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31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0:09
卷四 展翅 第四百八十八章 荔枝兒

  窄小侷促的小屋裡,男裝打扮的知府千金有氣無力的臥在塌上,臉色蒼白消瘦,神色間帶著慘然,嘴角露出幾絲苦笑。

  徐灝抬手拍了下額頭,暗罵自己糊塗,竟然忘了帶女人過來,本該帶著翠荷的。

  他不想和小姐之間有什麼瓜葛,即使是位漂亮美女,揮手讓李冬進去解釋,對著老闆娘說道:「麻煩你幫著扶她上轎,店錢雙倍。」

  不想店家看得傻了,抓耳撓腮好生詫異,暗道這位既然不是真的表哥,怕不是勾得風流公子來這裡野合的吧?

  就算不是,也定是哪個老爺家的小姐丫鬟隨人私奔,若是知情不報,等到日後事發無疑會受到牽連。再說報給她家知道,做了一樁善事也能得到許多賞錢。

  頃刻間店家改變了主意,咳嗽一聲對著徐灝笑問道:「天色已晚,公子是否要住店?隔壁就是空房。」

  徐灝隨口說道:「不妨事,來時城門給我留著門呢。」

  店家心說這位好大的口氣,沒有旨意連尚書都不能連夜進城,不過這位公子衣衫華貴隨從也多,一看就知不是等閒之人。當下陪著笑臉大獻慇勤,又是招呼喝水又是送上茶來。

  小姐病了一時半會的出不來,徐灝便讓大傢伙坐下休息,店家見狀趕忙進了內室,喊出來女兒商議。

  他女兒名叫荔枝兒,年方一十八歲,出身鄉野也出落得水靈俊秀,自小伶俐精明。

  荔枝問道:「爹喚女兒何事?」

  店家笑道:「女兒,買賣來了。」

  荔枝說道:「到底是什麼事,爹你說清楚呀。」

  店家便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荔枝羞不自勝的道:「這怎麼使得?」

  店家瞪起眼睛說道:「若是我眼力好使,也不用你了,乖!你娘太不濟事了。」

  荔枝慎道:「分明是你瞎想,把人家想得太不堪了。」

  店家急道:「女孩家家曉得什麼?我是過來之人,走的橋比你行的路還要多。如果不是如我所料。摳出眼珠子給你當彈子玩。」

  荔枝半信半疑的想了想,走出去進了客房,少頃出來說道:「姑娘病得不輕,最好休息一夜,待明日再走也不遲。」

  徐灝皺眉想了想,眼下確實不早了。連夜回城一旦把人給折騰出個好歹來,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是以說道:「也好。這裡很安靜,你們都去驛站歇息,明日一早回去。」

  當晚三更時分,夜靜風輕,窗外殘月淒迷。窗上竹影扶疏,院子裡靜悄悄的。

  荔枝從房裡出來,站在外面靜靜聽了一會兒,但聞客房內鼾聲微微起伏,躡手躡腳的來到小姐房前。

  先前她留下了機關,用一根細棍子輕輕一撥弄,門上的吊扣立馬脫落。推開了一道門縫。荔枝往屋裡看去,借助月色險些叫出聲來,果然如同他爹所預料的那樣,一男一女同榻而臥,只橫蓋著一張薄被。

  四條腿兒互相疊錯,各露出小半截來,荔枝親眼發現了姦情,惱羞成怒的一腳踹出。

  砰地一聲!木門被踢開了,荔枝走進去呵斥道:「你們竟敢在我家店裡不顧廉恥,做這偷雞摸狗的醜事?」

  榻上二人聞聲被驚醒雙雙坐起。小姐揉揉眼眸,殘夢迷離的認出是店家女兒,起身問道:「姐姐半夜而來,所為何事?」

  荔枝不敢看榻上的男人,死死盯著女人。斥道:「還把你當成了正經人家的姑娘呢。呸!偷了雞兒,摸了狗兒,又要提起褲子充好人了?瞧你們做的好事。」

  小姐一臉詫異,說道:「店家姐姐何出此言?快請坐下,有話好好說。」

  邊說邊上前一手扯著荔枝的胳膊,想要拉著她走到榻前坐下。荔枝立時又羞又氣,當成要把她也拉下水,大被同眠好同做一夥,然後借此掩蓋姦情,憤憤掙脫了胳膊,叫道:「休要無恥,你放老實些,將你們的姦情從實招來,要是敢刁賴,我就喊人過來把你們給綁上,送到縣衙裡問罪。」

  小姐自從得知了心上人的下落後,心病沒了心情好轉,整個人精神多了,先是驚訝片刻,撲哧的笑出聲來。

  「姐姐你是個英雄,可惜認錯了人,怎將兩個女兒家捉起奸來呢?」

  點上了燈燭,荔枝就見那男人正笑嘻嘻的瞅著她,正自狐疑的時候,被身後的小姐乘她不防一把推在了榻上。

  小姐莞爾道:「不用怕,看看我家相公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等荔枝惱怒發作,就見男人除去了冠巾,露出來滿頭的雲鬢翠釵,端的一個豔麗嬌娘。

  荔枝驚呼道:「呀!你比住店的大姐還要好看。」

  這位就是徐灝在錦衣衛的心腹李素娥了,被臨時召喚過來貼身保護小姐,是以店家等都不知情。

  李素娥好笑道:「只怕你夜裡孤獨,想找我家公子作伴吧?不慎撞到了我們房裡。嘻嘻,我家公子就在隔壁,你逕自進去就是了。」

  荔枝頓時羞紅了臉,心裡埋怨爹爹貪財生事,這下好了,弄得自己尷尬難堪,答非所問的道:「姐姐如何這般打扮呢?」

  李素娥喜歡她的嬌憨野性,有心吸收加入到錦衣衛,笑道:「奉命前來保護,女裝多有不便,是以就穿著男衣了。」

  荔枝感興趣的道:「莫非姐姐是衙門裡的女捕快?」

  「差不多。」李素娥看了一臉茫然的小姐一眼,說道:「過幾天我來找你玩。」

  卻說店家等了半宿,靜候女兒佳音,起初聽到姑娘衝進房裡大聲斥責,得意笑道:「此計成矣!俗話說捉得雙雙在床,不怕他們抵賴,況且都是大家出身,怎麼可能不顧著臉面?正好順便訛些銀子。不怕那公子不依,人多勢眾又如何?難道還能不講道理?」

  誰知等來等去也不見呼喚他進去,店家以為女兒是在屋裡忙著討價還價,對姑娘的精明他十分放心。

  可是久久不見荔枝出來,反倒是聽到三個人在裡面的竊竊笑談之聲。店家猛然一驚,後悔萬分的拍著額頭嘆道:「天老爺,錯了錯了!我怎麼就忘了荔枝情竇初開呢?那公子一表人才,誰見了不喜歡?定是被連哄帶騙的上勾了。」

  店家大嘆虧本,越想越亂心中叫苦不迭,火氣攻心就要闖進門去。把姦夫淫婦並吃裡扒外的小賤人痛打一頓,可又覺得不妥。

  一來天底下哪有老子捉女兒姦情的道理?二來現在那公子有恃無恐,喊來隨從可怎麼辦?三來驚動了其他客人和鄰居,自家今後還怎麼抬頭做人?

  胡思亂想苦無良策的店家一時間難免心亂如麻,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背著手團團亂轉。心情煎熬別提多窩火了。

  度日如年的等了半天,終於瞅見女兒邊走邊噗嗤偷笑,笑意盈盈的走出來,看那表情甜甜蜜蜜的。

  店家完全誤會了,怒從心頭起,一聲不吭的走過去,掄起巴掌左右開弓。啪啪的打了閨女四五記耳光。

  荔枝頓時被打懵了,臉上火辣辣的火燒火燎,眼前金星亂晃,一頭跌倒在了地上,驚呼道:「爹你為什麼打我?」

  「為什麼打你?」店家怒氣不減,揮舞著拳頭吼道:「小賤人,你做的好事,丟盡了祖宗的顏面。」

  荔枝平日的精明都沒了,捂著臉哭道:「這是為何?我做錯了什麼?」

  「你!」店家擔心驚動他人,氣得不想解釋。伸出手說道:「把銀子給我拿來。」

  荔枝如夢初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了,自小父親把她視為掌上明珠,可遇到了事竟然不信任自己,難過的嘆道:「爹你想錯了。哪有什麼銀子?」

  店家憨氣在胸,也沒了平日的精細,噴著唾沫罵道:「無恥賤人,白白被他人佔了便宜,竟一兩銀子都沒拿回來,白養你了十八年。」

  此刻徐灝打屋裡出來,見狀就要上前勸架,李素娥悄無聲息的伸出手阻攔,小姐一眨不眨的望著男人,心說他就是名滿天下的徐灝,也沒見比表哥優秀哪裡去。

  徐灝皺眉道:「為何?」

  李素娥流露出一絲悵然,幽幽的道:「屬下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那邊荔枝腦海中轟隆一聲,跳起來怒目而視,又是羞辱,又是惱恨,很快泣不成聲,半響說道:「財迷心竅的把銀子當做爹娘,把女兒當成什麼人看待?原來銀子才是最看重的。」

  店家晃晃腦袋反而心虛了,發覺或許是錯怪了閨女,趕忙賠笑道:「有話好好說,看來是爹一時誤會了,口不擇言。對了那客房裡的男女,到底是誰?」

  荔枝有些心灰意冷,可到底是自己的親爹,含淚把事實說了出來。店家聽了沉思不語,望著那灰濛蒙的屋頂,呵呵一笑轉憂為喜。暗道既然是蘇州知府的女兒,我馬上動身去他家中告知,一定能得到許多賞銀,也不枉我費了心機,又委屈了女兒一場。

  想到這兒,店家左一個不是,右一個不是,哄得荔枝消了氣,自去房中歇息了。

  為了爭取時間,店家匆匆收拾了下行囊,囑咐婆娘幾句,逕自往碼頭去了。

  第二天一早,徐灝帶人送小姐暫且去皇姑寺,因她父母的緣故,不能把人給送到茹家。

  順便去探望下乾娘張美人張玄妙,見到了朱元璋最小的女兒寶慶公主,小姑娘已然十三歲了,出落的亭亭玉立,姿色清麗。

  朱高熾很疼愛自己的小姑姑,是以寶慶公主可以隨意出入紫禁城,但因張玄妙的約束,不許她輕易去徐家打擾。

  見到徐灝來了,寶慶公主一反小時候的痴纏,低著頭起身盈盈去了。

  張玄妙說道:「女孩子年紀大了,對最親切的人反而會變得越發生分,你別往心裡去。」

  徐灝笑道:「我自小到大就和女孩打交道,絕不會誤會的。」

  張玄妙笑道:「上個月陛下還說要給寶慶精心挑選個駙馬,賜予的嫁妝會厚過任何公主,並且要特詔皇太子送寶慶去將來的駙馬府呢。」

  徐灝點點頭,這份待遇堪稱獨一無二了,尤其是命朱瞻基送親,打破了皇族的婚娶規定。不過話說回來,作為太祖皇帝唯一尚未出嫁的幼女,皇族不倍加重視才怪呢,這就叫做孝道。

  前文說過皇姑寺距離蕭家村的徐家不遠,徐灝望著故居的屋頂,說道:「我打算搬回來住。」

  張玄妙說道:「真的打算把宅邸讓給李芳?憑你的功績最有資格住下去,再說李家人丁不旺,住那麼大的宅子並非是好事,長公主也不會同意的。」

  徐灝說道:「太招搖了,京城兩座最大最奢華的宅邸,都賞賜給了徐家,人口繁衍整條街都要姓徐了,何況終究名不正言不順,住著也不舒服。還是這裡好,山清水秀遠離塵囂,都是些知根知底一呼百應的老鄰居。

  等我和聖上商量一下,找塊地基修個宅邸,到時願意留在京城也好,回到這裡也罷,悉聽尊便。」

  張玄妙說道:「那倒也是,大抵你爹和你娘會陪著老太君在京城安度晚年,你是打算和凝雪隱居這裡吧?」

  「嗯!」徐灝舒服的伸個懶腰,笑道:「無非是兩頭跑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張玄妙在皇姑寺生活的很愜意,作為朱元璋駕崩時唯一倖存的嬪妃,在寺裡的身份高高在上。

  寺裡還住著朱棣的嬪妃八人,其中最有身份的是側妃王氏,原本歷史上會被冊封為貴妃,如今也只是尋常的遺妃而已。

  因皇姑寺的風氣很開明,沒有過多的清規戒律,除了沒有男人外,這些可憐的女人過的還算不錯。

  咸寧公主朱智明和常寧公主每每來此住上一段時日,其中每次都有張玉的女兒張釵,年紀不小了因長期暗戀著徐灝,一直拖著不肯嫁人。

  張玉本打算把女兒送進宮給朱高熾做妃子,因徐灝和徐青蓮姐弟倆的反對而作罷,也有感於皇帝的身體問題,加上有徐家同氣連枝,沒了為了家族計的隱憂。

  歷史上張釵在永樂七年被朱棣封為貴妃,朱棣去世後所有十六位嬪妃被強迫殉葬,唯有張釵因父族的緣故免於一死。

  也正是從朱高熾開始,隨著文臣的把持朝政,不管是給公主選駙馬還是替帝王選秀女,權貴家的女兒統統被排除在外。

  當然文臣給出的藉口很冠冕堂皇,為了避免外戚干政,事實上確實也做到了,可武人的被壓制直接造成了宦官的崛起。

  說到底太監也好,文臣也罷,一個王朝的沒落不能僅僅怪罪於少數幾個權臣,應該說是整個時代的集體悲哀。

  有因就有果!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9-15 00:3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0:32
第四百八十九章 祖孫

  韓老媽起了個大早,從鄰居家借來一件新布衫套上,給孫子穿上昨兒剛補好的衣裳,又把媳婦收拾乾淨的大公雞放在一筐饅頭上,用舊手巾蓋了。

  媳婦滿心期待的倒了一碗茶,韓老媽接過來喝了,韓老七遞過來幾十文錢。如此老太太左手拎著竹筐,右手牽著孫兒,帶著家人的期盼一步步的朝京城走去。

  趕巧在官道上迎面遇到了一隊騎士,韓老媽瞧著馬上的人有些眼熟,看清一個人後大喜,招手叫道:「冬子,冬子。」

  徐灝隨手勒住韁繩,低頭看著面前的一老一小,李冬見狀說道:「這是鄰村的韓老太太,當年老爺曾寄養她家裡三天,小時候每年都要隨我爹去送上一份年禮,近些年漸漸沒什麼來往了。」

  徐灝趕緊甩蹬下馬,說道:「徐灝見過您老,您這是?」

  韓老媽趕緊擦擦眼睛,驚喜之極的叫道:「你,你可是灝哥兒?哎呦都是個大人了,不敢認了。」

  徐灝笑道:「人都會長大,我也不例外,您老要去哪裡?我送送您。」

  韓老媽不好意思的道:「這不準備去府上打擾麼。唉!說出來怕你笑話。」

  徐灝明白過來了,不以為意的說道:「您什麼也別說了。李冬你去皇姑寺把寶慶的碧游車拉出來,咱們一起回京。」

  當下韓老媽又是惶恐又是欣慰的坐上了馬車,小孫子好奇的打量著車上的精美裝飾,忍不住想伸手摸摸。

  啪!韓老媽打了下他的小手,警告道:「不許亂摸,這一顆珠子比你的小命還金貴呢。」

  徐灝聞言笑道:「無妨,喜歡都摳下來帶回家去。不過確實是值錢的小物件,賣了能買好多的零食,別被小夥伴們搶去了。」

  韓老媽笑道:「一看你就是個疼孩子的。有些年頭沒去府上串門,現在生了幾個小少爺了?」

  徐灝對此笑而不語,這時就見寶慶一馬當先的從南邊跑來,揮手嬌笑道:「哥,我要去你家玩。」

  遠離皇姑寺的寶慶又恢復了痴痴纏纏的少女本色,徐灝皺眉道:「趕緊下馬,你瞧你騎馬的姿勢,一點都不淑女。」

  寶慶吐了吐小舌頭,仰著頭說道:「你來扶我。」

  徐灝無奈只得走了過去,雙手摟住少女的芊芊小蠻腰。毫不費力的抱了下來。

  對於親眼看著一點點長大的寶慶,徐灝是介於妹妹和女兒之間的感情,在寶慶身上,他能感覺到和朱元璋之間的牽絆,這種特殊的感覺在皇族任何人的身上都體會不到。

  車上的韓老媽忍不住問道:「這位天仙似的姑娘是貴府的千金麼?」

  李冬悄聲道:「那是寶慶殿下,高皇帝最小的公主。」

  「哎呦!」韓老媽大吃一驚,趕忙要下車給公主磕頭,李冬伸手攔住解釋道:「少爺和殿下是干兄妹,你老客氣些就是了。無需跪拜。論輩分你還算是長輩呢。」

  「老身哪裡敢是金枝玉葉的長輩?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話雖如此,韓老媽笑的很開懷,話裡話外徐家人都不拿她當外人。心裡不禁大為感動。

  上了車的寶慶好奇打量著對面神色侷促的祖孫倆,徐灝說道:「進城後我有些事要辦,你陪著韓奶奶回家。」

  當下車隊緩緩起行,寶慶對宮娥說道:「把我的奶茶拿出來。給老奶奶和弟弟吃,還有新作的點心。」

  「不敢當,不敢當。」韓老媽誠惶誠恐的直搖手。「能坐上殿下的車,老身已經是祖上燒了高香了,這可是大不敬的罪過呢。」

  寶慶笑吟吟的道:「我家祖上也是窮苦百姓出身,所以您老不必放在心上。」

  韓老媽感動的道:「公主是個善心人,一定會長命百歲,嫁個如意郎君。」

  寶慶笑容漸漸變淡,看了一眼騎著馬的徐灝,輕嘆道:「那可未必,唉!」

  刑部大牢,心神激盪的胡德勝被智雲和尚套出話來,等他反應過來後,手卷早已墜落塵埃,身軀向後一仰,面無人色的長嘆道:「完了!」

  猛然間響起撕裂布帛的刺耳聲音,智雲嚇了一大跳,靠著木塌的一堵牆上新糊的臘花紙全都碎了,現出一道暗門。

  從屋裡走出來兩個人,前面的是刑部的刀筆吏,手裡拿著一張墨跡淋漓的供單,是剛才一邊聽著對話,一邊寫的。

  後面那人是王驥,這佈置是和徐灝商量好了,是以特意給胡德勝換了牢房,連智雲也被瞞著。

  智雲心中省悟,定了一定神,把地下的手卷拾起來揣在懷裡,而胡德勝像是昏死過去了。

  王驥請智雲幫著把人給拉起來,又用被縟枕頭等給他靠好,只見胡德勝長吁出一口氣,悠悠的甦醒過來,兩隻眼似睜未睜,喃喃道:「真乃報應循環,難逃公道。」

  睜開眼睛,這時候的胡德勝整個人透著坦然,並沒有什麼驚懼之意,大概是已經萌生了死志。

  王驥說道:「胡德勝,方才你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全部記錄在案,並且是本官親耳聽見的,少時便要稟明尚書大人。你要是個明白人,往下我也就不必多說了。」

  胡德勝臉上沒了一絲血色,嘆道:「等過堂時,我一概招認就是了。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從頭到尾都是我做的,與我姐夫等人無關。」

  半個時辰後,徐灝趕到了刑部,這件莫名其妙發生的案子終於可以了結了。屋裡王驥打發走了所有人,為難的道:「鄭尚書的意思是到此為止,都督意下如何?」

  徐灝點頭道:「就這麼著吧。」

  王驥驚訝的道:「您真的不打算追究下去?放過幕後指使?」

  徐灝依然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起身走到王驥身邊,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後逕自離去了。

  徐府千壽堂,老太君笑問道:「老人家自己來也罷了,拿什麼東西呢?」

  韓老媽笑容滿面的道:「也沒什麼好東西,不過是窮人的窮意思罷了。為了是老太太吃著軟乎,拿了一隻雞,給哥兒們姐兒們帶了一點餑餑。」

  老太君笑了一笑,問丫頭們道:「哥兒姐兒呢?快喚過來。」

  月蘭答應一聲出去了,不多時先聽到人跑的腳步聲,珠簾被丫鬟掀起,月蘭領著徐燁和張漣漪,竹蘭牽著小葉子的小手。

  老太君解釋道:「其他的哥姐兒都在老子娘身邊,年紀尚幼,哭哭鬧鬧的不見也罷。這可是你乾兒子的嫡孫,那是嫡外孫女。」

  「哎呦!」韓老媽趕忙仔細端詳兩個孩子,一個戴著白玉冠,一個翠玉抹額,同樣身穿大紅箭袖的金百蝶緞衣;一個唇紅齒白,一個眉目如畫,好似一對金童玉女。

  韓老媽拉起徐燁的手,嘴裡叫著心肝寶貝,摟到懷裡問這問那,她孫兒好奇的左看看張漣漪,右瞧瞧小葉子,一時看呆了眼,連手裡的半隻雞腿都忘了吃。

  正在這時候,忽然鐺得一聲響,如同頭頂上掉下來了什麼東西,韓老媽不覺大驚,一時忘情喊了出來不好,把徐燁推下去慌忙站起身來。

  仰頭一看,是牆上釘著個彩漆豎匣子,面上鑲嵌著玻璃,裡頭像個圓圓的碾盤,下面掛的秤砣子往下一墜,匣子裡就叮叮咚咚的作響,好像娘娘廟裡的和尚敲鐘一樣,一連響了十來下。

  誕生在遼東的鐘錶問世至今還不到三年,韓老媽自然聞所未聞,嚇得面上變了顏色。徐燁瞧著有趣笑了起來,漣漪和小葉子也跟著笑了。

  不想老太君厲聲喝道:「沒個規矩,老年人原不曾見過,一時碰到如何不驚?這有什麼好笑的?」

  唬得徐燁趕忙閉上了嘴,規規矩矩的束手而立,漣漪卻無所顧忌的吃吃輕笑,老太君對曾外孫女一向沒有辦法,見狀也無可奈何。

  鐘聲響了十一聲,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下面人把飯菜一齊擺在桌上。老太君吩咐道:「月蘭你陪著老太太去你們屋裡用飯,這裡人多怕她不習慣。」

  月蘭笑著答應,引著祖孫倆繞過屏風往自己屋裡去了,這邊老太太帶著孫兒們吃飯。

  席間漣漪不愛吃肉,都放到了徐燁的小碗裡,老太君見狀搖搖頭,看著小葉子孝順的給自己夾菜,笑道:「還是葉兒心疼我,不像那兩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成天到晚只知道親親熱熱。」

  漣漪嬌聲嬌氣的道:「您有那麼多人服侍,弟弟就一個小葉子,我不心疼他誰心疼呢?」

  老太君笑道:「那你得怪你舅舅,誰讓他攔著不要丫頭的。」

  漣漪眨眨眼說道:「舅舅說女兒得嬌養,身邊女孩子多也不會寂寞,而男兒得學會自食其力,不應該自小混在女人堆裡,如此才能做個有用的人,我認為很對,舅舅的話是不會錯的。」

  老太君看著她小小年紀一本正經的腔調,大笑道:「怪不得你舅舅最寵你,你這丫頭這麼小就會說話,你姨母們小時候都不如你。也是怪事,你爹老成忠厚,你娘也是個老實人,怎麼生了這麼個百伶百俐的閨女來。」

  漣漪歪著頭道:「舅舅說我像小姨,我也最喜歡小姨了,可惜她老不在京城。」

  老太君嘆了口氣,說道:「你爹不也不在京麼,你幾個姨父都是武將,這男子漢得志在四方。馬上快過節了,也不知今年孩子們會不會回來團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0:32
第四百九十章 安王妃

  用了飯,老太君抱著漣漪逗弄她,徐燁嚷嚷著出去玩,祖孫其樂融融的時候。韓老媽咂舌舔唇的過來道謝,孫子小狗兒直勾勾的盯著肌膚勝雪的小葉子。

  老太君把漣漪放開,徐燁立馬拉著表姐的小手跑了出去,小葉子緊緊跟在後面,小狗兒不由自主的也跟了過去。

  「來我身邊坐,看茶。」今日老太君精神頭似乎不錯,沒什麼睏意。

  韓老媽笑呵呵的過來,不習慣坐在椅子上,選了個矮凳坐下。

  老太君問道:「也不知月蘭那邊的飯菜味道好不好,可有滋味?「

  韓老媽合掌唸佛的道:「看著像是雞鴨鵝肉,可一放到嘴裡就化了,那味道真不知該怎麼形容,我連吃了三碗香噴噴的稻米飯。今次託了您老的福,也嘗到了國公家的珍饈美味,就連您家裡的茅房也比我們住的房子高貴。」

  老太君微微笑了笑,說道:「其實都是些家常菜而已,就是用料講究些,工序麻煩些,也沒什麼特別的。是孩子們為了孝敬我,特意請來御廚和各地名廚傳授給媳婦們手藝。對了,家裡的房子院子可還牢固?」

  韓老媽暗道一聲機會來了,嘆著氣說道:「哪能怎麼結實,院子沒有門,院牆也倒的倒塌的塌,三間房子的一間開了天窗,一下雨就成了河溝子。」

  老太君忙詢問有多少牛羊牲畜?老太太遂哭窮起來嘮嘮叨叨的說個不停,說道:「家裡就剩下了一頭驢,大營子的馮傻子說是要碾面,把驢子借了去,哪裡是碾什麼面?敢情是和騾馬掏蹬起了騾子。

  過了十幾天了,我叫兒子去給牽回來,那驢都瘦的走不得道兒了。馮傻子推著驢屁股,狡辯說給草料不吃。是想家想瘦了,您說可氣不可氣?白借了我家的種兒,還給餓得拉不了磨。」

  話猶未了,老太君下面的丫鬟們皆掩口而笑,有的背過身去揉著肚子,有的乾脆跑到外間屋裡炕上打著滾大笑。

  竹蘭卻覺得話語粗俗,不時咳嗽一聲,要讓老太太趕緊告辭,韓老媽故意視而不見,若無其事的呆著臉。

  老太君嘆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想我們家看似一年好過一年,可那花銷能嚇死個人,各房的親戚誰家都得供養。這習慣了白伸手,短一兩銀子都能跟你鬧翻天,虧了有灝兒夫妻精打細算,鎮得住人。

  而下面的管家們,也是一個個尋體面,爭名兒鬥嘴,吃好的。穿好的,肯勤儉持家的越來越少了,所以如今也不似從前了。」

  韓老媽說道:「我的佛爺!您老可不能這麼說,駱駝屜子還愁不出驢韂兒?您要是說日子難過。怕天底下也只有宮裡好過了。」

  老太君莞爾一笑道:「反正我已經老了,這基業都是他們的,不操那個心了。」

  韓老媽奉承道:「我看著老太太比我這農家人還硬朗呢,就是擔水也還能夠。況且土罐子也能磨破鐵勺子呢。」

  竹蘭見她出言粗鄙,越說越來勁了,又咳嗽一聲往外抬了抬下顎。韓老媽這才起身告辭。

  老太君說了幾句常來走動的話。賞了三十兩銀子,蕭氏和沐凝雪也派人各送來二十兩。晴雯按照徐灝的囑咐特意送來了三十兩,加一起正好百兩銀子,對現在的韓家來說無疑是筆巨款。

  小狗子和徐燁幾個孩子在院子裡玩耍,韓老媽千恩萬謝的出來,竹蘭讓葉嫂子送她祖孫出去。命傳話小廝備上一輛馬車,車上裝滿了米面等物。

  葉嫂子帶著祖孫倆一路出來,剛走到馬廄附近時,頂頭兒碰上了一位胖胖的中年婦人,穿著黑衣,頭戴皮帽子,領著個小丫頭走進來。

  見了葉嫂子,婦人冷笑道:「恭喜呀!聽說你今日高昇了。」說完揚長而去。

  韓老媽冷眼瞧著葉嫂子微微皺眉,偷偷問道:「這是哪房的姑奶奶?」

  葉嫂子說道:「是掌內的舒二娘,是三管家沐福的老婆,是說我越分行事,繞了她送你們出來,所以生氣呢。」

  韓老媽暗暗記在心裡,又問道:「那誰是大管家二管家呢?」

  葉嫂子說道:「自從李老爹故去之後,管家幾年一變,換了一茬又一茬。有根基有指望的人家不是做了官,就是跟著徐家發跡了,搬出去自立門戶好讓兒孫讀書練武。現在的大管家是二老爺的心腹徐貴,二管家是四喜的丈夫。實際上真正的內外管家卻是李冬和月蘭竹蘭,此外還有沐雲朱高王永幾家子,他們才是三少爺最信任的,這叫做近朱者赤,不顯山露水的打理著內內外外的家業。」

  韓老媽感嘆道:「真是侯門深似海,這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光名字都記不住。」

  「可不是嘛!」葉嫂子說道:「這還不算對面和隔壁兩支呢,連帶的親戚加在一起,少說也有個近千口人了,連我在徐家好幾年了,到了現在也沒記全。就說老李家,哥四個除了李冬外,誰家不是下人成群?總之少爺時常念叨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富貴到頭終有報。」

  說著說著,韓老媽取出五錢銀子要相贈,葉嫂子笑著執意不收,扶著祖孫倆上了車,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葉嫂子作為徐燁的奶娘,要想長遠在徐家立住腳跟,除了照顧好少爺外,最近時常搶著幫著做些差事,一來二去不免有搶了旁人飯碗的嫌疑。

  她不想回千壽堂惹舒二娘等人生厭,乾脆去了垂花門不遠的四喜房中喫茶休息,要說舒二娘本是沐凝雪陪嫁來的家人,本該和她屬於同一個派系,但她一直和四喜較為投緣。

  月蘭和竹蘭自然都是徐灝的人,不過在內宅中,月蘭無疑是老太君的第一心腹,竹蘭傾向於二太太蕭氏。

  其實對於沐凝雪來說,因家中沒有任何可能威脅到她的人存在,本身和丈夫一樣生性散淡,對待所有人幾乎都一視同仁,不分誰近誰遠。有徐灝作為最大的靠山,本身又貴為沐家郡主,兼且生了長嫡子徐燁,實在沒有必要去玩弄什麼心術,處事公正,光明正大,則誰又敢不服呢?

  倒是下面人必不可免的各有小圈子,爭權奪勢也免不了,此乃正常的人性,不管在哪都無法免俗。

  四喜不在屋裡,葉嫂子剛吃了一盞茶,就見值班的媳婦跑來高聲喊道:「葉姐,管家奶奶在回事房叫你呢,快來吧。」

  葉嫂子趕忙出來,就見徐貴家的對著媳婦們說道:「速去內宅稟報,三姑奶奶安王妃來家了,請太太們出來迎候。」

  安王妃是徐達的三女,嫁給了朱元璋第二十二子安王朱楹,比徐妙錦大了八歲。

  這些年一直住在封地平涼,朱楹為人很低調,從不參與任何的是是非非裡,是以安王妃等閒不回京。

  主要是朱楹苦於沒有子嗣,膝下僅有一女名叫朱仙媛,今年芳齡一十四歲,今年回京先覲見了皇帝,回到娘家後,安王妃便帶著女兒過來探望。

  徐家頓時忙了起來,葉嫂子隨著當值的媳婦們,去了千壽堂門前等候。不多時,只見徐海在前面引路,四個太監推著一輛黃色的方車兒,十幾個小廝前呼後擁幫忙推著,過了儀門都跑出去了。

  在管家媳婦的帶領下,婦人們站成數排,宮女打起車簾子放好車凳,容貌娟秀的安王妃和女兒平涼郡主下了車,扶著宮女們轉過大廳影壁。

  三位太太帶著一大群丫鬟迎了出來,彼此執手相見,彼此多年不見顯得分外親熱。

  說說笑笑的走進千壽堂,老太君被月蘭秀鳳攙扶著,含笑在堂下站著。

  安王妃急走幾步不等老太太先見禮,搶先一步跪在地上磕頭,朱仙媛見狀也跟著跪下請安。

  老太君感慨萬千的流下淚水,上前把侄女扶起來。原來現如今朝廷在不動聲色的持續削弱各大藩王的勢力,幾次下旨各王府不得擅役軍民,聚斂財物。

  晉王府和秦王府首當其衝,在齊王被圈禁京城後,分別被藉故革去了三護衛。

  而徐達的二女婿代王朱桂本來名聲就不好,性格暴躁,被官員百姓屢次控訴行為不軌。

  近日朝廷列其三十二條罪狀,召他進京,朱桂卻不來,可謂是公然掃了朱高熾的顏面。

  對此徐灝能說什麼?二姑可是代王妃,受了丈夫的牽連無法回京面見親人,據說整日裡擔驚受怕,以淚洗面。

  代王朱桂本身就是和四個朱棣同穿一條褲子的,當年想起兵呼應,結果被朝廷官員及時給滅了,押回京城貶為庶民關了好幾年。

  因此即使起兵不遂那也是有擁戴之功的,性質和谷王等兄弟們完全不同,功勞不亞於寧王朱權,論功行賞自然地位在眾藩王之上。

  而且人家的妻子是徐達的女兒,徐灝加上老張家,有了如此強悍的三國公親戚,令朱桂更加變得肆無忌憚了。

  安王妃每個月都要寫封信求情,徐灝礙於全家人,朱高熾礙於他死去的老爹,兄弟倆心知肚明不能把代王怎麼樣,頂多削去護衛讓其成了沒牙的老虎,不能為禍一方也就算了,

  再說借給朱高熾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把叔叔們怎麼樣。

  想徐達的四個女兒,長女徐太后已然仙逝,次女常年受丈夫的連累日子過得不順心,三女為了沒有後代而憂慮,幼女則至今待字閨中,看樣子是打算一生不嫁人了,總之即使個個榮華富貴,可也人人過得不順心。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0:34
第四百九十一章 報復

  千壽堂裡,徐家人聞訊都趕了過來,徐江瞧著身材端方,光豔照人的郡主表妹,深悔早前聽了母親的話訂了親,現在悔之已晚。

  蕭氏打趣道:「江兒你過來,這是你的表姐姐,你應該像親姐姐一樣的恭敬。你們瞧瞧,他今日怎麼和女孩似的羞羞答答?一句也不言語了。」

  徐江小聲問道:「姐姐今年幾歲了?」

  坐在對面的朱仙媛微笑道:「過了年就十四了。」

  徐江拍手雀躍的道:「那麼和我同歲了,或許我比你大呢。」

  老太君笑問安王妃道:「孩子幾月的生日?」

  安王妃說道:「是正月呢。」

  徐江笑嘻嘻的道:「我也是正月,還是正月初一子時之初呢。」

  三太太劉氏笑著啐道:「不害臊,誰是七月十六?」

  徐江忙向劉氏搖頭使眼色,劉氏笑了笑。身旁立著的王姨娘暗罵兒子不知好歹,堂堂郡主豈是你能得惦記的?不過話說回來,還真不是沒有可能,一想起王府的富貴,頓時也開始後悔了。

  朱仙媛笑道:「雖然如此,俗語說「舅舅家的牲畜輩兒也大」,我便當兄長敬你就是了。」

  滿屋子哄堂大笑,徐江明明挨了罵,一句話也回不出來,只能訕訕的隨著笑。

  忽然丫頭們說道:「老爺來了。」說著打起簾子,徐慶堂兄弟倆走了進來。見過禮之後,徐慶堂說了些外面的事,又詢問堂姐王府近況。

  晚上傳飯,徐慶堂夫婦請安王妃到逸安堂用膳,這邊老太君帶著一干小輩吃了飯。吩咐把園子裡的海棠苑灑掃乾淨,讓安王妃母女住下。

  安王妃正中下懷,來此之前,夫妻倆就商量讓她在京城長住一段時日,探聽一下風聲。如此預備著過了年到明春。待冰雪開化天氣暖和的時候再回去,而安王則三天後即準備啟程返回封地。

  傍晚徐江和徐湖戀戀不捨的回去了,朱仙媛聽聞徐江已經訂了親,態度明顯冷淡了三分,對於比她小的徐湖一樣興致缺缺。

  宮娥盡被打發走了,母女倆都想過過輕鬆自在的生活。飯後朱仙媛帶著老太君身邊的丫鬟秀鳳在花園裡隨意走動。轉過油漆粉紅屏門,腳下是五色石砌成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徑。

  過了個水磨磚瓦排的花月亮門,廊下有個垂髻小丫頭,秀鳳上前交代了。

  進得門來,被一片修竹茂林擋住了去路,轉過竹林方是道油漆斑駁的花門。裡面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仿唐式竹樓。

  朝南四四方方的露台敞廳,白紗隨風飄逸,橫排著一字兒花牆,從花牆的鏤空望過去,牆內亭台水榭一應俱全。

  竹影蕭疏,鳥聲聒噪,映著這邊庭前的虞美人等各色鮮花。和那蒼松碧梧遙相呼應,景色宜人,愈覺有致。

  秀鳳解釋道:「這裡曾是三少爺的舊居,後來讓給了綠竹姑娘住著。打北平回來後,姑娘出嫁了,少爺偶爾會來此小住一晚,經過綠竹姑娘之手,據說和早先的竹園很有些不同了。倒是蕭家村的故居竹園,依然保留著少爺離開時的原貌。」

  「原來是三哥哥的舊居,難怪清幽別緻。」

  朱仙媛點點頭。興致盎然的走了過去,一帶雕欄兩邊綠色玻璃,中間掛一絳色紗紅銀絲的簾子。

  脫下了繡鞋,秀鳳把簾布掀開,二人進得廳來。見正上方一個匾額,是綠竹寫的「清夢瑤華」四字,上面掛著徐灝往年寫的四幅草書,兩邊是徐青蓮的墨跡。

  小飲偶然邀水月,滴居擾得住蓬萊。

  古錦斑斕的鋪墊,几案桌椅都是用湘妃竹製成,如今有些已經退光了漆面。兩側六座大書架,放置著些古銅彝鼎和全套的洪熙大典,書籍縱橫層疊,令人感覺悠然意遠。

  參觀了好半天,朱仙媛緩緩出了竹園,繼續在花園裡散步,陸續經過昔日徐家姐妹的院子,朱仙媛大多匆匆看了下即走。

  秀鳳因此有意無意的指引著往徐灝的書房而來,沿著湖邊遍種數百竿鳳尾竹,池水粼粼,綠樹成萌。

  外面,徐灝去了鴻臚館,就見李景隆和朱高煦等一大群人,皆目瞪口呆的看著裡面。

  東倒西歪的朱勇也不知醉了多少次,臉色紅彤彤的躺在地上,而虜使的臉色則蒼白如紙,徐灝大喜,看來他已經支撐不住了。

  看向曾啟,徐灝再一次駭然,竟然清醒如沒喝過酒一樣,依然談笑風生舉杯頻頻勸飲。

  撲通一聲,搖搖欲墜的虜使一頭栽倒在地,嘶啞著說道:「小使甘拜下風。」

  剎那間所有人全都歡聲雷動,就好似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勝仗,至此曾啟酒狀元的名聲很快名揚四海。

  李景隆吵著要和曾啟繼續喝酒慶賀,徐灝卻認為他即使天賦異稟,但肝臟的解酒能力是有極限的,再喝下去恐怕得出人命。

  一邊派人把曾啟送回家去,一邊派人進宮報捷,徐灝和兄弟們嘻嘻哈哈的去了秦淮河。

  這些天京城裡名妓雲集,引來無數好色之徒,璀璨燈火的十里秦淮,兩岸青樓楚館全都爆滿,無數畫舫在河上爭奇鬥豔。

  徐灝向來對名妓沒什麼興趣,兼且身為官員影響不好,略坐片刻後就悄然離開了。

  等回了家,徐灝從後門進了內宅,走到書房前一時愣住了,但見李萌在亭子裡一面命丫鬟添香,一面攜琴斂容,凝神靜氣的彈起琴來。

  這兩年一有時間李萌就來纏著凝雪學琴,平日裡苦練琴技,已經深得個中三味。琴聲清韻悠揚,弦音嘹喨,既而宮變為了徽,樂聲漸漸越發的激昂慷慨,有一種悲壯淋漓的感覺。

  徐灝聽出是著名的胡笳十八拍。隨即把目光放在了寶慶身上,寶慶自小喜歡繪畫。此刻橫屏伸紙,聚精會神的揮轉手腕,片刻畫了一枝紅梅。

  身旁的沐青霜讚道:「兼山紅雪,十分清豔。大有橫斜老干之勢。」

  對面的屋子裡,徐妙錦和沐凝雪並肩而立,聞言笑道:「如此佳會,不可無詩,霜兒奉題一律如何?」

  大才女沐青霜欣然開始準備作詩,徐灝搖了搖頭。目光又轉向了院子一角,忽聞悠揚悅耳的簫聲響起,不用看也能猜到定是翠柳所為。

  徐灝皺眉走了進去,朱仙媛正和張釵下象棋,周圍聚了很多人,二人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張釵東一下西一下,擺成了車馬臨門勢;朱仙媛從容不迫的針鋒相對,似乎是一盤和局。

  而另一桌則是蕭雨瀅和蕭雨詩姐妹倆在下圍棋,雨詩執白三六開局,表姐下了一玉樹;雨詩隨即不飛角,拈一子九五鎮。

  表姐輕輕落子一折,雨詩抬手飛行一子。做了封角;如此二人落子飛快,短短時間黑白已成一勢。

  蕭雨瀅正要叫吃,觀戰的翠玉急道:「這著下不得,下了這一著,這一塊要全軍覆沒了,快些尋劫打為妙。」

  蕭雨瀅深思片刻,依著她的話尋了一劫;雨詩見狀氣呼呼的打了翠玉一下,說道:「你這小人幹你甚事?」

  翠玉笑問道:「什麼謂之小人?」

  蕭雨詩說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你開了口,豈不是成了小人?」

  很快雨詩敗局已定。徐灝童心大起,笑道:「砰砰砰!」

  二女同時呆了一呆,一起抬頭問道:「做什麼?」

  徐灝說道:「雨詩要輸了,若不鳴金收兵,則齊師敗北。誰為孟之反耶?」說得她倆都露出了笑容。

  這時候麝月進來說道:「李冬說有急事。」

  「嗯!」徐灝衝著妻子笑了笑,轉身而去。朱仙媛一直在偷偷觀察著聞名已久的堂哥,暗道一聲果真人中豪傑!在看看滿院子各有才華,容貌都不比自己稍差分毫的姑娘們,心中有些瞭然。

  卻說徐灝回到外宅,李冬說道:「姚遠夫婦大概今晚要動手了。」

  一邊的沐雲最近負責留意姚遠的動靜,解釋道:「姚相公本意是令苟二知難而退,日日在家不讓他得逞,誰知苟二那小子一而再的來糾纏,夫妻倆不勝其擾去了朋友家暫住幾日,回來後當晚苟二就來了,這小子確實是個下三濫,死不足惜。」

  徐灝說道:「自尋死路,不用去管他。現在動員所有眼線,我要確保和張玉之間的聯絡暢通無阻,還得繼續抓緊時間收集今年漠北草原的天氣等各種情報,務必要做到大軍出征前萬無一失。」

  與此同時,苟二再一次溜躂到了姚家門前,這一次姚遠出門去了,門是虛掩著的。

  苟二大喜推開門走了進去,贏氏也笑臉相迎,被他一把抱住急著就要求歡。

  贏氏說道:「使不得,我家的馬上就要回來了,剛才是出去買東西,不見開著門等著他呢,被撞見怎麼得了?」

  苟二急了,叫道:「這都多少天了?一來就叫我空空的回去,敢情你哄我吧。」

  贏氏笑道:「我怎麼肯哄你?早上有人來約他今夜吃戲酒,大約一宿不回家,你到半夜再來,我等著你,輕輕敲門不要叫別人聽見。晚上咱們能痛快二個時辰,明日五鼓時你再走,神不知鬼不覺的,不好麼?」

  苟二立即滿心歡喜,摟著婦人說道:「親親,久不見你的寶貝了,我急得狠了,將就摸摸再走吧。」

  「你留著精神等夜裡憑你隨意,乖!」贏氏有心哄他,「這會子他要是回來了,問你來做什麼?你怎麼回答他?」

  苟二捨不得走,把手伸進褲子裡胡亂摸了摸,親了個嘴,這才慌忙去了。

  出來後在街上正巧看見了姚遠,苟二低下頭從相反的方向匆匆離開,暗叫一聲幸運。

  姚遠拎著東西回家,問道:「他來了不曾?」

  「來了。」贏氏笑著說道,把先前的對話講了一遍,姚遠冷笑著把包兒打開,一包是靛花,一包煙花,一包瀝青和一些紙錢。

  贏氏莫名其妙的看著丈夫,就見姚遠把她擦指頭的銀朱取來,拿幾個瓷碗把東西倒了進去,都用香油調好,把幾枝舊筆洗乾淨了,放在了抽屜裡。

  又尋出來一根晾曬衣物用的細長繩子,最後和棒槌一併放在客房屋裡,夫妻倆吃了一頓飽飯,躺在炕上養精蓄銳。

  到了半夜時分,聽到外邊傳來輕不可聞的敲門聲,姚遠拿著棒槌躲在了衣櫃裡。

  贏氏整理下鬢角連續深呼吸,扭著腰出去開門,放了苟二進來,把門給插上,攜手一同走進房。

  苟二是個色中惡鬼,一進屋看都不看周圍的環境,迫不及待的替婦人褪去褲子。贏氏也不掙扎,任由他把兩個人都脫得精光燦爛。

  苟二興奮的站在炕下,扛起贏氏的兩條大白腿,將屁股拉出炕沿外;先前姚遠說好了先讓妻子慰藉一次,是以也不急著出手,反倒是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燈光下照的人體纖毫畢現,就見苟二站著一伸到底,命也不顧的死力亂抽一陣,不多幾下竟然完事了,姚遠暗笑真是個愣頭青。

  贏氏鬧得老大不舒服,伸手把他的脖子摟過來,把自己的舌頭遞進對方的口裡。立時把個苟二快活的了不得,水乳交融的咂了幾下,贏氏把舌頭縮了回去,苟二不知不覺的伸出了舌頭。

  突然間,贏氏先是緊緊含著,猛地用力一口咬下去,把苟二的大半個舌頭一分為二。

  苟二疼得一跤坐在地上,滿嘴鮮血也叫喊不出來了,贏氏冷笑著把斷舌呸的吐了出來,說道:「有賊,快來。」

  「賊在哪裡?」姚遠先喊了一聲,苟二疼得發昏,醒悟過來遭了暗算,顧不得衣服爬起來就跑。

  早有準備的姚遠拎著棒槌,照著他腳踝骨狠狠打了一下,苟二立刻趴在了地上。

  姚遠上前按住他,坐在了脊背上,贏氏光著下身舉著燈,夫妻合力用繩子將苟二緊緊的綁了起來。

  趁著苟二昏死的時候,贏氏把預備的寶貨全搬了過來,姚遠先用瀝青把頭髮刷得根根豎立,然後用油調好的紅黑藍三種顏色,從頭到腳用舊筆隨便在身體上塗抹亂畫,畫的苟二全身花花綠綠。

  姚遠又把買來的銀錁紙錢掛滿其全身,忙了半天累得半死。

  贏氏恨道:「你奸了我幾年,我什麼地方虧了你?四處敗壞我的名聲,老娘也要你知道不是好惹的。」

  拾起地上的棒槌來,用細些的那一頭對準苟二的糞門,盡力往裡面使勁一插,進去了四五寸長。

  這東西要比男人的傢伙粗了一倍不止,疼得苟二把臀部亂扭,贏氏咬著牙又往裡來了一下,苟二瞬間一翻白眼,嗚嗚的直叫喚。

  姚遠見狀又取來一根細繩,把棒槌牢牢固定在苟二的腰上,一頭在身體裡,一頭露在外面,用裹腳布和爛紙一類拴在棒槌上,看上去像個大尾巴。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0:38
第四百九十二章 隔壁

  黑漆漆的巷子裡,姚遠夫妻各拿一柄錐子,不時狠狠扎一下屁股蛋子,把個苟二攆的雞飛狗跳,直奔著外面有光亮的地方狂奔。

  一直送他出了大街消失不見了,夫妻倆這才回家關門,大笑一場上炕睡覺,這條死巷內竟無一人得知此事。

  再說苟二一個人跑到了街上,此時已經是二更天了,街上連個人影都沒有。雖然有微亮的月光照耀,可昏頭昏腦的連路都認不清了。

  在街上到處亂跑,遠遠看見一群人提著燈籠,知道是巡夜的官兵,他轉身就往後面跑去。

  趕巧今晚五城兵馬司領頭的是徐汶,疑惑的道:「那是什麼東西?抓住他。」

  官兵們轟然追了上來,苟二被追得急了,奈何一條腿瘸著怎麼也跑不動,加上跑了半天也累得筋疲力盡,乾脆停住了腳步,想讓官兵來救他,可惜他舌頭沒了說不出話來,嗚嗚呀呀的叫喚。

  問題是他現在不人不鬼還長著一條尾巴,在官兵眼裡是個從來沒見過的怪物,大傢伙心裡發毛大吃一驚,誰都不敢近前了。

  膽子大的高聲喝問你是誰?膽小的退在同僚背後躲著,光看見怪物張嘴也聽不見什麼。

  徐汶趕到說道:「要是人必定會說話,他只會叫不是鬼就是妖怪。咱們人多陽氣盛,逼住了他就脫不了人形。大家一起上,往死裡打,不能被妖怪跑了。」

  苟二一聽魂飛魄散,跑過來意思是讓人看看他其實是人不是鬼,嘴裡嗚嗚的叫得更凶了。

  而官兵見他凶神惡煞的撲過來,心中慌了。認定了上司說的有道理,唯恐妖怪先下手傷了人,遂壯著膽一齊上前。

  黑夜裡一頓亂棍,竟把個苟二打得腦漿直流,渾身骨折。這時有人舉著燈籠仔細看,方知不是什麼鬼怪,倒是個人怪。

  瞬間眾人都沉默了,徐汶暗罵一聲晦氣,皺眉道:「是他自己尋死,怨不得咱們。報順天府。」

  天微微亮的時候,順天府來了人,仵作驗看死屍,唇外血污,口中無舌,肛門內有棒槌一根。把所有細節一一記錄下來,呈給上司。

  是個人都知道一定是因奸情而糟了暗算,捕快們在城內四處打聽,可既沒有苦主和告狀的,又沒有親屬來認領屍體,最後拖出城外就地掩埋了。

  苟二的父母見兒子多日不歸,以為是和哪個相好一起去外地謀生了。就算是死在外面也是他倒霉而已。

  第二天清晨,沐凝雪吩咐召集所有內管家,徐灝不悅的道:「馬上就要臨盆,家裡事就不要操心了,又不是沒人管事。」

  沐凝雪說道:「未出閣的郡主在咱家住著,這門戶一定要看護好,畢竟園子太大了,難保有人混進來。」

  對此徐灝深以為然,李誠四兄弟都是武藝不錯的匪人,潛入徐家並非是什麼難事;再說家裡親兵護衛一大群。難保沒有幾個膽大的,萬一和內宅誰勾搭成了奸,順便把別人強暴了怎麼得了?

  即使幾率不大也得加倍小心,徐灝說道:「此事我來辦吧,你無需操心。」

  沐凝雪見丈夫會錯了意。苦笑道:「咱家倒是不妨事,我是擔心隔壁。唉!李芳最近越來越不像話了,昨日二姐過來訴苦,還說要搬出來住呢。」

  徐灝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不就娶了幾個小妾麼?」

  沐凝雪說道:「我難以啟齒,反正整日裡家宅烏煙瘴氣,可不能被王妃知道了,誤會咱家也是男盜女娼。古人擇鄰而居,依我說趕緊把宅子還給他,也好讓二姐夫婦和臨安姑姑能安靜過日子。」

  徐灝點點頭,去了外宅叫來李冬等人,問道:「隔壁李家怎麼回事?」

  李冬和沐雲他們對視一眼,王永低聲道:「少爺,這裡面涉及到兩位姑爺,是以咱們都不敢多嘴。」

  徐灝不高興的道:「狗屁的姑爺,說是怎麼回事。」

  李冬忙說道:「其實和兩位姑爺的關係不大,不過他們現在是和李芳走動頻繁。自從原配夫人病死福建後,李芳行事就沒了顧忌,興之所至就是那麼回事,畢竟是年輕人嘛。」

  徐灝有些明白過來,現今李芳的續絃是福建本地書香門第的閨女,姓苟,在丈夫面前低眉順眼,沒什麼地位,而臨安公主太過寵溺子女了。

  很快徐灝詢問清楚,李芳的妾婢大概有數十人之多,這些女人不消說都被他收用了,甚至家中僕婦不論美醜年齡,他一個都不放過,嗜好鑑賞她們的光毛肥瘦。

  家中還養了許多戲子小官,可謂是男女通吃,此種事你只能罵他太過風流,這在時下很常見,在家裡胡天胡地外人管得著嘛?所以也沒人在徐灝面前指責李芳。

  劉智和劉茂最近成天陪著李芳吃喝嫖賭,那是人家的自由,所以李冬他們也沒當回事,並未告訴徐灝。

  倒是沐凝雪認為鄰居這麼荒唐,擔心自家受到不良影響,是以命家人嚴格看守門戶,不要和李家有什麼沾染。

  徐灝想了想直接去了千壽堂,老太君見他來了很歡喜,笑問道:「這麼早就過來,有什麼好事麼?是不是紅葉綠竹要回京了?」

  徐灝說道:「不是!是為了李家,祖母您叫來二姐問問就清楚了,我的意思是乾脆把宅子還了,咱家搬到個清淨地方,遠離這些烏七八糟的破事。」

  老太君心下瞭然,她不是沒聽翠桃訴過苦,至於宅邸本來就是韓國公李善長的,不是徐家的基業到底名不正言不順。

  「那你的意思呢?是打算搬回鄉下?」老太太問道。

  徐灝說道:「我是想在城內選塊無人的土地,好生規劃一下,不要奢華夠住就好。」

  老太君當即下了決斷,說道:「你事情多就不要勞神了,讓你爹和你三叔去操心好了。一旦搬家還要顧慮到這麼多的親戚,這一節你老子比你辦事穩妥。」

  徐灝高興的道:「最好不過了,我也不耐煩去操心這些事。」

  正在這時,安王妃和朱仙媛母女倆過來了,徐灝起身說道:「三姑好!妹妹安好。」

  安王妃眼眸一亮,笑吟吟的上前好生端詳侄兒半天,讚道:「少年英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咱徐家這一輩就靠你照拂了。」

  朱仙媛細聲細氣的道:「奴家見過哥哥。」

  「嗯。」徐灝對她含笑點點頭,陪著母女倆說起了話。

  卻說此時的隔壁,徐翠桃蹙眉聽婆子繪聲繪色的道:「大爺屋子裡貼滿了不堪入目的春畫,書架裡都是些豔詞小說。閣樓到處鋪著床榻,想做那事之時,不拘何時何地,是個女人就按住了上手。哎呦我的老天爺,那天我親眼看見丫鬟媳婦們都脫得精光,十幾個人笑語歡聲的,在花園裡捉迷藏玩,被大爺捉住了就罰幹一遭。」

  徐翠桃氣道:「荒唐,這家裡是斷斷住不得了,不然早晚會受他連累,好好的名聲毀於一旦。去收拾一下,今晚去娘家住些時日,盡快買個宅子。」

  另一個婆子說道:「夫人娘家的兩位姑爺也太不像話了,和大爺一起吃酒光天化日干那些沒廉恥的戲子小廝,那些小廝仗著受寵沒事就溜到內宅和丫頭們調笑。將來早晚必生出事來,敗壞門風。」

  徐翠桃越發無法忍受,怒道:「真是一刻都留不住了,婆婆年老糊塗,這麼噁心的事也不管管?還有那嫂子,勸都不勸一句,莫非就任由著丈夫胡作非為?下人苟且妻妾?」

  不提徐翠桃嚷著要搬出去住,那位茍氏生得非常美貌,丈夫娶妾納婢她面上談笑自如,沒有一絲不滿,實則心裡一樣醋氣熏天。

  茍氏是個很有心計的女人,懂得即使吵架也無濟於事,一旦丈夫翻臉丟下一紙休書怎麼辦?男人是剛,女人是柔,所以降服丈夫就得靠以柔克剛才行。

  所以茍氏對每一個人都和和氣氣,並時常施些小恩小惠,把個日常起居打理的井井有條,是以不但李芳誇讚妻子賢惠,小妾等人也都很尊敬她。

  正因為此,李家上下一團和氣,臨安公主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李家的名聲才沒傳揚出去顯得不堪。

  前文說過劉茂生意開的很紅火,還因為一個男人和劉智鬧翻了臉,不想夏天時那位大概覺得年紀大了,再不能靠屁股混生活了,乾脆趁劉茂不備,席捲了數千兩寶鈔跑路了。

  這令花錢漸漸大手大腳的劉茂經營陷入了困境,被故態復萌的徐綠哥罵了個狗血淋頭,而劉智則因徐翠雲和粉姐之間的爭鬥,被鬧得裡外不是人,苦不堪言。

  二人不約而同在酒肆裡喝悶酒,一來二去的和好如初了,過節時正好和李芳同坐一席,彼此間臭味相投。

  為了巴結李芳,他倆費盡心血找到了一位姓權的揚州少年,長得比女人還女人,引薦給了李芳,劉芳嘗了一次味道後讚不絕口。

  有了李芳的資助,兩家的店面合二為一,又把中間的店舖高價盤下,打通了並做一間。中間開文雅的書鋪,由權仲雨掌管;左邊依然是劉茂的雜貨舖,右邊劉智開起了香料鋪子。

  後面的院牆都拆了,修了個三層高的小樓,取名叫做萃雅樓。李芳閒來無事便來聚會,成了他們四個人飲酒取樂的地方。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1:18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不舉

  對於李芳,徐灝可謂是一點立場都沒有,打鐵還需自身硬,徐灝自問沒資格指責什麼。

  茍氏聽聞弟妹搬到了徐家,趕忙帶著丫鬟紅梅追了過來,想要好生道了歉。李茂在徐家外宅的客舍看著下人收拾衛生,他相中了一位退休侍郎的宅邸,正在商談價錢。

  因李茂不太待見自己,茍氏見狀直奔徐家內宅而去,詢問丫鬟又轉而去了花園,沒尋到徐翠桃的蹤影,倒是發現了徐灝的蹤跡。

  「你在這等著。」茍氏淡淡吩咐一句,她早就對徐灝垂涎三尺了,一來仰慕徐灝本人,二來也順便報復下丈夫的花心。

  不想走近時赫然發覺還有別人在場,遂放緩了腳步猶豫著是否該過去?對面的亭子裡朱仙媛正在品評昨日青霜的詩作,徐灝在坐著喫茶。

  東風淡蕩黯魂銷,一樣梅花趣獨饒。

  素質肌妍消粉本,絳仙春醉暈紅潮。

  光凝錦帳千重疊,色借胭脂一點描。

  流水空山霞自落,憑誰染出幾分嬌。

  徐灝感覺青霜有點思春了,大抵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情竇初開嘛!

  朱仙媛忍不住一時技癢,說道:「我出個對子,霜姐姐你來對對。」說完直接又說道:「月印波心,波靜月圓人對鏡。」

  徐灝一聽心說這對子不簡單,看來堂妹也是個才女,一時尿急起身走向公測。

  沐青霜說道:「這個對倒也難對,有了,雲從雨意,雨消雲散客遊山。」

  徐灝停下腳步,扭頭笑道:「過年又要猜燈謎了。我先出個你們猜猜,喜洋洋,兒子之子得還陽。打一獸名。」

  朱仙媛心思電轉,馬上拍掌笑道:「哥哥真愛捉弄人,可是猢猻麼?你是在藉機笑話我們故弄風雅吧?」

  「哈哈!」徐灝也不否認。

  「一天到晚就知道取笑人。咱們不理他。」沐青霜還記著不許她參加文比的舊賬呢。

  眼瞅著朱仙媛有大才,沐青霜不禁心中一動,眯起眼眸盤算起來。

  這邊徐灝在香噴噴的廁所裡撒尿,忽然聽見隔壁有人唱道:「莽塵寰一醉陶然。得失雞蟲,富貴雲煙。少日文章,壯年事業。暮歲神仙。早辦取青鞋布襪,再休戀金紫貂蟬。顛也麼顛,且泛秦淮,為五湖先。」

  徐灝搖搖頭,心說也不知是誰,蹲茅坑也有這麼好的雅興。這聲音怎麼那麼陌生呢?

  輕輕打了一個哆嗦,徐灝繫了褲子走出來,就見一位少婦低著頭繫著腰帶,直奔著他撞了過來。

  「小心。」徐灝及時伸手按在對方的肩上。

  「啊!」少婦吃了一驚,手一鬆長裙滑落到了腳下,露出白嫩嫩的大腿和黑茸茸的芳草地。

  徐灝皺眉道:「你是?」

  少婦急忙蹲下身去,紅著臉說道:「對不住。對不住,奴家是李芳的娘子。」

  一聽是李芳的老婆,徐灝說了一聲抱歉,轉身就要離去。

  茍氏立時急了,委屈的道:「爺看了奴家的身子,難道想一走了之麼?」

  徐灝頭也不回的道:「那你的意思?」

  茍氏羞澀的道:「奴家好歹是蒲柳之姿,既然有緣遇見了,情願獻給爺春風一度,則心滿意足再不糾纏了。」

  徐灝似笑非笑的道:「對不住了,我這人腎虧不舉。好意心領了。」

  不提茍氏驚愕萬分的留在原地,說實話徐灝也被她鬧得火氣上身,最近陪著妻子睡,好些日子沒有那啥了。

  徐灝從徐家出來,直奔對面徐妙錦的院子。準備上船尋找雨詩的蹤跡,有小丫頭拿著幾支茉莉花,叫道:「少爺小姐們今日不來,在家學琴呢。」

  徐灝心中暗笑,面上說道:「原來如此,那我隨意走走,誰在裡面?」

  丫頭說道:「都在樓上打牌,奴婢也不清楚。」

  「知道了。」徐灝揮揮手逕自登上船艙,在一個船室裡發現曼妙身影,斜靠著妝台朦朧睡著。

  徐灝走過去見是姑姑徐妙錦,撕下半張紙搓了搓,在對方的鼻孔上掃了掃。

  「呀!」徐妙錦閉著眼下意識的躲過去,纖腰往後一伸,把左手搭在徐灝的臉上,「翠柳你別胡鬧,我還要睡呢。」

  徐灝大笑道:「不是翠柳,是我。」

  徐妙錦趕緊縮了手,紅著臉問道:「幾時來的?」

  「剛來。」徐灝指著桌上的半碗茶說道:「我正好渴了。」

  「那是我吃殘的,哎呀。」徐妙錦想伸手去奪碗,哪有徐灝手疾眼快的,慎道:「你老大不小了,學小孩子頑皮做什麼?」

  徐灝語帶雙關的笑道:「大了才好玩啊。」

  徐妙錦一時氣結,氣急敗壞的舉手就打,徐灝抬手拿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直伸進邊袖裡了。

  時下是秋老虎的節氣,氣溫仍然非常炎熱,徐妙錦只穿著一件大袖羅衫,裡面是絲滑的肚兜,手一進去就摸到了光光滑滑,不大不小剛剛好的乳兒。

  徐妙錦苦笑的討饒道:「別鬧了,丫頭撞見我也不用見人了。」

  徐灝戀戀不捨的抽出手來,勾著她的脖子,笑道:「姑姑今天打扮的很嬌豔,也不知為了誰?」

  「為了你,行不行?」徐妙錦有些惱羞成怒。

  徐灝見狀再一次把手從衣襟下伸了進去,徐妙錦嘆了口氣半推半就,說道:「被人看見不雅,你快走吧。」

  「口是心非。」

  徐灝右手在她胸前如同水銀瀉地一樣,盡情撫摸,徐妙錦受不得癢往後縮去,卻被男人的胳膊緊緊摟住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他大手按著這只,一張嘴含著鮮豔荳蔻,真個是魂蕩魄飛。

  沒多久徐妙錦有些受不住了,徐灝抬手就要扯她的褲子。不料丫鬟一路喊道:「雨詩姑娘乏了,要換小姐去替她。」

  「謝天謝地!」徐妙錦立即清醒過來,笑著推開了徐灝,「你還是把火發洩在雨詩身上吧,恕不奉陪了。」

  不提雨詩毫無防備的羊入虎口。那邊茍氏氣呼呼的返回自家,一個人坐在屋裡生著悶氣。

  丫鬟紅梅今年滿二十歲,俊俏的臉上有些紅白麻子,李芳在裡屋正在和兩個小妾翻雲覆雨,也不避著人。

  李芳興致很高,叫道:「紅梅你去書房取來建陽固本丹。我非得整死這兩個賤貨不可。」

  黑著臉的茍氏看著紅梅答應一聲,說道:「你過來。」

  紅梅趕緊把頭湊了過去,茍氏恨恨的道:「你去把書房的胡旦勾上手,試試他的滋味,回來告訴我。」

  想紅梅本是戲子出身,生性風騷。茍氏的唱腔小曲都是她教得,笑嘻嘻的點點頭。

  到了書房,見十六歲的胡旦光著上半身在洗臉抹身,下穿一條大紅縐紗單褲,白綢褲腰上畫著許多人物。

  紅梅笑道:「小廝家穿什麼大紅褲子?你腰上畫的是什麼?」

  其實二人早已彼此有意了,胡旦還想著出言調戲她呢,見狀順勢把褲腰一把扯開。拎著說道:「你看看是什麼吧。」

  紅梅仔細一看捧腹大笑,原來都是些男男女女的春畫,「不害羞的東西,畫這些東西做什麼?」

  胡旦笑著故意把手一鬆開,和茍氏的動作一模一樣,褲子掉了下去。露出一根直豎豎的東西。

  「好大的膽子,敢在我面前把你老子的頭露出來?」紅梅笑著伸手打了它一下。

  胡旦一下抱住了她,那挺硬的東西朝著紅梅身上亂聳,「你既然不待見他,用你的皮套子裝起來吧。」

  紅梅躲著笑道:「我要告訴老爺太太去。看打不死你。」

  胡旦滿不在乎的叫道:「不要假撇清了,今天非要完成我的心願。

  紅梅被他調戲的心花繚亂,喘著氣道:「老爺等著藥呢,過會兒你等我,我抽空就偷著出來。」

  他二人只顧著胡鬧。忘了一句老話隔牆有耳,這一幕都被劉茂看得清清楚楚。

  劉茂沉思道:「紅梅是嫂子的貼身丫頭,丫鬟偷人她臉上不好看。看來此事我不能聲張,或許有機會能得到些好處。」

  最近生意清淡,劉茂的買賣有些競爭不過南邊的商賈,他有意找李芳商量買幾艘船,成立一個船隊。

  前日吃酒時對李芳說了一次,誰知李芳當年在福建做武官時,得知海洋貿易的巨額利潤,那時還是禁海時期,就偷偷斥巨資買了一艘海船。

  結果海船遇到風暴沉沒了,弄得李芳險些傾家蕩產,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帶著手下開著戰船做起了強盜。

  打劫走私船隊的利潤自然豐厚無比,如此李芳短短幾年擁有了千萬家資,而那幾年又是靖難之時,南方一片混亂也沒人管他。

  這幾年朝廷開放海禁,支持商人出海,沐皙的福建水師到處打擊倭寇和海盜,李芳留在南方的親信手下都被當做海匪打死了。

  因此李芳不缺錢花,他資助劉茂劉智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投資船隊雜七雜八最少不得萬兩銀子?一旦船沉了或被海盜打劫,那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他不願意借錢以致於有去無回。

  劉茂撞見了好機會,滿心盤算著接下來的好戲,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不管是對劉芳還是嫂子揭發此事,似乎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如此劉茂選擇不動聲色的不辭而別,溜溜躂達的回到鋪子前,就見家人興高采烈的叫道:「楊閣臣家的公子來了。」

  一位權貴抵得上幾十個富人,劉茂忙吩咐道:「那可輕慢不得,莫說茶湯要上等的,就是送茶陪坐的人也得收拾打扮齊整。人家若肯說一個好字,幫忙尋個皇商的門路,那買賣可就一本萬利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1:19
第四百九十四章 概不接待

  姚遠最近心情不錯,搖著一柄茶骨面的墨竹紙扇,笑吟吟的一言不發,陪著楊稷在店裡挑選著貨物。

  而楊稷則一邊心不在焉的應付著劉茂,一邊漫無邊際的說著話,上好的香茶一口都未動。

  聞訊趕來的劉智在門外偷瞧了半天,把劉茂拉出來走到後院說道:「這不是來看貨,分明是來看人的。你沒聽他說什麼「借花獻佛」麼?」

  劉茂恍然,敢情是為了權仲雨而來,問道:「那怎麼辦?難不成把仲雨拱手送人,一點好處都沒有?」

  劉智說道:「人家要看得中意,絕不是『隔靴搔癢』就可以打發走的。從來只有吃女人的醋,再說還是野醋,仲雨要走你能留住?」

  這話都被權仲雨聽見了,不悅的道:「拿我當什麼人了?我豈是見異思遷的小人?」

  要說這位權仲雨和絕大多數的兔爺不同,人家好似後世的男同主義者,古時這種廣大腐女最為喜聞樂見的男性情侶並不罕見。

  男同自然講究個情投意合,想劉茂和劉智都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都在家中不得意,是以皆願意和他談談情說說愛,而李芳也是此道愛好者,大抵是家中脫了褲子就上的男女太多了,多了自然也就不稀罕了。

  「也是!」劉智眼珠一轉,說道:「肯定是慕名而來,他一個官宦公子,不過是逢場作戲,隨意走走罷了。不見他又能怎麼樣呢?咱家又何懼什麼閣臣。」

  把權仲雨藏在樓裡,劉茂遂出來瞅了眼站在外面的數十個下人,個個如狼似虎,皺眉走了回去。

  楊稷背著手問道:「權店家在哪裡?」

  劉茂賠笑道:「有幾日沒來了。」

  別看楊稷在人情世故上有些弱智,可這方面的智商很高,當下也不說破,指著身前玲琅滿目的貨物。說道:「這些我都買了,不過身上沒帶多少現錢,你把東西送我家去,開個實價,叫管家如數付錢。」

  輕輕鬆鬆的大賺一筆,劉茂高高興興的把楊稷送走,和劉智一起把貨物開出一篇賬目,算一算總共一千八百兩銀子。

  派夥計把東西裝好發到楊府,因一千八百兩不是個小數字,總得給人家賬房二三天的時間準備。按照行規劉茂也不著急。

  第四天派人把貨單送上門,管家把單子傳了進去,好半天出來說道:「少爺知道了,銀鈔一時不湊手,過兩日再來吧。」

  一句話就把賬房打發回來,劉茂合計官宦人家一向這個尿性,俸祿沒多少吧,還總愛裝闊要面子,他也不怕楊家敢賴賬。因此依然不以為意。

  他惦記著李家的那點破事,把店舖交給了權仲雨和劉智,獨自一個人又去了公主府。

  要說李芳好色不是錯,可不該是個女人就上。家裡的媳婦婦人誰沒有丈夫?縱使有些下人不當一回事,反而巴不得能趁機撈些好處,但大多數男人是無法忍受的。

  下面人心有怨氣,一喝酒就愛發洩不滿和牢騷。大戶人家又沒有不透風的牆,家裡什麼隱秘事打聽不出來?

  昨日晚上,李芳夫婦在花園裡飲酒作樂。小妾丫鬟團團圍繞而坐,歡聲笑語唱唱情歌跳跳豔舞也不必細說。

  女人們無不使出渾身解數以求爭寵,李芳心中大悅,醉醺醺的把這個摟過來親嘴,把那個拉過來摸摸胸脯,動作越來越不堪入目。

  小妾們見夫人坐在上面,雖然知道她不吃醋,可到底不好做的太過分了。

  茍氏趁機起身說道:「我在這兒你們未免拘束,我去後邊閣樓上歇息,讓你們暢快玩耍吧。叫紅梅陪我作伴就好,別的丫鬟都留下來伺候。」

  李芳欣慰不已,小妾們擔心她不高興,趕緊出言再三挽留,茍氏笑著搖頭。

  「讓夫人去吧,她是天底下最賢惠的,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劉芳心懷大暢。

  茍氏心中冷笑,帶著紅梅走了。平常在家中每走幾步路,她必須扶著個丫頭,慢悠悠的一步三搖,好似多麼弱不禁風,養尊處優似的。

  而此時的這一段路,都是用的鵝卵石鑲鋪而成,石子有的高有的低,彼此之間有很多的空隙。漆黑黑的夜晚,不管是誰都會走得小心翼翼,自動放慢下腳步。

  惟獨此刻的茍氏腳下穿著雙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走得飛快,紅梅穿的是平底繡鞋,反倒是落在了後邊,怎麼走也追不上她,由不得心中暗暗失笑。

  到了閣樓上,紅梅輕笑著點上火燭,往香爐裡添上熏香,把繡帳放下,錦緞被縟鋪設好了。

  茍氏心裡著急,催促她快去接胡旦進來,紅梅也不拿燈籠,黑影中悄悄的去了。

  獨自留在臥房裡的茍氏焦急等待著,但一想到自己身為主母,且年紀剛滿二十歲,偷偷養漢子未免太羞愧了,臉上就熱的慌。可是一想到丈夫的為人,馬上自言自語的道:「他不仁我不義,活該戴個綠頭巾。這面對面大家肯定不好意思,我先脫了衣裳躺下,等他弄上手後再說話。」

  這邊胡旦被紅梅領來,見奶奶已經上了榻,嘻嘻一笑說道:「快進去吧。」

  胡旦手忙腳亂的脫光了鑽進被子裡,一模發覺奶奶一絲不掛了,他也不懂什麼招數和溫存的手段,直接提槍上馬。

  來時胡旦把李芳放在書房裡的藥酒喝了整整一壺,一心要來奉承奶奶,二人同時醉醺醺的,酒興正濃,更加多了幾分趣味。

  這一夜弄得茍氏非常滿意,首先胡旦的傢伙略大一些,年輕力壯很是持久,並且來了個梅花三度,長得也好看,身材小巧很是愛他。

  完事後茍氏愈加歡喜,緊緊摟著胡旦笑道:「你小小年紀,被窩裡的事倒這樣在行,不枉我**一場了。你若如了我的心,我就天長地久的同你作樂。只要你始終心不改變。我還會把紅梅配你做妻子。」

  胡旦開心的要死,比起紅梅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才叫做千般嫵媚,萬種風騷,就要拚死報答對方。

  茍氏卻心疼他年幼,怕弄傷了身體,說道:「都丟了三次了,好生休息養一養,不必急於一刻。」

  小廝很聽話翻身從她身上下來,茍氏拿左臂給他枕著,用右手摩挲他的身體。年輕小夥渾身上下光膩異常,越發心愛,忽然用指頭探了探他的屁股,笑問一句:「老爺喜歡同你弄這個,你也有趣麼?」

  此後茍氏一有機會,就叫胡旦進來取樂,紅梅也趁機和小廝戲耍。可是胡旦生來嘴不嚴,吃酒就喜歡吹牛,興起就說奶奶是怎麼怎麼好。那胸脯是多麼多麼的滑如凝脂,那妙物是怎麼怎麼又肥又凸的形狀,顏色又黑又紅凡此種種,描述的栩栩如生。

  當然胡旦也不會逢人就亂說。只對兩個最親近的朋友說過,但法不傳六耳,一來二去就被別有用心的劉茂給打聽到了。

  其他人大多認為胡旦是在胡說八道,他卻親眼見到紅梅和他有一腿。也就是說通過紅梅從中牽線搭橋,這件事未必不是真的。

  問題是這事很嚴重,即使掌握了確切證據也不能輕易說出來。劉茂到底不是小人之流,琢磨好幾天最終選擇作罷,為了錢把人家的命要了,這一輩子都會於心難安。

  且說店家老兒一路坐船直下蘇州,搶在了徐灝派出的人之前到了知府家,顧知府得知了女兒的下落喜出望外,重賞了他。

  哪知第二天又來了人,並且把此事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一家人馬上犯起愁來。

  顧知府擔心再派人去京城,會鬧得滿城風雨,有辱清白門風,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什麼良策。

  顧夫人哭得益發傷心,罵丈夫固執狠心,當初逼走了侄兒連女兒也搭上了。顧知府一時心煩火氣上來,說道:「就當她死了才好,權當沒有生養。」

  夫人哭道:「女兒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不管,你一定要想出法子把人哄回來。可憐病在外地,萬一有個好歹可怎麼辦啊!」

  顧知府冷冷的道:「待明日我親自請旨進京,這件事與徐都督無關,怕她不肯回來?」

  夫人慌忙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不去還好,若你去了,女兒性烈以為你又要逼婚,怕是寧死也不肯回的。」

  顧知府叫道:「多帶些人手,抬也要抬她回來。」

  京城,朱勇一大早便來找徐灝,神神秘秘的也不說原因,徐灝無奈走出門外,就見數十人眼巴巴的等著他。

  李景隆大手一揮:「找個地方吃飯。」

  如此徐灝被莫名其妙的簇擁著騎上馬,被領到了一家酒樓裡,簡單吃過早飯,兄弟們全都迫不及待的搬著凳子圍了過來。

  李景隆清清喉嚨,眉飛色舞的道:「雍芳樓來了一絕色名妓,乳名叫做婉雲。雖說是出身煙花之地,卻是一身的貴氣天香。據說姿容超凡脫俗,乃世所罕見的美人。」

  徐灝不屑一顧的道:「那又怎麼樣?關我屁事。再說你們這些傢伙加在一起跺跺腳,京城都得亂顫,我想不出誰能阻止你們去嫖妓。」

  兄弟們頓時紛紛出言笑罵,人人一臉鄙視,朱勇叫道:「先前李兄說了一身貴氣,這是最難能可貴的,天生貴姿毫無一點俗氣,皎皎如聖傑,凜然不可犯,哥哥你實在是太唐突佳人了。」

  徐灝無語的道:「脫了衣服不一樣兩座山峰一個山洞?就算什麼琴棋書畫無所不曉,歌舞吹彈無所不精,絕世姿容傾國之色,那又怎麼樣呢?切!老子叫她跪下唱被征服,敢說一個不字試試?」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怒了,一個個捶足頓胸,指責徐灝真乃權貴中的敗類,一點情趣都不懂,牛嚼牡丹不懂得珍惜女兒家。

  徐灝卻得意洋洋的笑道:「老子就是敗類中的戰鬥雞,你們能拿我怎麼樣?看你們那副熊樣,這妞我玩定了。」

  所有人立刻大驚失色,如果他真的去強迫婉雲侍寢,試問這天底下誰敢拒絕?

  李景隆怒道:「你是準備與滿京城的男人為敵嘛?婉雲確實是有著絕色姿容,短短二日即轟動了全城,王孫公子,顯宦權貴、風流雅士、億萬商旅全慕名而來。雍芳樓門前車水馬龍,人如蟻聚,可惜紅顏多薄命,終究逃不過要接客。」

  徐灝嗤笑道:「說到底就是個妓女,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我說的可錯?哦!我明白了,你們都有救人家出水火的念頭,可是人只有一個,到底美人歸誰呢?鬧來鬧去相互制衡,只能心甘情願的遵守人家制定的規矩,不外乎解不開難題,束手無策這才想到來找我吧?」

  朱勇嘿嘿笑道:「到底是狡猾如狐的哥哥,什麼都瞞不過你。」

  「呸!你才狡猾如狐呢。」徐灝怒視一眼,悻悻的道:「老子這叫聰明蓋世。

  當下朱勇把眾所周知的緣由說了出來,原來那位婉雲到了雍芳樓後,眼高於頂傲慢不可一世,不管任何客人,概不接待。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1:19
第四百九十五章 名妓

  也不知是誰打聽出來的經過,現今人人耳熟能詳,朱勇就好似他親身經歷過的一樣。

  那老鴇有了婉雲此等搖錢樹,焉能讓她閒著?起初見她不接客還好商好量的,後來狠狠罵了一頓,無奈婉雲誓死不肯。

  老鴇眼見有豪客願意出百兩金子梳攏她,更有願意出千金為她贖身的,怎能不眼紅?

  命打手拎著皮鞭棍棒恐嚇,老鴇大罵道:「任你是天仙,到了老娘門下也得接客!放著你這如花似玉的人不接客,叫我衣食從哪來?大傢伙都喝西北風呀?你再不肯破身,便乾脆打死了你,橫豎買你不是讓人看的。不為了老娘賺錢,養你有何用?」

  婉雲依然誓死不肯破瓜,眼看老鴇翻臉不認人了,只好無奈含淚說道:「若要我接客也容易,只是不得入我寢室,須在樓下備有紙墨書畫,凡有見者,命丫鬟持我所題詩畫讓其相對,對得上者,方可相見;對不上者,只為他唱得一曲,款待酒菜自去。」

  老鴇見她如此說辭大為好笑,只要能賺錢,管你什麼屎的尿的!人們盡說江南出才子,這金陵最是藏龍臥虎,怕沒人敵得住你一個丫頭?

  頭遭生,二遭熟,只要你破了瓜,嘗到了那滋味,估計也就沒有這許多臭道道了,於是一口答應下來。

  聽到這裡徐灝眼神裡的不屑越發濃厚,這分明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推廣手段嘛。

  雍芳樓能被稱為秦淮十大青樓之一,豈能不懂得奇貨可居的道理?一位名妓一年所賺,絕對能抵得上一百位"ji nv"的辛苦賣身錢。逼著天仙去接客,騙鬼呢?

  還別說,眼前就是一群深信不疑的凱子。這自古流傳下來的簡單伎倆確實厲害,不管到了什麼年代都管用,想後世的明星不就是這麼包裝出來的?

  接下來所說印證了徐灝的猜測,諸多前來登門的客人,竟沒一個能答對難題的。可謂高高興興的揣著巨款而來。兩袖清風的拂袖而去,不過是聽了一首曲子,飽了飽耳福。

  男人的劣根性就是那麼下賤,越是如此婉雲的名聲越大,一時間被炒作的宛如天上的神仙,如此每日登門巴巴來送錢的凱子更多了。終日裡絡繹不絕,老鴇數錢數到手軟。

  至此徐灝目光深邃,不可一世的慨然說道:「我不為民除害,誰來福澤蒼生呢?」

  噗!大傢伙都為之噴飯,一個個哭笑不得。

  秦淮河上,不時有畫舫經過岸邊房舍連綿的雍芳樓。看著男人們爭相踴躍的惡形惡狀,船上的姐兒又是羨慕又是鄙夷的罵一句無恥。

  果然如同兄弟們之言,樓前被好色之徒擁擠的水洩不通,哪怕連個面都見不到,依然甘之如飴,就差舉著『婉雲婉雲我愛你』,『一生所愛』『永遠挺你』『金陵雲粉協會』的牌牌了。

  徐灝指著他們罵道:「混賬東西。敢擋住我的去路,給我打。」

  霎那之間帶來的三百親兵如狼似虎的衝了上去,管你是誰擋路就打,男人們被揍得嗷嗷直叫,捂著腦袋抱頭鼠竄,丟下滿地的鞋子。

  「幹你娘,誰敢打我?」某位三公之一的兒子厲聲叫道。

  徐灝皺眉道:「往死了打,告訴他老子是誰。」

  那一向橫行京城的公子哥一聽是左都督徐灝,頓時如同蔫了的茄子,老老實實的挨了幾拳。還得對著徐灝恭恭敬敬的賠禮道歉,然後帶著小夥伴們灰溜溜的掃興而歸。

  李景隆等人都站得遠遠,無語的瞅著這邊,今天徐老三貌似惡少附體,怎麼招搖怎麼橫行霸道怎麼來。是不是吃錯藥了?

  倒是站在徐灝身邊的胖子笑道:「打得好,為了"ji nv"下作至此,該打。」

  大胖子身旁還站個小胖子,馬福姚笑嘻嘻的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徐灝想起他跑去求青霜題字的事,這位前一刻還是鐵粉,這一刻打算改換門庭?

  酒神曾啟苦笑道:「這裡又不比酒,叫我來能做什麼?」

  「唉!莫非要出案子?」同樣一臉不滿的王驥深深嘆道,陪著皇帝來逛青樓,怕是要在史書上留下佞臣的罵名了。

  徐灝笑道:「咱們不打沒把握的仗,人多力量大,走著。」

  朱高熾帶著幾分期待當先走了過去,為何一介煙花女子,竟有這般的見地和才情?可見此女決非等閒之輩。本身就是個貪花的帝王,不好奇才是見了鬼了。

  進了院內,但見景緻頗為優雅,四周種滿了參天的梧桐樹,綠影濃蔭,芭蕉有數十顆之多,使得紅綠掩映,俗念頓消,可惜此地乃是天底下最庸俗的地方,不管裝飾的多麼高貴。

  所有客人都被打跑了,哪怕是六部尚書也得滾蛋,老鴇龜奴等都躲得不見了蹤影。數十個姐兒紛紛在樓上探出頭來,神色複雜的看著,一行人被丫環引到了樓下花廳。

  竹簾低垂,窗紗微掩,室內的擺設異常精緻。但在這批客人的眼裡,不亞於家徒四壁之家。

  朱高熾和徐灝坐在中間的桌前,其他人分別找了地方坐下,丫環獻上茶來,詢問姓名好通報給樓上的婉雲。

  徐灝說道:「告訴你家姑娘,兩位遊學之人慕才而至,只為了向姑娘請教。其他人我們不認識,大概是來湊熱鬧的。」

  隔壁桌的朱勇聞言翹起了大拇指,低聲道:「看見沒,這才是真正會逛窯子的行家,一句話就立於了不敗之地。」

  兄弟們紛紛低頭竊笑,徐灝又怒又氣的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說道:「要論逛窯子,我表哥才是行家。話說當年,不提也罷了。」

  噗!朱高熾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一臉的哭笑不得。徐灝笑道:「誰讓你喝人家的茶水。規矩不可破。」

  「無趣。」朱高熾無奈的搖搖頭,隨手把茶盞放下,滿頭汗水的內侍重重送了口氣,一邊對徐灝報以感激,一邊遞過去隨身攜帶的葫蘆。讓帝王漱漱口。

  丫環也不上樓,隔著樓梯把言語稟報,隨後將幾張花箋鋪在了案上,又取來筆墨,說道:「請二位相公包涵,照院中規矩。姑娘題詩三聯求對,或繪得三張畫求題,聽君任選不論詩畫,若全對得,當與君相見,若對得兩中。當置酒席,隔窗獻曲;若只對得一中,只獻曲相待;若全不中,當由賤妾相陪,休怪姑娘不見。」

  徐灝指著朱高熾說道:「想我這表哥題詩,便是當今皇上也得稱頌幾句;所賦新詞,即使是宮中也會傳唱。可笑你家姑娘持才逞狂。」

  丫環不為所動。類似吹噓的言辭聽得多了,而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拿皇帝來說事兒。

  小夥伴們全都屏息看著這一幕,一時間室內鴉雀無聲,朱高熾文采沒得說,本人也自信滿滿,說道:「但請出畫以補題。」

  很快丫環從樓上的丫環手裡接過來一摺疊小幅,朱高熾展開來一看,上面畫了一血紅雞冠,無枝無葉,似花非花。惹得一群蝴蝶亂飛。

  朱高熾初看之時,頗覺無味,細細琢磨,隱隱約約若有所悟,苦思良久而不解。不禁躊躇起來。

  王驥和曾啟都是名家,也跟著沉思起來,唯有徐灝滿不在乎的道:「有什麼寫什麼,末尾簽上哥哥的大名,看她敢說不中?」

  丫環皺了下秀眉,不悅的看了眼徐灝。小夥們則不由得面面相覷,心說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三哥您實在是太卑鄙了。

  朱高熾皺眉道:「不好以勢壓人。」說歸說,揮筆在畫上題道:紫紫紅紅勝晚霞,臨風亦自弄大斜;枉教蝴蝶飛千遍,原知此中不是花。

  丫環看罷撲哧笑了出來,情不自禁的問道:「若不是花,卻是什麼呢?為何能引得蝴蝶飛來飛去?」

  朱高熾微笑道:「送上便知。」

  丫環上了樓,婉雲看了一會兒,輕輕說道:「公子高才,非他人相比也。」

  消息傳來,所有人全都齊聲喝彩,徐灝大驚,暗道可別讓皇帝屏雀中選了,不然還不得被皇后活活罵死?

  取來了第二幅畫,徐灝搶先展開來看,只見畫上唯有淡淡的車痕,翻落的繡鞋一隻,半掩半露的在草叢裡。

  王驥旁觀愈加驚訝,對曾啟說道:「這又奇了,怎地是空中落繡鞋?」

  朱高熾皺眉沉思,疑惑不解,徐灝起初也覺得很匪夷所思,忽然醒悟過來,附耳對朱高熾說了幾句。

  朱高熾輕嘆一聲,提筆寫道:錦輦奪嬌惡猶深,牽足相呼不成音;怪事一聲齊注目,半勾新月鮮花浸。

  幾位文人看了後全都恍然大悟,或搖頭或嘆息,只苦了其他人看不到究竟,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抓耳撓腮。

  徐府海棠苑的茶蘼架下,朱仙媛神色帶著探究,問著對面雲淡風輕的徐翠柳,說道:「家裡上上下下都沒有逼你嫁人的意思,為何會如此寬容?」

  徐翠柳輕笑不已,說道:「緣由你應該看得出。」

  朱仙媛皺眉道:「我不明白。」

  「有何不明白的。」徐翠柳把玩著花瓣,「我不願嫁人,有個好哥哥肯為我遮風擋雨,就是這麼簡單。」

  朱仙媛問道:「那你就不在乎他人的議論?」

  徐翠柳說道:「無妨!過幾年我就準備和姑姑一起去遼東,遼東容不下就去海外,天大地大總得找到容身之處。大不了去皇姑寺帶髮修行。」

  朱仙媛不可理解的道:「嫁人就這麼不甘麼?就這麼厭惡男人麼?」

  徐翠柳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自小時候起就十分討厭男人,如果兄弟們不是有親情在,一樣在我眼裡就是一些阿物兒,不過是些吃白飯的蠢貨罷了。我本打算聽長輩之命嫁出去,能忍受就委屈過一輩子,不能忍受就自尋短見。幸好有三哥懂我,一力堅持按著我的心意來,久而久之家裡人也不當回事了,也是我只是個庶出,嫁不嫁人在她們眼裡都無關緊要。」

  朱仙媛還是感到不可理喻,她正處於對異性神秘嚮往的年齡,不像徐灝知道人是不同的,並非是每個人都喜歡嫁人,渴望愛情,喜歡成家立業。

  徐翠柳起身笑道:「三哥說過人就這一輩子,按照自己的心願選擇想要的生活,如果還有能力支持的話,其實是最幸運的一件事。我生來不缺衣食,家族也無需用我靠聯姻來穩固權勢,所以我可以選擇一個人平平淡淡的過日子,能如此應該感恩戴德,應該知足常樂。

  我不像芊芊那麼熱心待人,我是個冷性子,惟願不給別人添麻煩就好,因此即使我很想周遊天下,怕令三哥為我牽腸掛肚,是以就一直留在家中。好了,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可別帶壞了你,告辭!」

  朱仙媛就這麼呆呆的注視著翠柳的美好背影,歪著腦袋,喃喃道:「好奇特的人,真是特立獨行的讓人有些羨慕呢。可是她不覺得很可憐很寂寞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1:20
第四百九十六章 故人

  雍芳樓,婉雲看了題詩後,竟輕輕的哭泣起來,哽咽的道:「此知音也!」

  連著答對了兩道題,兄弟們全都興高采烈,好像是他們的本事一樣。

  朱高熾難得出來散散心,一時間心神舒暢精神振奮,徐灝卻後悔帶著他出來了。

  第三幅畫非常簡單,一支紅燭燃盡了一卷斷弦,朱高熾不假思索,揮筆題道:紅燭燃盡根已斷,鴛鴦夢長伴新歡;明月窺窗羞難卻,迴風裊裊動羅衫。

  寫完後又覺得不妥,想前面的兩幅畫,皆吐露出了實情,道出了婉雲的不幸身世,乃誤落凡塵。

  想此等才高志潔的女子,如何會恨斷伴新歡呢?

  曾啟是一口氣能作詩百首的猛人,也有著同樣的疑惑,說道:「反其意也!仔細想來這畫應是表露其貞潔志高,卻為何又以紅燭斷弦比喻?不知是自喻,還是意有所指。」

  馬福姚在一旁著起急來,催促道:「兩題俱中,為何躊躇了?此題也必中無疑,速速送上,便可面會佳人了。」

  朱勇樂不可支的道:「當飲美酒,聆聽仙曲,擁美姬於懷,任憑歡樂了。」

  此言一出,朱高熾和曾啟皆心中一驚,都領悟了畫中真意。徐灝則自言自語的道:「天底下可憐人多了,這還得看其因果,如果是被抄家的宦官後代,那我寧可叫人殺了她,也絕不會放進宮的,除非是要美人而不要江山。」

  朱高熾沉吟良久,苦笑道:「我明白了。」提筆重新寫道:含情不忍訴琵琶,幾度低頭掠鬢鴉。當謝金陵貴公子,休持紅燭賞殘花。

  曾啟搖搖頭站了起來,眼見帝王切中畫意,但畫外之音乃逐客之意。朱高熾也費力的站了起來,二人抽身便走。

  馬福姚驚道:「為何要走?難道對不得此題。」

  王驥解釋道:「此女所繪的三幅畫。以寓其坎坷不幸身世,表其高潔情操,不甘墜落風塵。總之此處決非你我尋歡解愁之地,當速速離去。」

  李景隆等人無趣的跟著站起來,一起無可奈何的走了出去,忽然樓上傳來呼喚:「幾位公子請留步。」

  王驥聞言駐足轉身,問道:「不知有何見教?」

  婉雲沉思不語,似乎有著難言之隱,沒有露面。朱高熾見狀說道:「徐灝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說完被攙扶著逕自飄然遠去。

  婉雲忙說道:「快置辦酒席款待公子。以謝怠慢之罪,賤妾本當遵守約定親自侍奉把盞。今見識幾位公子高義,當知男女有別,敬請恕罪。」

  如此王驥等人也走了,只剩下徐灝說道:「解題的不是我,不敢叨擾,告辭!」

  婉雲忽然走了出來,輕聲道:「賤妾有拙詩,請公子指教。」

  徐灝皺起眉頭。凝視著樓上美女的廬山真面目,暗道成天睜眼就是詩詞,閉眼還是詩詞,真是陷進了詩詞的汪洋大海裡。

  美女對徐灝來說不稀罕。可不等他拒絕,丫環遞給來一張花箋,徐灝習慣性的隨手掀開一角,裡面竟然是用血指而書。不由得他不動容了。

  風波一旦復何嗟,品節寧堪玉染瑕?避世不能依膝下,全身聊作寄天涯。

  紙鳶線斷際。金飾盈囊去有家;青樓終教怨別離,祭酒新冢歸藍花。

  徐灝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感覺他應該和婉雲是舊識,不然人家不會把這首血詩貿貿然的拿給自己看,真正解題的可是那大胖子,和他有什麼關係?

  如果確實是以前見過面的人,那她就應該是京城人氏,話說徐灝很少和貴族少女有過太多牽扯,印象深刻的沒有幾個人,咦!藍花?

  這一瞬間徐灝突然記起了一段往事,凌亂不堪的屋子裡,有位勉強保持著大家風範的夫人,端坐在一張椅子上,身邊都是惶惶不安的女眷。

  「藍玉!」

  隨著徐灝緩緩吐出了久違人世間的名字,已然大概清楚了婉雲的真正身世,竟然是藍玉的後人,怎麼可能呢?當年可是三族之內都被砍頭了。

  驚疑未定的時候,抬頭隱約看見裙影飄蕩,砰地一聲,似乎是凳椅倒下的聲音。

  「不好!」徐灝趕忙幾步沖上樓去,絕美少女已經懸掛在了橫樑下,抬手將人抱了下來,婉雲雙眼緊閉面色蒼白,昏過去了。

  丫環哭的六神無主,徐灝叫拿來湯水灌上急救,手按著人中穴,很快婉雲悠悠轉醒。

  徐灝說道:「你堅持了這麼些年,何必這時候尋死?」

  婉雲垂淚嘆道:「當日之恩,尚不曾報答,家遭橫禍,累及君下了牢獄。家母命賤妾之身託付於君,本當生死相隨,怎奈那時幼小君又不知。

  況賤妾本是罪身,沒資格言相配,現今又淪落風塵,有什麼臉面見君?能親眼見到一面,生平之願足矣,尚有何顏苟且偷生?「

  徐灝好半天來了一句:「咱說話可不可以庸俗點?你不累麼?君來君去的,你到底是誰?」

  婉雲想笑又難受,幽幽說道:「當日賤妾坐在家母身邊,恩公不記得了麼?」

  徐灝搖頭道:「滿屋子都是女眷,天色又暗,我哪裡記得住。你到底是這怎麼逃出來了?就別賣關子了。」

  「是!」婉雲嘆息道:「大概君連嬋嬋娟娟二位姐姐也忘了吧。」

  徐灝卻說道:「我記得住,我砍傷教司坊的媽媽,就是為了製造混亂讓人帶她們出去,後來我被關進了刑部大牢,家人護送她們去了南方,從此再沒有見過。」

  婉雲眼淚不可抑止的流下,哭道:「嬋兒姐姐為了救我,讓我代替了她,而嬋嬋姐不肯進教司坊受辱,當晚隨著我娘她們一起懸樑自盡了。」

  徐灝立時啞然,當初他身份低微,能順手幫兩個舞姬一把已經是冒著巨大的風險了,當時就算被朱元璋得知,也不會太為難他,但要是把藍玉的後人救走,那可是大罪一條。

  沒想到常夫人偷樑換柱,本以為嬋嬋和娟娟乃是貪生之人,卻原來是為了主人家,這一切都令人始料未及。

  世間事必定有因就有果,嬋嬋甘願捨命救人,當年也一定有一段悲慘往事,是被藍家施了恩德,所以心甘情願。

  想到這兒徐灝唏噓不已,而婉雲沉浸在了往事的回憶裡,緩緩講訴這些年的遭遇。

  李秋把人偷偷帶出來,由他爹親自護送去了江淮一帶,安置在了靠海的村子裡,買了座民居和十畝薄田,留下了二百兩銀子,並拜託徐族門下出身的百戶代為照顧。

  就這樣婉雲和娟娟安安穩穩的住了兩年,誰知遭遇了倭寇侵擾,百戶以身殉國,逃難時二人被沖散了,徐灝茫然不知出了變故。

  婉雲那時剛剛十歲,年紀幼小舉目無親,隨著人群在荒野旅店投宿,晚上想起悲慘身世,夜不成眠忍不住偷偷哭泣起來。

  隔壁住著一位蘇州客商,聽她哭得悲傷,問她為何哭泣?婉雲年紀小沒有什麼心機,一五一十的把家世說了出來。幸運的是客商是個忠厚老實之人,藍玉乃是響噹噹的民族英雄,十分敬重,當即帶著她到了蘇州安頓在自家裡,一日三餐悉心侍奉,準備日後再作打算。

  不料客商的妻子生性好妒,見丈夫帶回來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坯子,先有了幾分醋意。又聽說是罪臣之後,是朝廷滅門捉拿之人,心中害怕起來,惟恐被人揭發受到牽連。

  一日等丈夫出外經商,妻子哄騙婉雲說一同去娘姨家探望,結果就被賣到了煙花柳巷。後來婉雲被教導了琴棋書畫等,轉手高價賣到了雍芳樓。

  婉雲腦海中牢牢記著徐灝的容貌和聲音,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但徐灝說話的神態習慣沒有太大變化。

  何況這裡是京城,徐灝又是眾所周知的人物,婉雲能一眼認出他來並不意外,只是自憐身份低賤沒資格主動相認,不然徐灝早就應該接到消息了。

  當然此事還透著許多疑點和巧合,娟娟也失蹤了,但藍家還有許多下人建在。其實是真是假對徐灝來說並不重要,他又不想和婉雲有什麼牽扯,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除了或許會得到朝廷一筆賠償外,繼承不了爵位,做不了官,親戚朋友都死光了。

  徐灝看著啜泣的婉雲,希望他是小人之心,藍玉案是謀反鐵案,朱高熾也不可能為藍家昭雪,頂多赦免罪人身份。

  忽然樓下傳來亂鬨哄的寒暄說笑之聲,老鴇喊道:「我兒今日大喜,看看是誰來了?」

  徐灝往下一看,竟是陳瑛和朱高燧,有一種冤家路窄的感覺。

  陳瑛做孝廉的時候,乃是雍芳樓的常客,當時他還未發跡,是個摳摳屁股唆手指頭的主兒。老鴇那時年輕一朵花,仰慕其才華也不多要銀兩,相好了一兩年的時間。

  如今陳瑛貴為左都御史,春風得意。而老鴇卻臉也短了,眼眸也細了,當年的櫻桃小嘴也變大了,腰也彎了胖了,此刻竭力巴結奉迎,親自引了過來。

  朱高燧和二哥朱高燧一樣,以各種藉口死活不去封地,朱高熾念在父母雙亡就這麼兩個弟弟,也不勉強。

  只是沒想到陳瑛會和朱高燧攪在一處,不過也不意外,都是野心勃勃之輩。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15 01:21
第四百九十七章 拜壽

  陳瑛含笑來到樓下,見花廳裡雖然空無一人,桌子上卻擺著些凌亂的詩畫,到處都是喝剩下來的的茶盞,很是詫異。

  抬起頭來一看,竟然是徐灝在樓上,不禁心中暗暗叫苦,也暗嘆天下多少名人高士,都無顏見名妓一面,怎麼就被徐都督搞上手了呢?果真是姐兒愛錢愛權。

  朱高燧的妒忌之心立即油然而起,臉上不動聲色,冷冷的也不說話。

  老鴇不知這位是堂堂親王,一門心思的討好陳瑛,堆笑道:「難得我兒接客了,可喜可賀!今日御史老爺來看你,快下來好生接待。」

  婉雲低著頭哭泣,聽了這話後感到萬分羞愧,紅著臉低頭不語,嬌憐姿態益發的光彩照人。

  朱高燧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的美女,他很清楚徐灝在外面一向潔身自好,從來不和青樓女子有染,也因婉雲破格面對面的招待男人,女神似的的格調瞬間倒塌,暗藏於袖子裡的春藥滑下,捏在了手裡。

  陳瑛不免有些尷尬,身為御史卻在青樓裡照面,說道:「大人原來在這裡,下官四處尋找,只是苦苦尋你不見。」

  徐灝問道:「找我何事?」

  陳瑛笑道:「今日是王爺的生日,莫非大人忘了?」

  徐灝自然清楚怎麼回事,不然朱高熾也不會出宮了,晚上要一同去赴皇族家宴,倒是兄弟倆有志一同的選擇先來雍芳樓報導。

  有徐灝礙事,朱高燧不能留在雍芳樓,悻悻的一起出來。

  夜晚的趙王府燈火璀璨,在京王族紛紛趕來賀喜,王府內疊石成山。清泉作池,珍奇花卉遍地都是。朱高熾寵愛幼弟,不惜重金給修了個富貴堂皇。

  徐灝隨朱高熾在花園地勢最高的霧閣坐下,朱高煦心不在焉的走了過來,坐下後拿起盞茶喝了一口。

  朱高熾含笑看著虎背熊腰酷似父親的二弟。心裡卻在想著自己的長子朱瞻基。

  徐灝隨口問道:「今日干嘛了?」

  「在城裡悶得慌,出去打獵了。」朱高煦回道。

  所有人先給帝王見禮,然後再給趙王道聲恭喜,朱高熾心情不錯,說道「此乃家宴無需多禮,大家隨意。」

  酒過三巡後。朱高燧舉杯笑道:「本王請來個雜耍班子,給皇兄獻藝。」

  徐灝就瞅著一眉目如畫的妹子走了過來,短衣打扮身段嬌小,走路時身姿矯健,給人的觀看是那種輕捷如燕的人。

  他一直在暗中防範著朱高燧,今日也不例外。太子朱瞻基沒有前來,如此即使朱高熾有個三長兩短,也永遠輪不到朱高燧來做皇帝。

  想朱高燧也不是傻瓜,是以徐灝沒特意做什麼防備,此時見出來個美女,看來人人都曉得朱高熾最大的弱點,就算沒有害人之心也是在投其所好。

  事實上朱高熾的好色遠比不上精力超人的朱元璋和朱棣。本身也很能克制,嬪妃的人數很少,可惜誰讓天生是個胖子,很容易給人荒誕無度的印象。

  草坪上豎起兩根粗大結實的竹竿,竹竿最上面有孔,穿了一條十餘丈長的彩索。

  妹子果然輕盈如同猿猴,手腳齊用片刻間攀到了頂端,凌波微步似的立在彩索之上,人人都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接下來妹子在上面凌空騰躍,翻起了觔斗。一會兒向前翻,一會兒向後翻,做起了各種賞心悅目的動作,在繩索上面如履平地一樣。

  突然間妹子沒把握好平衡,不慎墜落下來。人人情不自禁的起身驚呼,沒想到妹子用腳尖勾住了繩索,倒懸在了半空中,伸手做了個美妙姿勢,頓時贏得掌聲如雷。

  徐灝瞧著妹子用單腳勾著繩子,往來擺盪,和後世的雜技表演一模一樣。

  朱高熾看得高興,讚道:「小小年紀有如此絕技,確是罕見。」

  話音剛落,妹子已經翻身向上,動作快得令人看不清楚,人家已經單足重新立在了彩索之上,雙手合一做南海童子拜觀音的姿勢,然後翩然而下,輕飄飄的跳到了草地上,抬手輕輕掠著雲鬢,嫣然一笑神色自若,眾人無不為其絕技驚駭,讚歎不已。

  徐灝暗叫一聲不好,貌似是個飛簷走壁的女殺手啊!朱高熾已經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幾歲年紀?」

  妹子羞澀的道:「奴家今年十五歲了,名叫雲倩。」

  朱高燧笑道:「若是皇兄喜歡,就叫她進宮去。」

  不料徐灝說道:「我也很喜歡,聖上能否忍痛割愛?」

  王族們全都嘩然,紛紛暗道徐灝太過猖狂了,竟敢公然和帝王要人。而朱高熾則太清楚兄弟為何如此了,雖說這是個罕見尤物,可徐灝的防備沒有錯,身懷絕技出身草莽,進宮確實是有些不妥。

  因此朱高熾笑道:「那朕就成人之美,轉贈於你,望你好好對待人家。」

  徐灝起身道謝,沒有留意到朱高燧眼中閃過的一絲失望和怨恨。而粗枝大葉的朱高煦凡事喜歡直來直往,誰得罪他他就去對付誰,很少會處心積慮的耍弄鬼祟伎倆,更傾向於直接用武力,這一點和心機深沉的朱高燧完全相反。

  不等朱高燧繼續獻寶,徐灝又說道:「夜深了,陛下該回宮了。」

  「唉!」朱高熾無奈嘆了口氣,無何奈何的被徐灝扶起來,說道:「朕先回宮,大家繼續飲酒作樂。」

  路上時,朱高熾躺在輦車上微微閉著眼,說道:「你是不是過於小心謹慎了?」

  徐灝騎著馬說道:「小心無大錯,為了皇位骨肉父子尚且相殘,何況兄弟?」

  朱高熾轉而說道:「那你就想把高熙送到海外?」

  徐灝笑道:「我不但想送高熙去海外為王,我還想把皇子們都送出去呢,就怕你不捨得。」

  朱高熾說道:「歷朝歷代都沒有封海外為王的先例,我對此很是猶豫。一旦日後?」

  徐灝想都不想的道:「這事陛下說的算,我沒有任何意見,大抵就當讓高熙開闊下胸襟見識好了。」

  「嗯!」朱高熾放鬆下來,露出了笑容。

  徐灝也笑了起來,對他來說把不把王族在海外封王。有一毛錢的關係嘛?此乃好事不領情就算了,犯不著為此處心積慮,就和徐灝從來不浪費心血去進行改革一樣,沒有必要。

  從紫禁城返回家,途中經過劉茂劉智的萃雅樓,李冬指著偷笑道:「那裡住著京城第一美男子。兩位姑爺拿人家當做了寶。」

  徐灝說道:「早晚傳到翠雲和綠哥的耳朵裡,又得被打被罵,就憑他倆這個德性,能做好官?」

  李冬說道:「少爺您要是不警告吏部,說不準哪天就做了官呢。今晚您沒看見李芳的得意模樣,據說現在各大公主府的王孫公子都以他為首。舉薦做官或許很難,但舉薦做監生卻輕而易舉。」

  徐灝說道:「咱們管不了那麼多,我又不是他老子。對了,你派人留意下雍芳樓的婉雲,等聖上下了旨意,就送她回老家去,她不能留在京城裡。」

  李冬笑道:「這麼漂亮的女人。少爺您就捨得?人家可是說了奉母之命非要伺候你。」

  「滾蛋!」徐灝頭疼萬分的道:「我身邊不知該怎麼安排的女人太多了,早知道就安排她們統統嫁人,就沒現在的煩惱了。」

  李冬怪笑道:「誰家不是妻妾成群,偏偏您非要自尋煩惱。」

  徐灝嘆道:「問題是我就算鐵打的身子,也伺候不起這麼多姑奶奶呀!」

  李冬笑問道:「那剛才的雲倩呢?」

  徐灝想都不想的說道:「老規矩,放她回家。」

  雍芳樓,陳瑛不敢動婉雲,讓老鴇介紹了一名妓月紅,睡了一晚後打得火熱。原來陳瑛不喜文青類的軟妹子,只喜歡精通房事言語放浪無忌的御姐。老鴇太瞭解他了,投其所好。

  第二天陳瑛下了早朝,忍不住又去了雍芳樓,見房門關著,裡面點著火燭。隔窗一瞧帳子依然是放下的,笑道:「日高三丈,該起床了,還在做美夢呢?」

  月紅懶洋洋的出來開門,穿著件水紅肚兜,撅嘴慎道:「沒得扯淡,老娘是身上不爽。你做官的老爺舒服夠了拍拍屁股走人,誰管咱們的死活?今日有幾個官給你送禮了,帶了什麼好東西來孝敬我?」

  陳瑛走進去坐下,搖頭道:「我身為御史,有哪個給我送禮?」

  月紅說道:「這除了皇帝,滿朝就屬你大,誰敢得罪你們這些言官?怕送禮的不擠破門框。你昨夜送老娘的東西,哪個是你買的?」

  一邊說著,眼裡瞅著陳玉的袖子,見鼓鼓囊囊的,笑嘻嘻的挨近坐在他懷裡,劈手揪住袖筒,把裡面的東西搶了出來,見是一個金紋鑲寶石的檀香盒。

  月紅歡歡喜喜的打開一瞧,裡面是一對翡翠寶釵,佯裝不高興的道:「果然是一個清廉不愛錢的老爺,專會拿這不值錢的玩意兒,當哄三歲孩兒呢?」

  陳瑛笑道:「好,你不要我留下好了。」

  手還沒抓到,就被月紅一腳將他的手踢開,嘲笑道:「做官也不改討飯花子的脾氣,打狗棍也舍不得丟。」

  陳瑛摟著她大笑道:「油嘴尖牙,就知道出口傷人。」

  二個人調笑一會兒,陳瑛就要拉著她去榻上溫存,月紅一反常態的扭捏不肯,說要去別的房間戲耍。

  陳瑛從紗帳縫隙察覺被子在自己動,好像有人在裡面,便伸手把錦被揭開,露出渾身潔白,一絲不掛的嬌軀來。

  那人慌忙把臉轉向裡面,陳瑛以為是月紅的丫環,笑道:「當是黃花閨女麼?還怕羞。」

  壓了下去要摟著對方,那人更慌了,不知所措的死死夾著雙腿,全身縮成了一團。

  月紅見狀非但不怕,反而掩口嘻嘻的笑了起來,「不要惹他,他是你兒子,那地方也帶著傢伙的。」

  隨手將少年拉了起來,十七八歲的年紀,小郎知道眼前之人是堂堂御史,臉都嚇黃了,哆哆嗦嗦的趕忙穿起了衣物。

  陳瑛乃青樓常客,對此也不以為意,笑道:「你這蕩婦,昨晚喂了你,一大早又喊來相好,哪個娶你,怕不帶了綠帽子。」

  月紅打發走了少年,笑道:「莫說我們一雙胳膊千人枕,你們做官的把那良家女子,也不知糟蹋了多少;大家半斤八兩,誰也別吃誰的酸醋。」

  陳瑛笑了笑,說道:「有沒有法子令婉雲陪一個人睡一覺,事成之後好處少不了你。」

  月紅不屑的道:「你叫我親娘也是白費口舌。那位剛來就眼高於頂,現在接了徐都督,越發尊貴了,你就算請媽媽去勸她,空費上三大車的唾沫,也是白說。」

  陳瑛說道:「這件事好處要多少有多少,還能給你贖身,你好好想想。」

  「真的?」月紅沉思起來。

  「絕不食言。」陳瑛保證道,摟著月紅又笑道:「事成之後,但憑親娘吩咐。」

  「好個孝順兒子,娘便幫幫你的忙。」月紅目光閃爍,「她做娼婦有什麼好自以為是的?想做貞潔烈女也輪不到她。昨天接了徐都督,好似大病了一般。

  今夜月明之時,她要和丫環去天井拜月,你叫那人趁機潛入她房中。她一向是獨居,門子極緊的,等睡下了不怕事不成,破了瓜她敢聲張?」

  陳瑛也不以為徐灝會看重一個妓女,再說作案的是趙王千歲又不是他,事發之後能拿朱高燧怎麼辦?

  這些年他有感和徐灝根本不是一路人,而朱高燧年紀大了開始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影響力,自然能和徐灝分庭抗禮,所以他選擇和趙王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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