀祖就是個隱患,現在有老朱同志鎮著,將來朱允炆登基後,隨便誰為此參上一本,官位說沒就沒了,想到這兒徐灝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一進院子,就聽蔣濤扯著嗓子發作,嫌杉木板不是最貴的,罵裹的衣服不好,嗔老爹死了沒人去喚他回來,唬的崔氏低著頭不敢言語,站在角落裡啼哭。

        徐灝頓時惱了,說道:「你給我閉嘴,滾一邊去。」

        蔣濤猶如老鼠見了貓,蔫頭耷腦的不放聲了,蹲在地上捂著臉乾嚎也不見掉眼淚。

        院子裡的人們見狀都鬆了口氣,紛紛暗道可算來了真神,壓服了這潑皮無賴。而薛文看著蔣濤無語搖頭,沒心思數落他把買棺材的銀子拿去賭輸的過錯。

        徐灝看看周圍,幾個鄰居和八九個不記前仇趕來的弟子們,說道:「就說我徐灝在這兒,讓鄉親們看在我的面子上都來幫忙,把里長請來。找個人去法華寺請大和尚們來做法事,不用大傢伙掏錢,出一把力氣就行。」

        人們精神一振馬上跑了出去,沒過多久,周圍鄰居家趕來了一百多人,陸陸續續還有人往這邊來。

        又過了一會兒,里長聽到徐家三少爺找他,火急火燎的也到了,扒開人群走了進來。

        徐灝客氣了幾句,說道:「整個出殯就勞煩你指派。不拘花費多少,都由我出,大傢伙一天兩頓飯,都在蔣家吃。」

        當下在里長的指揮下,安排人手採買白布冥紙食物等等,吩咐婦女趕製孝衣,請彩匠來搭建靈棚花棚。家裡上上下下掛上白布白紙燈籠;披麻戴孝的蔣濤捧著幡跪在棺槨前,崔氏跪在對面有氣無力的哭靈。

        徐灝唸著住在法華寺的香火之情,特意請和尚們來做一場法事,等完事後捐些銀子修繕下寺廟。也讓更多的窮苦人有個暫時棲身之所。

        薛文忽然興沖沖的走過來,低聲道:「趙亮趙大人來了。」

        二人一起走出去迎接,就見官轎裡走出來被蔣嵩坑苦了的趙舉人,趙亮神色肅穆的拱手道:「聽聞蔣師病逝,馬上趕來祭拜。」

        周圍的鄉親議論紛紛,有人說道:「不愧是知書達理的趙舉人,不計前嫌,令咱們大傢伙佩服。」

        趙亮擺手道:「以前的事休要再提。」

        徐灝笑道:「來了就好,請。」

        「你是?」趙亮覺得面前的勳貴青年很面熟。恍然道:「你是三少爺,哎呀多年不見,長這麼高了。」

        徐灝很欣賞文質彬彬心地仁厚的趙亮,加之大家都是同鄉。笑道:「先進去上了香再敘舊。」

        「好。」

        趙亮沒什麼架子,當即進了院子裡,恭恭敬敬的給靈位磕了三個頭。

        蔣家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操辦喪事,徐灝趙亮等人去了隔壁院子裡坐下喫茶敘話。各自道出這幾年的經歷,彼此很是親熱。

        因有了全村人來幫忙料理後事,有里長有勳貴有京官有秀才上香弔唁。蔣濤自覺大有面子,同意了明日一早就出殯。

        為此村裡人都說蔣嵩命好,做了一輩子的孽,身死之後竟得了弟子們的大力扶持,要不然擱在蔣濤自己,不定得把喪事折騰的沒完沒了,冷清到什麼程度,看來教授學問是有大福報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徐灝吩咐李秋回去說一聲,晚上要留在蔣家守靈。趙亮想了想也打發下人回去,囑咐明日一早去禮部告假。

        這麼大的動靜,徐耀祖夫婦不可能不收到消息,就連王玄清都聽說了。趕緊挺著個大肚子來到西廂房裡,就見丈夫正摟著小妾吃酒。

        王玄清暗暗氣苦,苦口婆心的道:「連老三都過去了,你怎麼就無動於衷呢?萬一傳揚出去,你不尊師重道,將來是要影響前程的。快收拾收拾,過去上柱香也就是了。」

        徐濟沒好氣的道:「無非就是啟蒙三年而已,他蔣嵩算什麼恩師?你不知道那就是個小人,不去不去。」

        無論王玄清如何好說歹說,徐濟都不為所動,沒辦法她只好去了太太屋裡訴苦。

        徐耀祖一聽大怒,說道:「來人,叫他們兄弟倆都給我滾到蔣家,今晚不許回來。」

        王氏不樂意的道:「動什麼怒啊?有話不能好生說!你們去和少爺說老爺叫他們去蔣家走一趟,快去快回。」

        徐耀祖怒道:「都是被你溺愛的,看看老三再看看他倆,連做人的本分都忘了嗎?一對不爭氣的混賬東西。」

        王氏氣道:「你忘了老三以下犯上的罪過了?孩子們是有不好的地方,那也比他強過百倍?糊塗了你。」

        徐耀祖怒氣頓時不翼而飛,苦笑道:「老三敢對我動手是大逆不道,我當時恨不得一劍砍死他。可是後來仔細想想,他是為了身邊人出頭忤逆於我,連個丫鬟都死命護著,遑論至親?

        在看看他做的這些事,哪一樁不是有恩有義?要不然翠桃她們能去投奔他?只怪我為了前程迷了心,變成苟且專營之徒,先是得罪了老爺子和大哥他們,現在又得罪了弟弟侄子,唉!委實做錯了。」

        王氏和王玄清默默聽著,起初覺得很有道理,對於徐灝的恨意減輕了一些。可隨即都想起王弼的死來和家破人亡的娘家,些許的感嘆馬上消失不見,仍然對徐灝有著無窮恨意。

        ps:靜下心來碼了一章,到底是小釵擅長的,三個小時就寫完了。繼續擺碗求鼓勵,不然就讓豬腳變成大種馬。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8 00:28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守夜

               
        煙霧繚繞的夜晚,徐汶徐濟兄弟帶著人過來,目不表情的上了香,走到一側的靈棚裡,小廝們趕緊搬過來兩把凳子。

        薛濤藉機站起來鬆鬆腿腳,期待的接過管事遞過來用白紙包裹的一封銀子,輕輕掂量一下,沉甸甸的最少二十兩,大喜之下和崔氏連連道謝。

        徐家兄弟倆進來時,徐灝就已經站起來,低聲道:「大哥二哥。」

        徐汶仰著頭沒說話,逕自坐了下去。徐濟則興致勃勃的問道:「老三你做寺丞了?這可是好事,無需科舉了直接做了文官。不像我,即使下次中了舉人,還得再等三年。」

        「你那是正途,我比不了。」徐灝笑了笑,回到徐汶和趙亮等人身邊坐下。徐汶嫌熏得慌,掏出摺扇來扇著風,不屑的道:「不是正經出身有個屁用,忘了告訴你們,承蒙聖上器重,本官如今已經是正六品的百戶了。」

        趙亮乃是從八品的詹事府左清紀郎,聞言笑道:「恭喜了,不知二少爺在哪個衛所當差?」

        徐汶傲然道:「乾清宮。」

        趙亮吃了一驚,恍然道:「原來是宮廷侍衛,那可是天子近衛,前程無量。」

        徐灝疑惑的道:「是陛下親自點的?」

        徐汶冷冷的道:「那是自然,你不會以為只有你才能受到陛下垂青吧?」

        徐灝失笑道:「怎麼會呢。」

        「哼!」徐汶冷哼一聲不再開口,心裡卻是百味紛雜,對老三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原來他能如此火速陞官,完全是因為徐灝的緣故,老朱同志偶然間得知他是徐灝兄長,來了興致問了幾句話,笑言道你既然是徐灝那混小子的哥哥,他被朕貶了官。你們兄弟一體,算是朕補償於他。

        此事府軍前衛都傳遍了,人人都說他是沾了兄弟的光,徐汶起初不服氣,說我也是徐家子弟,聖上高看一眼乃情理之中,我弟弟何嘗不是因此?

        當即就有同僚嘲笑說徐家子弟多了,做侍衛的勳貴子弟更不知凡幾,你見誰被聖上高看過?你不知道,你那兄弟昔日在上十二親衛裡。最受聖上器重,起初命他看管田地就可見一斑,大傢伙誰不是站崗巡邏,唯獨你弟弟日日陪著陛下種地聊天,當時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後來升了帶刀官,負責看守西暖閣,那是侍衛裡最榮耀的差事,不是深受聖上信任,誰能?十七歲就奉旨出京辦事。侍衛中前無古人。再後來去了錦衣衛,隨身侍衛聖上出行,距離聖上僅僅半步之遙,走到哪都都帶著他。御賜繡春刀不離身,這份榮耀,整個紫禁城堪稱獨一份。

        十七歲即升為鎮撫使,又是侍衛裡前無古人。如果不是此次被御史彈劾,你弟弟實際上做的錦衣衛指揮使,那可是炙手可熱的帝王心腹。不是因為他。憑你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晉侍衛,再十年也升不到百戶。

        這番話說得徐汶又羞又愧,又氣又惱,他有意證明自己不比兄弟差,有機會就想親近皇帝,可惜起初朱元璋還有興趣和他交談幾句,後來發現徐汶資質一般,言之無物。而且說話時明顯受到來自帝王的壓力,磕磕巴巴詞不達意。不像徐灝或許才華並不出眾,言談舉止卻從容有趣,最重要的是敢於說實話,從不隱瞞自己新穎獨到的想法觀點,每每令人感覺耳目一新,有傾談下去的興趣。

        侍衛中傑出的人才多了,是以朱元璋漸漸懶得理會徐汶,而紫禁城規矩森嚴,徐汶最近再也沒有親近帝王的機會,為此非常苦惱。

        今晚見到徐灝,徐汶清楚只要有對方提攜,很容易再次受到陛下器重。不知有多少上司同僚想要通過他和徐灝攀上交情,以往徐灝雖然人很和善,對誰都客客氣氣,實則謹守著侍衛操守,從不和任何人親近,更別說私底下拉幫結派了,永遠拒人千里之外,獨來獨往。

        可是徐汶就是不服氣,暗道老三能做到的我一樣能做到,甚至比他會做得更好,自小到大,什麼地方不比他強?老三無非是靠著扮丑弄乖取悅陛下,而我要靠著真才實學和對陛下的一片赤膽忠心,路遙知馬力,將來定要把老三踩在腳底下不可。

        徐濟卻是羨慕的要死,自從有了女人之後,早年考中狀元的志向被酒色消磨殆盡。也是自打他進了國子監,少年得志才華橫溢的監生太多了,相比之下徐汶或許在家族裡獨佔鰲頭,在外面則毫不出眾,因此頗有些心灰意冷。

        最近他打算學兄弟們棄文從武,可是他向來武藝平平身體瘦弱,對枯燥軍營生活沒有絲毫興趣,又捨不得家中的嬌妻美妾,受不得罪吃不了苦,一直為此猶豫不決。此刻想想不如求老三代為舉薦一次,一旦成功豈不是就能直接做官了?

        這邊趙亮開始商議同窗告助的事,說道:「蔣家就師娘和蔣濤兩個人,師娘年紀小蔣濤又當不得數,沒什麼親屬,咱們這些弟子得替他家主喪。趕緊把同窗都開出名來,厚薄在人,別要拘了數,趁夜都請來齊到,上公祭,隨私禮。」

        有趙亮和徐灝主事,不愁昔日同窗不來,薛文附和道:「成,我這就去寫帖子,沒到的馬上派人去請。」

        薛文點了幾個弟子去了,趙亮低聲對徐灝說道:「師娘年紀輕輕的守了寡,估計守不住,而蔣濤好賭不安分,恐怕蔣師挖空心思賺來的家產,早晚都會敗了。我看他們倆都很尊重你,今後師娘要改嫁就隨她去吧,蔣濤得好生想個法子,戒掉賭,幫他娶個媳婦今後安生過日子。」

        徐灝卻搖頭道:「蔣家的事你我本不便插手,再說涉及到銀錢別說你我,天王老子都沒用。你看著吧,師娘和蔣濤定會為了家產鬥法,蔣濤是個渾人,絕非師娘她娘家人的對手,好在有你我等弟子在,崔家做慣了保人拎得清輕重。最少會給蔣濤留下三分之一的銀錢,房產田產等都帶不走。先不消說公不公平,留下的家當再多,最多不出三年,就會被蔣濤給揮霍一空,沒的替他張羅了媳婦,把人家閨女給坑了。」

        「那就先靜觀其變,蔣濤若是爛泥扶不上牆,唉!」

        趙亮嘆了口氣,隨即驚異的看著眼徐灝。心說不怪他年紀輕輕就成為帝王心腹,果然心思慎密,眼光長遠,如今他做了文官無需避諱,今後得好生親近才是。

        不提各人都在想著心事,就這麼枯坐著過去了一個時辰。果然有趙亮徐灝振臂一呼後,陸陸續續有得了功名的同窗打京城附近急忙忙的遠道而來,一番客套後,紛紛穿上準備好的孝衣。

        徐灝看看時辰已是到了二更時分。這麼晚了,應該不會再有人趕來弔唁,於是吩咐於外面擺上酒宴,讓鄉親們吃飽喝足後。準備出殯。

        忽然就見徐耀祖帶著人冷著臉匆匆進來,徐灝一愣趕忙站起身來。

        迷迷糊糊的徐汶徐濟反應慢了半拍,立時清醒了,雙雙起身快步走到父親身後。

        徐耀祖看都沒看他們兄弟一眼。接過崔氏遞過來的三炷香,對著蔣嵩的靈位彎腰拜了三拜。

        徐耀祖轉過身來,語重心長的道:「你們三個盡心把喪事料理好。記得要善始善終,整個頭七都要來幫忙。花費的銀子,由咱家賬房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大抵份子錢能夠相抵,沒的蔣家一文不花說出去不好聽,行了我走了。」

        眼見徐灝低著頭默不作聲,徐耀祖心裡暗嘆,又叮囑幾句後和崔氏告別,帶著人走了。

        薛文拿著個祭軸過來,上面空著名字,隨到隨填。按照年紀趙亮第一個執筆寫上,其後眾人一一簽上姓名。

        所有弟子都有些感慨,回想做學生時,誰沒受過蔣嵩毒害?比束修比謝禮,蔣濤打聽到哪家學堂的束修比他貴了,就非得讓大家都補上,哪位先生收到的謝禮多了,就逼著大家回家告訴父母,因此誰能喜歡蔣嵩?

        只因趙亮乃是京官向來德高望重,薛文平日是好人,又有身份尊貴的徐家兄弟出頭,唸著師生情誼,所以一呼翕應。

        每個人都助喪了一份銀子,少則一兩,多則三五兩,張亮出了二十兩整,薛文父子本來要出十兩銀子,被徐灝給退了回去,「這些日子你家沒少出錢出力,這銀子我來出。」

        薛文不干,徐灝就拿眼瞪他,一時間爭執不下。其他人見狀笑著出言打趣,趙亮笑眯眯的道:「已經不下百兩銀子,足夠一切花銷了。老薛你的錢留著日後請大家吃酒,同窗一場,今後得時常聚聚。」

        此言一出正合大家心意,紛紛附和,薛文笑道:「那行,第一次我來做東道,到時一個不能少了。」

        徐濟插話道:「這麼多人,十兩銀子哪夠?不如一人五兩銀子,到時咱們去秦淮河雇艘畫舫,痛痛快快的大醉一次。」

        薛文還記著他早上推辭不來的事,冷冷一笑沒說話。周圍很多人都下意識的皺起眉頭,隱隱間神色有些猶豫,不是大家吝嗇,五兩銀子足夠一家人過上兩三個月了。要知道普通士卒每個月的俸祿是一石糧,當然這都是自己種地所得,大半所得要繳納上去。

        一石糧食大概價值一貫錢,洪武年間地多人少物價便宜,每個士卒都有地種,每月一兩銀子足夠養活妻子兒女,家裡男丁越多就越有剩餘。

        京城物價要貴很多,不過省吃儉用的話,沒有太多的人情往來,每個月二兩銀子花不完。

        可惜後來隨著土地日益兼併,人口增長物價攀升,軍戶生的兒子越多反倒是越窮,只因沒有土地了。

        世襲軍戶朝廷規定不許轉投別的行業,以至於沒事幹的男人越來越多,唯有靠著給軍官服勞役,或給富人百姓打短工為生。

        因此直接導致每次流民起義,都有無數沒有土地耕種的軍戶子弟參與其中,而這些軍戶自小就被操練的孔武有力,為了生存敢打敢戰,成為滅亡明朝的中堅力量。

        而軍戶制在洪武年間經過幾次修訂,各項制度已經非常完善,平日耕地戰時從軍,無需花費朝廷一兩銀子。農閒時經過訓練戰力不俗,因土地充足官員有操守,戰死後家裡人有保障,上了戰場沒人怕死。

        最重要的,是二百多萬的軍戶上繳的糧食高達一年總糧食賦稅的四成多,不亞於盛唐時期的府兵制,對大明初年的貢獻實在是太大了,試問朱棣等帝王誰敢冒險改變軍戶制?

        可惜再好的制度也經不住時間的考驗,對此別說徐灝,任是誰人也不可能有辦法,只因你本事再大也得老去,再說區區一普通現代人,試問比的過朱元璋朱棣等明君?比得過朝中一干能臣?

        而朱元璋定下的種種制度,是最最符合明朝初年的實際需要,妄圖現代人穿越而來改變什麼,那才是最不切實際,純粹是空想誤國。

        隨著帝王更迭時間推移,自是需要後世人才輩出,每十年審時度勢進行大刀闊斧的不斷改革,明朝才能得以保持活力延續下去。憑藉一代人的努力是斷然無法長久的,穿越者頂多和朱元璋一樣,留下一堆制度和理念。

        而穿越者的最大貢獻,私以為莫過於儘早依靠大航海連通世界,和整個西方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以此來推動朝野上下。

        不管最終成與敗,做好海航這一件事,就足以令一個人費心一生,從而無愧於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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